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在这时候笑眯眯地关了投影仪:“行了,后面的就别看了,自己设计自己的啊!”

最后,苏礼一共用了一个小时,画了一张旧设计一张新设计。

她起身交图的时候底下都在倒吸凉气,明白自己对她的认知到底错得多么离谱。

苏礼交完一出教室,又在林间小路看到熟悉背影。

要不怎么说冤家路窄呢,她坐这儿考一个小时试,出来还能撞到破口大骂的单笛。

单笛正坐在椅子上跟姐妹吐槽,看起来已经说了几十分钟了。

她径直掠过,耐不住单笛的小姐妹发现了她,开始阴阳怪气地影射道:“居然还没走呢?眼巴巴看人比赛吗?我要是她,我都不好意思路过这儿,看人家不觉得害臊吗,自己什么水平啊?”

苏礼停住脚步,客观回复:“保守来看,是吊打你五千英尺的水平。”

没记错的话,这个为单笛出头的姐妹也是服设系的,连初选都没进,在垃圾里都查无此人。

昨天她之所以没反驳,是因为她也陷在震惊之中,还没来得及想明白,又被路锦一通电话喊去江湖救急,实在是没机会。

今天正好撞上她有兴致,少女扬起璀璨凛冽的桃花眼,仿佛带着光:“后天去看看终选推送名单,有惊喜送你们。”

苏礼浑然不知程懿没有离开,她以为出电梯后大家就分道扬镳了。

而男人站在楼梯口,将一切尽收眼底。

何秘书再度确认道:“还要我们着手解决吗?”

“不必了。”

男人忽而笑笑:“这些事,好像她自己也能解决得很好。”

///

当天下午,苏礼果然又雷打不动地收到了一捧玫瑰,加一瓶牛奶。

这次她动作够快,刚听到敲门声就迅速跑向门口,结果还是晚了一步,只看到灰色衣角在楼梯口一闪而过。

“你这搞得跟拍警匪片似的,”陶竹帮她解决多出来的牛奶,仰头尝了一大口,“不是吧阿sir,什么时候才能捉到啊。”

苏礼咬了咬下唇,“等明天吧。”

结果次日还没等到六点,她先被老师一通电话喊去了礼堂。

彼时她正在川程,按照自己的图纸做样衣,刚裁出纸样留出缝纫线,还没来得及裁布,就接到消息,说是终选的结果出来了。

她放下手中的大头针,扯起包包就出了门。

不过是等电梯用了两分钟,等出租又用了两分钟,等她再抬头时,程懿的车已经平稳地停在了她面前。

男人降下车窗那刻,她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在自己身上装了监控。

不然怎么随时都能出现在她面前?

程懿:“回学校?上车,我载你。”

“你要去学校?”

面对少女略显狐疑的目光,男人泰然自若地回复:“要去吃饭,你送我的卡还没用完。”

苏礼一想是有这么回事,而且学校那边的东西确实挺好吃,于是也没再追问,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程懿:“坐副驾——”

话没说完,后座猛地传来关门声,苏礼抬头:“啊?你说什么?”

“……没事。”

程懿的车技不错,苏礼也很少享受这种待遇,躺着躺着就有点犯困,稍稍眯了会,再睁眼时,正好看到车子驶入学校,不偏不倚停在礼堂门口。

她一下车,发现程懿也跟着下来了。

“你干嘛?”

程懿手肘悠闲地搭在车门上:“我投的楼,进去看看。”

……行。

男人一点儿不低调,开了辆蓝色超跑,保时捷的Panamera,在日光下闪得招摇。

故而苏礼一下车就有不少人频频往这儿看,她只得加快速度,这才甩开身上那些探寻又好奇的目光。

知道单笛也会来,她已经进入应战状态,就由着程懿跟在自己身后了。

因为今天是终选,报名参加这个活动的观众还能加学分,因此除选手之外还来了不少看热闹的,填满了好几层的大礼堂。

她在前排的成员席落座,没一会儿就等来了相关的老师。

这次没有上次那么多废话,老师拍了两下话筒,幻灯片开始播放,很快就进入了正题:“终选一共三幅作品,一幅七班陈贝的,一幅是三班戴芬的,最后一幅……苏礼的。”

果不其然,那个停顿很快带来了礼堂内的骚乱,众人议论纷纷:

“苏礼?我没记错的话不是初选都没过吗?这个是从二选里筛吧?”

