玉柱正乐着,冷不丁见了这个唬得说不出话来,只知道趴在床上发抖,太子衣衫整齐,他却剥得干干净净,缩在床上找衣服呢,那边康熙带着人来了。

隆科多手里拿着刀,糊里糊涂的根本就没出鞘,幸好是没出鞘,这一刀拍下去,佟家再是康熙母家,也脱不掉发配宁古塔了。康熙也饮了酒,此时被怒火一激差点儿站不稳身子,狠狠捏了梁九功的手,抖着嘴唇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事儿也不必细看了,正当他准备忍下这口气把这事揭过去的时候,隆科多又犯了混,跪下来请康熙给他儿子作主。

事情已经闹了出来,不如闹得大些,他这会子酒醒了大半,摸着刀把心里直突突,索性把事情摊开来,总归是双方都有错,这以下犯上的罪名说不定还搁不到他头上来。康熙眯着眼儿,狠狠盯了他一眼。

太子瞅了眼床上的玉柱,往康熙面前一跪:“儿子本是喝了酒回来休息的,这人恬不知耻,摸上了床上,这里里外外守营的也都瞧见了,何来绷人这一说。”

两人在康熙面前就呛上了,康熙喉咙口一甜,硬生生压了下去,面色难看的挥手把人叫进来问,那小太监脸上都是血,抖抖缩缩的回话:“是来了好些时候,专等着主子,奴才还给上了茶。”

他说话都是含含混混的,几个守营门的也出来作证,玉柱根本就是自己进来了。

隆科多兀自不信,嚷嚷着这些全是太子的人,康熙沉着脸,眼风扫到玉柱的身上,冷笑一声,指了人堵了他的嘴,找一间营房把这对父子关了起来。

太子背上挨的那一下不轻,康熙不肯留下来,只叫了太医过来,一回帐蓬见了原地等候的胤禛胤祥挥一挥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太子那里看诊的还没完,康熙帐子里急急叫了太医。

这回随队的太医里头,胤禛特意把唐仲斌塞了进去,他还没到那份位,给上位看病轮不着他,似康熙的病灶,他连看药方都挨不着。

可他天生心细,带出来的药材每一种都是有定数的,这两天受了胤禛的提点,时时注意着这个,不往院判那儿凑,也把药方凑了个七七八八。不敢立时就报到胤禛那儿去,等又过了些时候,胤

禛借口弘昭着了暑气,大大方方把唐仲斌叫到帐子里看诊,这才知道了康熙的病症。

他一向保养的好,身体底子摆在那里,说不好,也是这两年一桩接一桩的出事儿,才渐渐不行了,就连胤禛都没想到这病来得这样汹。

太子正躺在床上,真假且不论,康熙总归要看一面,这火气就全冲着佟家去了,不管儿子做得多不对,隆科多敢拿刀进帐,康熙就忍不了,只先把消息压下来,等着回京再处置。

胤禛扣着桌子想了一回,按兵不动,事儿是太子先起的头,他推波助澜到这儿已经够了,再多做手脚未免落了口实。于是只作不知,除了在康熙面前问药,带着弘昭过去探望玛法二伯之外,并不似胤祉那样为了营防奔上奔下。

这天弘昭奉了蜜糖果子,正等着康熙把药喝完了递过去,就见他阖了眼儿又开开来,指了胤禛:“老四,等到地方,营防就由你来布置吧。”

☆175、四爷正妻不好当

太子肩背上那一记拍得甚重,就连后头的狩猎都没有参与,原来用的那张弓都拉不开了。不管他是不是有意作态,康熙吃他这一套,原来只是叫了太医过去,再等两天太子还不能下床,康熙便亲自去看了他的伤处。

胤禛陪着一同过去,虽没进帐,却也隐隐听见太子对着康熙辩白,无非是喝多了这样的借口。不论之前康熙是不是真的信,见了那紫红色一长道的伤口无疑叫他多信了几分,太子的身手他是知道的,除了大阿哥,其余儿子里头还没有功夫比他更强的,若不是喝醉了,哪里能被隆科多打个正着。

想到这个就又怒起来,幸好隆科多也喝多了,不然那一刀拍下去,可不要了太子的命,康熙再偏佟家,跟太子比起来,也还是太子更重几分。太子是他从小带到大的,小时候再苦练布库,身上受了伤康熙也要心疼半天,见了这样深的伤处眉心紧锁,心中隐怒。

