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吃了药, 嘴里会不会有异味?”“完了,好像咬到师尊了。”

岑千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种时候,还能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感官强烈的冲击, 使他的一切都变得笨拙。

他几乎已经忘记了该怎么呼吸, 甚至连手的位置都不知道该摆在哪里。那种感觉就像肌肤上无时无刻穿过电流,几乎要磨穿他的意志。

虽然他是一个活了一百多年的男人, 但在这方面的经验可以算是少得可怜。

或许, 他也曾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查看那些描绘得活色生香的奇文艳画。但从来也没有人告诉过他, 仅仅最开始的吻,就能带来这样湮灭一般的快感。

他本能地想要从这样致命的旋涡里逃离,但眼前的人伸手扯住了他的头发,不再让他有所逃避。

柔软而湿润的东西分开了他的唇瓣, 入侵了他的世界, 轻而易举地勾引出他压抑已久的所有欲望, 点燃了他整个人。

岑千山在那一刻彻底的沉沦, 陷入了无可自拔的深渊。

周边喧闹的声音消失了,所有多余的杂念也难以再想起。耳边只剩下明晰的呼吸像海潮一般起伏,悸动的心跳像是擂鼓持续作响。

这样缠绵的吻不知延续了多久,二人才终于分开, 面红耳赤地抵着脑袋喘息。

小山几乎像一张白纸一般青涩, 但穆雪不得不承认这样的他反而分外迷人。

眼前这微微红肿的双唇, 迷蒙失神的双眸都最大程度地取悦了自己。

他坐在断壁的阴影中,篝火摇曳的光辉忽明忽暗,敞开的外袍披在他的肩头, 伤痕累累的身躯刚刚涂了药。

那紧实的肌肤在火光下仿佛被涂满了诱惑。滚动的喉结,深长的锁骨, 以及所有迷人的阴影和流畅的线条都隐秘进了惹人遐想的幽暗之中。

穆雪眨眨眼,突然意识到自己盯着他的身体看走了神。

她这时才想起自己该有的羞涩,向后退拉开了距离,

靠墙而坐的男人突然伸出手,一把将她拉回自己的怀中。他的腹部受了严重的伤,穆雪这样猝不及防地扑进来令他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但他不肯松手,反而伸出另一只手臂将穆雪更紧地按进了胸膛。

“不能这样。你还受了伤。”穆雪撑起手臂,强制拉开了二人之间的空隙。

岑千山轻轻捂住伤口,苍白着双唇对她露出了一个不要紧的笑。

这是他伤重之后才会有的标志性笑容。

穆雪突然十分后悔,他明明伤得很重,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冲动地挑逗他。

还有没什么法子能让他好受一些,尽快好起来呢?

穆雪扶着岑千山在墙角躺好,自己盘膝坐在他的身边。

“我在欢喜殿里学到了一种功法,能让你的伤势恢复得快一些。”穆雪说道。

岑千山愣愣看了她半晌,眨了眨眼,突然整个人都红了。

穆雪才反应过来,他联想到什么地方去了。

“啊,不是,不是姹女诀。”穆雪清清喉咙解释,他们当然还没有到可以修行那样亲密功法的地步,“也不是什么奇怪的功法,只是……”

“可以。”岑千山打断了她的话,背对着她轻轻说,“什么都可以。”

