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于半夏感到一阵炙热的气息吹到了后颈上,脑后的汗毛顿时立了起来。等她听到牙齿相互摩擦的声音的时候,心顿时扭成了一团:那怪物的脸,还有他的牙齿,就贴在她的耳边!

“又见面了啊…食物。”怪物沉着嗓子说,声音就像钝刀一样刮着于半夏的耳朵,“真没想到能再次见到你…你知道我有多想见你吗?你太特殊了…所有的猎物看到我后都吓得全身发软,一点都没有反抗的能力…你不仅还能逃跑,甚至还逃出了我的掌握,真是了不起啊…我日日夜夜都希望能和你重逢,再吸光你的血…你今天竟然又出现在我的面前,你说,这是不是也是一种缘分?”

“放开她!”卢思惠强忍着手臂的疼痛,对着怪物开了枪。怪物闪身躲过,跳到不远处的一个树杈上,手里还抓着于半夏。于半夏感到脖子都要被扭断了,同时无法呼吸,胸口憋闷得几乎要炸裂。

“放开她!”欧阳开枪了。怪物依旧想要闪避,这次竟没有避开欧阳的子弹,被他一枪击中肩膀。

“嗷!”怪物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惨叫,放开了于半夏。于半夏“砰”的一声摔到地上,瘫软得像一摊泥。

欧阳端着枪对着怪物,脸上是难以言喻的刚毅,身影在夕阳的映照下就像一尊雕塑。

怪物胆怯了,怪叫着逃走了。欧阳等到怪物的身影消失后才放下枪,心有余悸般地舒了口气。

“你怎么能打中他?”卢思惠狐疑地凑了过来,盯着欧阳的枪看,“是巧合,还是你的枪比我好?”

“我的枪和你的一样!”欧阳喘了几口气,“其实那家伙根本没有躲避子弹的本事…其实他躲的只是我们举枪的方向!”

“什么?”卢思惠没有听懂。

“是这样的,”欧阳一只手比划着,“我们射击的过程其实是由‘举枪、瞄准、扣动扳机、子弹射出去击中目标’这四个部分组成。其中,举枪、瞄准、扣动扳机至少要消耗几秒钟,而从子弹飞出去到击中目标却只需要零点几秒的时间。那家伙在我们进行前两个步骤时就判定了子弹射出的方向,在我们扣动扳机时就开始闪避了。”

“原来如此…”卢思惠点了点头,更加惊诧和不解,“那你是怎么打中它的呢?”

“我举枪的时候就扣动扳机了,”欧阳微笑着说,“对准它的时候子弹正好射出来。这样做很有风险,但当时的情况太危急,也只有这样做!”

“哦!”那个叫卢思惠“姐姐”的女孩惊喜地应了一声,语气中充满了崇拜的意味。

卢思惠也觉得欧阳很了不起,就此对他另眼相看。欧阳却对她们不甚在意,见于半夏还在地上瘫着,立即走过去把她扶起来。

“你怎么样?”欧阳对于半夏无比关切。

“哦,还好…”于半夏皱着眉头挺了挺腰杆,发现浑身上下哪里都痛。

“接下来该怎么办?”于半夏勉强站起来,竭力掩饰自己身上的疼痛。真是奇怪,刚才她还冒着危险救他,此时却不愿跟他过分亲密。是因为有卢家人在场的关系?

“还是先下山吧。”欧阳皱着眉头看了看血染般的天色,“那怪物被我们打伤了,应该会藏起来。再说我们的损失也挺惨重,另外我们还有…”说着朝那两个女孩看了一眼。那两个女孩正用崇拜的目光看着他。欧阳的嘴边浮起一丝晦涩的笑意,轻轻地垂下眼帘。其实他刚刚想说的,是“我们还有两个‘累赘’”。

