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被提前透支了周三,回到寝室的苏礼有些悲恸,挑了挑被泡发的面,感觉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还没来得及给碗里的火腿做一个祭奠仪式,她想起来自己打算吃了晚饭就去官网报名的,点开页面一看,今晚十二点就要截止了。

!!!

苏礼火速下载了报名表,开始填写。

表中的内容很复杂,她删删改改了好多次,才在11:58时填完,点了提交。

“上传中”的小圆点一直在转,迟迟没有变成勾,苏礼刷新了一下,页面全白了。

…………

不是吧,她好不容易卡点传个东西,这么紧张的时刻,学校的网崩了???

她心跳加速,瞬间紧张起来,手指也有点抖,赶紧摸来手机打开热点,再用电脑连上。

WIFI切换需要时间,苏礼等了十几秒,看分针跳到59,想冲进电脑砍人的心都有了。

全白的页面终于有了刷新回应,她皱着眉,心急如焚地看自己填的内容一点点重新出现,然后点了几下提交。

圆圈转过五次,显示小绿勾:提交成功。

侧头一看,正好十二点。

她精疲力竭地瘫倒在椅子上,感觉好像被妖怪吸走了灵魂。

学校的网一到关键时刻就掉链子,跟男人似的。

她一直担心自己的表到底有没有按时投递,次日刷新了几遍,才看到流程那儿出现了第一个进度——审核成功。

她松了口气,看向后面几个灰色的、还没开始的按钮。

审核成功-初试命题-复试命题-终试命题-面试-最终名单。

《巅峰衣橱》有着很严苛的筛选体系,每一轮的通过都能查看,但就是如此,止步于某轮也显得尤为残忍,像是永远无法再动笔的画。

第一轮是筛资料,履历不够漂亮,代表作不够格的全部会被刷下来,严格来讲苏礼还没进入公司,也就没有代表作,但由于拿过很多奖,对设计的见解也很独到,所以顺利进到了初试。

初试比赛地点在T市,学校已经没什么课了,导师都很支持她前去,还嘱咐她可以在那玩几天。

她收拾了行李,打算周四出发,先适应几天那边的气候和饮食习惯,确保比赛时不会出错。

她自知在某些行业年龄就代表阅历,也是底气的一种,而她年纪轻,所以需要比别人更加认真一些,才能弥补。

那几天都在忙初赛,苏礼差点就忘了和程懿吃饭的事儿,直到周三下午收拾了大半的行李,正在核对机票,手机响了两下。

程懿:【刚开完会,现在来接你。】

她早已习惯程懿字里行间莫名的亲昵感,沉默地在记忆里检索了一会儿,才想起好像是和他有个约来着。

苏礼换了条波点裙,将头发扎起,提前出门买了些旅行要用上的小玩意,结了账就在路边等,没多久就看到程懿换的新车。

今天开的是敞篷的。

因此苏礼一眼就看到后座摆了许多东西,她又不能硬生生往里挤,便只能坐在了副驾驶。

程懿发现她今天稍作打扮,又如自己所愿地坐在了副驾,感到剧情线又推进了不少,不免扬了扬眉。

他问:“还买了些什么?放到后头吧。”万一忘在车上还能制造下次见面的机会。

苏礼将袋子抛到后座,也没什么心眼地回复。

“马上要去T市比赛了,买了点一次性毛巾什么的。”

“T市?川程有个分部在那边,岛上也很好玩,”程懿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回,“如果不清楚景点可以问我。”

她随意应了声,也没太放心上,坐着坐着觉得有些无聊,又回身去后座扒拉袋子,想找盒糖出来吃。

袋子里东西太多,她找了好半天,结果放在前面的手机又繁忙地震动起来。

程懿看她还在锲而不舍地找东西,腾出空道:“帮你接?”

“可以。”

程懿直接点了免提,她也以为是快递,结果对面出声的刹那,车内陷入诡异的安静,只余下凶猛呼啸的风声。

贺博简:“喂,礼礼?”

她不是拉黑贺博简了吗?

苏礼有些错愕地转过头,恰好和程懿“这男的怎么阴魂不散”的目光撞上。

她舔了舔唇,还没做出反应,贺博简已经飞快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我知道你在听,所以现在也不用出声,听我说就好。”

“这些天的花和牛奶都是我送的,还记得去年寒假我在花店打工,气温低,给玫瑰除刺又容易扎到手,手上全是伤口,你问我何必。其实那时候我就想,人家都能给喜欢的女孩子送花,那我也要。”

“只是攒着钱拖拖拉拉就到了今年,还是在这种时候,但心意什么时候都不算晚,对么?”

