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凌美毒蛇般盯着他,忽然又是甜蜜一笑:“不过呢,我原谅了你。我喜欢你,我相信过不多久你也会喜欢上我的,我必须把你留在我的身边,因此我便请国奕哥哥帮忙。我答应了国奕哥哥,如果他帮我抓住你,我就跟他一起…哈哈,当然,是我们三个跟他一起。”

欧阳面如死灰。

丁云也出来了,看到这一幕也非常惊骇,同时下意识地朝储藏室的门看了看:他是怎么打开锁的?我在的地方离贮藏室很近,可一直没有听到砸锁的声音啊!

卢凌美看出了他的心思,炫耀似的抬起了下巴:“可别小看我哦,我可是撬锁的高手,”说着朝卢思惠看过去,目光非常复杂,“我们一直被关着…为了出去玩,不知撬了多少次锁…”

“卢思惠,快开枪!”欧阳忽然大声对卢思惠说,“快把他击倒!绝不能让他离开!”

“怎么?”吸血怪物一惊,轻蔑却又慌张地笑了笑,“你不管这女人的死活了吗?”

“她对我已经没有用了。”欧阳轻蔑地说。

于半夏像被人兜头打了一锤,整个灵魂都裂开般地痛,眼前也因急速满溢的泪水而变得模糊一片,他不能让他离开…是因为不能失去他这个人质吗?

卢思惠惊骇地朝欧阳看去——她万万没有想到欧阳会这么绝情,却发现欧阳的嘴角似乎在剧烈地抽搐,难道这不是他的本意?难道他是想骗吸血怪物放开于半夏?

“快把他击倒啊!”欧阳朝卢思惠吼道,声音已经有些沙哑。

卢思惠却有些犹豫。

“你现在犹豫什么?之前你不是毫不在乎地用枪对他狂射吗?”欧阳已经有些气急败坏。

“哈哈哈哈…”吸血怪大笑起来,“没用的,她是不会开枪的。”

“为什么?”欧阳都要疯掉了。

“因为,今天晚上应该是国奕哥哥的蜕变期。”卢凌美缓缓地说,“在蜕变期里,国奕哥哥的身体会非常敏感,也会非常脆弱…如果被外物重伤,血液里就会像过敏一般生出某种毒素,这种毒素流入心里,就会对身体产生很大的影响。”她朝吸血怪物灿然一笑,“蜕变日之前还来狩猎,国奕哥哥真是疯得可以啊!”

吸血怪物撇了撇嘴,没有回答。欧阳忽然朝卢凌美冲去,一把抓住她,用手掐住她的喉咙。

“没用的。”吸血怪物冷笑着说,“我根本不在乎她。”

“你不在乎有人在乎,”欧阳咬着牙说,转头朝卢思惠就吼,“快击倒他!否则我就掐死她!”

卢思惠和丁云万万没想到欧阳会来这一手,彻底呆了。

“快点!”欧阳用力掐住卢凌美的脖子,卢凌美想说什么,却被他掐得说不出来。

卢思惠犹豫地掏出了枪,对准吸血怪物,却怎么都扣不动扳机。

“快点!”欧阳手上加力,卢凌美被他掐得张大了嘴巴。

卢思惠的脸涨得发紫,眼中泪水簌簌而下,用撕裂般的声音大声吼:“不要逼我!”

丁云见她如此,心头猛地一痛,崩溃地朝吸血怪物和欧阳大吼:“你们快都住手!这么折磨一个女人,你们还是男人吗?”

“砰!”吸血怪物身后的窗户忽然被打碎了,一个高大的身影冲了进来,一把抓住吸血怪物挟持于半夏的手。

于半夏扑倒在地上,赶紧滚到一边,赫然发现那个身影和吸血怪物一样高大,身上穿着一件破烂的长袍。

“卢志鸿!”虽然看不清他的脸——她也没看过他的脸,于半夏还是凭感觉辨认出了他。

“我逃出来了!”卢志鸿喘气着说,趁他分神的期间,吸血怪掰开了他的手,转身朝他扑咬,卢志鸿赶紧和他搏斗,沙哑着嗓子喊:“快走!”