也顾不得隆科多说的那事是不是太子做下的,总归他想要太子的性命是真,佟家还能得优容,隆科多这一支断不能容了。

宽慰了太子两句,就出了帐门,胤禛跟在身后,远远走出几步,就见康熙回过头来,面色难看的道:“这事儿,就由你来处置吧。”

胤禛心中一凛,嘴唇一抖开口要求,哪知康熙挥了挥手,打量了胤禛的脸色竟微微笑着点了点头:“所以我才将此事交给你,用心的办。”

交给谁都不如交给胤禛更让他放心,胤禛在他眼里一直是个重情义的人,佟家于他的那层关系,他不会不考虑进去,隆科多虽犯了罪,这事儿却不能明着来,到底是丑事一桩,怎么好嚷开来。

胤禛垂了头,肃手答道:“定不辜负汗阿玛相托。”再没人比他更了解康熙对佟家有多么看重,两害相权取其轻,隆科多只能变成弃子,这事儿还不能沾上佟国维,又不能把太子扯进去,他略一思忖就想到了办法。

哪家勋贵屁股后头没一本烂帐,只看上头是不是要把这烂帐摊开来罢了。隆科多本身就不是什么善茬,再加上一个四儿,两人满头都是小辫子,伸手就能抓起一大把来,胤禛本来能挑别的说事,但既然这事儿捎带上了玉柱,那也不必再费力寻别的,只把四儿的事儿挑出,叫个御史参他一本,就够他受的了。他家那个,可是姓赫舍里的。

胤禛得了康熙授意,事儿却不急着在草甸子上办。什么事都分个轻重缓急,布置营防的事就在眼前了,这些他经过许多回,略一思索就把名单定了下来,搂了弘昭写单子,时不时与儿子分说一回。

弘昭将要六岁,哪里听得懂这些,只不过听一回,心里有个印象罢了,胤禛也不急,他的时候长着呢,汗阿玛虽看着不好,其实还能撑好些年,弘昭有的时间慢慢长大。

又叫他背了一回书,就由着十四那边的小太监把他带出去玩了,弘昭越往帐子外走脚步就越轻快,他自己背了箭筒走得雄赳赳的,到了地头拉筋抻腿,有模有样的练起箭来。

胤祯自己的儿子没能跟了来,这个侄子就当是亲生儿那样的疼,弘昭连胤禛都不怕,哪里会怕看上去和蔼多了的十四叔,高兴起来还要骑到他背上闹一回。胤祯把弘昭顶在肩膀上,叫他骑在自己头颈里往远处看那些散养开来活动的蒙古马,指着告诉那矮的脚短些的才跑得快,两人正说的热闹,那边弘晳过来了。

太子这一向跟雍王很有些不对付,若胤禛表明了是个太子党倒还罢了,偏偏他行的是不偏不移的路子,太子虽然面上还似记着胤禛伸手援助的情份,实则心里已经不满起来。镶白旗下人得的要职越多,他的势力就越小。

弘晳已经娶了亲,领了差事,算是大人了,平日里很得康熙的疼爱,突然冒出一个弘昭来倒叫他有些不适应,却不好跟小孩子争锋。出了那事儿,外围的不知道,里头的却没人不知道原委,他脸上很有些挂不住,见弘昭呵呵笑的模样走过去冲着十四行了个礼:“十四叔。”

弘昭赶紧从十四背上下来,喊了一声哥哥,弘晳瞧也没瞧他一眼,径自过去了。十四气得脸色发青,瞪着弘晳的背影死皱了眉头,当着他的面给他亲侄子难看,太子的这个儿子还真是能耐啊。

弘昭偏了脑袋,忧心的看了弘晳的背影,仰了脖子问胤祯:“太子家的二哥是不是眼睛不好,”说着点点头,煞有其事的道:“今儿玛法再赏我果子,就把那个给他。”这时候正是黑桑白桑成熟的时节,每日新鲜的送了过来,各个帐子都能得一些,弘昭那里这东西就没断过。

胤祯挑高了眉毛,差一点喷笑出声,摸摸他的脑袋:“你可记得问你玛法多要一份儿,他知道你想着哥哥,肯定要多一份儿给你,就不必舍出你那一份儿了。”

弘昭眼睛一亮,觉得这是个好办法,等见着康熙的时候特意抓了两个桑椹咬进嘴里,惹得康熙笑他:“每日里一盆子还不够?”