很显然,之前的挂牌跑圈行动并不足以抹杀渣男的斗志。

跑车的速度渐渐无情了起来,但程懿还是没能快速驶离学校这片危险区,苏礼长发被扬起的瞬间,听到上空传来烟花绽开的声响,伴随着贺博简的声音一同传来:

“我们确定关系是在六点,你不知道那天我有多开心。”

“今天的烟花也有六下,礼礼,我们和好,好不好?”

烟花在天幕中绚烂,她脑海里却不合时宜地闪过一些光怪陆离的画面。 苏礼仰着头,有些出神。

程懿瞧了她一眼,唇边漾起冷笑。

什么狗屁的前男友,就应该剁碎了喂猪。

——跑车在瞬间刹住!

苏礼再度演绎了一次头重脚轻的失重,被惯性晃得醒过神的那刻,居然还冒出个很奇妙的想法:

贺博简到底是有怎样的魔力,怎么谁遇到他都爱刹车?

很快她就没法思考了,耳边传来男人皮笑肉不笑的声音。

烟花巨响下,程懿长睫半垂,冷森森道:“挺浪漫啊。”

第16章 暴雨

车被程懿停在路边, 而电话中的贺博简像是被拧了什么开关似的,喋喋不休,小论文一段一段地从话筒里输出。

终于等到那边有停顿, 苏礼问出了自己的第一句话。

“那你为什么让别人到我寝室送牛奶?”

“你忘了吗?”贺博简今日主题是回忆杀,“高中那时候我给你送自己整理的重点, 也是让小组长收作业的时候偷偷塞你桌子里的啊!”

他说:“我怕你不想见到我, 但又需要我。”

苏礼:“……”

“我需要你什么, 需要你让我花粉过敏和牛奶喝多了反胃吗?”

而程懿早已不在乎他们到底在说什么,烟花陨落, 他看向举起手机嘴唇张合的苏礼,舌尖抵了抵后槽牙。

没事,不就是在他的车里和别的男人聊天吗,不就是把他晾在一边吗,不就是坐在他的新车上看别人放烟花吗, 没关系的。

他没关系的。

男人咬紧牙关, 听着没挂断的电话。

贺博简:“我消失了这么久, 不是和单笛在一起,而是在为你准备这些惊喜。所有人都可以误会我, 但我不想你误会。”

“我误会你?”正准备挂电话的苏礼硬生生给气笑了,既然憋不住就干脆摊开来讲,“单笛生日那天朋友圈发的照片是你拍的吧?音乐会背影比心是你们俩一起吧?我去团建那段时间你们游遍了市内我们一起去过的景点吧?”

“贺博简,在你心里我到底是个多没智商的人,让你都不愿意花点时间编些可信的理由来骗我?”

如果贺博简劈腿得坦坦荡荡,膈应之余她多少也敬他敢爱敢恨,现在这样优柔寡断又谎话连篇, 虚伪且掉价,让苏礼对他昔日旧友的滤镜都轰然粉碎。

她甚至怀疑, 那么多年她认识的贺博简,朝夕相处到她以为已经很熟悉的贺博简,和对面的究竟是一个人吗?

贺博简却还在说:“你很在意她?如果你愿意回来,我可以再也不和她……”

这话乍一听没问题,但苏礼很快捕捉到了重点。

他说的并不是“我放弃她”,而是“你回来我再放弃她”。

多么精致又令人作呕的利己主义者啊,都这种时候了,记挂的居然还是身边至少留有一个备胎。

苏礼完全觉得自己的价值被侮辱了:

“这么喜欢准备两套方案,到时候你死了是不是坟头上还得挂两个二维码让人选择支付宝还是微信吊唁?”

“你以为我是你放盒子里的棒棒糖,想起来就能舔一舔?”

“这么多戏,你要是活在清代是不是四大名著都被你一个人写完了?”

“今天的烟花为什么没有炸一炸你的脑子,看看你的大脑是不是和直肠交换了位置?”

“哦,也许你根本没有脑子。”

贺博简被她骂懵了,开口就是“你别……”,可半天了硬是一个字都接不上话。

“就这个态度还想让我回去,劈腿的时候怎么没想着出本时间管理的书给我当纪念?”苏礼嗤笑一声,“多高的枕头啊做这种美梦?”