只是双修之前的基础法决,恰好有着修补漏体,强身复原的功效而已啦。

穆雪的话来不及说完,岑千山已经什么都可以了。

他躺在自己身边,这么一大截的人了,为什么还这么温顺绵软。

不对,他从小就不是个温顺的男孩,他只在自己面前,才会收起了所有的爪牙,露出这般绵软温和的样子。

穆雪心中柔软,盘膝而坐,调心入静。伸手握住了岑千山垂在身侧的一只手掌。

跟我来吧。

她微微闭合双目。

岑千山在定境之中睁开眼时,发觉自己出现在了一方小世界中。

天空中璇玑自转,日月交替。地面一汪如镜的湖水,蒹葭苍苍。那芦草中隐着一只眈眈窥视的白虎,天空中的火云内藏着一条翻滚低吟的红龙。

穆雪的元神正牵着他的手,端坐在心湖之畔。

这里是黄庭,一个修行之人最为私密要害的所在。是一切修行的根基所在,不论是练气凝神,采药结丹,无不在此地。这是个极为脆弱又重要的私人领域。

几乎没有人,会允许他人的元神,进入自己的黄庭之内。

除非是……最为亲密的道侣。

岑千山抬眼去看端坐在身边的人,那人牵着他的手,结了一个奇怪的环行手诀,盘膝垂目静坐水泊边。

在黄庭之中,他们彼此都是元神之体,元神本是一团没有形状颜色的光团,一种最为纯净的意识。因为长时间的修行,随着元神和精气的相交,身心日渐合一,才会出现日常惯用的身躯模样。

就在这里,岑千山看着身边那张元气凝结的面孔,虽然依旧模糊不清,但那绝对是自己所熟悉的,所挚爱的那个人的模样。

十年之前,他刚刚从东岳神境回来的时候,千机时常拿一个问题来问自己。

“主人,你确定没有搞错?真是的穆大家吗?”

那时候他细细地回想起和张小雪相处的一点一滴,坚定的给出答案,“不会错,绝没有错。”

再坚定的答案,不曾得到本人的亲口承认,也免不了会有悄悄疑虑的时候。直到这一刻,一切才真真切切浮出水面,尘埃落定。

如果元神也可以落泪,岑千山相信自己早已经泪流满面。

“在这里,可不能乱动。”穆雪睁开眼,笑着看了他一眼。

岑千山就不敢动了,躺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这里可是黄庭,最脆弱而娇贵的要害之处,只要自己一个不慎,就会导致师尊身负重伤,后悔莫及。

“跟着我的灵识走,先练胎息诀。”

穆雪的声音并非通过说话传递,而是从脑海中将信息直接传递给了岑千山。

“后有密户,前有生门,出日入月呼吸存1。”

“心思妙,意思玄,谷神不死得胎息,长生门户要绵绵。2”

随着穆雪的念诵声渐渐起,一道清凉舒适的气息流进了岑千山的身躯中,

那道气息在他的体内绕了一圈,缓缓引导他的呼吸节奏,带着他的灵力流转。

岑千山尽量放松身体,不产生一丝一毫地反抗之意,让师尊的灵识在体内运转自如,圆融无碍。

这种感觉十分微妙而令人紧张,像是把自己毫无保留地托付给了他人,身体的快乐和痛苦只能任由着他人摆布,便是性命都等同于交给她人掌控。

非是至亲致密之人,无法托付。

渐渐的二人的气息开始同步。

如同赤子婴儿,阴阳吻合,混沌不分。呼而同出,气息微微,入而同入,气息绵绵。以坎之真阳补离中真阴复乾元之身,又以彼之真阴复汝之真阳全坤元之体。

岑千山心中杂念渐消,生出一股暖洋洋之感,感到和这个世界上最为信任的那个人气息交融,悠然自在,使得天地之造化。

许久之后,黄庭之中万物具静,天空中璇玑停轮。虎从水中出,龙至火里来。一龙一虎在空中相互接触,彼此试探。

一方小世界里,春气相合,清露凝华。

岑千山修习的是六道转轮大法,道法孤寂艰险,一生清心寡欲。这样相互温存的奇妙修行法门,超出了他的认知。

他只觉随着功行,元气慢慢恢复,气血畅融。体内的伤损在迅速愈合,身躯的疼痛渐渐消,四肢从拾了康健,气色如初。

唯一不妙之处,随着身体的温热舒适,体内有某个地方隐隐约约似乎变得不安分,就要做出丢人的举动来。

此刻师尊引导着自己体内的灵气流转,他不生出抵触之心态。但如果再这样运行功法下去,只怕要当着师尊的面丢丑难堪,做出不不堪之举。

岑千山只能咬牙忍耐,但这种事又如何是能轻易控制得住的。

幸好穆雪似乎也没有打算把功法继续深练下去,看着他伤势愈合大半,便收功止息,各自调息。

天空中的红龙突然降落下来,冰凉凉的龙身贴着他的肌肤转了一圈。赤红的龙头悬在空中细细打量他半晌,看得岑千山几乎要忍不住坐起身来,它才发出古怪的愉悦声音一卷尾巴回到火云中去了,