第二五章 岔 路

他们返回去找琼华。

“现在琼华还有用吗?”路上于半夏问欧阳。其实她很想让琼华回医院去,再把身体里剩下的“怪血”换掉,变回一个普通的女人。

“不知道…也许没用了…”欧阳犹豫着说,似乎不大愿意让琼华就此退出舞台。

其实他根本不需要犹豫了。等他们回到那个天然平台的时候,赫然发现琼华已经死在了树丛里,软软地歪着头,半边衣服染满了鲜血,脖子上赫然有几个血肉模糊的牙痕。

“天哪!太过分了!”于半夏悲愤到了极点。

欧阳走过去,仔细看了看琼华的伤口,微微地扬了扬眉毛:“嗯,死亡的原因是喉咙被咬破后流血而亡,从这里遗留的血迹看,被吸走的血液应该不多…”说着朝卢思惠看了一眼。

卢思惠知道他是想问她家的“吸血鬼”食量是不是不大,恨恨地别过头去。再这样下去她恐怕要憋死了。明明有满腹的冤屈,却没法向人倾诉!

“唰!”树丛里忽然掠过一声微响。卢思惠本能地掏出枪来,对准声音掠过的方向。

只是一只野兔而已。

于半夏看到她端枪的动作,忽然想起自己刚才想起的事来,连忙问她:“刚才的那个…是他吗?”

“谁?”卢思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就是刚才袭击我们的…是不是追捕我们的那个?是‘国是’吗?”于半夏直直地看着她,目光因焦急和渴望反倒变得茫然。

“不是!”卢思惠怨愤到了极点,“不是‘国是’!我家又不是人人都吸血!”

“不是‘人人都吸血’?”欧阳一惊,大步走到卢思惠身边,“你家难道还分为两个阵营,一部分吸血,一部分不吸血?”

卢思惠一惊,抿起嘴不再说话,看欧阳的目光却似乎要喷出火来。

卢思惠没有说话,那个喊她姐姐的女孩却开了口:“也可以这么说吧。国奕哥哥很孤单,所以把我们捉来,想让我们变得和他一样…”

“凌美,不许胡说!”卢思惠赶紧喝止她。凌美不敢再多嘴,怯怯地低下头去,但她透漏的信息已经够多了。那个吸血的怪物叫“国奕”,因为自己阵营比较薄弱,所以便挟持亲戚,希望她们加入自己的阵营。这些对欧阳来说都无足轻重,对他来说最重要的,就是这两个女孩竟然要被“转化”,就一定具备“转化”的条件。她们也许是死后复活的,正处在异变的边缘!

气氛一度变得很僵。这种气氛让于半夏很不舒服,却不知道该如何打破它。她呆站了一阵,忽然发现琼华仍被绑在树上,觉得她很可怜,便把她从树上解下来,用石块和土块给她堆坟。她开了一个头后大家都过来帮忙,转眼就把坟堆好了。大家在坟前嗟叹了一会,然后便一起下了山。

“我叫卢凌美,”虽然因和欧阳讲话而被卢思惠呵斥过,卢凌美还是赶着跟欧阳说话,“她叫卢凌霞,我们是姐妹俩。”

“哦…”欧阳用意味深长的目光打量着她们。

“你真是了不起…”卢凌美看欧阳的目光充满了欣赏,甚至可以说是崇拜的意味,“竟然可以打退国奕哥哥。从我记事以来,国奕哥哥就是最强大的,从没有被人打败过…你却把他打败了,你是我见过的,最强大的人!”

“哦…”欧阳觉得她捧得有些过头了,感到有些尴尬。

“对不起…因为怕出事,她们是我叔叔关在家里教养的…有点不通人情世故…不止是她,在她之后出生的女孩子,都是这样…”卢思惠悻悻地说,然而写在她脸上的,除了羞愧,更多的是忧心忡忡。

于半夏觉得这小丫头挺好玩,微笑着打量了她几下,没想到一看心里就“咯噔”了一下。凌美看欧阳的目光不对啊,显然是倾慕…她竟然会倾慕欧阳?他的年龄可比她大一倍啊!