“黑幕成这样也是没谁了……”

“听说是额外再给了一次机会,这他妈不就是选秀节目里的皇族吗?谁看了不说一句皇登基了。”

“就是学校内定她了吧,还搞这名堂,冠冕堂皇的累不累。”

老师敲了敲桌子,止住骚乱:“苏礼的初选作品是因为被水打湿,所以完全没被评阅,不是分数不及格,而是还没拥有分数,这点需要辟个谣。”

又继续道:“后来给了她一小时的补考机会,她画完了初选和二选两幅作品。”

“一小时画两幅?扯什么……”

台下的质疑声才起了个头,幻灯片内开始播放起20倍速的视频,赫然正是苏礼那天在投影仪下的画面。

二选的主题非常飘,叫做“阅后即焚”,而苏礼耗时三十五分钟的设计,却精准地围绕它展开。

裙子的尾摆被她绘出烧焦质感,却不会显得破烂,反而为鲜红的主色添上一抹生气,如同浴火盛放的玫瑰,立体裁剪的挺括花瓣在胸口绽开,根茎绕下,巧妙地变成了腰带。

颓丧妖冶,典雅大气。美到极致,就让人有了想要烧毁的邪念。

台下不屑的声音渐渐熄下,间或传来几声惊叹和倒吸凉气的声音。

“为什么给大家看这段,因为我不希望大家觉得我偏心,我只是想要为我的学生还原一个真相而已。”老师说,“有人说好学生不就是四年出一个吗,没必要,但我想说的是,或许每届都有优秀学生,但不是每届都会有苏礼。”

这话说得挺重,礼堂内鸦雀无声。

过了会,忽然有人问:“所以就选苏礼吗?”

“那倒不一定,要老师们共同投票决定。”

单笛的小姐妹听得烦死了,匿在人群里说:“就算她画得再好,也不值得浪费大家时间来看她的新闻发布会吧?这都十分钟了,她面子多大啊,几千人看她画画?”

同样在场的陶竹不甘示弱:“真进了综艺可是几千万人看她画,你酸什么?”

小姐妹回嘴:“你就知道我酸了?谁稀罕啊,到时候真闹难看了,你看节目组是保她还是保笛子?”

争执声愈大,单笛没出面,却一直在小声煽风点火,统计票数的老师也看不过眼了:“好了,都安静,单笛你先上台来。”

“票数已经统计完了,优势还是挺明显的,第三份苏礼这个高得——”

“不用了老师,”苏礼在此刻起身,拿起话筒,“的确不公平。”

“作品被打湿算我运气不好,这样确实很难服众,况且……”

她的目光在台上掠过,最终定在某处,说出真正的重点。

“不是谁都有资格穿我做的衣服。”

众目睽睽之下,几千人的注目中,她的声音格外有力,传递出清醒而又冷静的蔑视。

她为什么来?只是为了说自己不需要这个名额么?

当然不是,几天前单笛在这里所对她进行的嘲讽,她在这一刻以胜券在握的姿态回击,无需要求任何人,也没有所谓“合作商”的筹码。

她能干脆地放掉,是因为有资本,是因为捧上来的无数选择中,这不过是其中一个。

她能泰然放弃,单笛却不敢。

“比赛的名额,我会通过官网的途径来参赛。”苏礼说,“到时候真的进了,希望某些人能遵守自己的承诺,有我没她。”

单笛身子蓦地一僵,感觉血液齐齐上涌,冲得人头皮都在发烫。

好像所有人都齐刷刷地看向她,某些目光并无恶意,却还是让她觉得难以抵抗,无地自容。

她从来没有被人用话筒、在这么正式的场合打过脸!

前排的讨论传入耳朵里:“我刚刚看到苏礼坐程懿的车来了,上次走好像也是坐的这一辆,程懿给她当司机诶!”

“这也太人生赢家了吧?程懿的车还会坐女人吗?”

“所以也不是什么被贺博简抛弃吧,应该是她纯粹看不上贺博简,单笛又爱舔她不要的。你看,苏礼直接靠自己去艹资源,单笛就不敢说自己也去官网参赛。”

“那这波反击漂亮!!!”

单笛胸膛起伏,竭力摆出好笑的表情:“你真以为没有学校的媒介,你还能进那个节目?你想在节目里和我对打,殊不知也许你根本进不去呢?”

