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你有再碰到那怪物吗?”卢思惠问丁云。

“之后啊,倒是没有碰到…”丁云随口答道。

卢思惠狐疑地转了转眼珠,忽然看到丁云的右手上戴着一枚奇形怪状的戒指。这枚戒指很有哥特风尚,戒圈上是一个张开大嘴的魔鬼的头,旁边附着一对翅膀。卢思惠蓦然动容,冷冷地说:“也许你并不只碰到‘它’一次…”

“你说它可能会在哪个夜晚偷偷跟在我车的后面吗?别吓唬我啦…”丁云嬉笑着说。卢思惠没有回答,偷偷地掏出了那把短枪。

“我们回A市(A市即于半夏的家所在的城市)吧。”欧阳忽然对于半夏说。

“啊?”于半夏一惊,“卢思惠不是说…回去会有危险,我们应该在这里躲一阵吗?”

“你不想知道卢志鸿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吗?”欧阳微微一笑。

于半夏感到这句话直撞到了她的心坎上,便再也没法出言拒绝。

“你放心,我们乔装改扮后回去就是了。卢家能有多大势力,又不能把满市的人收为耳目。我们只要小心一点就可以了。”欧阳柔声说。

“好…”于半夏咬了咬嘴唇,抬眼看了看欧阳,又低下头去,“你…为什么对我的事情,为什么对卢家的事情这么关心?”

欧阳的嘴边浮起一丝晦涩的笑意,深深地低下头去:“我有我的原因。不过你放心,我是不会做对你不利的事情的。”

“对志鸿也没有不利吗?”于半夏盯着他。

“当然不会了。”欧阳微笑着说。

“真的?”

“你看我像说谎的人吗?”欧阳的笑容中又有了蛊惑的力量。于半夏惘然地对着他笑了一下,却依旧满腹狐疑。

欧阳带着于半夏悄悄地潜回了A市。为了方便行动,欧阳先找了一个落脚的地方。为了不被人注意,他在平房区找了一个旅馆。这个旅馆是用民居改造成的,每个房间都很小,相互之间是用木板隔成的。于半夏只要敲敲墙壁,就能和隔壁的欧阳联系上。

“卢志鸿生前…姑且说是生前吧,有喜欢去的地方吗?”安顿下来之后,欧阳走到于半夏的房间里如此问她,“当然,我指的是公园之类的,不容易被人注意的地方。”

“这样的地方吗…落霞坡大概算吧。就离这里不远,是个自然景区。在落霞坡上有一株大槐树,他非常喜欢,每次去玩的时候都要爬到上面玩,你问这些干什么?”

“当然是想办法给卢志鸿传信啊?”欧阳微笑着说,“你不想和他见见面,亲口问他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吗?”

一听到这些于半夏就感到热血上涌:“那你准备怎么给卢志鸿传信呢?”

“这就有些难度了,需要靠运气,也可能需要等很长时间。”欧阳苦笑着说,“不过在做这件事之前,有一件事必须要确认。那就是卢志鸿无论如何都不会伤害你吗?”

于半夏不假思索地回答道:“这是当然的。你问这个干什么?”片刻后忽然省悟,低下头低低地说,“哦,你是怕他接到讯息之后会叫他家里的人来抓我们。”

“既然你确认他不会伤害你,那就没关系了。”欧阳柔声说,“我的计划,就是把书信放到那棵树上,等他来玩的时候取去。为了不让这封信被其他人拿走,我就把书信挂高一点…你不是说他会爬到树上玩的吗…不过仍有被其他人拿走的可能,你有没有什么…只有你们知道的暗语?”

“暗语嘛,倒是有一个,”于半夏仔细想了想后说,“我和他恋爱的时候,有一次他带我去玉盘湖边看日出。我一去便喜欢上了那里的日出,以后一说去看日出,他就会带我去…”虽然是为了正事,但因为这些话涉及到了她和卢志鸿之间的儿女情怀,她说这话的时候脸微微有些发红。

“哦,那就写‘去看日出的地方等我’,”欧阳掏出纸和笔,“他和你之间有什么亲密的称呼,能让他一看就知道传信的人是你吗?”