于半夏悻悻地垂下眼帘,心中泛起一股醋意。其实这没什么奇怪的,有时候年幼的女孩就容易对年长的男性产生好感,更何况欧阳非常帅气,气质又清新,一点也没有大叔的感觉。

“你怎么想到那样开枪就能打中国奕哥哥的呢?是之前就做过研究?还是临场想起来的?”凌美微笑着看着欧阳,秋水般的眸子无比清冽。

“你别说话了!”卢思惠呵斥她说,“你应该已经很不舒服了吧?不要再浪费气力了!否则等会熬不过去!”

于半夏本以为卢思惠只是不想让她再说话,却发现凌美的脸色真有些不对劲。是的,有些苍白,血管也…

啊!于半夏倒抽了一口冷气。凌美脸颊边缘的血管怎么变得如此清楚了?

那可不是“青筋暴露”,只是微微地显露出颜色,红紫红紫的,就像画家用画笔轻轻描上去的一样。于半夏感到非常恐惧,同时也感到非常兴奋:难道她可以亲眼目睹卢家人身上发生的异变?她终于可以知道在卢志鸿身上发生的事了?

“她有没有关系?”欧阳关切地看着凌美。他的眼中也是无法掩饰的兴奋。不知为什么,于半夏总觉得他的目光有些扭曲。

“不知道…”卢思惠皱着眉头搀住凌美,“能撑到山下吗?”转眼见凌霞也露出了痛苦的神情,脸色顿时变得铁青。

“还是先找个地方歇一下吧。”欧阳皱着眉头看了看西沉的太阳,“她们看起来很痛苦,勉强下山也许会出危险…再说在夜里走山路也是非常危险的!”

“好吧…”卢思惠咬着嘴唇,嘴唇被她咬得发白。欧阳在附近找到了一个山洞,拨开洞口的长草之后发现洞里很是阔大,足以容纳他们所有人,就招呼大家走了进去。

洞里长满了青苔,又湿又冷。欧阳找了块干燥的地方,又从外面找了些干草铺上,让凌美姐妹坐在上面。他想得又周到,动作又麻利,很快就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卢思惠对他很感激,也很不好意思。

凌美姐妹一挨到草铺就呻吟起来,靠着石壁缩成一团,牙齿不停地打颤,似乎非常冷,于半夏赶紧生了一堆火。在黄晕的火光下,于半夏看到凌美姐妹脸上的血管越来越清晰,线一般一条条地嵌在嫩白的皮肉里,虽然非常纤细,但是脉络分明。

“呜…啊…”凌美姐妹倒在草铺上,痛苦地扭曲着身体,脸上本来经络分明的血管正在慢慢地隐退。

看着她们痛苦的样子,于半夏似乎也感到了痛苦,见她们的血管异变,又感到非常恐惧:她们的血管在发生变化吗?还是她们的血液在发生变化?是不是她们的血液已经分解变异,变成了其他颜色,才让她看不到血管的?

卢思惠一直坐在阴影里,静静地看着凌美姐妹。因为火光的关系,她的脸上罩着斑斓的阴影,这些阴影还在不停地跳动,似乎昭示她正忧心忡忡,并在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凌美姐妹忽然停止了呻吟,扶着墙壁坐了起来。她们的脸上都已看不见血管,神情迷茫得很。于半夏本以为她们已经恢复成原样,仔细一看却发现她们已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好美啊,她们的肌肤变得白得近乎透明,散发着难以言喻的光彩。她们的五官和脸型似乎都有了微妙的变化,美艳得不可形容。她们的头发也一改之前的灰白,不仅变得极黑,还变得无比柔顺,光可鉴人。凌美朝欧阳微微一笑,嫩白的脸上浮起两朵红晕,就像白玉上涂了一层胭脂。她站起来朝欧阳走过去,身姿也变得无比曼妙。

“这是变化的第一部分。”卢思惠冷笑着说,“她们全身的血液、神经和肌肉都发生了变化,肤色会因血液的变化而改变,五官和体型也会因为肌肉和神经的变化而改变。那变化非常可怕,作用到身上的时候却会让她们显得很美…丁云就是在卢理发生这个变化的时候看到她的,哼哼,卢理本来就是一个大美人,再发生这种变化,在丁云看来就像女神一样吧。也难怪他会对她一见钟情,见了她变化后的可怕样子后仍不能忘情…”

于半夏直直地看着凌美,从心底感到恐惧。是啊,眼前的凌美姐妹真是美得超凡脱俗,她身为女人都忍不住为她们的魅力而倾倒,更别说那些男人了…啊!