电话迅速被切断,苏礼把他的新号码拉入黑名单,看着锁屏页面平复激烈的心情,面前却不期然出现一瓶被拧开了的矿泉水。

耳边传来男人惬意又愉快的声音:“骂累了?喝口水。”

苏礼奇异地侧过头,发现方才还阴沉不定的男人忽然就变得如沐春风般和煦,还颇有些春风得意的味道。

她暂时将其理解为听她骂贺博简很爽。

想了想,苏礼还是觉得有必要强调。

“你也别斤斤计较,就算我和他复合了也还是会请你这顿饭的,不存在临时跑路去约会。”她颇具责任感地望向程懿,“不要我一接贺博简电话,你就用那种充满背叛的目光看我。”

的确是在计较但并不是在计较请客的程懿:……?

她是这么理解的?

喝了几口水后,苏礼的理智回拢,又转头同程懿商量:“还有,下次你们要刹车的话能不能先通知我一声?”

“下次?”像是自己品出什么了不起的信息,程懿本还绷紧的眉头瞬间平复,掩唇咳嗽两声,将那曼妙的两个字又重复了一遍,沉声道,“嗯,下次通知你。”

车重新开始启动,耽搁了一阵,夜色已经从尽头弥漫开来,路灯渐亮。

刚进行完一串冗长的经典掰头语录,苏礼撑着有些缺氧的脑袋,给陶竹回语音:“今天没人送东西了吧?”

陶竹那边还没回,程懿倒是忽然开了口,淡声道:“都这么讲了,应该就不会再来找你了。”

程懿这个思路一出,倒让苏礼抿了抿唇。

她眉心轻蹙,“不好说。”

男人眉一凝:?

“六年他都坚持下来了,这区区几个星期又算什么。”

男人加速驶过即将倒数的绿灯,风声呼啸,街市人声鼎沸,她的声音有一瞬间的缥缈,让他疑心是幻听。

“什么?”

她只是噙笑,摇了摇头。

“没事。”

这晚的进食地点由苏礼选在了川菜馆,麻辣刺激味蕾直通大脑,让她被贺博简气痛的神经终于舒适了不少。

吃完之后她撑着脸颊欣赏窗外人流,顺道喝着水,程懿却不期然递过来一本A4册子。

他说:“这是明年的春季新品规划。”

封面上写着“浮仪年度新品服装”,苏礼翻了几页,不知道这种算得上秘密又是高层才能过目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自己手里。

“给我看这个干嘛,我们组做的不是春季新品。”

再说了,虽然美其名曰是校企合作,但毕业生负责的项目被毙掉的可能性极大,能有一两件衣服被留下就算走运了。

她没抱什么想法,只当是个经历才来的。

“我知道你不负责这个,”程懿说,“但以你的能力,或许能提出不少意见。”

“我给你们的高薪专业设计师提意见啊?”少女在灯光下倏然笑开,眉眼里都蕴着坦荡的笑意,“程总是在跟我开玩笑,还是捧杀我?”

“可能职位会和工作年限所挂钩,”程懿抬眼,“但天赋不会。”

“我对你的水平没有任何质疑。”

他今天之所以会把川程旗下的服装品牌带给她看,他承认,占比最重的是他带着并不纯良的心思,他想在二人之间构造一个新的羁绊,方便他顺理成章地联络她。

但是第二点,是因为他看出她的天赋。

天赋这东西很玄妙,他对服装其实并不了解,却一眼就能发现她与众不同的灵气,某些东西可以后天培养,但金字塔尖的设计师却并非只要努力就能吃这碗饭。

可能她在市场平衡、受众喜好、系列辨识度方面还有学习进步的空间,但他也依然相信,此刻的她具备某些人并没有的特质,例如独到的眼光。

果然,她努着嘴看了会,很快给出了些意见。

“我能理解设计师想要做系列套装的想法,但是服装面料和版型上没有太大的变化,很容易让消费者只有买一件的想法,不会全入。”

“碎花这个东西就是不规则才好看,这件的规整拼贴是不是太僵硬了?”

“这条裙子版型很好,而且用轻薄的欧根纱和蕾丝点缀让它不会显得那么厚重,腰带如果换成麻绳款,也许视觉的对比会更有味道。”

“亚洲女性普遍有显白和显瘦的诉求,我觉得这个浅藕色还要再斟酌下。”

发现程懿真的在记,苏礼战略性后仰:“你玩儿真的?那你别说是我说的啊。”

他轻飘飘地勾唇笑,“我跟你来过假的?”

