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一日…”他叹息了一声,道。“罢了,袁公子,欧阳今日多言了。”

“欧阳公子?”

若盈正待细问,却见王蒙与一干新任的参将迎面而来,便敛起神,止了话。

王蒙急走几步上前,眼神不自觉地飘向银发的欧阳宇,问道。

“听闻有守卫出了错,主帅罚那人去马房了?”

面具下的唇角一弯,不到一刻,事情便传到他的耳中,看来这营中王蒙的眼线倒是不少。

“王将军,那守卫口出恶言,本帅便让他去马房反省一个月。”

王蒙皱眉扫了若盈一眼,似是碍于旁人,没有多言。只是瞥向欧阳宇,询问道。

“此人是?”

“在下欧阳宇。”闲适地端坐在木椅上,亦不行礼,他淡淡应道。

对于他的无礼王蒙倒是不甚在意,毕竟“欧阳宇”三字让其更为震撼。

“欧阳宇!”身后的几名新参将不由惊呼,几双眼睛“唰”地一下看过来。“玉泉山的那个欧阳宇吗?”

“正是在下。”凤目一抬,淡然答道。

王蒙听罢,微一躬身,道。

“不知欧阳公子前来,王某有失远迎。”

“王将军言重了,欧阳不请自来,倒是失礼了。”

“欧阳公子亲自驾临,是幽军之福。来,这边请!”

王蒙热情地将欧阳宇引至主营帐,甚至请上首座,眉宇间的喜色掩也掩不住。不久,几位将领便闻讯而来,纷纷与欧阳宇寒暄亲近。

反观欧阳宇只是淡笑,有一句没一句地应答着,对将领们大肆赞扬他的话不以为然。

“谁能保证这人真是欧阳宇,莫不是主帅不知从何处寻来的骗子吧?”在角落的陈将军忽然冷哼一声,道。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也找不到话来反驳,眼神来回看向首座的银发男子和若盈。

王蒙眼底有些疑色,望向若盈。

“刚才见主帅与欧阳公子相谈甚欢,是旧识么?”

若盈心里“咯噔”一下,第一次这般庆幸戴了面具,让王蒙那精明的双眼没能看出她面上丝毫端倪。

扯了扯嘴角,她笑道。

“王将军真是说笑了,世人皆知欧阳公子从未离开玉泉山,本帅又怎能与其相识?只是方才与欧阳公子一见如故,便聊了几句。”

王蒙沉吟片刻,道。

“欧阳公子长途跋涉,怕是有些倦了。王某先安排公子稍作休息,晚上再细谈可好?”

“甚好。”欧阳宇顺从地点点头。

“至于住处,既然欧阳公子与主帅一见如故,暂且住进主帅的营帐如何?”王蒙又问道。

见欧阳宇没有异议,众人将其送至营帐。若盈遣了孙利和严容帮忙安顿,几位参将亦卷袖相助,一伙人忙得热火朝天。

王蒙见状,向若盈递了个眼神。若盈会意,跟在他身后瞧瞧退出了营帐。

欧阳宇淡淡瞥了他们一眼,凤目安然地闭上,恣意养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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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公子怎能将此人冒然带入营中?”他们一走进王蒙的营帐,王蒙便劈头盖脸地问道。

若盈摊了摊手,回答道。

“王将军不是曾说,是真是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将军认为他是,他便是了。”

王蒙一愣,知是上次对大内总管王福说的话,冷笑道。

“真假的确不重要,可是若是假的,他的动机就不得不让人猜疑了。”

随意寻了一处坐下,若盈慢条斯理地说道。

“敢问王将军,这世间有人能冒认欧阳宇吗?”

瞥向她,王蒙大笑道。

“不错,根本没人敢冒认欧阳宇。本将还记得当年有一人冒充他向临王投诚,却被临王派人一刀一刀地剐下身上的肉,折磨致死了。以后,众人闻此色变,无人有胆自称欧阳宇了。”

若盈闻言,身子一僵,不想竟曾有这样的事。

“既然如此,王将军更该宽心了。”

王蒙眼里精光一闪,“不,真的反而教人更不敢掉以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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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相逢何必曾相识 第五十一章 以为

王蒙眼里精光一闪,“不,真的反而教人更不敢掉以轻心!”

若盈嗤笑一声,“王将军的胆子真是比兔子大不了多少啊,他一个人,再加一个随从,在军中又能做什么?”

