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苏安的反应十分平淡,好似和她说话的是个不相干的外人。

和苏衍一个样,油盐不进。

“今天呢,姑父是来特意找安安的,你姑姑特意让我来接你,她想你了。前几天就一直和我念叨,你姑姑她身体一直不好,大半时间都在医院,好不容易出了院,得了空,就想见见你。安安应该不会拒绝姑姑的吧,你姑姑可是一直把你当亲女儿养呢。”

苏安下意识想拒绝,话还未说出口,从车上下来了两位保镖模样的男人。

“苏小姐,请。”

苏安看向唐仕仁,将眼底的厌恶遮掩而去。

唐仕仁浑然不在意,说:“安安,你姑姑中午煲了汤在等你呢。”

保镖拿过苏安手中的伞,做了个请的动作,跟着重复了一遍:“苏小姐,请。”

苏安手一松,手中拎着的鸡胸肉跟着掉到了地上,白色的塑料袋很快染上泥水。

两位保镖拥着她上了车。

随后唐仕仁跟着坐了上来,秘书和司机坐在前面,苏安的身边坐着唐仕仁,最后面一左一右坐了两位保镖。

“砰”地一声,车门被关上了。

苏安看了一眼被不小心掉到地上的鸡胸肉,不自觉捏上了指间的戒指。戒指上钻石熠熠,在车内灯光下,十分夺目。

“姑父。”苏安开口。

“安安说,有什么需要,姑父立马吩咐下去。”唐仕仁在装糊涂。

“姑父似乎忘了,这是个法制社会。”

唐仕仁听了,背靠着座椅,闭上了眼睛,说:“是啊,法制社会,天子脚下,越是发展啊,法律越是完善,社会一片和谐。”

听唐仕仁不着边际的话,苏安索性闭上了嘴。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不与傻逼论长短。

汽车行驶的速度很快,车轮溅起丈把高的水花,雨刮器在不停地运动着。

临近中午,雨越下越大,天色愈发的昏暗。

酥宝被苏衍抱着,画了一上午的“一”,桌上堆的全是他随手画的废纸。

一上午下来,酥宝歪歪斜斜的小一越写越有样儿了。

“小一下面再加一横,就是小二。”苏衍的声音不经不慢,提着笔在略短的一横下面添了个更长的一横。

“喔!”酥宝好奇又专注地看着,嘴巴张成了O字型,丝毫不掩饰对苏衍的崇拜和喜爱。

“上面一横比下面的一横要短一些。”苏衍以此类推,说:“小二下面再加一横,便是小三,和小二一样,最下面的横都是最长的。”

苏衍写字的动作落到酥宝眼中就和变戏法一样,他觉得十分有趣,一会加一横一会加一横,一二三好好玩。

“爸爸。”酥宝踩着苏衍大腿,站了起来,奶声奶气地说:“小四是四条横吗?”

苏衍:“…”

抱稳了酥宝,苏衍说:“不是,明天教你写小四。”

“安安教酥宝画画,衍衍教酥宝写字字!”酥宝勾着苏衍的脖子,小脑袋使劲蹭着苏衍的脸颊,头顶的软毛被蹭得直接翘了起来。

“安安呢?”酥宝一边蹭一边找苏衍要苏安。

苏衍蹙了下眉,从刚才开始他的眼皮一直在跳,心思越来越烦躁。往日里苏安应该过来找他和酥宝了,逗一会酥宝,顺手喂他吃一点东西。

“安安今天还没有喂我吃小饼干。”酥宝的声音透着股委屈。

苏衍抬手顺了顺他的脊背,抱着酥宝起身,说:“我带你去找安安,好不好?”

“猴呀!”

苏安的电话打不通,处于关机状态。

苏衍单手抱着酥宝,取了把伞撑开。

伞桶里苏安常用的那把伞不见了,小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雨打芭蕉的声音。

下雨天,住宅区没什么人在外面。中药堂里的中药草的味道重了许多,何爷爷和何奶奶拿了本老旧的书在核对着什么。

苏衍说明来意,何爷爷掳了一把胡子,咳嗽了一声开口:“安安呐,今早我还真没见着她呢。我买菜回来的时候,巷口堵了辆车,路不好走。我换了条路回来,安安可能是迷路了。”

“有可能,这些年一直在传拆迁拆迁的,不少家偷偷修了房子了,为了扩大面积,占用路面,弯弯绕绕的路很容易迷路。”何奶奶附和。

“打扰了。”苏衍点了下头,说:“谢谢。”