于半夏一激灵,站在原地没有动,她怎么能离开卢志鸿独自逃跑呢?“快走!”卢志鸿大吼了一声,他正全力抵御着吸血怪物的扑咬,身上的长袍已被吸血怪物撕得稀烂。

于半夏用力一咬嘴唇,从墙角捞了个暖瓶,准备朝吸血怪物扔过去。就在这时,她忽然发现欧阳正躲躲闪闪朝她接近,忽然醒悟他是想通过挟持她再挟持卢志鸿,一种炮烙般的痛感烫焦了她的心,她重重地把暖瓶摔在地上,跌跌撞撞地冲出门去。

小区里很多地方都有路灯,空气也不冷。但于半夏就是觉得外面暗得怕人、冷得怕人,她漫无目的地跑着,看到一盏路灯尤其亮,便下意识地朝它跑去,丝毫不知道自己将成为扑火的飞蛾。

于半夏跑到路灯下面,靠着路灯喘了几口气。凉气猛地冲进她的喉咙,似乎还带着一丝腥气。于半夏猛地抬起头,朝路灯顶边的树冠张望。

“唰!”一个庞大的黑影从天而降,站在于半夏的面前。

于半夏脑中一麻,吓得忘记了惊叫,呆怔怔地看着他。

这个黑影身影异常高大,有一对僵尸般的巨爪,身上披着一件破破烂烂、沾着血的长袍,而他的脸…脸正暴露在外!

他的脸正对着路灯的灯光,可以说是毫厘毕现。于半夏这是第一次清晰地看见他们这种生物的脸。天哪,这简直是一张僵尸,不,是一张恶魔般的脸!

他的头顶已经全秃,额头异常宽阔,两块骨头巨石般地挺着。没有眉毛,眉骨高高凸出,深陷的眼窝里是两只硕大的、有着血红色瞳孔的眼睛。他的颧骨也异常宽大和凸出,鼻子却极瘪,露着两只硕大的鼻孔,看起来就像没有鼻子一样。他的脸从颧骨以下一路变窄,下巴像一个铲子一样地向外撅出,最可怕的,是他那长满利齿的血盆大口,比老虎、鲨鱼…不,比世上任何一种动物都可怕,牙齿边缘沾满了血,似乎刚刚咬过某个人的喉管…他一定是吸血怪物。

吸血怪物剧烈地喘息着,身上似乎有东西“簌簌”地往下掉,是血。吸血怪物受伤了?是卢志鸿打伤他的?

看到这一幕,于半夏忽然觉得自己僵木的腿又有了生机,转头就跑。

“嗷!”吸血怪物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嘶吼,朝她扑了过来。于半夏感到他血腥燥热的气息已经包围了她,而他的巨口…已经凑到了她的后颈。

“砰!”后面忽然一声巨响,接着便是一阵扑打滚抓的声音。于半夏赶紧回头,忽然一股热血喷到了她的眼睛上,她赶紧抹眼,感到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到了她的面前。

她的身体僵住了,她已经猜到刚才是卢志鸿赶来阻住了吸血怪物,但现在站在她面前的,到底是吸血怪物,还是卢志鸿?刚才喷到她眼睛上的,又是谁的血?

于半夏用颤抖的手抹掉眼睛上的血,战战兢兢地朝前看去。

眼前的身影全身是血,身上的袍子被撕得破破烂烂,却坚持用袍子罩着脸。

是卢志鸿!于半夏喜极而泣,想要扑到他的怀中,忽然犹豫了,朝他看了看。他的脸,是不是和吸血怪物一样?

卢志鸿也呆住了,虽然看不见他的脸,但于半夏知道他的脸色一定很难看。

“唰!”庞大的黑影忽然从天而降,于半夏赫然发现他们已经被一群巨大的身影包围了,他们全都穿着大袍,都有一对僵尸般的巨爪!

躺在地上的吸血怪物抬起头来,朝卢志鸿的脖子上看了看,忽然枭鸣般地笑了起来:“哈哈,没想到你还戴着那个项链啊。”

于半夏这才注意到卢志鸿的脖子上戴着一个坠子。

“这不是家族的徽章吗,怎么了?”卢志鸿茫然地扯下坠子,捏碎它,竟从里面捻出一个追踪器来。

“我早就发现这个了,”吸血怪物得意地笑着,一边笑一边咳嗽,“我把它放到一条狗的身上了…黑影组的人天天在城里乱找,一点都不知道自己在找一条狗!”

“既然我身上有追踪器…他们怎么找不到我呢?”卢志鸿茫然不解地问,忽然醒悟,朝于半夏转过头去,“是因为欧阳关我的地方是个废旧的电子工厂,里面残留的电子器材影响到了追踪器的信号!”