……

跟一个和服装设计几乎八竿子打不着的Boss讨论了四十多分钟服装问题,今日的会晤终于结束。

老规矩,程懿送她回来。

车子好不容易抵达宿舍楼下,苏礼赶紧要去拉车门,却发现他没有将锁解开。

与此同时,男人的声音也从背后传来。

“上次可能不够正式,但我还是希望你能考虑留在川程,成为浮仪的一员。”

酒桌上那幕浮现在脑海中,伴随着男人拿捏得当的分寸感:

“我尊重你的选择,但也真的希望你留下。”

好不容易从车上离开,苏礼疾步钻向宿舍楼,正为结束交集而松了口气,身后又响起男人的声音。

“过两天再找你继续说新品的事。”

苏礼:???

她猛然回头,却只看到宾利欧陆绝尘而去的车尾,面前空空如也,唯一余留的是男人撂下的那句话,宛如一张拒绝无门的告示。

…………

程懿,你是流氓吗???

///

不知道男人说的“下次”到底是几天之后,幸好第二天她就要清整行李去T市了,起码能保证这段时间的清静自由。

也许等她从那边回来,程懿早就忘了她姓甚名谁了。

这么想着,苏礼心情好了不少,就连有些重量的箱子也没有让她屈服,仍然坚强地提下了楼,还顺便买了支甜筒冰激凌。

一切终结在她上飞机放行李的那一刻——

就在她站在靠近走道的位置边,想让空姐帮自己放箱子时,忽然听到熟悉的、宛如魔鬼般的嗓音:

“穿这么短的裤子,不怕冷?”

老实说,那一刻苏礼真的差点吓得把箱子招呼到男人的脑袋上。

她有整整五秒没说出来话。

这他妈不会又是校企合作吧?

或许是她的僵化让男人感觉有些受挫,程懿勾下鼻梁上的墨镜,淡淡道:“怎么了?”

苏礼:“问这句话的应该是我吧?”

“老实说我是不是穿书了,穿到漫画里了,所以只有和男主有关的剧情我才能出场才有意识,所以我走到哪都能看到你???”

“还是卖行程了,谁告诉你我的航班了?学姐,是不是学姐,学姐出卖我!!”

“苏礼,”程懿试图让她冷静下,“飞机票你自己有发在朋友圈。”

“那我也没让你买我隔壁的位置啊!!”

“你是没让,我自己想的,”他好整以暇,“朋友之间不应该相互陪伴?”

和窗外的乌云缄默地对视了数十秒,苏礼没搞懂他们到底什么时候就成朋友了?

这是哪门子的朋友?

“我早晚有一天被你吓得神经衰弱。”

最后苏礼还是被迫接受了这个剧情,感觉自己上辈子应该是个姓孙的弼马温,根本跑不出如来的手掌心。

她想,可能程懿就是喜欢这种把人玩弄于鼓掌之中的感觉吧,也挺符合他那变态人设的。

她心情复杂地坐下:“你去T市干嘛?”

“分部在那里,有点事。”

其实没什么事,主要还是想借着换地图刷一刷副本的进度。

简称为:为了拉近自己和她之间的距离,因此推了不少工作,专程前来。

飞机一落地,苏礼率先扯着行李飞奔上摆渡车,如同身后追着债主。

二十多年的生活经验告诉她,遇到变态,得逃。

奔跑起来时她还觉得挺刺激,颇有种和命运对抗改变女配故事线的感觉。

她命由她不由天!

然后还真的就跑丢了程懿。

男人看着先一步离开的摆渡车,微微眯了眼睛。

但事实证明,独自在陌生的城市,摆脱一个认识的人,似乎并不是什么好主意。

因为这也就代表了,在意外时刻,她无人可找。

苏礼的晚餐是酒店楼下看起来卖相颇好的凉皮,由于一天的折腾已然很累,到了酒店她倒头就睡,最后是硬生生被痛醒的。

身下汹涌澎湃的浪潮提醒她,大姨妈造访,提前了一个多星期。

生理期撞上连吃两次冷食物,又正好碰上这儿降温下雨,她脚踝吹了不少风,会不舒服几乎是铁打的事实。

她身体不错,不是生理期痛得死去活来的类型,但侧面也证明,她没有任何止痛的药物和经验。

艰难地摸出手机打开外卖软件,她搜寻了一圈,发现学校定的酒店虽然星级不错,但位置很偏僻,附近只有一家药店,今天还关门了。

又在地图上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一家5km外的药房,她打电话过去询问,结果痛得有点撑不住,手指也在屏幕上飘忽了下,按了挂断。

苏礼蹲在床边,痛得冷汗直冒,勉强重新点了两下,在那边接通的瞬间道:“请问是药店吗,你们……”

“是我,程懿。”

打错电话了?