出了中药堂,苏衍抱着酥宝慢慢向巷口走去,酥宝趴在苏衍肩膀上,沉默了许多,没了平时的话痨劲。

巷口不见堵着路的黑色汽车,路口散落着白色的塑料袋,里面的食材都是新鲜的。

苏衍瞥了一眼,想到苏安早上哄酥宝乖乖练字中午给他做白水鸡胸肉的。而巷口被丢弃的塑料袋里正好有酥宝喜欢吃的鸡胸肉和中翅。

脖颈处传来一阵湿热的感觉。

“你哭了?”苏衍探了探酥宝的脸,酥宝脸上湿漉漉的。

酥宝不知道什么时候哭了,勾着苏衍脖颈,趴在他肩膀上哭的一抽一抽的,奶音一颤一颤的。

第43章 拉勾勾哦

苏衍一手抱着酥宝, 一手撑着伞,伞底下酥宝趴在他肩膀上小声地哭着, 软软小小的身子轻微地颤着。

伞下的世界很静,隔绝了外面的雨声, 小小的伞下只有小孩子克制而又细微的哭声。

靠的太近,苏衍甚至能感受到酥宝贴着他胸口的心脏, 一下又一下地跳动着, 那么小, 却鲜活而又有力。

他脖颈处的湿润的感觉愈发的明显。

抱着酥宝慢慢往回走, 苏衍轻柔地顺着酥宝的脊背, 一下又一下地安抚着,问:“酥宝告诉爸爸为什么要哭?”

他的声音是难得温润, 表情却是一片冷漠,甚至轻眯着的眼睛中透出了股狠意。

酥宝一听苏衍的声音,哭得越发的收不住了,声音比刚才压抑的时候大了一点,一只手握成小拳头,另只手蜷缩着的手往嘴巴里塞。

苏衍将酥宝的脸转向自己, 收敛了刚才的冷漠和狠意,看着酥宝。

和安安如出一辙的长睫毛上挂着泪花,小小的鼻翼上缀着大颗大颗的眼泪,漂亮的眼睛哭得通红的。

“我想安安。”酥宝颤的奶音说, 小拳头攥得紧紧的, 眼睛眨巴一下, 豆大的泪珠往下滚,跟着又重复了一遍:“我想要安安啊。”

“我想要安安。”

酥宝太小了,还不会控制的自己的情绪,而小孩子往往又是最敏感最有灵性的,他能隐隐约约之中感觉到什么,却又表达不出来,没办法说出来又不知道安安去哪了,只能哭。

“你乖乖吃完午饭,然后爸爸哄你睡觉,等你睡醒了就能见到安安了。”苏衍的指腹在酥宝的眼尾下面轻轻地扫了一下,哄着:“所以,小酥宝你不要哭了,嗯?”

“你哭了,安安会难过,你想安安难过吗?”

酥宝打了个颤,睁着大眼睛,打了个哭嗝,眼泪就是止不住,小小的鼻子一缩一缩的。

“安安说什么?”

“说什么。”酥宝白嫩的手背遮在眼睛上,似乎是想揉眼睛,刚动一下被苏衍拦了下来。

“安安说酥宝再哭就是居,你是居吗?”苏衍压着心底里对唐仕仁的薄怒,耐着性子哄着酥宝。

酥宝挂的泪花的眼睫毛颤了颤,又打了个哭嗝,摇了摇头说:“不是。”

回到小院子,苏衍拧了快热毛巾出来,将酥宝的脸洗干净后,喂他喝了小半杯温水。

外卖送的很快,苏衍喂酥宝吃完午饭,将哭过的酥宝抱到了他的小床上。

“爸爸。”酥宝裹着自己的小被子看着坐在床边的苏衍说。

“嗯。”苏衍坐在酥宝的床边,一只手轻轻地放在酥宝的小肚皮上,隔了层轻薄的小被子拍了拍酥宝的肚子。

“我睡醒了,就能见到安安吗?”

“嗯,等你睡醒了。”

酥宝听了,从小被子里伸出一只手,小小的尾指竖了起来,说:“拉勾勾哦。”

“拉勾勾。”苏衍的尾指刚碰到酥宝的尾指,酥宝的尾指就软趴趴地勾住了苏衍的尾指,酥宝的手很小,尾指也短,手指头卷着苏衍的尾指,恰好勾住。

得到苏衍保证的酥宝睡的很快,可能是哭累了又怕苏衍离开他,小小的尾指一直勾着苏衍的手指。

等酥宝睡着了,苏衍小心翼翼地抽过自己的手指,给酥宝掖好背角,出去打了通电话。

助理团队接到大BOSS的电话,皆是感到后颈的皮肤一紧。

大BOSS休假,他们一群助理秘书自然会比平时轻松不少,大BOSS一回来就意味着接下来又要忙的天昏地暗。

高林战战兢兢地接了电话,没说几句,脸色瞬间变了,说:“是,马上就准备。”

没聊几句,电话很快被挂断。

窗外的小雨淅淅沥沥的,一直没有停歇,枝头叶尖挂着晶莹的水珠,空气愈发的清新。细雨砸到院子里的水泥板上连水花都溅不起来。

苏衍垂着眼睑,拨通了林奕的电话。

唐仕仁没找他,不代表他不知道这件事是谁做的。

林奕接了电话,背抵着书房的书架,屈指压着太阳穴,听着苏衍有条不紊地叙说,大步走向书房的桌子晃了晃鼠标,看了眼电脑桌面上显示的A股股票走势图,说:“你疯了,时间不够。”

“够了。”苏衍抬指敲了敲桌面,被低垂着的眼睑遮住的眼睛里具是冷漠和狠意,连声音听上去都让人冷到骨子里:“足够签字的时间了。”

音调很平,似在说无关紧要的事。

只有林奕知道,苏衍是动怒了。

签个名字而已,苏氏大股东里面最长的名字不过才三个字。

三个字,能要多久,几秒钟。

林奕:“…”

签个字?