于半夏只顾惊恐地看着黑影组的成员,心里顿时一沉,接着一阵剧痛。

黑影组拿出口袋,给于半夏、卢志鸿、吸血怪物挨个套上,背起就走。他们谁也不敢反抗,知道反抗的后果一定是变成一具支离破碎的血尸。

第三二章 机关算尽

黑影组将他们背到一个地方,从口袋里倒出来。于半夏跌在地上,赫然发现卢思惠、欧阳、丁云、凌美姐妹都在这里,人人面如土色,欧阳看到她后表情晦涩不清,飞快地把头别了过去。

于半夏朝四周打量了一下,顿时倒抽了一口冷气。他们的身边,围满了穿着大袍的高大身影,竟有几十个、上百个。他们的身后,是高高的院墙,院墙后面是连绵的青山,这是在深山里?

“圣地啊!终于到这里来了…”卢志鸿喃喃地说,他到现在还坚持戴着头罩,声音就像枯萎碎裂的黄叶在风中缓缓飘散,“对不起,于半夏,你要陪我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一起死了!”

于半夏心中一阵猛痛,几乎要掉下泪来,忽然猛地抓住卢志鸿的手。卢志鸿的手上筋骨盘根错节、形状恐怖,摸起来的感觉可想而知,可于半夏不仅没有退却,反而越握越紧。卢志鸿心头慌乱,用力地挣扎着——以他的力气,挣脱于半夏是轻而易举的,却不知为何没有挣脱。

卢家人忽然让开了一条道,让一个个子格外高大的卢家人走了进来。他也是身穿大袍,不同的是他的袍子以锦缎织成,上面还用银线绣着图腾般的花纹。

那人的身体也是微微一颤,用嘶哑的声音说:“思惠,你好啊,原来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爸爸!”

原来此人就是卢思惠的爸爸,卢家现今的当家人,卢清翼。

“爸爸,我…”卢思惠听他这么一说,眼泪都要下来了,正要为自己争辩,却被卢清翼打断:“思惠,你什么都不用说了,今日在审判场无父无女,无亲无朋,我会好好地理清你的罪过,再让你领受刑罚!”说着高声一喊,“取家法来!”

几个卢家人吆喝着抬了一个黑黝黝的东西走了过来,于半夏一看,顿时倒抽了一口冷气。只见它是一尊巨大的鳌头铡刀,除了刀锋处银光闪闪,其他地方全是乌黑…这黑色又沉又滞,似乎还有些泛红…难道是血染出来的吗?

“卢国奕!”卢清翼朝吸血怪物说道,“你不遵守家法,肆意吸血,惊动社会,给家族带来威胁,被责罚后又不知悔改,不仅杀伤族人,还绑架年轻族人,逼迫他们加入你的魔下。这一条条的罪行,你可认账?”

“是我做的我当然认。”吸血怪物惨笑着说。

“你想为自己辩解吗?”

“我有什么可辩解的?”吸血怪惨声大笑,“不管我怎么辩解,你们最后都要杀我的!”忽然停止大笑,盯住卢清翼,狡黠而又恶毒地说,“不过,大口吸血的感觉真的非常非常好,你们只要试一下就知道了!”

“快把他铡了!”卢清翼怕他妖言惑众,立即命人行刑。几个像刽子手模样的人把吸血怪物拖到铡刀边,咔嚓一声铡掉了他的脑袋,吸血怪物的脑袋掉在地上,断颈中血流如瀑。于半夏他们齐声惊叫:看来他们今天都要丧生在这把铡刀之下,因为惊惧过度,于半夏眼前一阵阵发黑,将要晕去,忽然感到卢志鸿的手也在微微颤抖。于半夏心中陡然生出一股勇气,用力攥紧了卢志鸿的手,并朝他微微一笑:“不用害怕,我陪着你一起走就是了,再说,那边…可能更美好!”

卢志鸿一怔,下意识地低下头,却也用力地攥紧了于半夏的手。这一瞬间,俩人都感到有股热流在他们的掌心中激荡开来,接着把这一切都融化了,他们仿佛又回到了很久很久之前,手拉手在原野上走的时候。于半夏感到自己握着的,仍是卢志鸿那清瘦却又温软的手,既没有变形,也没有长出利钩,卢志鸿也不觉得自己的手有什么变异,这一瞬间的光亮,即使是虚幻的,也足以照耀永恒。

卢清翼凝视着吸血怪物的尸体,似乎偷偷地擦了擦眼角,忽然暴怒一声:“接下来是卢思惠!”