“他喜欢称呼我为小枇杷…不知为什么…”于半夏低低地说,脸也变得更红了。

“那好,你就把这些写上吧。”欧阳把纸和笔递给她,“必须由你来写…如果他发现纸上是别人的笔记,肯定会起疑心的。”

于半夏依言在纸上写上了这些字。写的时候想起自己可能不久后就能见到卢志鸿了,激动得手腕都有些发抖。

“当然,因为不知道卢志鸿什么时候会到那里去玩,也不能确定他能否发现这封信,这封信什么时候能送出去。能不能送出去还是个未知数,我们只有耐下心来等了。”欧阳把这封信装进了一个玻璃瓶。

“那你如何确定这封信是否送出去了呢?我们不能天天在玉盘湖边等着啊。”

“这个简单。每天凌晨我都会去确认一下这封信还在不在。”欧阳把玻璃瓶放进口袋,“好了,我去放信去了。你哪儿也不要去,就在这里等我!”

第七章 人血弥撒

欧阳走后于半夏感到非常孤独,也非常不安。为了打发时间,她拿了一张报纸来看,第一眼便看到了“女大学生离奇死亡”这个标题。她吓了一大跳,仔细看了看标题下的文章,才知道昨天本市发生了一起凶杀案。一个女大学生被发现死于郊外,死因是大量失血,脖子上还有几个圆洞。虽然报纸上没有明说,于半夏还是猜测这个女大学生是被人从脖子上的圆洞抽去了血液。报纸上猜测这几个圆洞是野兽的牙痕,可是什么野兽会咬人吸血?如果这个女大学生的死亡是人为的,那又是什么人抽走了她的血呢?

想到这里于半夏忽然打了个冷战,她想起了“吸血鬼”这个词,要说什么东西和吸血联系最紧密,肯定就是它了。想到这里,于半夏感到一团黑暗从内心深处缓缓溢出,里面有一双绿光闪闪的眼睛和长满獠牙的大口慢慢显现…

于半夏用力地甩了甩头。胡乱想什么啊!这世上怎么会有吸血鬼呢?亏她还是21世纪的人。于半夏一边责备着自己,一边却又想到了另一个很迷信的事情。

魔鬼祭祀。她看过很多有关于神秘力量的书,里面都提到了魔鬼祭祀。崇拜魔鬼的人为了让魔鬼实现自己的愿望,会对它们献祭。在这种祭祀中,百分之百都要用到鲜血,而且是年轻女孩的鲜血。他们向魔鬼提出的要求多种多样,有给他们财富,给他们权力,给他们青春,还有…

于半夏低声惊叫了一声,紧紧地抱住了脑袋。他们向魔鬼提出的要求,通常还有一个,那就是让死者复活…因为实现这个愿望难度很大,通常都要向魔鬼献上很多很多人的血…

“啊!”于半夏用力甩了甩头,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她正拼命地阻止自己把这件事和卢家联系起来,可她就是忍不住往那方面想。请求魔鬼让死者复活的确必须献上人血,而卢家确有人“复活”…

“咔!”走廊里的窗户被风吹开了,重重地撞到了墙上,发出极大的声响。其他住客被吓到了,恨恨地骂了起来。于半夏却觉得这个响声太及时了,它就像一把刀子,斩断了她的胡思乱想。为了不让自己继续胡思乱想下去,于半夏走到走廊里,透过窗户看外面的景色。

外面哪有景色啊,都是些破败的平房。幸好夕阳用混红的残光模糊了它们残丑的细节,让它们显得稍微可爱了一点。但是今天的夕阳也实在太红了,让它们看起来都像被淋满了鲜血。

“咦?”于半夏忽然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东西,诧异地眯起了眼睛。在她的视野边缘,正有一个奇怪的身影在一间平房的房顶晃动。他的身影被夕阳浸着,显得特别的纤长,躬着身子,似乎在向下窥视着什么!

“赫!”于半夏倒抽了一口冷气,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不知是不是她的心理作用,她似乎看到那个身影有一对很长很长的爪子…她睁开眼想要看清楚,却发现那个身影已经不见了。

夕阳褪尽的时候,欧阳回来了。他说他已经把书信放到那棵槐树上去了,还买来了晚饭。他很细心,怕于半夏吃不惯旅店的饭菜,特地从饭店买了两个菜和一个汤,打包拿了回来。

“趁热吃吧。吃完之后早点休息,说不定明天卢志鸿就会把信取走了。”他说。

于半夏下意识地看了看他。说真的,他似乎比她还急着去见卢志鸿。不应该这样啊?是她的错觉吗?

