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杨双双也跟进来,我问她:“你…你有没有听到一阵悉悉嗦嗦的声音?”

杨双双的脸,在夜色下灰白,捂着心口说:“你不要吓我好不好!”她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地听了一会儿,颤声说:“好像…好像是有…”

我正想建议说:“那正好,我们回去吧。”她却强打起胆量说:“不过…没关系的,我们不是有两个人嘛…那声音…也许…可能…只是雨打在树叶上的声音,或者…有些小小的动物。”她紧紧拽住我的胳膊,仿佛要把我像个木桩子一样钉在地上。

我只好找话题说:“你说,江京怎么个与众不同法?难道跟你的爱好…鬼什么的,有关系?”

“太有关系了。你知道阴阳五行风水的说法吧?”

我点点头,点得很费力,因为一听什么阴阳五行,头都大了。

杨双双说:“跟你比较简单地说吧,基本上所有的地方,从五行的角度看,都不会十全十美,比如河北遵化清朝皇室的祖坟东陵,位于标准的龙脉上,风水上几乎无可挑剔,更是处在阴阳的枢纽,简单说,十分和谐。但从五行上看,缺水和缺金。风水师肯定跟皇帝说了,所以皇室特意在东陵内部设了一口金井,定期会往里面扔金珠财宝。以至于扔得过多,出现了‘溢金’的问题,也就是说,金的成分过多了,失衡了…”

我心想,神啊,救救这个孩子吧。瞧她满嘴都在胡说八道什么呀!

“…后来怎么样了呢?民国的时候,东陵遭到军阀孙殿英的肆意抢掠,也就是说,受了刀兵之灾,就是太多‘金’引起的。现在我们回来说说江京吧,仔细分析一下江京的地理环境就知道,江京太与众不同了,很惊悚的一种与众不同!江京,大概是全中国唯一的地方,金木水火土,五行都缺!”

我觉得有些奇怪:“你敢肯定吗?至少,我觉得,金木水火土里,‘水’是绝对不缺的,江京又有清安江,又有昭阳湖,就算比不上江南和湖广的水乡,好像也差不多了,怎么会缺水呢?”

“有河流湖泊并不代表五行不缺水,清安江和昭阳湖的问题,是它们走的都是江京的外缘。”

脚踩在地上湿湿的杂草上,我们走过一排排矮小的冬青和松树。我敢打赌,苗圃里只有我们两个人,这样的雨天,连恋人们都不出来了,偏偏我们两个那么积极,要是让人看见了,一定会浮想联翩。

也不知是我在浮想联翩,还是真有其事,我的耳朵里,又传来那悉悉嗦嗦的声音。我停下脚步,侧耳倾听。

那声音也停下来了。

这是什么鬼地方!我在心里向自己保证,三分钟后一定打道回府。我问:“可我还是没听出来,江京五行都缺,为什么会让你这么兴奋?”其实不是问题,只是一句评论。

“这个…这是一种比较有争议的理论,有人认为,五行都缺的地方,会是一个很自由无约束的地方,或者说,一个很混乱的地方,会是…会是阴阳界相交的地方。”

“天哪,也就是会有鬼的地方!”我感觉她鬼话连篇,授课这么辛苦,我这个做学生的,总得有些收获。

“完、全、正、确!”杨双双显然也为我的开窍感到高兴。“其实这不是我的新发现,江京的古人们不但知道,而且运用了这个发现,比如说,我们现在所处的苗圃,猜猜以前是个什么好地方?”

我忽然停住了脚步。

我怔住了,惊呆了,看傻了。

一股阴丝丝的风,吻上了我的脸,然后开始轻轻啮着我的肌肤,我在忽然间冷到了极点。

杨双双显然没注意我的变化,还在撒娇:“猜猜嘛,随便猜一个,你肯定想不到的。”

“墓地。”我终于从痴呆状态中摆脱出一点,半痴呆地说。

这回是杨双双吓到了,她也一怔:“你…你再说一遍!”

“墓地。”我重复,“这难道不是你要的答案?”

“是…是,可是,你怎么知道?”杨双双推了推眼镜,显然因为我这个毫无天分、毫无鬼缘的家伙说对了答案,她生怕“跌破眼镜”。

我继续呆了一阵,琢磨着怎么告诉她我的发现,终于,我准备实话实说:“我看见的…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看到的这里,是一片墓地,很多的坟头、墓碑。”

仿佛就是一瞬间,苗圃里的那些冬青和松树都不见了,我的面前是一座座坟茔,我的脚下是零落茅草,我的头上是一轮冰冷的月亮。我的身体,被那始终挥之不去的冰冷包围着。但对眼前景象的惊诧,竟让我忘了颤抖。

而且,从杨双双惊讶的神色可以看出来,她的面前,依然是苗圃里的小树和小花,我们两个,就像同时同地,身处在两个世界。

两个人又呆立了好久,杨双双问:“你是说,你现在,已经不在苗圃?你是说,你现在,是在一片墓地中?”