卢思惠身体一震,于半夏他们齐声惊叫。

“且慢!”一个苍老却又浑厚的声音传来,卢家人往声音传来的地方一看,全都大吃一惊,赶紧让开一条道,一个身材佝偻的卢家人拄着拐杖走了进来,一边走一边咳嗽,他身上的袍子十分耀眼,竟然是银丝织成的。

“长老!”卢清翼赶紧过去扶他。

“咳咳咳,”长老一摆手,朝吸血怪物的尸体看了看,用责备的语气说,“你已经开始行刑了吗?”

“是啊。”卢清翼弓着身子,不敢抬头。

“你又性急了,”长老深深地叹了口气,“我早就跟你说过,处刑只能中止一个人的犯罪,并不能真正清算他的罪行,你太性急了。”

听说这话时,于半夏他们的胸口都如遭重击,几乎要瘫倒在地:这老头是什么意思?难道还要在处刑前对他们痛加折磨不成?

卢思惠早已做过心理准备,只惊惧了片刻便释然了。现在她唯一在意的,是丁云本与此事无关,也要被牵连进来,无辜丧命,她满腹愧疚,伸手握住了丁云的手:“对不起,连累你也要一起丧命…我只有承诺,到另一个世界赎我的罪了。”

丁云见她脸色苍白,身体也在瑟瑟发抖,脸上却已没有了恐惧之态,有的只是对他的愧疚,心头顿时一阵沸热,陡然什么都不怕了,他握紧她的手,激动地低声说:“没关系…我到那边,照样陪着你,跟你说话,给你解闷!”

卢思惠心头一热,两股热泪流了下来,陡然生出了许多勇气,攥紧了丁云的手。

“先问外人的罪吧。”长老咳嗽了一声,垂首歪斜地站着,似乎已甚感疲倦。卢清翼赶紧称:“是。”朝欧阳一喊,“欧阳轩!”

欧阳轩?于半夏一惊,接着惨然而笑,欧阳轩必然是欧阳的名字。真是可笑啊,想来简直难以置信,她和他结识这么久了,甚至还糊里糊涂地爱上了他,竟一直不知道他的名字,最后还是从外人的口中,在这个时刻得知的…要说天下傻瓜,还有谁比她更傻?想到这里心头一阵凄苦,如焚如割,难以言表。

“我有什么罪?”欧阳昂然回应,声音却有些发颤。

“这几年你一直在刺探我家的秘密,并多次打扰我家及和我家有关的人,连带害死了许多生灵,你难道不知有罪吗?”卢清翼冷冷地说,每一句话掷在地上都能砸个窟窿。

“是你们杀的,关我什么事。”欧阳白眼一翻。

他的态度无理至极,卢清翼不怒反笑:“好,好,够胆气,落到我们手里之后还能如此嚣张,真够了不起的。”

“哈哈,”欧阳冷笑着站直了身子,“你认为你们占据优势了吗?我看未必。”他盯着卢清翼,大声说,“我是被你们抓住了,但我已经把掌握的资料给了我的一个朋友,如果我逾期不归,他就会向社会公布你家的这些事儿,你们还认为你们占据优势吗?”

卢家人顿时一阵骚动。

于半夏目不转睛地看着欧阳,虽然他装得很像,但她还是看出他拼命掩藏的胆怯,看来他说的不尽为实,他说这话干吗?难道是想讹诈卢家?天哪,他都已经成俎上之肉了,竟然还敢讹诈卢家?是什么给了他勇气?是让妻子复活的妄想吗?不,应该是说爱情…于半夏的心中一阵猛痛,接着五脏都像翻了个儿,她赶紧把这些“杂念”全都抛了,紧紧地握住了卢志鸿的手。

长老一直垂着头,此时抬起来了,从手里掏出一个手机,朝欧阳晃了晃:“你的朋友在你手机的通讯录里吗?”

欧阳一惊,冷笑着说:“你们难道想把通讯录上的人都杀了?哈哈,对不起,我为防自己落在你们的手里,已经把他的电话删掉了!”

