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3 林海山鬼

“大娘子,要不要让二号守备亭去查查,是不是虾夷奴隶逃到了山里?”

因为万根生提到了虾夷奴隶,姬墨谨慎建言,“现在坊里的季管事还没有传来消息,既然不知搜拿宋人细作的结果,万一是宋人逃进了鸭筑山…”

且不提她对宋人要如何发落,他知道季青辰对田庄里的虾夷人是另眼相看的,如果逃到山里的是虾夷奴隶,守备亭是需要救助他们的。

她早就和他们约定过,只要粮食丰产,田庄保全,她可以答应他们很多条件。

由此,她也从虾夷奴隶里发现了一名叫期通奴,可以商谈共谋的部族小头人。

她却摇了摇头,道:

“不用了,如果真是虾夷奴隶逃到山里,他们自有通知同族来救的方法,如果他们不愿意传信,就表示他们和咱们田庄里的虾夷人并不是一个部落的,我们不能去管他们之间的闲事。”

姬白明白她说的意思。

就算都是虾夷人,至少也分了几十个不同的部族,有些部族之间说不定还是死敌,而被她从虾夷俘虏里发现的那位虾夷小头人斯通奴,从一开始,就并不是一个愿意化解这些部族旧仇的老好人。

“不用在二号亭里休息了,我们加紧去驻马寺里——”

两头驴子已经被丢在了一号亭,季青辰低头弯腰,在山道边再一次扎紧了自己的短靴,又抬头对姬墨道:

“催问一下坊里季洪,就算是少几个人去参加全坊大会,也要加派人手,搜拿楼云派进坊里的细作。”

如果能抓到一两个俘虏。她应该就能请动那位楼大人入坊,和他好好商量商量了。。

——她实在很需要一批熟练的泉州船匠。

“是。大娘子放心。”

山道边松干层叠,影如龙蛇。

小蕊娘悄悄地看了看行色匆匆的季青辰,又看了看着山道边的苍黑青松,因为看到她写给国使的那封松枝短信,她不由得又想起,半年大娘子在意外得到那位陈家公子文昌的礼节问候信后。也曾按礼节回复过一封短信。

“大娘子。那位陈…”

她小声地问着,不让周围的姬墨和坊丁们听到,却也没有敢把心里的疑惑讲问完。她不太明白:

大娘子完全没问过陈公子,陈家求亲的管事也根本不见,难道是不喜欢陈公子吗?但她不是都给那位讨厌的国使大人写信了?

半年前她小蕊娘已经住进了季家小院,所以她明明记得。大娘子是在接到那位陈公子的书信后,才开始认真召了季妈妈和内库妈妈们商量。正经考虑起嫁到福建的婚事。因为成婚到底是大娘子的私事,所以内库妈妈们也是不需要拘束的,可以畅所欲言,向大娘子提供各种老到的经验。更何况,将来大娘子要是出嫁,五位妈妈也是要跟着她一起陪嫁过去的。

除了季妈妈没有出声。瓦妈妈坚持大娘子能找个更好的,其余三位妈妈对大娘子与这位陈公子的婚事倒是有几分看好。

最喜欢她小蕊娘的阶妈妈。还悄悄地和她说过,如果陈公子真愿意不远万里亲自从泉州来唐坊求亲,以后她小蕊娘找夫婿时,就要大娘子从陈公子那里问问,找一个陈家的子侄,和他一样能踏实过日子的就好。

所以她就想,大娘子一定很喜欢陈公子,陈公子如果肯那么远地来求亲,也一定很喜欢大娘子,就像她喜欢大娘子一样。

虽然她这样问的时候,阶妈妈笑而不语,只是摸着她的头,说成婚后就会慢慢喜欢的…

季青辰听到她那一声悄问,低头看了她一眼,也悄声笑语着,道:

“早着呢,说不定陈公子现在就已经反悔了,你没看到楼国使在咱们唐坊外摆下的阵势?真要踏实过日子的,谁敢和我们家结亲…”