我点点头,反问:“但是你,还是在苗圃里?你没有看见任何坟头墓碑?”

杨双双也点点头。

至少,我们可以看见对方。

“这里,过去是墓地,其实整个江京当年几乎就是个墓地之城!”杨双双继续回顾历史,“大概一百多年前,这里开始变化,很多墓地都被迁走或者索性重挖重整,盖了楼房,建了租界。”

“可是,杨教授你帮我解释解释,为什么我还是看到了坟地?”

“因为墓地被破坏后,实体虽然不存在这个世界上,但还存在于另一个世界里,就是所谓的阴阳界!这正好是证实了,江京真的是个阴阳界址!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那么多鬼事,都发生在江京!为什么会有‘江京十大鬼地’的说法!”

悉悉嗦嗦的声音又响起来。虽然轻微,在我耳朵里却放大了无数倍,盖过了杨双双的弘论。

也就是在此时,它,陡然扑向了我!

我惊叫一声,本能地后退。但它只是将那张丑陋的脸停留在我的面前,两只厚重眼帘包不住的突眼直勾勾地看着我。

这是一条蛇,但又百分之百不是一条蛇。因为据我有限的动物学知识,蛇不但没有腿,而且没有四条腿。这条怪物的头像极了蛇,和动物园经常可以见到的蟒蛇头差不多大,不同的是,嘴边一左一右,露出两枚尖利的牙齿,像是两把匕首。

它这样盯着我足有半分钟,突然又向前一扑。

我已来不及闪躲逃避,索性闭上眼。如果是噩梦,就让它在此结束吧。

但这一切的确是噩梦,而且没有一点要结束的意思!

那条古怪的爬行动物的身体扑在半空,像是撞到了一堵无形的墙,虽然竭尽全力要向我进攻,对我进行撕咬,却无法突破那无形的障碍。

我不知是该觉得庆幸还是悲哀,但还是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两步。

杨双双的声音又响起来:“你在干什么?为什么好像很害怕的样子?”

我可以看见她向我走过来,踩在墓地上。

“那条蛇…那个怪物…”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什么蛇?哪里有怪物?”显然,苗圃里最幸运的人是杨双双,她看不见我看见的东西。

“墓地里,在…那个…阴阳界里,有条像蛇一样的怪物,想咬我,但好像又咬不到…它现在,灰溜溜地爬走了…”

确切说,它飞快地跑走了。四条粗短的腿,快步如乘云载风,细长的尾巴似乎也在帮助它奔跑,在地上一颠一颠,转眼就没在一片墓碑之后。

你往哪里跑?

实话说,我当时真的不知道脑子是怎么想的,居然追了上去。

又是一个值得后悔的决定。

“你干什么!”杨双双的脚步声跟在我的后面。

我回头叫:“我要看它去哪里!”我随即啊哟叫了一声,脑门好像撞到了苗圃里的某棵树。我这才想起来,我现在是阴阳界的明眼人,却是现实世界里的一个盲人。

我只好停下脚步,但已经晚了——我看到了一切。

我看到了令我终生难忘,一定会屡屡出现在我梦里的景象。

首先,我发现虽然惨月高照,地上却没有我的影子。而那些墓碑的高高低低的影子却历历在目。不用杨教授分析,我也懂,我目前还只是个旁观者,我并没有进入那个倒了八辈子霉的晦气世界,所以那条“有脚蛇”也咬不到我。

同时,我在地上看见了一个幽幽浮动的黑影。

黑色投影,在地上鬼魅般飘移。

我抬起头,昏白月光下,是一只硕大的鸟,像鹰隼,滑翔而下。

谢天谢地,它的目标不是我。

而是前面一个苍白的身影。

那是一个女子纤柔的背影,白衣如霜,长发如瀑。她身上的裙衫,不知是哪个年代的,绝非今夏流行的新款,好像是几百年前的时尚。她张开着双臂,仰面向天。

我几乎要叫出声来,因为她的脚下,趴着刚才试图袭击我的那种似蛇非蛇的怪物。

不是一条,而是六条。

而那只从天而降的大鸟,这时可以看清它的嘴脸一二,像是鹰,但好像比最凶恶的鹰的面容更凶恶百倍。最让我刻骨铭心的,是它一双鲜红的双眼。

鲜红如血。

两道血光直扑向那毫无防备的白衣女子。

更多的血光。

几乎同时,地上那六条蛇样的怪物,也都窜上了那女子的全身。

我惊叫!你为什么不逃?你为什么不反抗?