弘昭老老实实把事儿说了,康熙笑容一滞,跟胤祯似的摸摸他的头:“既是眼睛不好,自然该多吃明目的东西。”转头吩咐了魏珠,赐了枸杞决明子茶给弘晳“叫他好好清清眼睛。”又单赏了一碟子冰桑子给弘昭,夸奖他小小年纪就知道为哥哥着想。

胤禛给周婷去信的时候把这事儿也给说了,很是得意的样子,对弘昭这一招满意极了。周婷捏了信纸就笑,将将行了一个多月,她还没到行动不便的时候,扶着腰坐到桌前,叫大妞磨墨给胤禛去信,还是那些家常话,说些生活起居,上回路上捎的瓜果很得胤禛的称赞,这回一并送了去,还特意提醒了弘昭,玛法给他东西吃,他也要孝敬玛法。

大妞二妞学理家事也有些时候了,拿了信一瞧就知道弘晳是故意的,二妞气红了眼睛,当着周婷的面不敢说,私底下同大妞一处就哼声道:“瞧我中秋宴的时候怎么招呼咱们这位新嫂嫂。”

弘晳才刚成婚,他媳妇正是新嫁娘羞涩的时候,二妞要是在这么多人面前给她下个绊子,她还真下不来台。

大妞正磨墨写字,最后一笔收住了才把笔交给粉晶洗净,擦了手慢悠悠走到二妞身边,拍拍她的手:“你又着急,那位连满语都说不溜,给她下绊子又有什么意思,但跟欺负人似的。”抬手把绸帕子递给粉晶,晃了耳边的米珠,衬得黑眼睛微微发亮,嘴角一色露出一个笑来:“秋后算帐,且不急呢。”

周婷还不知道自己这两个鬼灵精的女儿窃窃些什么,只叫白糖糕接手了弘昭过去的工作,对着她的肚子念三字经,等到三字经念完,弟子规也念了大半的时候,巡塞的队伍启程回来了。

才刚初秋,周婷还是畏热,穿了一身软银轻罗百合裙站在院子门口等着胤禛,弘昭像匹小马驹似的欢蹦到周婷面前,周婷拿眼上下一打量,眼眶都红了,说说才三个多月,弘昭长高了许多,人也瘦了,周婷捏了他的脸:“果然是想额娘想黑的?不是跑马跑黑的?”

弘昭嘿嘿傻笑,小心翼翼的摸了周婷的肚子:“我不在,弘昍给念的三字经靠不靠谱呀。”一直扯着周婷裙子站在后头的弘昍瞪大了眼睛:“靠谱!”

二妞走过去弹了弘昭的脑门:“阿玛呢?怎的不见?”

“玛法那里还要宴饮呢,百官要迎的,阿玛叫人先把我送了回来。”他一面说一面走到弘时跟前:“三哥,我给你带了牛角做的弓,很不容易得呢。”

两个男孩子很快说到了一处,弘昭还惦记着他田里的东西,被周婷点着鼻子:“这一身臭汗,快去洗了,屋里备了酸梅汤呢。”

胤禛是去宴饮了不假,更要紧的却是把隆科多的事办了,佟家已经得了消息,佟国维这会子正在乾清宫里等着请罪呢。他心里也不是不恨,家里得了消息就把四儿看管起来,只知道长子得罪了太子,还以为是玉柱的事发作出来,长子讨了些口头便宜,等进了京,才有人报到他跟前,隆科多竟把太子给打了。

一直没进过儿子的院子,这回带了人去捆了四儿,这才看见儿子院子里头有多么不堪,四儿竟就是下人们嘴里的主子了,妻子娘家的侄女儿赫舍里氏被关在一间小屋子里头,叫丫头扶出来的时候,佟国维差点儿没认出来,头发都灰了一半,张着口半个字也说不出来,喉咙口咯咯作响,人瘦得皮包骨头,哪里还有当初妻子作媒的时候说她好生养的圆润样子。