季蕊娘一听,本来还对那故土来的大宋国使有几分好奇向往的小孩子心思,马上就对楼云讨厌了起来,怎么他老要和大娘子作对呢…

大娘子好不容易说一门亲事,老是楼家出来捣乱。

她也讨厌害大娘子被悔婚的那位楼大小姐,更讨厌姓王的…

她这样一边在心里埋怨着,一边跟着季青辰在山道上前行,然而没等她们再向上走上五里地,离着四号亭不太远的时候,小蕊娘又发出了一声惊叫。

——她再一次在远处的悬崖上,看到了第二只被钉在了巨树上的兽头。

小蕊娘这一次看得很清楚,火光下,那血淋淋的带角兽头不是鹿也不是叉羊羚,而是一只被巨斧砍下的牛头。

因为她的惊叫,一行人十余人全都同时转头,看到了钉在那巨树上的血牛头,不等季青辰反应过来,鸭筑山的林海深处,传出了一阵阵兽角吹出来的沉沉咆哮声。

季青辰脸上变色。

她此时才猛然醒悟:今晚在山中举行祭神大会的,竟然并不是扶桑山民,难怪会和往年的七月初一大不一样。

“大娘子——”

姬墨立时反手拨刀,脸色铁青地急叫着,

“我们快走——今晚不是扶桑人在祭神,是山里的生蕃——”

多年来,扶桑山民在鸭筑山里不断烧山开田,他们虽然还会每年秘密地举行祭神的群-婚-淫-祀,祈求神灵的保佑,却绝不会舍得砍下耕牛的牛头来祭神。

“吹哨,提醒各守备亭里的坊丁们小心戒备——”季青辰当机立断,一手牵紧了小蕊娘,拖着她就急跑出了山道,她们也不向守备亭里逃,而在在库丁们的挥刀开路里,他们一行人顺着怪树丛生的密林小道向田庄逃去。

“我们走岔路,马上去最近田庄里避一避——”

尖厉示警的哨声在北山道上飞荡着,沿着幽暗不明的山道,从一号守备亭一直传到了驻马寺附近的的十二号守备亭。

十个呼吸后,第一轮火鸦枪空放的暴炸威吓声连续在十二座守备亭里响起,震耳欲聋,暂时阻止了生蕃们进一步越过山谷,向北山道攻击。

如此,便给了季青辰一行人逃走的时间。

小蕊娘闭紧了嘴,努力喘着气,跟紧着季青辰的脚步。

唐坊里的传说很多,她知道山里的生蕃比扶桑山民更危险,扶桑山民还知道要害怕驻马寺的僧官,知道只能偷偷地和唐坊在山里抢田地,但她却听大娘子说过,不论是唐坊和扶桑人都不敢真正深入鸭筑山深处的原始林海。

因为林海里的生蕃们连僧官们都敢杀,还会把落单的扶桑山民剥皮吊死在森林里。

生蕃们不许任何人在森林里烧山开田。

只有他们才会杀死宝贵的耕牛。

大娘子让坊里加紧制造的铜质火鸦枪,虽然经常是为了赶走想抢田地的扶桑山民,但真实要威慑的却是这林海里几十个部落的不知有多少人的生蕃。

“不用怕,马上就到田庄了。”

季青辰轻轻喘气,她早在做寺奴时,因为要背着米回家,就已经熟悉了北山道边的山林,她一边牵着她奔跑,一边还有余力安慰着这孩子,

“生番们和我们也差不多,是人不是妖怪,他们就是从没出过山林,世世代代以狩猎为生的怪人罢了。”

——在她心里,却知道他们相比唐坊,就是历史课本里完全没开化的原始部落。

季蕊娘已经顾不上说话,勉强抬头,喘着气努力地笑着,向大娘子表示她一点也不怕,她没见过山里的生蕃长什么样,但她却见过被送到田庄里的虾夷人长什么样。

大娘子说过,虾夷人也是北海道的生蕃。

他们高大,强壮,脸上和身上画满了避邪图符,胸口挂着兽牙串起来的彩石顼琏,在九州海边这样温暖的地方,就算是虾夷女人也只在腰间围了一条兽皮裙。

他们之中的头目期通奴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大娘子说他的年纪已经是他们部落的长者,也曾经在季家小院里招待过他。