“哈哈,就是他。人间尤物,我太中意了。”

那只水虎依稀化为人形,白色的身躯一跃跳入心湖,岑千山看不清模样,只被那湖水溅湿了一身,徒留水面一片涟漪。

岑千山退出穆雪的黄庭,躺在地面的身躯睁开了眼睛。身体的疼痛已经可以忽略不计了,只是脸上上烧得滚烫。

端坐在身边的穆雪不好意思地咳了一声,“第一次,没什么经验,他们都不听话。”

……

丁兰兰越过篝火的光芒,看见那位喜欢离群索居的魔修远远地睡卧在一处断壁的阴影之中。师妹张小雪,盘膝坐在他的身边,似乎在垂目运功。

火光打在她秀美的小脸上,也照在她身后阴影处露出那的一点面容上。

看起来,竟然有一种十分和谐的错觉。

“小雪看起来很关心那位岑大家呢。”丁兰兰说。

“毕竟六岁就认识了嘛。何况岑大家救了我们那么多次,照顾他一下也是我们正道仙门之人该有的行为。”

林尹不以为意,她心中焦虑的是卓玉和萧长歌严峻的伤势,那样被天魔所伤的严重肺腑之伤,令年轻的她无从着手。

就在此时,一道苍老而不愉悦的声音在半空中响起,

“就是你们吗?一群归源宗的小娃娃。”

众人抬头一看,一位矮小干瘦,戴着奇怪单边眼镜的老者,骑着一个巨大的宝葫芦,出现在半空中。

“呵呵,归源宗算是一代不如一代,还没走到城门外,就一个个伤成这个鬼样子。”

老者从空中跳下来,着地落在卓玉的身边,略略看了一眼,便伸手捏开了卓玉毫无血色双唇。

守在卓玉身边的丁兰兰和林尹心中大急,立即出手阻止,那老者的身法却极其诡异,轻描淡写地格挡开二人的攻击。

门派之中,这一代最为优秀的两位女弟子,竟然完全跟不上那位垂垂老朽的老者招式。眼睁睁地看着他一边挡住自己,一边顺手就给卓玉喂下了一颗丹药,还抬起他下颚,强制他吞咽下去。

丁兰兰气得柳眉倒竖,倒是林尹拦住了她。

“那个药,那个药看起来好像是?”

“哼哼,小娃娃倒是认得老夫的丹药,你那位装模作样的师父可没有这样好的丹药。”

面色不善语气刻薄的老者,行为竟然没有什么恶意。昏迷中的卓玉服用了他的药之后,面色竟然立刻就有好转,轻轻发出一点喉音,慢慢睁开了眼睛来。

老者放下卓玉,再来到萧长歌身边,枯瘦的五指张开,带着一股暖黄色的光泽,罩住了萧长歌外伤严重的部位。

这一次,林尹和萧长歌本人,都没有动手阻扰。出生玄丹峰的师姐弟很清楚地看出了老者这一手春风润物诀的厉害之处。

春风润物诀乃是玄丹峰主空济的成名绝技,治疗内外伤势均有奇效,非玄丹峰弟子不外传。眼前这位年迈的魔修,不知为何不仅施展时的手法和师尊一般无二,竟连威力和功效都能和师尊相媲美。

“年叔?”一道呼唤的声音响起。

老者回头看去,看见陌生的年轻女修,和站在她身后的岑千山。

“喔,你认得我?”年叔,年再桃眯起了小小的眼睛,“还有岑大家,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不是,我师叔讲学的时候,经常提起过您。还在明灯海蜃台里放过您的相貌。”穆雪摸摸鼻子,避开了他打量的眼神。

“我……恰巧路过。”岑千山也避开了视线。

“对了,年前辈,回春丸还有吗?岑大家也受伤了。”穆雪走上前,笑嘻嘻地伸出手,“金创再生膏也给一点吧?”