知道事儿交给了胤禛,佟国维还松了口气,巴望着雍王能看在孝懿皇后的面子上,饶了隆科多一条命,谁知他还没给康熙请罪,胤禛的折子就送到了康熙案头。

佟国维忖着康熙的脸色就知道自己这个长子是留不得了,咬了牙拿余光狠盯了胤禛一回,却被接下来康熙的话给怔得膝盖一弯跪了下来:“原以为他是不忠,竟还不孝不悌,罔顾人伦。”这一句话吐出来,牙齿都在打颤。

佟国维压低了脑袋,此时也说了不别的:“奴才失于管教,罪该万死。”

“怪不得他敢对着太子用刀,”康熙怒极反笑:“下贱的东西!”佟国维背脊发凉,头都不敢抬起来,知道下贱东西说的是玉柱,涨红了一张脸,悔恨当时没把四儿发落了,不然怎么也不会到今天这一步。

胤禛却在这时候为佟家求了情:“此事干系在李氏身上,”说着目光往佟国维身上溜了一圈:“定是受了李氏蛊惑才至于此。”

康熙沉了脸,眼睛定定盯着奏章,几乎要把那不长的几页纸盯出个洞来,隆科多是再不能留了,他看着压弯了腰的佟国维揉了揉眉心,他在一日还能留隆科多一条命,等他身子不济,第一个不能留的就是隆科多,如此才算是保了佟家。

康熙长长出了一口气:“李氏发与宁古塔,与披甲人为奴,所出子女永世不得录用。”说着这些话就跟咽了一只苍蝇一样恶心:“至于隆科多,本家看管。”

这已经是佟国维意想不到的了,他磕头谢恩,刚要抬起头来就听见康熙冷然道:“朕再不想见此人,若听见一点儿消息,就不止看管了。”

作者有话要说:

康熙在位隆科多不可能惨到哪里去

至于四儿嘛,还会提到一点

当了营妓。。。啥的。。。

玉柱咳,会在番外里写到~~~

弘昭小包子V5

☆176、四爷正妻不好当

太子对这样的结果很不满意,他攥紧了拳头微眯着眼,冷笑一声,把身边侍候着的小太监吓得瑟缩着脖子发抖。佟家一门就算能容下来,隆科多也是必死的,谁知道康熙竟留了他一命。

太子沉着脸端坐在案前,一个下午阖了眼睛不说不动,他前些年性子暴虐,到如今这些侍候的人们也是常换常新,见样子不对赶紧往毓庆宫后殿去寻太子妃。

太子妃正临着窗看女儿绣花扎针,听见人来报眉毛都没抬一下,脸上笑容不变,掸了掸袍子抚了女儿的手:“你阿玛生着气呢,我去瞧瞧,这花儿扎得好,就按着这个针法来。”

三格格抬了头,尖下巴微微一翘,忧心的看了眼太子妃,到底低下了头:“叫百果跟着额娘过去罢。”百果是三格格身边的大丫头,三格格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就怕阿玛生气迁怒了太子妃。

太子妃这回笑的更深,站起来揉揉女儿的肩头,冲她点点头:“叫她跟在后头便是了。”说着领了人往前殿去。太子与佟家一事,外边不知道,里面却传得沸沸扬扬,太子妃早就勒令宫人无事不可出毓庆宫大门,不许传消息不许乱嚼舌头,若经发现一律送到慎行司去。

她面上虽笑,心里却苦,丈夫是一天比一天的靠不住了,一院子的姬妾却还行止奢糜,竟比过去更变本加厉,要了这个要那个,却不明白胤礽早已经不如当初那样受康熙的宠爱,还这样奢华无度,被有心人瞧在眼里,一抓就是一头小辫子。

她也曾苦劝,可胤礽这样的人哪里会哪妇人劝告,她说得多他就离得远,转而去宠那些新来的。

毓庆宫长而窄,阳光很少能照进来,这样的夏日里,太子妃还穿了绸袍子,一面走一面瞧着檐下阴凉地里生出来的茵茵一片的青苔,她微微颤了颤眼皮,成婚十多年,这院子是越来越窄了。

太子妃进去的时候,地上扫了一地的笔墨,砚台砸了在地面上,溅了满地的墨点子,太子妃抬腿迈了过去,指了太监把地上织金地毯换了:“先别送去浣衣局,拿马毛细刷了墨渍再送去。”

胤礽又如刚才那样端坐着,似发怒的并不是他,听见太子妃的话懒洋洋抬一抬眉:“怎的,如今还要瞧浣衣局的脸色了?”