于半夏猛地看向欧阳。只见他呆呆地看着凌美,似乎已被她的美貌慑服。于半夏心头泛起一股醋意,恨恨地低下头,忽然明白了:也许在欧阳眼中的并不是凌美,而是他的妻子!他在幻想自己妻子发生变化后的样子!

于半夏的心中顿时翻江倒海,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席卷而来。只有她,是她永远都无法超越的!

“你们不用太陶醉了,”卢思惠带着几分揶揄,几分嘲弄,还有几分恼怒,幽幽地说,“这种状态只能持续一会,过一会她们的形象就不会让你们满意了。”

欧阳和于半夏都是一懔。于半夏顿时想起了丁云之前所说的,卢理从绝美状态到异化状态似乎只隔了短短的一天,那凌美姐妹也是不是会很快变成嗜血的怪物?天哪,她们才十几岁,又这么可爱…太残酷了!

欧阳也想到这一点,看向凌美姐妹的目光也很复杂。一方面,他似乎很恐惧很厌恶,另一方面,却又似乎兴奋得发抖!

卢思惠静静地看着于半夏和欧阳,表情渐渐变得像雕像一样凝重。她的目光就像藏在草丛中的蛇,两点幽幽的光亮,阴鸷地看着他们,暗暗地按住了腰间的枪械。

这个美好的状态果真只持续了一小段时间。凌美姐妹很快又痛苦地躺在了草铺上。凌美靠在石壁上,抱着身体,目不转睛地看着欧阳,目光无比幽怨。于半夏知道她是为自己即将在欧阳面前变得丑陋而难过,顿时又好气又好笑:这小丫头到底在干什么啊?之后忽然觉得自己也很好气很好笑:你跟这个小丫头较什么劲啊?

凌美姐妹呻吟了一会,靠在草铺上不动了。于半夏以为她们昏迷了,仔细观察后却发现她们的眼睛仍微微地睁着,睫毛也在微微地颤动。

时间似乎凝固了。欧阳、卢思惠和于半夏都带着窒息的神情,目不转睛地看着凌美姐妹。特别是于半夏,感觉时间已经变成了水泥,把她牢牢地封禁在里面。

“哦…”凌美轻轻地哼了一声,慢慢地坐了起来,看着欧阳,忽然露出劫后余生般的狂喜神情,接着凌霞也坐了起来,目光虽然迷茫,但脸上已没了痛苦的神情。

“你们!太好了!”卢思惠如梦方醒,欣喜若狂地扑了过来,抱住她们大叫道,“你们挺过去了!是不是?”

凌美姐妹什么话也没说,抱住卢思惠大哭起来,听声音却像在笑。卢思惠也抱着她们又哭又笑。她们的高兴劲,一点都不亚于从鬼门关边逃出来。

于半夏一开始不知道她们怎么了,前后一想忽然惊悟:难道她们躲过了变成怪物的命运…从此之后可以以正常人的形态生活?天哪!

想明白这一点之后于半夏感到半身酸麻,大脑也因为震惊而变得混沌一片。天哪…卢家人“死而复生”后并不都是变成怪物的…为什么卢志鸿不可以?上天为什么这么不公平…她们怎么可以不变成怪物的?是她们的变化中途转向了吗?