吃完饭之后他们就回房睡了。这个旅馆的隔音效果不大好,于半夏很晚还没睡着觉。忽然间,于半夏似乎听到欧阳在那边敲墙,连忙出声回应:“我醒着呢,有什么事吗?”

“哦。”欧阳倒挺意外,似乎没料到于半夏还醒着。

“不以为我醒着干吗还要敲墙啊。”于半夏在心里嘀咕着,继续问他,“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事…我只是想跟你说几句话。”欧阳犹豫着说。听他的语气,倒像是刚才敲墙只是碰运气,如果于半夏睡着了,就不跟她说话了。

“哦,你说吧。”

“你…看到我妻子了吗?”

“啊?您妻子…我没有见到啊。”

“哦,我是说你有没有看到她的照片。”

“哦,照片我看到了。”

“你觉得我妻子…漂亮吗?”

“很漂亮,可以说是我见过的女人当中最漂亮的。”

“是啊。我也觉得她是我见过的女人当中最漂亮的…不过我认为她最出众的地方,还是她的气质。她的气质特别的高洁,就像洁白无瑕的水仙一样。我觉得你的气质和她很像,神态也有很多处相像…”

咦?于半夏微微一惊。拿她和他的妻子相比,是什么意思?这算不算是…调戏啊?一想到这里于半夏的脸就烫了起来。但片刻后她又哑然失笑,觉得她这种想法很无稽,也许他只是睡不着,跟她说几句废话而已。就在她猜度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的时候,那边不再有声音了。于半夏惘然地笑了笑,蒙上头睡了。

第二天天一亮欧阳就去看信有没有被取走。于半夏枯坐在旅店等他回来。独自待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令她很不安,尤其是看到那个奇怪的身影之后。于半夏忽然想要看看被那个身影窥视过的平房里有没有发生什么事,便慢慢地朝那边走去。她刚走到那附近就听到了一片吵嚷声,走近后竟发现那间民房外围满了人。于半夏问背对着她的一个妇女出什么事了,那妇女转过头来,脸色竟然无比苍白。

“这里面死人了!”那妇女因惊恐而大睁双目,眼珠都要凸出来了,“死的是个年轻小女孩…真可怕啊…她的脖子上有好多血洞,就像被什么东西咬了…”

于半夏惊叫一声捂住了嘴巴,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警察从平房里出来了,大声叫围观的人让开。鉴尸人员跟在他们身后,把死者的遗体抬了出来。抬尸体的担架正好从于半夏的身边经过。于半夏看到遗体整个都被盖在白被单下,轮廓凸了出来,看起来就像一个雪白的雕像。鉴尸人员正要把尸体运进车子,忽然吹来了一阵风,把盖在尸体脸上的被单扬了起来。于半夏赫然发现尸体的脸正对着她,顿时倒抽了一口冷气。

于半夏不是没有看过死人的脸,但那些都是被殡仪馆的化妆师仔细修饰过的脸。这一次是她第一次看到未经修饰的死者的脸,仅此一次就让她真正感到死亡的可怖。因为死亡后血液停止流动,死人的脸是青色的。眼角、嘴角也因为神经死亡而失去了弹性,软软地塌了下来。嘴唇也因为血液凝固而变成了青紫色。在这张青紫的脸的一侧溅着几点血,已经变成了紫黑色。于半夏忽然觉得这几点血迹直直地朝她脸上撞来,鼻端也似乎闻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腥臭气息,顿时感到恶心难耐,冲到角落里呕吐了起来。

几十分钟后,欧阳回来了。于半夏出来迎接他。因为刚刚大呕过一次,于半夏的脸是苍白的,脸上的笑容也很勉强。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欧阳打量着她的脸问。

“哦,不是的,”于半夏下意识地抹了抹脸,“可能是昨天晚上没睡好吧。那封信有没有被取走呢?”