苏礼耸耸肩:“拭目以待咯。”

“但我知道没有公司的媒介,《巅峰衣橱》连你叫什么都不会在乎。”

……

回到寝室后,苏礼发现学校论坛里的某个帖子,楼已经很高了。

从标题就能看出楼主的兴奋:【设计系那个女神和学校第一小网红正面battle了!太刺激了我就在现场!】

楼中还放了苏礼手绘的视频,跟帖的大家也活跃在吃瓜和畅想的一线:

【woc这画得也太好了!这是老天爷赏饭吃后又不放心多补了几勺吗orz】

【看样子就算苏礼进了单笛也不会放弃诶,那之前说的“有我没她”不是自打脸嘛。不过我也不想看单笛退出哈哈哈,我想她俩成为敌对组来着!正面刚看谁能赢!希望苏礼能进,修罗场我的爱!】

【感觉苏礼努力一把也是可以的,起码做个淘汰替补呀,毕竟她长得是真漂亮,荧屏里漂亮不就是王道吗?】

【太天真了吧,你们知道有几百万的设计师报名参赛吗?那些设计师可不是学校这些小打小闹的类型,人家出过作品,有成熟的设计体系,要打败很难很难。】

【苏礼也就放狠话的时候厉害,没拿过几个国家级大奖节目组不会理的……更何况衣服最后是要拿去生产售卖的,没点市场经验谁看你啊,大学生没有学校做依托真的没有竞争力的,这点我站Sandy。】

……

苏礼似笑非笑地翻过一页,竟被他们说的愈发燃起斗志,而此刻时间直指六点,熟悉的脚步声也响了起来。

她迅速放下手机,步伐极轻地走到门口,在敲门声还没响起时,猛地拉开门,一把抓住那人袖口!

那人正在低头放东西,虽然反应过来的那瞬想跑,但已经来不及了——

挣扎半晌,他发现逃脱无果,只能认命。

苏礼又用了点力:“你哪位?抬头我看看。”

男生的头抬起来,是完完全全陌生的一张脸。

她出乎意料:“……我们认识吗?”

“不认识,”那男生的目光也带着闪躲,“是第一次见。”

“那你为什么要给我送东西?之前一直是你吗?”

不回复。

苏礼顿了顿:“是不是谁让你来送的?”

这句话好像忽然戳到重点,那男生抖了一下,这才猛地摇起头来,抿着嘴不愿多说。

“看来是了。”陶竹也从床上翻下来,“你回去跟那个人说,要追人、想送东西就好好自己来,像个男人一样,磊落点。”

苏礼又问他:“是不是要求你每天六点准时来?”

那人局促不安:“回答了这个问题我是不是就能走了?”

她点点头。

“对,要求就是六点,有时候你不在寝,他会和我说不用来。”

这人竟然对她的行踪也了如指掌。

苏礼打了个寒噤,说:“好了,你回去吧,可以的话以后都不用送了。”

男生走后,事情又变得扑朔迷离。

陶竹笑说:“不可能不送的,顶多换个人。你说能这么投入成本的,除了程……”

“又是程懿。”苏礼叹了口气,已经学会抢答了,“程懿堂堂一个总裁,业务遍布全球,在你心里得有多闲啊,成天陪我玩捉迷藏?”

“男人有时候就是幼稚鬼!!”陶竹不服。

苏礼失笑,弹弹她脑袋。

就在二人一筹莫展间,楼下忽然传来喊声,是熟悉的宿管阿姨在叫。

“十楼苏礼,底下有人找——”

苏礼拉开窗户踮脚下望,可惜被楼下晒的床单遮住了视线。

“知道了,马上下来。”

踏过数十层楼梯,在转弯中逐渐气息不稳起来,走廊漆黑,她还记着方才的事儿,有些心不在焉,走出楼梯口的那一瞬才想到抬手遮住眼睛——

伴随着强光一同涌入的,是两个男人对立的身形。

程懿站在车边,一手插兜一手半抬,正垂眸看表,额间发丝被风抚动。

贺博简还是熟悉的衬衫长裤,背着苏礼曾经送他的那个单肩包,驻足不前。

宿管:“谁找栗栗来着?”

得到两声重叠的回复:“我。”

程懿眉尾一挑向右看,贺博简也皱着眉朝左望。

眼神相撞。

从二人视线中,不约而同地可以读出三个直白的挑衅字眼——

你、哪、位?

第15章 烟花

苏礼还没开口, 站在她对面的程懿和贺博简,倒是先看不顺眼了起来。

她一头雾水,心道这俩人谁也不是该出现在这的类型吧?