“抱歉,我——”

她声音虚弱,程懿很快意识到不对:“你生病了?”

万万没想到,千逃万逃,最后还是程懿开车来把她接走的。

她几乎没了力气,被他先灌了大半瓶热水。

男人无意间触到她冰凉指尖,蹙了眉:“怎么这么冷?等我的时候不知道烧水吗?”

“烧水捂了,但是没喝……不敢喝酒店水壶的水。”

程懿叹一声,车速又调快了些。

虽然她反复强调去药店买点止痛药应该就行,但男人还是把她带去了医院,从上到下做了检查。

医生开了药,让用热水吞服,并嘱咐她用热水袋敷小腹,以及注意保暖。

或许是那杯热水起了作用,出医院时苏礼已经没有那么痛了,程懿的表情还是很严肃:“热水袋过会才有人送来,在车里等还是上去?”

苏礼:“……上去?”

“嗯,我住对面。”

“上去吧,”她小声说,“我喝个药。”

程懿的别墅自带地暖,虽然她说了好几次不用开,但男人还是没听她的话,没一会儿热气就从足下升起,缓解了僵硬的不适。

她坐在沙发边慢吞吞地喝着药。有一点点防备,但更多的是感激。

雨点仍在持续垂落,雷声轰隆,似是昭示着这场雨的持久与猛烈。

她不由得担心等会如何回去,以及下车吹风淋雨又痛起来了怎么办。

而且酒店的空调闷人,厚厚的被子不盖怕着凉,盖了又会热。

或许是她看向窗外的出神太过明显,程懿也放下手中的杂志,目光随她淡淡地略过去,又不动声色地垂眼——

有危险而甜蜜的花香气弥漫在空气中——

“雨下太大了,就住这儿吧。”

第17章 稳了

花园内野蛮生长的玫瑰越过围栏, 意犹未尽地攀爬出局限的天地,混合着些微风信子甜中带涩的香气,被风吹着漫过窗帘。

苏礼忽地看向程懿。

他还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模样:“不愿意就算了。”

她轻轻搓了搓手臂, 点头应和:“嗯,那还是算了吧。”

空气又陷入安静, 植物枝叶被风吹得哗啦作响, 热水袋很快被送过来, 她贪恋着用了几次。

第三次水冷的时候,程懿像是终于进行完了工作, 食指和拇指曲起,按着鼻梁舒缓了一会儿:“热水袋你可以带走。”

而后他站起身:“很晚了,送你回去。”

虽然的确没打算留下,但是当这句话被男人说出口,她还是很微妙地, 心脏咯噔了一下。

小姑娘抱着热水袋, 振作地拍拍脸颊, 攒出一个礼貌的笑。

踏出门的那瞬间,忽而一道惊雷劈下!

闪电撕裂夜空, 描摹出蜿蜒狰狞的蓝色弧度。

苏礼猝不及防被震得抖了一下,紧接着又传来几声闷响,大雨倾盆,夜色浓黑压抑,恍然如同末日景象。

她抿了抿唇,缓缓转头去看程懿。

电梯跳动着数字即将抵达,像无声冰冷的暗示, 但在门启开的那一刻,男人终于似笑非笑地垂眼看她。

相顾无言。

一切尽在不言中。

打开的电梯又砰地一声再度合拢。

然后两个人一起回到了屋子里。

……

他们难得达成了无事发生的默契, 好像她的拒绝和出门的尝试都是一场梦,二人自始至终都这样待在屋子里,等待第二天雨停。

程懿重新换好鞋,去厨房给她灌热水袋,苏礼摸了摸鼻尖,尽量不要让自己的不自然显得太尴尬。

可能是因为程懿的演技比较好,将热水袋给她的动作不显生疏,她慢慢也就找回了状态。

紧接着男人就去洗澡了。

他应该是为了给她留出适应的空间,但是当隐约的水声从楼上传来时,她还是感觉到有一丝丝的,坐立难安。

如果被她哥知道她在别的男人家留宿,苏见景可能会打断她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