想到这个问题时于半夏猛地想起了欧阳,连忙朝他看去。欧阳果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凌美姐妹,目光几乎要燃烧起来。是啊,他一直都在寻找让妻子死而复生后不发生异变的方法…现在发现卢家“起死回生”的人当中有不发生异变的,怎能不欣喜若狂?于半夏心深深地沉了下去,转过头去黯然神伤。欧阳的妻子果然是她永远都无法超越的,这件事又一次证实了她的推断。

“我们赶快下山吧!”哭完之后卢思惠猛地擦去了眼泪,双手拉起姐妹俩,“不管怎么说,山上不能久留…你们能走了吧?”

“下山之后你们准备到哪里去?”欧阳沉着嗓子说,“到村里借宿,还是到市郊去住小旅馆?那里人杂,都很不安全。再说我看这两个孩子也需要休养。”

“那你说该怎么办?”卢思惠苦恼地说。

“其实我还有一个朋友住在附近。他家有一座独门小院,里面有两层小楼,空的,我们可以去那里。”

“我之前怎么没听你说这个人?”

不知为什么,现在的于半夏总是下意识地质疑欧阳的话。

“因为我这个朋友脾气有些古怪啦,说我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绝不可以去找他。当然了,他也知道我是个爱惹麻烦的家伙…”欧阳笑着挠了挠头,这个略带孩子气的动作给他增添了几分可爱。

于半夏听到凌美惊喜地轻嗯了一声,顿时觉得大脑被扎了一下,没有朝凌美再看一眼。

欧阳的朋友就住在附近的山下,大家见到他的时候都感到很惊诧。只见他身材矮小,长须及胸,脸上布满深深的皱纹,身上穿着对襟褂子,活脱脱一个仙人的形象,看起来似乎有八九十岁了。于半夏小声问欧阳他多少岁了,欧阳苦笑着说他也不知道。

“你小子怎么来找我了?走投无路了吗?”老人绷着脸说。他一开口把大家都吓了一跳:别看他老成样子,竟然声如洪钟,丝毫不亚于壮年之时。

“是啊,裕年兄,我遇到了点麻烦,”欧阳笑嘻嘻地说,“得罪了某些坏人,需要在这里躲一阵子…把你那独门独户的小院借给我好吗?”

裕年哼了一声。于半夏本以为他不大愿意借,没想到他立即从褂襟子底下拿出钥匙,递给欧阳:“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吧!”并叫在门口玩的一个孩子——估计是他的孙子,带他们去。

裕年的小院果然很干净,古色古香的建筑,配着电灯和电视机,别有一番感觉。欧阳选了一个向阳通风的房间,请凌美姐妹住下。为了让她们住得安心,他甚至还特意在房间里搜索了一遍,看有没有老鼠洞和蜘蛛网。

他的殷勤让于半夏很不舒服,他看凌美姐妹时那慈爱的目光更让于半夏不舒服。她偷看着他脸上的神情,忽然觉得他的目光有些不对,他似乎不像在看两个需要照顾的孩子,而是在看两个…装着珍贵药物的精美的药瓶!

于半夏疑虑重重地看了看卢思惠,却发现她神色如常,似乎没有发现什么。于半夏对她的迟钝很生气,忽然迷惑起来:欧阳的目光真是那样的吗?是不是看不得欧阳对凌美两姐妹好,才会故意把他往坏处想?否则像卢思惠这么谨慎的人,怎么会看不出来?

第二六章 小?女?孩

大家都安顿了下来。因为楼里空房很多,于半夏、卢思惠和欧阳都是各住一间。因为到了一个陌生地方,于半夏觉得有些不安,想和卢思惠在一起住,没想到卢思惠一察觉到她有这意思就借口走开了。留下于半夏一个人在那里胡思乱想:她怎么了?难道也是在躲我?

入夜了,其他的房间都很安静,大家似乎都早早地睡下了。于半夏却睡不着,站到阳台上看月亮。今晚的风很凉,就像冷水一样流过于半夏的身体。于半夏的目光在夜空之中流转,忽然闻到一股很怪的味道。

味道好像是从裕年一家所住的院子传来的,于半夏站在这里正好能看到院子里面,院子里面似乎有个东西…于半夏仔细看了看,顿时呆住了:天哪,这是?