“已经被取走了,”欧阳非常兴奋,眉毛和眼睛都在跳舞,“你要时刻注意你的手机,也许他很快就会给你打电话,约定见面的时间。”

“哦。”于半夏惘然地笑了一下,感到一股热血沸腾着涌到了胸前,接着又沉沉地退了下去。说实在的,她现在的心情非常复杂,既非常想见卢志鸿,又非常不想见卢志鸿。不想见他的原因,应该是害怕。至于她害怕的原因她却根本不敢细想。

欧阳说对了。不久之后她果然接到了卢志鸿的电话。看到那个熟悉的号码的时候,于半夏恐惧和兴奋到了极点,用颤抖的手按下了接听键,闭上眼睛用颤抖的声音说:“喂——”

电话那头却是一片沉寂。

“喂?”于半夏提高了声音。

电话那头仍旧没有声音。

“你再不作声,我可要挂电话了!”于半夏对着电话吼了起来,声音嘶哑变调。

“你…还好吗?”电话那头终于有了声音。虽然这声音很小,于半夏还是听出这千真万确就是卢志鸿的声音!顿时感到全身的血都涌上了头顶,脑子里一片空白,眼中一股热流喷涌而出。

“一点都不好!糟透了!”于半夏抽泣着说,声音更加沙哑破碎。

“对…对不起…都怪我…”卢志鸿低低地说,似乎真的很愧疚。

“光说对不起就可以了吗?你…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到底是死是活?”于半夏剧烈地抽泣着,说话都困难了。

“对…对不起…这件事不能细讲…你今天晚上十二点到玉盘湖来吧,就到那棵大槐树下…到那时我们再好好谈…”

“好!”于半夏不假思索地回答。

“那好…那就晚上见吧。”卢志鸿说完这话后就挂断了电话。

于半夏放下手指,用手捂住脸,泣不成声。欧阳默默地站在她身边,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等于半夏哭完,欧阳提出要和于半夏一起去赴约:“你放心,我会远远地站着,不会让卢志鸿发现我的。”

“你…也要去?”于半夏非常犹豫。

“是啊。”欧阳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我们还无法确定他是否真的不会伤害你,是吧?”

“哦…那就劳烦你了。”于半夏低低地说:她一开始有点不情愿,在答应让欧阳一起去之后却感到一阵轻松。老实说,让她独自一人去赴约,她还是有些害怕的。至于她害怕的事情…

于半夏用力地咬了咬嘴唇,不让自己再想下去。那件事太恐怖了,以至于她根本不敢去想。可是不想也不是办法。最迟今晚,她就得去亲眼确认这件事有没有发生!

夜晚,玉盘湖。令于半夏稍感欣慰的是,今天晚上的月亮很亮,树林里的能见度很高,但仍有很多月光照不到的角落。黑暗在这些角落里瑟瑟蠕动,似乎马上就要跳出来吞噬过往的生命。于半夏屏声静气地站在大槐树下,静静地等待未知。欧阳就站在离她有二十步远的地方,之间隔着无数树影。这些树影一遇到风就会婆娑颤动,就像无数人影在颤抖。于半夏感到这些人影正慢慢地朝她靠拢,慢慢地包围住她,再慢慢地收拢…

“半夏…久等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树后传来,于半夏感到心头一阵沸热,手脚却是冰凉的。在这一刻,她终于直面自己那想都不敢想的恐惧:卢志鸿真的是死后复活的吗?如果他真的是死后复活的,是不是已经发生了什么异变?

“你总算来了。”于半夏惨然地一笑,转身往树后走去。与其躲在怯懦里猜度,倒不如去亲眼看个究竟。

“你不要过来!”卢志鸿忽然尖叫了一声,声音无比凄厉。

于半夏吓了一跳,硬生生地煞住脚步:“怎么?”

“没…没事…你就站在那边跟我说话就好。”卢志鸿咳嗽了几声,声音又恢复如常。他蜷缩在树干后面,连衣襟都不愿让于半夏看到。

“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不愿见我?是不是讨厌我了?”于半夏激动起来,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落了下来。

“不是的…我怎么可能讨厌你呢…”卢志鸿慌了,却仍躲在树后不愿出来。

“那你为什么不愿见我?”于半夏厉声问。

卢志鸿沉默了。似乎这个问题很难回答。过了半晌他才低低地说:“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我怕你见了我之后会失望…”

于半夏一激灵,吓得声音都颤了:“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现在到底是死是活?”

“我…不算是死了…却也不算是活着…”卢志鸿断断续续地说。他的声音低沉含混,就像从地底下传出来的。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于半夏剧烈地颤抖起来,“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什么不让我看看你?”