于是她咳嗽两声, 暂时打断他们之间的眼神拉锯。

“二位找我有事吗?”

“有事。”又是一起开的头。

苏礼琢磨着你俩这么有默契干脆凑一块得了,还要我干嘛。

看了眼手机, 她采取了较为折中的办法, 抬起眼睑道:“挨个说吧, 一人三分钟。”

程懿:“……”

“快点呀,”她催促, “我楼上还泡着面呢。”

“你晚上就吃泡面?那个没营养,”程懿总是把握先机,最先开口道,“我也没吃,正好一起。”

苏礼不知道怎么就正好了:“为什么今天忽然找我陪你?”

“你给我充的卡, 带我去吃不是很正常?”他理不直气也壮, “我又不知道学校附近有什么好吃。”

虽然知道程懿冷淡, 但他鲜少对她讲话用这样的语气,就像是她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一般, 搞得苏礼也质疑了一下自己。

但她还没质疑出个所以然,前男友的反应显然更加激烈。

贺博简难以置信地看向苏礼:“你还给他充卡了??”

苏礼没搞懂这么有底气的质问是从何而来的。

“别说充卡了,我就是去夏威夷请人冲浪也跟你没有半毛钱关系啊,”她莫名其妙,“你是窗口挂着的读卡器吗,我充个卡还得问问你乐不乐意?”

贺博简骤然一哽,正在整理说辞, 忽然有人路过,撺掇着同伴侧目:“快看快看, 那是不是隔壁系系草?”

“什么系草?”苏礼笑了笑,“劈叉系的吗?”

二人吓得疾步走开,贺博简也微微皱了眉。

不得不承认,姓贺的皮相确实不错,如果不是站在程懿旁边,这是一张能迷惑大多数女生的脸,道个歉就会让人想要原谅。

他说:“礼礼,我觉得我们需要沟通。”

苏礼不假思索:“那我跟你想法不一样。”

“……”

“说完我上楼了,”苏礼甚至不关心他和小三目前到底是什么关系,“我不吃回头草,尤其是你这种有毒的。”

还没来得及转身,去路又被贺博简拦住,像是怕她没空听完,贺博简加快了语速:“我真的有话对你说!很重要。”

与此同时,身后也覆盖下熟悉的暗影,程懿的声音淡淡压下。

仿佛耐心被用光,他难得地倾了倾身:“苏礼,去吃饭。”

二人前后围剿,苏礼猜测四面楚歌也不过如此了吧。

宿舍楼下本来还站着很多腻歪的情侣,这下大家情也不调了,欣赏着这一处的精彩剧情:“又到了我最喜欢的三角恋之抉择篇了!!”

苏礼:“……”

思索了大概两秒,她转向贺博简:“你要说什么?”

这句话仿佛是无声做了决定,贺博简心满意足地扬起笑容,对程懿抛出一个属于胜者的眼神后,带苏礼去了另一片树荫。

“我承认我之前是有过侥幸的想法,但那也只是因为你不在身边。我和单笛没有真正交往过,之前你在大礼堂看到我坐在那里,是因为……因为她请我了,你又一直不理我,我以为坐在那里可以离你近一些,没想到你没进二选……”

苏礼早就知道他的说话技巧,不过是渣男间惯用的不拒绝不放弃原则,不拒绝外部诱惑,又不愿意放弃以前培养出的感情。

既想找个稳定的避风港,又想追求新鲜,只要端的水够多,就总能喝到甜味。

如果不是条件不允许,她甚至想建议他去参加《乘风破浪的海王》。

深呼吸几番压下不适,苏礼问:“你真觉得自己错了?”

贺博简一看有转圜的余地,赶紧点头道:“只要你愿意听我解释,怎样都可以。”

苏礼努了努嘴,示意不知道谁丢在路边的一个纸箱:“那你挂个我错了的牌子绕操场跑十圈吧。”

“啊??”

这反应在她意料之中:“不愿意就算了。”

“没,不,”贺博简忍辱负重了这么多年,岂会折服于区区小事,他心一横,宣誓般道,“我愿意!”