所以她小蕊娘还记得,背通奴站在院子里,用简单的宋语厉声对大娘子说着:

“不要以为你买下我们,就可以小看我们——扶桑人有铁器、有刀剑所以我们不是他们的对手,所以我们才成为了俘虏!但这鸭筑山里的生蕃和我们虾夷人一样,世世代代生活在自己的部落领地里,他们和我们一样用的是石斧、兽骨刀还有你们宋人根本看不上的简单弓箭!但只有我们虾夷人才是最好的战士!即使我们不依靠你,即使我们没有从你手上得到铁器和刀剑,我们也有足够的力量杀死他们,保护你的田地——!”

大娘子好心准备了一百套随身药包和锡酒壶,和唐坊坊丁们每人都置配的药包和锡壶没有区别,打算要送给虾夷人。

她在坊学学习过,知道这样可以免得他们的战士在和生蕃们的厮杀里受伤死亡,

但那位期通奴当时就一口拒绝,砸了锡酒壶,愤怒地咆哮着,他的声音就像这山林里生番们吹起的隆隆战角,

“胆怯的女人永远生不出勇敢的战士!我警告你,我们会完成对你的承诺,但不需要你来指手划脚!不要以为我不是族里的巫师,就不知道酒是献神的祭品!我们虾夷人最骄傲的是,为了自己的领地,为了我们世世代代由神灵保佑的土地,那怕流尽所有部民的血我们也不会后退,我们不需要用什么蒸酒精来清洗伤口!我们不怕死——!”(未完待续)

064 松枝迎客

生蕃们的号角声,伴随着他们因为山林被烧光,世世代代狩猎的兽群被赶散的愤怒,在鸭筑山中咆哮不绝。

号角声后,接着是一轮又一轮悚人兽鼓擂响。

唐坊在北山道附近的田庄,因为多年来一直要应对这样的危险,庄头在战鼓声中只是下令庄丁们默默转动着轮轴,拉起了庄前高高的吊门,填充好了一支接一支的火鸦枪。

神灵雷鸣般的火枪声,一次又一次地威慑着生蕃,阻止他们靠近田庄,阻止着为了土地而展开的血腥厮杀…

身为坊主亲信的田庄庄头们,因为听到了坊主进山遇险的警哨,已经和斯通奴协商,安排好了虾夷战士,随时准备派人出发把季青辰接进田庄里去。

季青辰牵着小蕊娘急跑着,手上拖着个孩子,她已经有些喘不上气了。

她知道,此时的驻马寺和太宰府里,扶桑人还在彻夜商量濑户内海上的最后决战,她更知道,因为她的暗中安排,唐坊里的里老会因为一大半里老的缺席而无法重议坊主,三郎只能匆忙准备召开全坊大会…

她到驻马寺的时间足够了。

但她没料到会遇上林海生蕃的祭神大会。

“大娘子,季三哥——季三哥听到警哨声,一定会让许家哥哥们来接你回去——”

小蕊娘顾不上喘气,勉强迸出了这句话,季青辰心中微暖,知道这孩子居然还有心来安慰她,低头笑着向她点了点头,心中苦笑着:

三郎必定也是很烦恼。觉得她这阿姐在这节骨眼上怎么就喜欢给他找麻烦…

他才不会在这个时候上山拜祭呢。

这倒也好…

她暗暗叹了气,不再多想,匆匆赶路。

生蕃们复仇宣战的号角声声,不仅传到了唐坊上空,惊动了灯火通明人来人往的南坊大屋,惊动了季辰虎,也传到了五里外的海面宋船上。

楼云诧异地停住了送客下船的脚步。隔着海面。抬头眺望号角声传来的鸭筑山方向。

然而他也并不能把疑惑表露出来,只是看了身后跟着的楼大一眼,让他去打听这鼓声是怎么回事。其余一切按计划行事。

国宴已散,两位扶桑使者移船告别,在宋使拒绝登岸后失望地离去,楼大奉楼云之命。暗中又安排了二十名家将潜在扶桑船上绕过唐坊登岸。

但他心里,还在担心上一批潜入唐坊的二十名兄弟。

他们擒拿女坊主已经失败。传回来的消息只是告知大人,他们会按大人的吩咐,逃出唐坊后就到鸭筑山里以待时机。

但他们未必就能全部逃出唐坊。

他匆匆赶回公厅舱复命,正见到楼云和秦从云、王世强商议已定。承诺绝不以国使身份接受扶桑的登岸邀请。

眼见得他们满意离开后,楼大才轻步走进舱内,叉手一礼后。迟疑地问道:

“云哥,楼已他们现在还没有传信回来。他们不会是被抓了吧?我刚才听到唐坊那边山上有铜鼓的声音,他们不会是被当成俘虏祭神了吧?”

铜器,在西南山中向来是祭神的神器。

“胡说什么?唐坊既不是蛮夷,那声音也不是从坊里传出来,楼已他们必定没有被捉。”

楼云坐在了座椅上,虽然没有担忧之色,脸色也并不好看,不由得更让楼大担心,楼云

见他焦虑的样子,知道他仍然是少了历练,不够沉得住气,只能无奈皱眉道:

“你不也是听说过,唐坊里严禁巫术和野祭神祀?坊中供奉的只有开河的大禹庙,另外

就是宋商们建起的护海观音院、至多那些负责看指南罗盘的道士船副们,会要求在河道口建立一座镇海道观罢了——这些寺观里哪里又会用活人祭祀?”

见得楼大仍然是一副忧心仲仲的模样,他便懒得再多言,从袖子取出了陈洪在国宴中暗中交给他的白绢信包,丢在了摆设镜画的长案上,

“你自己看——”楼大知道这白绢包是他不久前接到的女坊主回信,楼云当时看了就脸色不太好,才会让

他担心楼已和二十个兄弟都已经被抓。

再听到唐坊那面山上传来的鼓点声带着隆隆战意,他都不用去打听都知道应该是部落血战的前兆,不由得就想起了西南夷山里部族厮杀的时候,会有俘虏被活人献祭的往事。

他打开了白绢抱,第一眼就先看到了翠绿的松枝,不明所以地望了楼云一眼,见他完全没有提示的意思,只能动着自己的脑子,又细看了那炭笔写出的两句诗:

海客谈瀛州,烟波微茫信难求。

“——大人,这女坊主是什么意思?”

他除了知道这两句诗,应该是楼云要求他们背过的唐诗名篇《梦游天姥吟留别》中的诗句之外,但他却半点也不知道女坊主没头没尾写来这两句诗的意思。

楼云写过去的信虽然够短够简单,好歹还附着官称,指明写给季氏,但这女坊主写来的信却更是让人不明所以。

他不禁暗暗腹诽,楼云和季氏就是死扛着,非要比一比谁更棋高一着。

恰在此时,脚步声声,反倒是匆匆赶着进门的陈洪一脸的兴奋。

陈洪早在送信时,就比楼大早一步偷看到了那松枝,猜到了季青辰的意思,此时见得楼大手上打开的白绢包,便上前取了那段翠绿松枝,捧在手上向楼云笑道:“大人,这女坊主既然借松枝寄意,邀请大人登岸,大人何不顺手推舟下临唐坊?只要不以国使之名登岸,不去扶桑鸿胪馆里居住,自然也就不需要担心涉入扶桑内乱,回去后在官家面前难以交待了。”

楼大一头雾水,半点也没有看出来这女坟主如何邀请楼云登岸。反倒是楼云笑了起来。

陈洪上前,把那半枝苍翠松枝呈到他手中,楼云缓缓转动着枝叶,笑道:

“松枝迎客,她倒也有几分雅趣。”

那季氏,想必是和王世强、谢国运这些家有族学的大宋世家子弟交往已久,才渐习华风。

“大人——原来是这松枝是这个意思?”楼大顿时反应了过来。马上就认出那松枝并不是普通青松。而是山里常见的迎客松的

枝叶,他不由得就松了口气。

——按这女坊主如此含蓄的邀请就可知道唐坊里的局面,如果唐坊抓到了楼已。她哪里还会这样客气?