瓜尔佳氏挥了手,宫人们全退了出去。夫妻两人,一个坐在案前,一个站在砖地上。瓜尔佳氏敛了笑容遥遥看着面目模糊的丈夫:“何苦闹出来,两面难看呢,前头的事儿我不懂,也不想懂不想打听,院子里头这些妇孺一心八着爷好,爷就算不为着女人,也该为着孩子着想。”说到最后低了声儿:“咱们如今比不得过去了。”

胤礽又要发怒,手高高的抬起来,瓜尔佳氏不闻不动,定定的瞧着他,瞧得他颓丧的把手垂了回去,脸上似喜非喜的露了半个笑:“是不如过去了。”若是放到过去,汗阿玛再宠爱佟家也不会轻饶了隆科多,他有什么事都是摆在最前面的,

瓜尔佳氏轻轻阖了眼,睁开来的时候已经没了隐隐水光,平静一如往常,她心里明白自己的丈夫正一步一步的往咸安宫去。那地儿曾拘过她们一家子,虽出来了,咸安宫里的霉味儿湿味儿却似沾在了身上再也挥不去,她知道早晚一天还是要过去,只盼着亲生女儿能早早出了宫去,嫁得远些,不为父母操心。

胤礽嘴唇微微嚅动,怔怔坐在那儿不动,眼睛里光芒瞬变,皱了眉头露出一抹狠决神色。瓜尔佳氏转了身出去,小太监打了竹帘子垂着头,太子妃站在门边没有立时出去,微侧了身子:“爷叫弘晳收敛着些,汗阿玛那里今儿送了明目茶来。”

十八阿哥的事到底给康熙留下了阴影,太子的无动于衷深深叫他害怕起来,唯恐这个最得意的孙子也变成太子那样子。稚子哪有心机,康熙见弘昭不是一回两回,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性子,他那样说在康熙眼里就是一片赤子心肠,虽当日敲打了弘晳一回,却还不放心,今儿还送了枸杞明目茶来。

那些知道的,全都躲在屋子里头偷笑,李佳氏好几日不曾在太子妃面前谈起儿子媳妇来,她往日可不似这两天这么安静守分,一片请安的时候不是摸着钗说是儿子孝敬的就是抚了身上的袍子说是儿媳妇给做的。

瓜尔佳氏一向懒得搭理她,弘晳虽不是养在她名下的,她却是正经的嫡母,这个儿媳妇若真敢这样行事,当日就会选定她给弘晳做福晋。

胤礽也不知听没听见,站在廊下的奴才下人都听在耳中,小动作虽不敢,却有好几道眼色飞来飞去,不出半日,各处都该知道太子妃的态度了。

瓜尔佳氏心里叹息,面上还是八风不动的样子,等回了屋子见到翘首等她的女儿才松开颜色笑一笑,抬手捋捋头发:“花儿扎的怎么样了?”

康熙想要低调,太子也不想张扬,外头那一个却不肯就这样被看管起来。康熙旨意一下佟国维感恩戴德,无奈那一个并不买帐,听见要把李四儿发往宁古塔去即刻就疯魔起来。

佟国维拿绳子绑了他,又在他嘴里塞了东西堵着才算把他一路安静的带回家去,外头不知道还以为佟家出了什么事儿,竟大开了中门让马车进去,还猜测着是不是皇帝去了佟家。

佟国维有苦说不出,一进屋子就是岳兴阿跪伏在地上,椅子上缩着他的生母赫舍里氏,佟老夫人只知道流泪,这个侄女儿看着比她还要老相,话都不会说了,硬要她发声也是喉咙口里咯呼声。

一进屋子就有人给隆科多掏出嘴里的帕子,他顾不得跪在地上的长子直嚷:“别叫他们领了她去,她受不了这个苦。”

岳兴阿十指紧紧掐进肉里,抬眸一瞬就是杀意,佟国维并不是不觉,无奈摇头苦笑,长子这条命能留几年是几年,长孙却得留下来支撑佟家,若是太子上位,少不得就叫他大义灭亲,许还能让太子瞧了一面。