这声“我愿意”响彻云天,准确无误地扎进车内男人的耳中。

程懿咬紧后槽牙,搭在方向盘上的掌骨绷出根根分明的凹陷。

苏礼不过是找个托词耍耍渣男,想暗中羞辱下让贺博简知难而退,谁知道贺博简憨成这样,居然真的同意了。

但自己说出口的话又不能收回,她目送贺博简拆了纸箱,将牌子挂到胸前之后,找了个机会溜之大吉。

车载音响正在随机播放,男歌手从“窗外面又开始下着雨”唱到了“眼睛干干的有想哭的心情”,程懿眯了眯眼,打开了雨刮器,又拉开抽屉取了支烟。

火还没来得及点燃,开关门声火速响起,伴随着苏礼的催促——

“赶紧走,等贺博简跑完就来不及了,我们都得死!”

“……”

苏礼又匪夷所思地顿了顿,“你开雨刮器干嘛,下雨了吗?我刚没觉着啊?”

“…………”

“手误,”程懿说,“歌手唱太惨了。”

他低头切歌,藏走唇角那抹蠢蠢欲动的笑意,正觉天气放晴不少,后座又探过来一颗圆圆的脑袋:

“空调也打这么低,你是帝企鹅住在南极吗?”

“又是空调又开雨刮器,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失恋了在车里伤心太平洋。”

程懿嘴角一僵。

车子顺利点火,他调走话题:“那男的都和你说了什么?”

男人言语中的轻蔑与不屑,仿佛那名字根本不配被提及,苏礼反应了几秒,才知道他是问贺博简。

“你是搞信访调查的?”她低头捣鼓手机,“不如我们确定关系和分手的时间也给你报备下呗?”

还没等程懿回复,像是被自己说的话激活了思路,她想到什么,骤然僵住,轻轻抽气。

程懿:“怎么了?”

“六,六点,”她眨眼,“不会吧。”

她和贺博简是某天下午六点确定的关系,她记得很清楚,她点头的那一刻,身后礼堂的放课钟声悠悠打响,震得人耳膜发麻。

从那之后,贺博简总爱在六点给她发消息,而这些天的花和牛奶,也要求在了六点钟。

……东西是贺博简送的?

不会啊,她按了按太阳穴,贺博简的家境并不宽裕,这些东西虽然不算太贵,但一周也要个小几百,不像贺博简会做出的开销。

“什么六,”程懿转头,“你说清楚点,是餐厅序号?”

“不是,”苏礼忽然看向窗外,“不是在学校附近吃吗,你怎么上高架了?”

程懿喉结滚了滚,这才状似意外地解释:“……开岔了。”

因此最后车就岔进了商业区,又岔进了需要预定才能进入的餐厅,但苏礼全程都在和陶竹讨论分析,也就没有注意。

由于离开了熟悉地,点餐时她也没出什么关键性意见,都是让程懿自己看着来。

这地方和外面用帘幕隔档,没一会儿就上了第一道前菜。

“您的炸温泉蛋土豆泥沙律好了,请慢用。”

苏礼取了勺子小口挖着,恰逢对话进行到了尾声,她和陶竹达成一致,按下语音键回复:“贺博简真神经病的。”

程懿看她吃得双颊鼓鼓,连手机都放到一边,又想到自己是最终被选择的那个,不免有些愉悦,又怕这感受太过虚浮,为了让思绪安定些,他问:“为什么最后会跟我出来吃饭?”

她咬了半口蟹肉手握,一双黑眸在灯光下熠熠流转。

“因为你们话太多,寝室泡的面坨了,不跟你出来我也没得吃啊。”

“……”

还不如让他陷在虚假的快乐里。

接下来的半场,程懿都吃得尤为安静,大概是她不按常理出牌,他不想再自讨没趣。

吃完之后,二人回到车内,男人正在调导航时,苏礼问他:“今晚多少钱啊?”

程懿:?

她说:“AA。”

“你觉得我跟女人吃饭还要AA?”

苏礼拉了拉安全带:“哦,那下次我请你。”

她也就是客套一下,打算有机会再请回来,谁知道男人的大脑周转速度超出想象,连车都不开了,专心致志给出ABC三种选择:

“好,下次是什么时候,周三周五还是周日?这三天我都有空,我们定一下。”

苏礼:“……?”

我能弃权吗?

她不知道这么聪明的男人,在这一刻怎么会不知道什么叫社交用语。

但车已经熄火,安静地停在地下,颇有种“给不出让我满意的回复就别走了”的架势。

苏礼抬起一个温和而不失礼貌的微笑:“都可以,程总提前联络我就好。”

“嗯,那周三下午我来接你。”

“不用,”苏礼说,“我可以自己去。”

程懿面无表情:“我喜欢给人当司机。”

“……”

那真是好雅致的趣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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