就在这时欧阳的手机忽然响了,欧阳大惊,飞快地转了转眼珠。长老哈哈大笑地说:“这会是你的朋友来的电话吗?让我们听听吧。”说着便按下了电话的免提键。

“欧阳!你听着!你叫我化验的那个指头,我化验出来了!”电话那头的人似乎非常兴奋,不等欧阳回答就讲了下去,“这个指头,应该是人的指头,他们之所以会变异成这样,应该是得了一种病…”

“什么病?”欧阳如遭雷击般呆住了,脸色也变得犹如死灰槁木。

电话那边的人不知欧阳的情况,自顾自地讲了下去:“我查出他们的血红细胞有异变,应该是一种少见的血液病,从而引发了全身的异变,怎么说呢,和卟啉症有些相似,不过很不一样…喂,喂,欧阳,这个指头你是从哪里找来的?喂,喂,欧阳,你在听吗?”

长老冷笑着挂断了电话:“看来你那位朋友不知道多少嘛。”

欧阳面如死灰,用力地按着胸口,似乎那里马上就会有鲜血喷出来:“病?你们是患病?不是起死回生?”

长老一怔,忽然凄凉地大笑几声:“原来如此,你是以为我们一族能起死回生才调查我族的吗?哈哈,真是讽刺啊,我们生不如死,别人却以为我们起死回生…告诉你吧,我们一族其实是患了一种怪异的遗传病,在人生的某一阶段忽然发病,先假死,然后身体异变如鬼,然后…之后的种种想必你也都知道了吧。”

“那凌美姐妹…为什么?”欧阳茫然地瞪着他,眼睛已经变得像死鱼一样。

“那是我们族人中少见的躲过异变的范例,几代人之中,只有几个人。”

“那古迪鲁教的莎莉…你们为什么要杀她灭口?”

“她吗?”长老鄙夷地一笑,“其实古迪鲁教的起死回生之方早已失传,所有教众都在寻找它。她也和你一样,以为我族能起死回生,便对我族不断滋扰,我便去亲自料理了她,”说到这里顿了顿,“当时你们的事情并没有震动全族,并没有传达到我这里来,所以当时我不认识你们,否则,也许你能早点迷途知返。”

欧阳已经听不见长老说的后半句话了。他呆呆地站在那里,表情宛如行尸游魂,茫然地扫视着身边的一切。他觉得自己的心空了,灵魂空了,甚至人生也空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站在这里,也不知道自己之后要做什么,甚至连自己的人生是怎么走过来的也忘了。这就是所谓的万念俱灰吗?

卢清翼见欧阳失魂落魄,以为他怕了,冷笑一声说:“现在怎么不嚣张了?还是想认罪了?我看你已经没有心思为自己辩解了吧?”说罢躬身请示长老,“是不是把他也铡了?”

“唉…”长老忽然长叹一声,用力地摇了摇头,“错了,全错了。你还没听懂我的话。”

卢清翼愕然。

长老抬头看着凄迷的夜空,沉声说:“我族罹患怪病,不得不隐居避世,不是我们的错。但肆意妄为,滥造杀孽,就是我们的错了。国奕滥造杀孽,理应当诛,不过我还是希望能把他关押起来,加以教化,让他慢慢认识自己的罪。”说着朝卢思惠看过来,“思惠是我看着长大的,我知道这孩子的心。她屡次和家族作对,其实是为了减少家族的杀孽,也是一片好意。更何况她还多次对家族成员加以保护。这样的好孩子,我们怎么还忍心对她施以刑罚?”

“长老!”卢思惠没想到长老心如明镜,竟如此了解她的苦心,顿时感动得泪如泉涌,几乎要晕过去。

长老微笑了一下:“不过即便如此,你还是给家族造成了麻烦,不罚还是不行的。至于志鸿,想必也是因为一时的情不自禁,其情可悯。凌美姐妹更是无辜。至于这些外人,有的是无辜被卷进来的,而有的…算了,我们不必再造杀孽,把他们关起来就罢了吧。”

因为惊吓过度脑子迟钝,于半夏此时才听出长老不打算要他们的性命,心里刚刚一喜,却又听说要把他们囚禁起来。她不知之后还会有什么灾祸,一时吓得没了主意,只是紧紧地攥着卢志鸿的手不放。几个卢家人走了过来,把他们各自拖起,向不同的方向拉去。于半夏吓坏了,死命地攥紧卢志鸿的手。