林奕硬生生把想骂脏的冲动憋了回去。

“什么时候的事?”林奕捏着衬衫领口的扣子,解开了几粒。

“我回来之前。”

“OK,你够狠。”林奕半开了句玩笑,收敛了玩世不恭,神色认真的说:“苏衍,还好我们不是对家。”

苏衍的城府太深了,唐仕仁不过是近期才来招惹他,他却在回国之前就盯上了苏氏制药,不动声色地渗入了苏氏制药的管理层,和苏氏制药的大股东接触了个遍。

唐仕仁手中掌握的股份不少,但是分散在其余股东手中的股份同样可观,一旦收购完这些大股东手中的股份,苏氏制药又要变个天。

苏衍没说话,一言不合把电话挂了。

天色愈来愈暗,好似夜晚一般,犹如被浓墨泼过。

盛明智和高林负责合同的事项,苏衍的司机来的很快,不到一个小时,一辆加长版的黑色迈巴赫准确地停在了小院子门口。

皮松了好几天的高林和盛明智拿着文件下了车,身后跟着他们的秘书。一行人皆是正装,撑着黑色的伞,静静地立在小院子外面。

苏安的电话依旧打不通,唐仕仁也没有任何联系他的意思。

同一时刻,对比风起云涌、变化莫测的资本市场,国内媒体不知从哪得了风声,大肆报道起了苏氏制药的女婿,也就是美国大通投资银行亚太地区的总裁苏衍。

网络报道刚出发没多久,一家人又整整齐齐地上了热搜。

一时间众人错愕不已。这不是前不久才闹上热搜的吗?这家人是热搜体质吗?

【掌阅快讯:前不久的国民宝宝的妈妈是女王An就够让人吃惊了!没想到这位女王An还是江淮苏氏一向低调的大小姐。

难怪能让大银行家苏衍苏先生心动,本来就是门当户对好吗!大声告诉我,配不配!

小编跟过不少大银行家苏衍苏先生的报道,一向冷漠的苏先生竟然也有这么温柔的一面,抱宝宝的动作太温柔了吧!突然羡慕起了两岁半的小宝宝啊。】

网络快讯不同于纸媒体报道,讲究就是标题劲爆,内容直白。短短小几百字的报道,再次将苏氏制药推上风口。

一向低调的苏家大小姐竟然嫁的是苏衍,而苏衍背后的苏家资本完全撑得起摇摇欲坠的苏氏制药。

别说一个苏氏制药,撑十个都没问题。

原本要对苏氏制药进行抽贷的银行犹豫了,接连打电话和唐仕仁进行商谈沟通。

苏安跪坐在蒲团上,小口小口地抿着姑姑泡的茶。

茶桌设在落地窗前,下面铺了层厚厚的毡子。

苏苓身上披着件外套,在仔仔细细地询问着苏安的事,时不时捻着手中的佛珠。

苏安一一说了,隐瞒了她和苏衍分开三年的事。

“咳咳。”苏苓清咳了几声,一只手捂着胸口,柔声细语地说:“我们安安真的长大了呢,你和苏衍结婚前几年,还晓得回来看看我,现在都不回来看看姑姑了。”

“以后会常来看看姑姑的,苏衍的工作调回国了。”

“是这样吗?”苏苓一听,展了笑颜,说:“我听你姑父说,你们现在就住在N市?”

苏安点头。

客厅里点着佛香,室内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味,淡青色的烟雾袅袅。

苏安看着一脸病容的苏苓,抿紧了唇。

她们苏家的人好像都不是长命百岁之人。

苏苓聪慧,但不管事,自从她父母死后,苏苓彻底不再管苏氏制药的事了,这也让唐仕仁有了可趁之机。

她不关心时事,不爱看新闻,不上网不出门,只守着她看见的一方小天地,再加之身体不好,连苏衍调任的消息都不知晓。

“姑姑,我手机没电了,有充电器吗?”苏安问。

“有的,我去叫人给你拿。”

苏苓走了,室内彻底安静了下来,佛香未燃完,檀香袅袅,落地窗外的雨丝细密,雨滴落在荷塘中,晕开了一圈又一圈的水纹。

唐仕仁接完银行打来的电话,进来了。

苏安捧着茶杯,抿了一口,余光看向唐仕仁,问:“姑父的目的达到了?”

“姑父的目的达到了啊。”唐仕仁笑得面容和蔼,说:“你姑姑可是想你好久了,她今天心情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