摸摸下巴,王蒙双眼一眯,唇角微扬。

“虽说如此,还是不得不防…这也是本将为何要把他安排在若公子营帐里的原因。”

“想要我就近监视他?”若盈冷笑道,“王将军就如此放心得下,不怕我跟这欧阳宇同流合污?”

王蒙听罢,仰头大笑。

“若公子,本将见你和欧阳公子相谈甚欢,才让他与你同住,何来用‘监视’二字?再者,我们可是一条线上的蚱蜢,区区小事,本将相信若公子不会拒绝吧?”

这个狡猾的老狐狸!

若盈不悦地站起身,眼珠一转,忽而微微笑道。

“若然是个生意人,区区小事,王将军应该不会亏待我吧?”

“你!”王蒙恼怒地瞪向她,“三成回扣已经是最多的了,不可能再增加!”

“王将军稍安勿躁,若然也知道将军为难,只是如果我这方子传到其它地方,赚钱的路子可就断了…”

王蒙怒视了她片刻,才道。

“好,本将答应你,请命让军方下禁制。除了你,其他人不得随意用这方子制药!”

若盈微一躬身,笑道。

“若然感激不尽…没其它事的话,若然告辞了。”

王蒙摆摆手,若盈飘然离开。

“将军,此人这般得寸进尺,是否要…”

一名士兵从帐外走入,眼神一凛,作了个抹颈的动作。

“不必,”王蒙冷冷一笑,“这样的人才好控制,他要财要利,给他便可。若果他什么都不要,反倒可能居心叵测,让人难以掌握。”

“可是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增加要求…”那士兵面有难色,这种人贪得无厌,何时才是个尽头?

“他如今还有用处…”

明白王蒙的意思,那人阴险一笑。的确,没用之时除去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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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回营帐,内里已是布置妥当。几名参将围坐在欧阳宇身边,侃侃而谈,不时聊起他当年的辉煌事迹,赞叹声一片。

欧阳宇淡然地微笑着,聆听他们的话,少有表态。凤目一扫,见若盈回来,向她点点头,道。

“袁公子,一起品茶如何?”

若盈脸上一窘,虽知他的茶都是极品,却每次都让她牛饮糟蹋了。正想拒绝,瞥见他眉宇间的不耐,微微颔首。

待她缓缓走近,几位参将不敢在主帅的营帐继续逗留,便纷纷起身告退。

若盈朝外使了个眼色,孙利和严容立刻守在帐外,放下了帐幕。

“没想到欧阳公子这般受欢迎啊。”随意坐在他不远处,她笑道。

欧阳宇淡笑不语。

若盈这才注意到,他今日身穿梨白色的长衫,更显瘦削。一头柔顺银发倾洒开来,五官秀丽,眉间却有一丝英气。唇边亦经常洋溢着淡淡的笑意,身上却每每透着冷淡与疏离。

“怎么了?”似是注意到若盈的视线,欧阳宇抬眸问道。

若盈摇摇头,“继续先前的话题,欧阳公子提到的那人会愿意出手相助吗?”

凤目一闪,“他是个商人,又怎会助人?”

她一怔,“认钱不认人?”

欧阳宇抿起唇,“此人名为钟离,他与白甫不同,独独做这兵器的生意。但为人孤僻,且买卖常以他的喜怒来定。因此,和他打交道的人颇为头痛。”

“欧阳公子让斐然前往,必然已经寻到妙法了?”若盈问道。

粉白的唇微微上扬,“钟离唯独做这兵器生意,只因他对兵器情有独钟,尤其是这宝剑。”

宝剑?

若盈愣住了,“难道…‘思召’?”

“不错,”微一颔首,动作所至,几缕银白飘散在肩上。

“但是…”若盈面具下的秀眉一皱,来此之前,‘思召’被她留在西岭山了。

“欧阳自作主张,把它带来了。”

若盈闻言,怔住了。

“思召”非主人所持,极为沉重,欧阳宇如何将它取来?

“袁公子不是命孙利为你寻了一把普通的佩剑作防身之用?”见她不解,欧阳宇淡笑道。

她一愣,“欧阳公子让孙利换了剑?”

为何她丝毫没有察觉到?

若盈起身翻出先前带来的普通佩剑,拔出来一看,便见“思召”的剑身银光闪闪,似是喜悦与主人的重逢。

“‘思召’在袁公子手上,与平常的佩剑有何不同?”

她叹了口气,确实如此,“思召”有别于“画影”。若不是他人拿不起,若盈亦不能发现这把普通的银剑会是“思召”。

“袁公子为什么把它留在山上,”凤目一眯,说道。“或者应该说,为何将‘思召’留给欧阳?”