裕年正跪在院子的中央,裸着身体,身体上似乎涂着绿色的药膏。他伸着头朝着月亮,像在吮吸什么东西一样用力地吸着,吸一下就朝月亮拜一下。他这样吐纳了几十次,从身边的篮子里拿出了什么东西,低着头摆弄着,不知道在干什么。

裕年摆弄完了,再度抬起头来。于半夏忽然闻到了一股血腥味,仔细一看,顿时倒抽了一口冷气。裕年的手里端着一个瓷碗,里面赫然装满了…血!

裕年端起碗“咕嘟嘟”地把血喝了下去,然后把碗摔得粉碎,对着月亮跳起舞来。他的四肢细瘦,肚子肥大,简直像一只蜘蛛。于半夏忽然感到非常恐怖和恶心,转头逃进了房间。天哪,欧阳的这位朋友…竟然也喝血!

“欧阳!你听我说!你的朋友…”于半夏一头冲进欧阳的房间,赫然发现欧阳正和什么人站在阳台上说话。那个人长发披肩,满身稚气,竟然是凌美。凌美见于半夏进来,立即像做错了事一样低头跑了出去,从于半夏身边经过的时候还朝她瞟了一眼。

这一瞬间,于半夏清楚地看到她的眼中满是嫉妒和不屑,这是女孩子看情敌的眼神。之前凌美仅仅是对欧阳有所倾慕而已,此时却已经把于半夏看成了情敌——换言之,她正以欧阳女友的候选人自居。是谁让她发生了这样的变化?显然是欧阳!

于半夏感到一股毒血直冲入脑,冲过去狠狠给了欧阳一个耳光:“你无耻!”

他肯定在刻意接近凌美,或者是允许凌美接近他。他想从凌美那里挖出她不发生异变的秘密,再以此让他的妻子复活…天哪,他为了让妻子复活,已经没有底线,不顾廉耻了吗?

欧阳刚刚被扇时非常惊骇,但很快便淡定了。冷冷地看着她,一对眸子就像浸在冰水里的鹅卵石。于半夏感到一种莫名的愤怒和恐惧,转身就冲了出去。欧阳没有追过来,她一路冲下楼,故意把楼梯踩得“嗵嗵”直响。她本应回自己的房间的。她故意往楼下跑,是给欧阳留出追她的机会。可是…他会追来吗?

于半夏呆呆地站在院子里,阴白的月光照在她的脸上,看起来就像冰冷的汗水。楼梯上仍然没有动静。于半夏绝望地叹了口气,转头就要走,眼前忽然闪过一个高大的身影。

“啊!”于半夏一声惊叫憋在喉咙里,差点晕过去。

“天哪,你叫什么…”这个人竟然是欧阳。

“你…你怎么下来的?”于半夏眼睛瞪得大大的,下意识地朝楼梯看了一眼。

“我从水管子上溜下来的,”欧阳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怕你胡乱跑出去,出事…”

“哦…”于半夏感到了些许欣慰,甚至还有少许骄傲:为了怕她出事,他抓着水管子就下来了。

“你刚才为什么这么生气?”欧阳苦笑着问,“你不会觉得我在诱惑那小女孩吧?”

于半夏没有说话,脸上却泛起了一层红晕。

“你以为我在接近那小丫头,再从她身上挖出她复活后没有异变的秘密?”欧阳继续苦笑着,目光却有了些许凄凉。

于半夏脸更红了,嘴唇抽动了一下,但没有说话,眼中也漫出了少许怒意。

“哈哈,我没你想得那么龌龊…不过我是在接近那小丫头。”

“什么?”于半夏一惊,猛地看向他的眼睛,发现他正用一种似笑非笑的目光打量着她,脸顿时烫了起来,赶紧低下头去。他这句看似矛盾的话已经回答了她所有的问题。他说自己没有“勾引”那小丫头,在以“光明正大”的方式和她套近乎。至于那小丫头怎么想,就是她自己的事了。