他这半日就像老了十年,背都佝了起来,挥手吩咐管家:“收拾几样像样的东西给雍亲王送过去。”一面又看了儿子:“她不去,就是咱们一家子去,你过去撒疯我不管你,如今大家一并咽了这苦果。若再有个好歹,我活刮了你,提了头去跟万岁爷请罪。”

隆科多兀自不肯,当着面不提,背了身却叫下面人买个跟四儿差不多模样的人进来,拿药哑了嘴,插戴好了等着人来提。岳兴阿一直盯着隆科多的院子,知道这事儿忍着不发,官差来提人的时候,当面握了那妇人的手,上头厚厚一层茧子,不必说话那官差也知道这不是富贵人家出来的,隆科多当场差点儿从儿子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佟国维赶紧摸出上封塞过去,一面命人去搜,从原来赫舍里氏住的小屋子里找着了正在吃燕窝粥的李四儿,剥了身上的绫罗绸缎送到官差面前。

那人知道得清楚,上下一打量见是个颇有姿色的女人,却没美到叫人置发妻嫡子不顾的地步,很是诧异的打量两眼,摸摸手里的红封点了头。

李四儿破口大骂,嘴里不住叫着隆科多的浑名儿,佟国维叫人绑了儿子跟玉柱,官差见李四儿这样悍,一把扯了她的头发,她杀猪似的叫了一声,隆科多听的两眼充血,咬了布条“呜呜”出声。

这一桩事儿又成了京城里的谈资,惠容这回生了个儿子,十三回来的时候正出了月子,两人好的蜜里调油,直把她院子里的侧室都挤到后头去,整个人容光焕发,宁寿宫里见了周婷亲热的搭了她的手:“四嫂好些天不来瞧我了。”

“你可有那个功夫?”周婷打趣她一句扶了腰靠到椅子上,刚要坐下,宁寿宫里的宫人给递了个腰枕过来。

惠容脸上一红,待要调侃周婷,她却是个大肚子,惠容虽得过周婷指点,知道怀了身子也不是不能亲热,却不好意思说出来,只把眼儿错开去,正瞧见迈进门的太子妃,站起来行了礼,等她过去了,才压低了声儿:“那事儿外头闹得且难看呢。”

周婷眨眨眼儿,她当然是知道的,佟家送了两屏一般高的珊瑚檀香木座屏来,她分给大妞二妞一人一件存在库里头。两尺高的珊瑚就很难得了,这一出手就是一对,显见得佟家富贵,冯九如跑了这些年的船,也寻了不少稀罕东西添进了周婷的私库,要找出这样高的并不难,难得的是品相好颜色正。

周婷捏了个海棠果拿帕子托了咬上一口,惠容远远打量一眼太子妃,忍不住叹一声:“她倒真是恃得住呢。”

周婷一侧头就见太子妃没事人一般正跟几位母妃说话,举止行动没有一点儿失格的地方,也叹了一声,怪不得康熙把她赞了又赞。

惠容跟着又叹一声,接着快活的说道:“那个妾,可算被发落了,我几个姐姐们来瞧的我时候差点儿念佛。”四儿行事张扬不是一日两日,惠容嫁得好,几个姐姐嫁的人也不俗,四儿还没敢叉着腰往皇子福晋面前凑,平日里的红白事却是她一手操持,惠容在京中的姐姐们就是不受她的气,也被她那作派恶心的够呛,这回探望她的时候拍手称快。

本来小妾骑到正室头上,还要穿着大红往一众正室面前站,在这些正头夫人眼里就是不能容忍的事,出了这一个规矩体统又该怎么算。原是惧佟家的势,如今才算是齐齐吐了一口气。

“那地方,她到不到得了还是未可知呢。”惠容嚼了个核桃仁:“这还没完,佟家的乱子且有得瞧!”

☆177、四爷正妻不好当

弘昭跟在胤禛身边呆了三个月,两人越来越亲近,胤禛本就话多,平日里在外人面前克制,对着老婆儿子却不必收敛,一路上不知跟弘昭说了多少,弘昭一见周婷就倒豆子一样全部倒了出来,窝在周婷身边叽叽咕咕个没完。

儿子连着几日都要跟周婷睡在一处,胤禛没了办法,只好等他睡着了,再把他抱出去,自己在小书房里看会儿奏折。

周婷拿了象牙扇子给弘昭送风,不一会就沁出汗来,额上的发丝微湿贴住鬓角,周婷掏了帕子拭一回还是觉得热,坐起来饮一口蜜水,隔着屏风隐隐瞧见胤禛的侧影,放下杯子趿了鞋走过去。

胤禛抬头见了她放柔了神色:“怎的不睡?两个小子吵着你了?”