她仍是那样,张开双臂,长袖翩翩,像风中飘零的蝴蝶,任凭虫豸猛禽的咬啮。

也许,她在哀嚎,但我听不见。我只是个看客。我想帮助她,但无能为力。

我捂住了双眼。手心里是泪。

“你怎么了?为什么那样叫…天哪,你怎么在哭?”杨双双的声音又响起来。

我放下手,发现她就在我面前,仔细看着我的双眼。

“没有…没有…”我努力保持冷酷形象,“我只是打了个哈欠而已…那个怪物又吓了我一跳。”

我再放眼望去,似乎看见刚才那女子站立之处,只剩下一具白森森的尸骨。一切好像都模模糊糊的,看不真切。

说实话,我也不想看真切。不管这是不是什么阴阳界,这不是属于我的世界!

可是,我当时并不知道,我等会儿要看见的景象,比刚才的杀戮更要惨烈不知多少倍!

“可是…”我开始心慌,“你还没有告诉我,我怎么能从这个坟场走开,怎么回到现实中的苗圃?”终于,那女子的尸骨也从我视野里消失,好像刚才真的只是一个噩梦。此刻我的面前,昏暗的夜色下,一望无际都是坟堆和墓葬。如果按照正确的方向走到宿舍楼,今晚我只能趴在一个坟头上进入梦乡。

好在,我能看见杨双双眼镜后目光闪烁,她也在想着同样问题。

终于,她开口,这次,语调中透着一种怪怪的感觉,有些狐疑,有些期许,有些兴奋,甚至,有些惊惧:“你…你是谁?”

我这才想起来,刚才一直没有向她自我介绍,毕竟我的初衷是来“潜伏”的嘛。但现在没有隐瞒下去的情理,我说:“我叫…我叫欧阳菲。”

如果这时我拿出手机给杨双双拍张大头照,你会看见史上表情最复杂最纠结的一张脸,惊愕、沮丧、激动、迷惑、喜悦、畏惧…

“你叫欧阳…”看来,姓欧阳就可以了,有没有后面的名字都无所谓。

“菲,欧阳菲。”我还是要保持自身的完整。

“欧阳倩是你的…”

“小姑。”

“欧阳姗是你的…”

“小小姑。”

杨双双全身一震,向后退了两步,看得出,是畏缩的后退:“你是真正的欧阳世家后人!”

“这…这不是我的错啊,姓欧阳不是我的决定啊…”

杨双双忽然冲上来,紧紧抱住了我,嘴里重复着:“你是真正的欧阳!”我这才明白,原来她刚才后退,只是为了给这个拥抱做助跑。

被一个见面不超过半个小时的“同性友人”这么热烈地拥抱着,我想换作你们一定也会觉得有些不自然,好在,这个时候,我还真感谢“人气”。

她忽然又松开手,我的呼吸也顺畅了些,听她喜庆地说:“好消息,我能抱上你,说明你的身体还在苗圃,在现实世界里;只不过,现在看来,是你的眼睛…你的眼睛,可以看见阴阳界的景象…”

“可是…”我抗议着,“这种事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还有那阴阴冷冷的风,像一团丝麻,紧紧缠着我。

“你以为阴阳界无处不在的吗…这只是说明,在这个特定的地点,特定的时间,你能够看见百年前的荒坟…”

“但为什么你看不见?为什么是我?”

杨双双的目光越过镜框盯着我:“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糊涂?”

“杨教授,你就开导开导我吧。”

“为什么是你?你真的不知道?那你总该知道,自己姓欧阳吧?”

“姓欧阳的人成千上万!”

“但是和欧阳倩、欧阳姗一脉相承的却只有你一个!好了,好了,看来你真的是不知道,”杨双双对我,有种无可救药的绝望。“我说出来,你不要奇怪,不要害怕,我呀,因为对欧阳倩特别崇拜,所以对你们欧阳家,做了极为深入细致的调查…”

“你…你…是有点可怕。”

“其实还好啦,那个时候,我还小嘛,没有坏心的。只是很好奇,按照现在的说法,只不过是‘人肉’一下…当然,比‘人肉’还是要更深入、更彻底些,应该算‘人骨’、‘人筋’、‘人血’…”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快说你的研究结果吧!”

“天下姓欧阳的,追本溯源,都是‘卧薪尝胆’的那个越王勾践的后代,自古到今,出过不少名人,欧阳詹、欧阳修、欧阳海、欧阳震华、欧阳锋…”

“欧阳锋好像是编出来的名人!”我再次抗议。

杨双双跟没听见一样:“你们这一系的欧阳世家与众不同,明朝时,祖上出过一位震古烁今的大魔法师。”

“欧阳波特?”