卢志鸿深深地叹了口气,轻轻地掰开她的手。他想起了长老说的话:“罹患怪病并不是我们的错,滥造杀孽就是我们的错了。”不仅是滥造杀孽吧,拖累、耽误…也是罪孽。

于半夏一愣,接着脑中便糊涂了,任由卢家人把她关进一个牢房里。

第三三章 生 与 死

于半夏茫然地打量着牢房。只见这座牢房用黄土、石块和原木制成,似乎年代久远,通过栅栏可以看到其他牢房里的人。欧阳正蜷缩在左边牢房的墙角,像团枯草般一动不动。于半夏静静地看着他,忽然把嘴唇咬得几乎出血。说真的,看到欧阳希望破灭、愤懑欲死的时候,她心里颇有几分快意,觉得他罪有应得。但之后见他如此悲痛,又觉得他可怜——何止是可怜他,简直是心如刀割,甚至可以说是对他的痛苦感同身受。想到这里她不禁怨恨自己傻,又觉得郁恨难平。现在她为他伤心…可在他的心里,可有一丝一毫的空隙留给她?

于半夏抽泣了几声,把思绪收回来,忽然听到丁云在跟看守说话,求他把卢思惠的情况告诉他。

“你干吗要打听她的情况?你是她什么人啊?”看守冷笑着问。

丁云犹豫了一下,开口时却斩钉截铁:“我是他的男朋友!”

男朋友?于半夏一惊,但心里很快便了然:他们在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产生感情也自然。

“男朋友,就你?”看守笑起来,朝他上下打量了一下,似乎不大相信。

“是的,男朋友。”丁云坚定地说,“我非常担心她,求求你告诉我她会怎么样!”

看守重新打量了他一下,深深地叹了口气:“她倒没事…她顶多是被关几个月禁闭。卢志鸿估计只关一个月…你们就惨了,估计得被关一辈子。”

“什么,一辈子!”于半夏猛地从地上跳了起来,“丁云,这怎么行?”转头看丁云时却发现他满脸平安喜乐,顿时懵了,片刻之后却也惨然地笑了:是啊,被关一辈子又怎么样?心爱的人没事不就好了吗?

看守看着丁云叹息了一会,走去喝水,很久之后才回来——呃?回来的不是他?脚步声不对…还有一个人!那又是谁?

于半夏茫然地站了起来,看清来人的长相后,顿时热泪盈眶:是卢志鸿和卢思惠!卢志鸿仍然穿着大袍,但她一眼就认出了他!

“急坏了吧?”卢志鸿和卢思惠三下五除二地打开他们的牢门。他们用的是看守的钥匙,看来看守被他们打倒在某处了。

牢门一开于半夏就扑向卢志鸿,紧紧地握住他的手,捧在胸口:“你们不也被关起来了吗?”

“是卢凌霞啊,你还记得吗,那个一天到晚不出声的孩子…没想到她小小年纪,还颇有侠义之风,还挺聪明…算了,这个我以后慢慢说,我们快走吧!”

“是啊!我们一起走!”于半夏紧握着卢志鸿的手,兴高采烈地说。

卢志鸿却把她的手推开了。

于半夏愣了。

卢志鸿不再看她,沉着嗓子对卢思惠说:“思惠,你带他们走吧。”

“为什么?”卢思惠也愕然。

“我不能再跟着去了…再跟着去,就更加纠扯不清了!”

“什么?纠扯不清?”于半夏听出他话里的含义,原本通红的脸已经变得苍白,“你不要我了吗?”

“对不起!”卢志鸿低下头向后退去。

“我说过我不在乎!”于半夏撕心裂肺地喊了起来。

“可是我在乎!”卢志鸿的声音也撕裂了,“我不能让你…一辈子和我这个怪物在一起!如果那样…我决不会原谅我自己!即使自杀,也要让你走!”他一直在想着那句话,罹患怪病并不是他的罪孽,但要是拖累人家,耽误人家,那就是他的罪孽,而且是不可饶恕的罪孽。

于半夏懵了,身体飞快地变得像石头一样僵硬,也变得像石头一样冰冷。只这一句,她就知道,卢志鸿是下定决心离开她了,不会再回头了!

惨白的月亮半死不活地发着微弱的光,于半夏紧跟着卢思惠在山路上飞奔。她还是跟卢思惠他们一起走了,说来也纳闷,她以为自己该崩溃了,至少该手脚酸软走不动,没想到不仅没有崩溃,腿脚也结结实实的,跑得还挺快。欧阳也踉踉跄跄地跟在最后,原以为他已经万念俱灰,什么都做不了呢。于半夏不时偷偷地打量他,用一种超然而又谜样的目光——其实她的心情,对她自己来说也是个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