“我的确想从她身上挖秘密,”欧阳凑到她的耳边,口中的热气轻轻地拂着她的耳朵,“我们知道的太少了…卢思惠好像有很多事情瞒着我们…我觉得我们再这样下去就被动了。这丫头比卢思惠单纯点,应该更好突破…”

于半夏想起今天卢思惠躲开她时的背影,用力点了点头。欧阳那温暖的呼吸从她的耳朵渗到了她的心底,云堆似的堆在心头,软软的似乎很厚实——虽然厚实,但是虚的。

“好了,你刚才应该还有其他事吧。”欧阳站直了身子,微笑着说,“应该不是专门来抓我的吧。”

“是的…”于半夏脸红了,“我刚才是因为看到裕年…赤裸着身子在院子里做一些怪事,身上涂满了奇怪的药膏,还喝…喝血!”想到这里后她又感到了一阵恶心。

“哦,”欧阳竟丝毫没有惊讶,“那是他维持长寿的秘诀。”

“维持长寿的…秘诀?”于半夏愣了。

“是啊,你以为他凭什么活到一百多岁?”欧阳的笑容忽然变得有些诡谲。

“一百多岁?”于半夏感到心头发毛——这是她第一次听说人长寿时感到恐惧。

“是啊,”欧阳看了看裕年的院子,嘴边带着一丝不可名状的微笑,“我看过他孩童时参加科举的记录,他至少有一百五十岁!”

“那他…就是靠刚才那恐怖的…不,靠喝血活到这么大的吗?”于半夏身上的汗毛都要立起来了。

“他长寿的秘诀就是用各种延年益寿的药材捣成汁,于满月的晚上涂在身上,大口对着月亮吸气——‘吸收月亮的精气’。吸完‘月亮的精气’后再对着月亮跳舞,据说这是向月神献礼,求得他的保佑。最后再趁热取出龟蛇的血,喝下去。”

趁…热?于半夏又感到一阵恶心,下意识地捂住了嘴巴。犹如电光一闪,她忽然明白了。欧阳会和裕年成为朋友的原因,是他们都有寻找生命发展的企图。裕年算是成功了,欧阳能成功吗?

不知是不是风声掠过树顶,欧阳听到了些微响声,赶紧推了推于半夏的肩膀:“我们上楼去吧。”在楼梯间里,欧阳低声嘱咐于半夏,“裕年不喜欢别人谈论他的事情,你尽量别跟他说话,更别跟他提你知道他延年益寿的秘方的事情。还有,我们的事也尽量少跟他提!”

于半夏怔怔地点了点头,心里涌起一种不祥的预感。他们之间也在相互提防吗?裕年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欧阳把于半夏送回房间,回到自己房间的阳台上发怔。

左边传来了一阵衣衫摩挲的声音,欧阳朝左一看,眼下的肌肉微微抽动了一下。凌美从栏杆上翻了过来。原来旁边就是她们的房间,两个阳台只隔了不到十厘米。

“哎呀,小心…”欧阳赶紧过去扶她。

“不用,”凌美微微一笑——不知是不是因为夜色朦胧的缘故,她的笑容竟有些诡异,“我已经灵敏多了…在变化之后。”

欧阳眉上的肌肉微微抽动了一下。

凌美嘴上虽然这样说,还是微笑着攀着欧阳的手臂,轻盈地落到了阳台上。

“我们到哪里去谈?”凌美朝于半夏房间的方向斜了一眼,鬼鬼地一笑,“还是进屋里谈吧,省得那个大姐姐看到。”

“哦。”欧阳晦涩地笑了笑。看来于半夏对他的倾慕也很明显啊,可为什么他的心里会有明显的不安呢?

“欧阳叔叔…我可以叫你大哥哥吗?”走进房间后,凌美歪着头,调皮地对欧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