年再桃心里升起一股强烈的违和感,这么多年,他的吝啬和小气是出了名的,能这样理所当然向他讨要药剂的非常之少。

非常少,仅有那么几人。很多年前倒是似乎有过一位女子时常用这样的口气模样和自己说过话,可惜了,那人早已经不再人世多年。

“你?仙灵界的小娃娃,怎么知道我惯用的药剂?”

“我的师叔,经常提起您呢,他说您医道高明,自创的几种药物非常好用,即便在仙灵界,也是我们学习的榜样。你那些回春丸,驱毒散和金创再生膏,我们都记得。”穆雪笑吟吟地说。

年叔,相处了一辈子的老朋友了,他的性格穆雪摸得十分清楚。

果然那位年迈的医修挺了挺矮小的身躯,有些控制不住地扯了扯嘴角,鼻孔轻轻哼了一声,“一群表里不一的伪君子。”

“都上来吧,领你们去浮罔城待几日,见见世面,省得把可怜的小命全送在这里。”他拍拍自己脚下的葫芦,将它变幻得极大,“当年喊打喊杀地离开,如今竟然还要我帮他带奶娃娃。真是个不要脸面的家伙。算我倒霉,就偶尔行善一回。”

林尹和一身绷带的萧长歌面面相觑。年再桃的名字他们是偶尔有从师尊的只言片语中听到过。记得师尊每一次都骂骂咧咧咬牙切齿。有说过是大家学习的对象这样的话吗?

想不到他们作为师尊的亲传弟子,竟然比不上张小雪这位偶尔来旁听的外峰之人。连师尊真实的心意都不曾了解清楚。

第71章

广袤无垠的荒原, 地平线上涌出成片小小的鹄人。

浩浩荡荡的队伍如暗夜中的潮水一般淹没大地。

大家坐在巨大化的宝葫芦上往下看,看着那些小小的妖魔顶着个子的小包裹,推着小小的木车过境迁徙。

一群翎羽洁白的夜照族翩翩然从上空飞过, 几个年轻的夜照族姑娘打闹追逐着, 擦着葫芦的边缘掠过去。

萧长歌看着那些无忧无虑,自由自在的笑颜, 看得愣住了。

“这些妖魔的战斗力都十分低下, 只有繁殖能力强大。但漫长的岁月过去,他们还一直延续存活在魔灵界的大陆上。”

年叔看起来脾气不好, 却是一位好老师,沿途细细介绍魔灵界的总总风物,

“倒是很多曾经强大无双的魔物,因为繁衍的困难, 反而渐渐消失不见了。”

程宴手持一本笔记本, 双目放光, 一边记录, 一边连连点头。

其他坐在葫芦上的人一个个听得认真,便连伤重起不了身的卓玉,也都睁开了自己的眼睛。

在仙灵界,人类占据了大部分的生存空间, 妖魔在那里已经十分罕见。这样成群结队的妖群, 只能在明灯海蜃台上看一看而已。

不久之后, 抵达一片雪原。

巨大的轰鸣声远远传来,在皑皑白雪累砌的松林之中,一只青色皮肤, 獠牙突出的高大魔物,站立在连绵的雪松之中大声嘶吼, 发狂肆虐,推倒成片成片披着白雪的银松。

在他的周围,十来个人类修士上下穿梭,各种强大术法阵符的光芒,在漫天扬起的飞雪中交错闪烁。

这一行人显然战斗经验十分丰富,配合调度默契,甚至还有一位英姿飒爽的女修,专门悬立在高处指挥。

“快快快!魔物要暴走了,开防御法阵,阵法师呢,吃屎去了吗!”

“伤员抬下来,医修抓紧抢救。”

“我艹,铁牛你在干嘛?早上没吃饭?拖住魔物,别让他跑出法阵范围!”