就在这时,遮在月亮边的云彩飘开了,一缕月光照到了卢志鸿身侧,他的影子拖到了于半夏的身边。于半夏朝他的影子看了过去,忽然打了个寒战,不知是不是她的心理作用,她似乎看到他的影子有一点扭曲!

“你不要再问了!”卢志鸿也激动起来,声音沙哑得就像被砂石磨过,“我来这里只想告诉你,赶快离开这个城市,永远不要再回来…也不要再想我…就当我真的已经死了!”

“为什么叫我离开?这么说你永远都不愿再见我了?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于半夏感到全身的血都涌上了头顶,不顾一切地冲到了树后。卢志鸿猝不及防,赶紧用手挡住脸,嘶声叫道:“别看!”

虽然他的动作很快,于半夏还是看到了他的脸上有不少红色的斑点,头发也更加灰白,耳朵…似乎也发生了异变!

“你的脸怎么了?”于半夏失声惨叫。

卢志鸿闷吼一声,转身就逃。与此同时,欧阳也冲到了他们身边,伸手就去抓卢志鸿。卢志鸿向黑暗中猛蹿了过去,转眼便消失在黑暗中。

“志鸿!志鸿!你快回来!”于半夏朝卢志鸿大喊,却只听到自己的声音在树林中回荡。她双膝一软,跪在地上痛哭了起来。

“你怎么了?”欧阳赶紧扶起她。于半夏摇了摇头,没有答话,哭得更厉害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看到卢志鸿逃走后她竟觉得自己心上的一块肉被挖去了。而且,她还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卢志鸿的脸到底怎么了?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第八章 血?之?井

“冷静下来了吗?”欧阳把于半夏扶回了旅馆,给她倒了一杯热茶。于半夏道了声谢,接过茶杯,细啜慢饮。

“也许现在我不该急着问…你和卢志鸿都谈了什么?”欧阳柔声问。

于半夏眼圈一红,眼泪又下来了:“他叫我离开这个城市,再也不要回来了…”

“是吗?那就有些奇怪了。之前可是他主动来见你的啊。如果他不主动来见你,你也不会被卷入这些事情里。如果你没有被卷入这些事情里,他也没必要让你离开…他一开始来找你的目的是什么呢?他一定还有话没有说…”欧阳思忖着说。

于半夏默然不语,又开始回想当时的情景,忽然想起了卢志鸿脸上的那些红斑,顿时感到一阵心悸。

“他的脸上…长了好多红斑…”她犹豫着开了口,“光线有点暗,看得不太清楚…但我觉得是紫红色…”

“紫红色的斑点啊…”欧阳一时还没有猜出于半夏想说什么。

“我觉得这些斑点…非常像尸斑!”于半夏的声音剧烈地颤抖起来。

“尸斑?”欧阳一惊。

“是啊,尸斑,”于半夏感到了一种莫名的恐惧,牙齿开始打颤,“除了脸上的斑点外,他脸上的轮廓…似乎也发生了异变!”

“什么?异变?”欧阳悚然动容。

“是啊!”于半夏看向他,想听听他的意见。不知不觉中,她对他有了严重的依赖,觉得无论什么事他都会给她以解答。

欧阳沉默不语,深深地低下了头。于半夏偷看他的脸,发现他眉头紧皱,似乎在思考什么严重的问题。于半夏觉得他这样有些奇怪,不由自主地开始回想他前后的行动,忽然想起卢志鸿准备逃跑的时候,他已经在他们附近了。她以前以为他是为了帮她抓住卢志鸿才往这里跑的,仔细一想不是这样。他们之间隔了几十步,如果他是看到卢志鸿有逃跑的意向后才冲过来的话,绝不能这么快就到达他们身边。他一定在她和卢志鸿谈话的时候就悄悄往这里摸了。他是想偷听他们谈话?应该不是…难道是想抓卢志鸿?于半夏忽然想起欧阳和卢志鸿第一次相见的时候,也是冲过去抓他。他为什么要抓卢志鸿?

也许是因为“抓”这个行为太具有侵略性,于半夏本能地担心欧阳会对卢志鸿不利,对他也不禁有了几分忌惮。

第二天早上于半夏很早就起来了,睡眼惺忪地出去买油条。她刚走到旅店门口,就看到一群人聚集在卖油条的摊子边,神情紧张地在说些什么。于半夏一开始没有在意,径直走到摊子边,忽然听到一个人说:“又有一个人死了!又是年轻女孩子,天哪…”

又有一个人死了?于半夏一惊,赶紧仔细听他们说话。天哪,又有一个年轻的女孩子死了,也是被抽血而死,脖子上也有血洞…而且就死在玉盘湖边!死亡时间就在夜里两点到四点,就在于半夏走后不久!