“大人,既然她愿意相邀,大人又何必推却她的好意?无论如何,她如今还是唐坊之主。大人当初在泉州为官家封赏小国番首,其中也不乏女子。何必又要劳神费力支持那季辰虎?插手扶桑内乱于我们又有什么好处?”

陈洪苦口婆心地劝着,完全转了口风,此时他唯恐这军功出身的国使大人,年轻气盛。把这扶桑四岛当成了死仇金国,非要支持那季辰虎抢几块地盘不可。

楼云却没有答话,伸手取了那白细纸卷上的两句诗在手。看了两眼后觑向陈洪,在他的焦急莫名中。慢条斯理道:“陈纲首,你与这女坊主还有私约,本官居然不知,实在也是有些意外了——”

楼云一边说着,一边在长案上把那两句诗推到了他面前,淡淡笑着,

“她既然特意让本官把这两句诗转交到你手上,本官也算是不辱使命了——”

“…私约?”

陈洪满心不解,然而看着楼云那皮笑肉不笑的样子,他只觉得肚子时肠管都微微有些发毛,把头摇得和拨郎鼓似的,断然否认,

“大人,小人怎么敢瞒着大人和她有私约?小人每次写给唐坊的信,全都交到大人面前请大人点拨修改过,小人绝没有可能私下再和那女坊主有联络。”

楼云也早把这件事在心里想了一回,便也不为难他,只是道:

“…未必就是你。”

他淡淡笑着,并没有怪罪的意思,刚才那有些恼怒的神色早已经被他按捺了下去,陈洪便也安了一半的心,既不敢再劝,也不敢多问女坊主写在那纸卷上的“海客谈瀛洲,烟波微茫信难求”两句诗到底什么意思。

哪个字能看出她和陈家有私约?

亲信如楼大却是一眼看出,楼云心里对这女坊主事事出人意料,不在他的控制之中已经有些生恼,却听他继续笑语着,问道:

“本官倒也差一点忘记了,听说文昌公子也曾经亲自写过一封信给那季氏?”

陈洪一怔,这才想了起来,确实有这回事。

因为陈文昌和季氏的通信是相亲男女间的私信,而且也只是出于礼节各写了一封短信,便没有呈给楼云检查,他也问过侄儿陈文昌,知道信里仅是互致问候,然后写了一些泉州的风土给那季娘子罢了,他就完全没在意。

做叔叔的抢着要去看侄儿的情书,实在也没有这样的规矩。

楼云这样的上官和外人,当然更不方便多问。

至于陈文昌的母亲,她因为小儿子要娶个夷女为妻,已经气得几个月没有和丈夫说话了,连陈洪的老婆她的堂弟媳妇上门探望,也被她来了个称病不见。

她没拦着小儿子和那不懂规矩的夷女写信,就已经是处事清楚,深知进退的内宅妇人了。

辛酸回想着陈家大宅里各种流言飞语,还有他们全家上下为了让福建海商重返东海所做的牺牲,陈洪这才突然明白:

半刻钟前,楼云在国宴上匆匆看完了陈管事送回的信后,突然让他去请陈文昌,让他过来在国宴结束后相见,原来就是为了“私约”的事情。

而他闭门苦读的侄儿居然也开了窍,正巧也有事要拜见楼大人,一请就来。

——这不就是愿意求亲娶那坊主的意思?

莫非他和那女坊主早就已经情投意和?

震惊中,他察觉到楼云那表面和蔼实则冰凉的视线,心里大大打了个颤,顿时叫道:

“大人,我那侄儿已经在外面等候,大人尽可以召他来亲自一问。”

“…便请文昌公子请来吧。”(未完待续)

065 公子文昌

楼云微微一笑,倚坐在了座椅里,在他转身又添了一句,

“不过,我听说陈纲首的五条船里,有一条本就是文昌公子那一房的名下,那条船上安排的货位、货物,至少也有一些是文昌公子亲自安排的吧?”

楼云心知肚明,他方才只是有一些迁怒,陈洪确实不至于有胆子和她有私约,能和她暗中相约的当然就只能是陈文昌了。

陈文昌名下有船,在船上安排的也许是并不起眼,甚至是无足轻重的东西,却必定是那女坊主在信中要求陈文昌带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