这位负责指挥的姑娘显然脾气不好,一边调度一边破口大骂,但在她这样风格的指挥下,战斗倒是进行的有条不紊。

肌肉虬结青面獠牙的巨大妖魔穿着一件破旧的短衫,挥动着巨大的手臂,左右奔袭却无济于事,眼见着只要继续消耗下去,拿下他不过是时间问题。

穆雪一行人远远停下来旁观。

“他们看起来好厉害,身经百战的样子。”

“原来还可以这样配合,左右拉着魔物来回跑。主战的战士少很多压力啊。”

“听说魔灵界这里,狩猎妖魔是家常便饭,甚至很多孩子从很小起就跟着父母上战场了。”

“就快结束了吧,我看这魔物已经要不行了。”

众人待在远处,心情放松,七嘴八舌地看热闹,等着看这场精彩的狩猎轻轻松松结束。

变故只发生在一瞬之间,也不知道哪里出了细微的差错,战斗中的魔物突然发了狂,一把抓住了闪避不及的一位修士,塞入口中咔嚓咬成两半。

另一位急着想要上前救援的战士,被那魔物的大手一挥,只在雪地中留下一抹惨不忍睹的殷红。

刚刚还有条不紊,轻松愉悦有如训练场的战斗转瞬之间成了修罗场。

归源宗的大部分弟子不仅没有参与过真正的实战,甚至连死人都不曾见过几个,何况是死状这般凄惨的情形,顿时个个面色煞白。

林尹当场扭过头去就吐了。

余下的修士在魔物发狂,又失了主战人员之后,却丝毫没有显出慌乱,似乎极为习惯了一般,分头四散撤离。由飞行速度最快且灵活的一人引走双目血红的妖魔。

负责指挥的那女修踩在飞行法器之上,如疾风一般掠过雪原,狂怒的巨魔穿着破旧的大裤衩,迈着赤脚,在雪原里飞奔,跟着她身后紧追不舍。

程宴使出法天象地,巨大的金身出现,双臂交错挡住了那只怒目圆瞪,红发如火的妖魔。

飞遁中的女修立刻踩着法器一个急转,翻手祭出一枚宝印,那四方形的宝印金光灿灿,从天而降,轰一下砸在魔物的头顶。

这妖魔历经长时间的战斗,已近油尽灯枯之状,这一下被法宝砸在天灵盖上,当即被砸趴在雪地里。

女修手下一刻不停,接连操纵宝印狠砸了十余下,直至那妖魔的头颅血肉模糊,不再动弹为止。

那女修落下地面,踩在巨大的妖魔尸身上,抽刀从那残躯里一刀剔出了妖丹,收入怀中。同时她将妖魔一对突出嘴外的尖锐獠牙取下,捧到程宴的面前。冲着他抹了抹脸上的血,倒也不多说话,抱拳转身离去。

程宴美滋滋地捧着那对染着红白液体的獠牙回来,还端给丁兰兰等人看,“要吗?炼器的好材料。”

丁兰兰看着那黏黏糊糊不知挂着什么的巨兽牙齿,脸色发青,勉强摆摆手,“你,你先收着,回头我用傀儡和你换。”

历经了这一出,夜色已经深沉,年叔领着他们进入了雪原中一处造型奇特的建筑之内。

这叫做里站,外设置防御和隐蔽的法阵,内有负责扫洒驻守的人员。是用来给在外狩猎的修士们集中休息的地方。

进入了里站之后,大厅内早早坐了不少战场上刚刚退下来的战士。他们有的兴奋不已,喝着酒高谈阔论。也有些浑身浴血,面色肃杀,郁郁不乐地坐在角落里。

穆雪一行人进入,除了个别抬起头来看看,并没有引来过多的关注。

他们找了张桌子坐下,点了不少没吃过也没见过的魔灵界特色菜肴。

几个魁梧大汉,脚边放轩辕战斧,在左近的一张桌边踩着凳子大碗喝酒。

“干了!哈哈,这一次若能活着回去。就去天香阁好好花销花销。”一男人摸着下巴的络腮胡,摇晃脑袋,“师师生得艳冶,媚娘妩媚多情,小鱼最是体贴。我倒是不知该先找谁?”