若盈放下长剑,咬了咬唇。

“这剑是当初欧阳公子让若盈去取的,斐然以为…”

“以为欧阳想要?”淡淡地扫向一旁的‘思召’,“袁公子以为,欧阳拿得起么?”

若盈一窒,“…斐然来这里,带着它也不方便。”

欧阳宇撇开眼,叹了口气。

“既然‘思召’选择了袁公子作为它的持有者,就不该随意丢弃它。”

顿了顿,琥珀色的双眸定定地看向她,又道。

“原想袁公子只是妇人之仁,不想却是这般自以为是,单方面地认为欧阳想要这剑,却从未问过欧阳的意思…”

语气一顿,白皙的脸上闪过一丝疲惫。

“欧阳今日的话,真是太多了…在下倦了,袁公子自便吧。”

眼帘缓缓阖上,掩去了那双琥珀色的美目,长而浓密的睫毛投下淡淡的阴影。

若盈不知何处惹怒了他,有些无措地看向欧阳宇。见他身上穿得单薄,叹息道。

“…欧阳公子,天凉,到榻上去吧。”

没有回应。

她起身取来一张暖和的毛毯,轻轻盖在欧阳宇身上。抬头发现他额上满是汗珠,眉头微皱,急忙让哑奴和孙利进来。

“他怎么了?”

孙利双眉紧锁,“公子先回避一下,可好?”

“我问你,他究竟怎么了?”语气有些怒意,却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一边的哑奴已轻手轻脚地把欧阳宇放置在柔软的榻上,除下脚上的鞋袜。雪白修长的双足,若盈却发现他脚腕以下一片紫黑,甚至有逐渐向上蔓延的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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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票中竟然发现,木风比男主更受欢迎,偶无语了!~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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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相逢何必曾相识 第五十二章 金蝉

一边的哑奴已轻手轻脚地把欧阳宇放置在柔软的榻上,除下脚上的鞋袜。雪白修长的双足,若盈却发现他脚腕以下一片紫黑,甚至有逐渐向上蔓延的趋势!

她愕然道,“他这是…”

孙利轻轻叹息,“既然公子执意留下,助孙利一臂之力可好?”

不等若盈回应,径直上前,取出一把小巧的匕首。哑奴将欧阳宇的双脚微抬,垫高。

孙利朝哑奴点点头,哑奴会意,双臂压住欧阳宇。

“公子,请帮忙照应一下。”

说罢,匕首一闪,划破足上的肌肤,丝丝黑血沿着伤口汩汩而流。欧阳宇双眉紧皱,微微有些挣扎,面容愈加苍白,唇边溢出几声压抑的呻吟。

诧异地看着那乌黑的血,若盈愣了一下,急忙翻出伤药,递给孙利。

孙利道了声谢,待黑血流尽,渐渐变成鲜红,手指在伤口附近飞快地一点,止了血,抹上药膏。

哑奴亦放开榻上之人,熟练地擦拭榻上的血污,面上波澜不惊。

用汗巾细细擦拭欧阳宇额上的冷汗,“孙利,赶快帮他换上干净清爽的衣衫,不然待会受凉就不好了。”

若盈言罢,起身出了营帐。

“主帅,”帐外的严容略微担忧地瞥了内里一眼,躬身唤了一声。

“他…经常如此吗?”她看向严容,问道。

“在山上曾有一次,”严容低声答道,“属下询问过,欧阳公子只道是旧疾罢了。”

“没法根治么?”

“这…属下不知。”

若盈微微颔首,知严容了解得并不多,亦不再追问。

一名士兵匆忙跑近,恭敬地道。

“主帅,王将军派属下来请欧阳公子戌时出席洗尘宴。”

她一怔,面色不豫,道。

“欧阳公子他…”

“欧阳今晚会准时出席,在次先多谢王将军的美意了。”

低哑的声线响起,仿佛刚醒来时的慵懒困顿。

那士兵一听,脸有喜色,连忙跑开复命去了。

若盈心下一怒,猛地掀起帐幕,急步上前。

“你不要命啦,才刚刚…那晚宴可去可不去,你的身子最要紧!”

榻上的人半倚着,望着面红耳赤的若盈着急的神色,扯出一抹虚弱的微笑。

“袁公子急得连欧阳的名字都忘了,只用‘你’来称呼了。”

若盈神情一窘,叹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