周婷嗔他一眼,抬手摸了摸肚皮,四个多月还不怎么显怀,大妞二妞却咬定了是个弟弟,她们已经说准了两回,胤禛信得很,觉得这回里头还是个小子。

“小孩子火性大,弘昭热得跟块烧红了的炭似的,我可挨不住了。”怀着孕的周婷本就怕热,勉强跟弘昭挨一处,过一会就热得受不了。

胤禛伸手把她拉过来,让她挨着自己坐下,头枕到他肩上,拿过牙扇给她送风。周婷罩了件丁香色的素面寝衣,一头乌发挽在脑后,素着的脸庞在灯下莹润泛光,胤禛给她打了几下扇就把脸贴过去,咬了她的嘴唇在口里含着。

两人三个月没亲近,一碰上就跟着了火一样,从贴着的皮肤上泛起热来,一层层把人撩起来。周婷轻哼一声,舌头跟胤禛越缠越紧,两人停下来微微喘气,胤禛的手伸进衣裳里一手掂住一个往中间拢了拢。

嘴里啧啧出声,大姆指在峰顶上画了个圈,周婷正是敏感的时候,哪里受得住这个,身子一软整个瘫在他怀里,股间正抵了胤禛的烫热,两人蜜蜜对视一眼,胤禛刚要掀起寝衣下面细白绫的裙子,就听见门边一声含含混混唤:“阿玛,额娘。”

弘昭闭着眼儿靠着雕花木门,两只手揉着眼睛,周婷急急应了一声,七手八脚的衣裳整好,胤禛咬一回牙,到底把手抽回去,缩到周婷身后,在她丰润的腿间掐了一把。

周婷低哼一声,清清喉咙:“弘昭是不是热醒了?”

胤禛虎着一张脸,弘昭赤着脚踩在地毯上走到周婷身边,扒住周婷的腿就要往上爬,胤禛拎了他的衣裳把他拖到自己这边:“像什么样子,你额娘怀着小弟弟呢。”

弘昭张大了嘴巴打了个哈欠,脑袋一歪靠在胤禛身上,嘴里小声的说:“我梦见在跑马呢,玛法答应送我一匹小马的。”康熙是答应过,这会儿恐怕已经给忘了,胤禛摸摸他的头发:“九月初你就在进宫读书了,到时候见了玛法问他讨就是了。”

周婷诧异的看了胤禛,她知道弘时没能进宫读书就是把名额留给弘昭的,可弘昭明年才是整六岁,如今送过去是不是太早了,想着就看了胤禛一眼。

她眼底风情未去,两颊跟上了一层薄胭脂似的染着红晕,胤禛一只手拉了弘昭,另一只手就抚到她背上去,两人在儿子瞧不见的地方握了手相互摩挲:“汗阿玛仔细问过弘昭的功课,既得跟得上宫里的进度,还是进宫更好些,上书房里都是些大儒,弘昭能学的东西更多。”

周婷点了头:“横竖也作了这些年的规矩,大面儿是不会错的,进了宫可别给以前的师傅丢脸。”弘昭点点头,眼睛又眯了起来,胤禛把他抱起来走到内室安顿,周婷坐在椅子上捡了胤禛打开来的函件,一眼就扫到了“年羹尧”。

她把那信件放回原处,胤禛哄了弘昭入睡,回来时瞧见周婷正给这些信件分类,上去握了她的手:“别做这些耗精神的事。”

周婷微微一笑:“白里睡得多,现下走了困倒睡不着了,不如帮你把这些理干净,你看起来也便宜些。”一面说一面分捡:“佟家送来的那几件东西,我把那对座屏给了大妞二妞,其它就先摆着,看看什么派得上用处。”

胤禛应了一声,冲着她的耳朵吹气:“明儿叫弘昭睡自己屋子里去,哪有这样大的男孩儿还跟阿玛额娘一处睡的。”

周婷忍了笑嗔他一眼,弘昭不比弘昍小时候,听见了声儿会自己寻摸,两人再有绮思也要忍住,她心里还念着刚才瞧见的信,扯了话题说:“今儿去宫里头请安,听见惠容说佟家那事儿,如今怎样了?”