“差不太多,你可以查到一些明朝和清朝人写的记录,说一位叫欧阳清风的高人,非道非佛,非东厂非锦衣卫,但能知过去未来,最擅长的,就是入阴司办事,查办冤死大案;他的妹妹,欧阳明月,据说功力比他还强,能擒杀为祸人间的邪鬼妖孽。”百家讲坛如果请杨双双开灶,一定再创收视高峰。

我叹了口气:“明白了,两个巫婆神汉,这就是我们所谓欧阳家鬼缘的来历?”

“恭喜你,看来你得到了这份特殊的基因。”

“恭喜?我能保证不哭,就已经很伟大了!可是,你还是没有告诉我,怎么能从这个坟地里走出来?”

杨双双说:“你真是晕死我了,说半天,我以为你已经懂了!”

“你叫我欧阳二吧。”

“再给你解释一遍吧,你的身体,其实一直在现实世界里,你只是看见了阴阳界的样子,你完全是个旁观者,你看到的墓碑、坟地,是不是像是一张画,或者,一张照片?不信,你可以去摸那些墓碑,看看是什么感觉。”

的确,眼前的一幕,不但像是是一张照片,还是一张黑白黯淡的照片。我走上几步,伸出手去摸离得最近的一块墓碑,没摸到石质,手指却被刺了一下,像是树枝。我轻轻叫出声。

“你的手指,碰到了一小截刚折断的树枝。你的身体,还在江医苗圃。”

杨双双没错,我的确只是旁观了这墓地。我的身体,还在踏实的、现实的土地上。谢天谢地。

但我只是刚舒了口气,又被一阵阴冷刺骨的风吹得寒颤不止。

“你为什么口口声声说我看见的是什么阴阳界,会不会,我只是看见了过去这里的景色,就好象我的双眼穿越回几百年前…你不是说,以前这里都是墓地吗?”

杨双双想想说:“有道理,阴阳界的说法,完全是我的猜测。当然,要证明你看到的是不是仅仅是过去的景象,你可以试着读墓碑上记载的年代,如果都是几百年前的死人,说明你看到的,有可能只是过去的一幕。说明你能‘知过往’,就像以前江医那个离奇的男生关键,能看到未来。”

好像还真有点道理。

于是我就近开始,逐一去读墓碑上的文字,尤其落款处的年代记录。月光依旧冷冷洒在墓地上,倒是给我提供了一点基本的阅读光线。

“永乐八年”

“弘历元年”

“万历廿一年”

“康熙四十三年”

“光绪二年”

我又舒了口气,几乎要下定论,看来,我眼前不是什么玄乎其玄的阴阳界,而是过去的景象:百年前的江医苗圃,其实就是一大片墓地。

但这个定论被立刻推翻,因为我看到了有生以来最不可思忆的一幕。

同时,我的心脏似乎在一刹那停止了跳动,仿佛墓地间回荡的阴风凝固了我的身心。

我看到了自己的坟墓!

能在如此众多的坟墓中看到它——我的“归宿”——好像是很随机很凑巧的低概率事件,其实并非如此。最初,我的确只是任意选取一些墓碑来读,但不久就被一长串排列得整整齐齐的墓碑吸引住。这里绝大多数的坟墓,墓址和墓址之间,多少有些距离,错落排布,没什么规律,好像拆迁队把天下所有坟地里的墓葬都挖起来,然后像倒垃圾一样统统丢在这里。但这一列墓碑与众不同,一字排开,几乎是紧挨着,数一数,一共十二座。

最右侧的那块墓碑上面,写着“欧阳菲之墓,一九九三年生,二零一一年六月十六日卒。”

如果正好是一个叫欧阳菲的人看见了这块墓碑,她要不疯掉,就是已经疯了很久。

那一瞬间,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伸过来,挖走了我的心。

那墓碑做的还勉强算得上专业,大理石砖,碑文是隶书体,有点遗憾的是,碑文内容很不生动,没有多写点儿我短暂一生的丰功伟绩。(想想看,倒是也没有太多好写的。不过,看看隔壁那位的墓碑,也就没有太多可抱怨的了。

在我的墓碑左侧的那块上面,写着“李小龙,一九九二年生,二零一一年六月十六日卒。”瞧,和一代功夫巨星同名的人物,墓碑上也不过是这几个字。我当然立刻注意到,这枚倒霉蛋会和我同一天离世。

莫非,这排坟墓的主人,都是同一天死亡?

我再看李小龙墓的邻居,同样的碑上写着几乎同样的碑文“白莲之墓,一九九四年生,二零一一年五月十八日卒。”

看来我的假设不成立,这一排墓碑的主人死的日期还都不一样。

我忽然觉得,这里有什么不大对劲的地方…废话,看到自己的坟墓已经很不对劲了,还有什么…

这些日期,都是未来的日期!地球还没有转到的地方!

也就是说,有人预测了我、和另几个倒霉鬼的死亡,立碑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