于半夏想到自己昨天晚上去过的地方竟然有人死了,不禁觉得毛骨悚然。就在这时她瞥见欧阳也起来了,就站在一边听他们说话,连忙向他走去。

欧阳见于半夏朝他走来,连忙向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回房间再谈。他带着于半夏走进自己的房间,谨慎地闩上门之后说:“对这件事情你怎么看?”

“怎么看?”于半夏喃喃地说,忽然想起了卢志鸿脸上那怪异的变化,剧烈地颤抖起来:这个少女的死亡,和卢志鸿有没有关联?

“你怎么看?”欧阳又问了一遍。

“我…我不知道…”于半夏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

“我是这样想的。”欧阳拿出本市的地图,用笔勾出了凶案发生的地点,“你有没有发现这几个地方有一个共通点?”

于半夏伸长脖子朝地图看了看,低声惊叫了出来:这几个地方竟然都在卢家老宅附近!沿着它们正好可以围着卢家老宅画一个不规则的圆弧!

“你…也觉得这件事和卢家有关?”于半夏用颤抖的声音说。

“我没法不怀疑啊。”欧阳沉着嗓子说,“这些地点都在老宅附近,而且昨天出事的地点卢志鸿也去过…”

“你是怀疑卢志鸿是凶手?”于半夏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在没发现真相之前,只能说一切皆有可能吧。”欧阳沉着嗓子说。

于半夏知道他这是照顾她,才没有明确说自己对卢志鸿的怀疑。他肯定会怀疑卢志鸿的。别说是他,连她自己都怀疑卢志鸿了。不是说让死人复活的仪式需要大量的人血吗?天知道经过这个仪式复活的人会不会成为嗜血的怪物…还有他脸上那些像尸斑一样的斑点…天知道他是不是已经变成了吸血僵尸一类的东西…

于半夏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身体像寒风中的枯叶一样颤抖了起来。一想到这些她的心就像被挖去了一样。她不敢直面自己的这种想法,横下心不去想它。但她现在固然可以逃避,可以后呢?她还能一直逃避下去吗?

欧阳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杆猎枪,还有长长短短的刀具,全都藏到了风衣底下。他要到卢家老宅去调查。他临走之前叫于半夏好好地待在旅店里,哪里也不要去。于半夏表面上没有持异议,心里却打定了主意要偷偷跟在他后面。她知道他是去干什么。他是怀疑杀人吸血的怪物就藏在卢家老宅,他要去确认他是不是卢志鸿。她也要去确认他是不是卢志鸿。当然那里可能还潜伏着别的怪物(比如说上次袭击欧阳的那个东西),再说如果卢志鸿真的变成了吸血的怪物,对她也可能不再手下留情,她去那里会很危险。但即便如此,她还是要去,因为“卢志鸿变成吸血怪物”是她死也不愿看到的事情。如果能确认卢志鸿不是吸血怪物,即使因此丧了命,对她来说也值得。

夜晚,欧阳披着夜色,悄悄地出去了。于半夏也悄悄地出去了。两个人,一前一后,像两个夜行动物一样无声地在黑暗中潜行。卢家老宅很快便到了。欧阳从墙根的洞里钻了进去,隐没在灌木丛里。于半夏赶紧跟上,却发现欧阳的身影已经消失了——他的动作实在太快了。失去了跟踪对象,于半夏感到茫然失措——与其说欧阳是她跟踪的对象,倒不如说欧阳是她的倚仗。失去了他的踪迹,于半夏感到非常惶恐不安。

周围是一片接着一片的树丛和杂草。在微风的作用下,树丛和杂草都在瑟瑟发抖,就像里面潜伏着无数怪物。树丛忽然异常地响了起来,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急速地接近。于半夏惊叫了一声,没敢回头便落荒而逃,跑了很久才敢停住脚步。

没有东西追来。刚才大概是野猫吧。于半夏的心稍微放松了一些,弯下腰喘了几口气,一抬头就看到几抹刺眼的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