胤禛皱了眉头:“你怀着身子呢,听这些腌脏事做甚。”说着抚了周婷的肚子:“叫他听了去怎么好。”

“你从如今开始教他道理不就是了,听这些未必只有坏处。”周婷点点他的胸膛:“养不教父之过,这会子佟家可急红了眼罢。”

胤禛哧笑一声:“生出这样的儿子来,祸害了一家子,汗阿玛也头疼呢,太子本就与佟家水火不融,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儿,总要争出一个长短来。”

周婷倏然抬头:“佟家这是要…”

胤禛扣了扣桌面,眼睛盯着烛花,目光有一瞬间的闪烁:“左不过如此,本来他们就没少出力,一家子三个或明或暗的站在胤禩那一边,如今胤禩有了嫡子,太子又办了这事儿,两下里非死磕到底不可。”

周婷咬了咬嘴唇:“老八的心思又活起来了?你原就是不偏不靠的,他们两股力绞在一处,你这里可有不凑手的?”心念一转开了口:“若实不行,把年氏挪了回来,总归园子里地方大,跟看在庄子里头也没什么分别。”

与其胤禛自己办了,倒不如她来开口,总归这个年氏已经叫胤禛厌恶到底了,她原来是怎么办的事如今还是怎么办,整个圆明园的下人全捏在她在手里,年氏又有了个刻薄下人的名声传在外头,如今小喜儿一家子还住在庄头上呢,年氏好几回想要送了消息回年家,都被拦了下来,周婷还真不惧她。

哪知道还没抬眼就被胤禛敲了头:“年家于我可有可无,不过是被大阿哥的事儿带累了才叫她这样儿的进了门,倒把你累着了,还害得大妞二妞生了那场病。”说了这两句耳朵有些泛红:“年羹尧在四川没人帮衬,举步维艰。四川连着红苗,事儿哪是这么容易办的,这才送了信过来,想攀个亲戚叫我帮他一把呢。”

他知道周婷分捡信件的时候瞧见了,也不点破,三言两语把事分说清楚,话音还没落两只手就又抚上了周婷的胸脯:“里头也是白绫子的?”

周婷还没下去的燥热又升了起来,两只手推了一回就由他揉搓起来,细喘着气伏在他怀里:“仔细弘昭听见。”

“给我点下酒菜,总不好叫我这样干瞪着眼睛饿着。”胤禛摸索着解了她系在腰后的丝带,一把扯了出来,拎在手里细瞧白绢上面绣的三色丁香花:“上回那亮纱的好,你多做两件。”说着张了嘴凑过去,压着周婷就在书房的座椅上,掀了领口露出半边肩,吸住一个啧啧出声,手指头跟着在下面揉,周婷越喘越急,两只手扒在他肩膀,咬了胤禛的辫子梢嘴里嘤嘤出声。

胤禛尝完了下酒菜兀自不足,捉了她的两只手摸到自己身下,眼睛扫着那露出半边的雪脯,嘴巴贴在她耳边:“什么时候就叫你这样喊出来才舒畅。”周婷怕弘昭听见,死死咬住了辫梢,任胤禛的手在下面怎么作弄她都不出声,腿间一滑,那东西抵了进来。

到这地步哪里还忍得住,胤禛往里面顶了顶,叹出一口气来,两人偷摸着倒比在帐子里翻浪更得趣儿,磨了足有一刻钟,胤禛到底忍了三个月,这已经是极限了,粗喘着气靠着周婷,粘乎乎的搂在一起。

说好是下酒菜的,一不小心喝出了兴头,周婷还陷在余韵里,眯着眼儿感觉有人把她抱起来放到床上,火热的身子挨上来,这时候一点也不觉得热了,翻个身两人搂抱着睡了过去。

胤禛把自己的态度说得明白,周婷却要搞清楚来龙去脉,她第二天就招了娘家大嫂西林觉罗氏过来说话。

那拉一家子侄辈里有好几个御前行走,虽按着等不过是二三等的,在这样老辈里从龙的人家里却也难得了,星辉的副都统,眼看着也要调成正的,里头少不了胤禛的帮衬。既有人在朝中,事儿一问就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