他的同伴哈哈大笑,“这一票若是成了,三位姑娘一起包圆了也花费得起。”

在另一侧的桌子四周,围坐着一群披着铠甲的女修,她们口里谈论的话题,竟也和男人一般无二,

“弄玉馆新来的莲官人见过没?纤腰一把,玉足堪怜,最主要还是清官人。”

“我不喜欢扭扭捏捏的新官人。还是秦小哥最合我胃口,人温柔,活又好,百看不厌。”

坐在中间的归源宗弟子们脸都听红了,丁兰兰悄悄拉了拉穆雪的衣袖,“她们还真敢说啊。”

埋头吃饭的穆雪唔了一声。

这在魔灵界是习以为常的事。

在这里人人过得是刀口舔血的日子,就像刚刚被魔物拍死在雪山的两个魔修一般,谁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见着明日的太阳。

战场上下来,胸中杀意未退,血气蒸腾。这时候只有另一种原始的本能,最能纾解淤积于胸的情绪。

在这样充斥着黄段子和拼酒划拳声的酒肆中,吃着不曾见过的异域小吃,归源宗的年轻弟子们,悄悄你看看我,我瞅瞅你,都觉得有一种异样的新奇感。

不多时,桌边走过来了三位年轻的女修,个个姿容俊美,风骨飒爽,举动风流。

为首的便是刚刚遇见过负责指挥战斗的那位修士。

只见她端着酒碗敬程宴,“多谢大哥出手相助。我叫英子,这些都是方才一起战斗的姐妹。”

程宴红了脸,局促地端起自己的酒杯站起来,接了她的敬酒。

短发笑起来有一双酒窝的英子上下打量程宴,目光逐渐变得热烈而多情,她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意,轻咬红唇,语调温柔,“哥哥不如去我们那桌坐坐。大家都想好好和你道个谢。”

程宴手足无措地连连摆手拒绝。

一左一右挨上来两位青春年少的姑娘,挽着他的手臂,软语温言相邀。

她们刚刚经历了殊死搏斗,她们刚刚失去了同伴,她们或许也没有明日。她们想要和喜欢的人一度春宵。

程宴急忙挣脱,红着脸道,“你们听我说,我练得是金刚不坏法门,童子功,修成之前绝不能沾女色半点!”

三个女孩面面相觑,愣了半天,松开手,噗呲一声笑了,“童子功?啊――噗呲。”

“哎呀,那真是抱歉,不打扰了,不打扰了,哈哈。”

直到她们走了回去,那边的桌子周围顿时爆发出嘻嘻哈哈的笑声,

“童子功?这年头居然还有人修童子功,哈哈哈。”

“哎呀,真是笑死我了,这都是从哪里的深山古寺来的人?几百年没听说有人修炼这个功法了吧?”

“那么大个的人了,竟然连……都没尝过吗?真是可怜。”

“别笑了,人家还帮过我们呢,快忍住。”

女孩们转过头来,合并双手和程宴道了个歉,“抱歉抱歉,不是故意笑你。我们只是……噗……太久没听说了。”

在仙灵界能修习童子功者,说明心志坚定,清心寡欲,是一种说出来引以为傲的事。谁知到了魔灵界,风俗一改,到了年纪却没有过伴侣足以成为所有人的笑柄。

程宴面红耳赤,借口去给养伤的卓玉送饭,早早离席走了。

穆雪吃着令人怀念的食物,听见隔壁桌几位女修正在讨论弄玉馆新入行的小馆,“清纯得很呢,摸摸小手就满面羞红,泪眼婆娑的。”

穆雪下意识看了岑千山一眼,想起刚刚自己不过是一个吻,就把他亲得双目失神的模样。

此刻的他一身黑甲,劲腰长腿,气势凌厉。不过是那样按着刀随意坐了片刻,便已引来不少女子热情的目光。

谁能想到他还那样的青涩单纯。禁不起半点撩拨。

本来以为时隔了百年,自己才迟迟弄明白自己的心意,下手这样的晚。他必然已经知道风月的滋味。却想不到他还能把一切都完完整整的留给自己。

穆雪想到这里,不由心猿意马了起来。这才知道,情之一事,没有沾到滋味还好,一旦初尝了,就免不了日思夜想,食髓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