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耳边传来杨双双的叫声:“欧阳菲!欧阳菲!你在那儿看什么!”

我这才想起来,身边还有个杨双双,故作不沮丧地说:“我在…我在看我的墓碑。”

杨双双一愣,随后笑道:“你这个人真逗,喜欢乱说话,这点也很像…”

“欧阳倩?!”我索性替她说了,更准确地说,是歇斯底里地咆哮。“但我不是开玩笑的!如果你相信,我真的有这么双…呃…你们鬼学大师称为‘阴阳眼’的东西。这里一排十二个一模一样的简易墓碑,最后的这个,就是我的,写着我的名字,出生年份,和…死亡日期,就在明年!”

杨双双大概听出花腔女高音不是在开玩笑,嘴大张着,好久才战战兢兢地说:“可怕…是哪一天?”

人都快要死了,哪一天有那么要紧吗?我还是说:“六月十六号。”不知道这时应该放声大哭,还是放声大笑,哭自己即将完结的小命,笑这一切的荒诞无稽。

杨双双又是半晌没开口,大概是在琢磨这个日期的特殊意义。或者,她这个鬼头鬼脑的家伙,已经知道了这个日期的特殊意义。

我低下头,继续看剩余的几个墓碑。

都是未来的日子。

如果你看见了自己的墓碑,预测着你不久将来的死期,你会有何感想?

我突然觉得头痛欲裂,我知道,这一晚后,我的一生都会改变。

杨双双终于又说:“你知道…有可能…只是有谁搞的恶作剧。我虽然…虽然爱鬼事,但还是不能相信…”

我停下了脚步,回头说:“是不是恶作剧,我们明天就能查明白。”

杨双双惊讶地抬起头。

我说:“这排墓碑上的日期,并非都发生在未来,最左侧的两个墓碑,上面的死期,发生在过去…过去的两个月里。”

第一个墓碑的主人,名叫陆蔷。

第二个墓碑的主人,名叫顾志豪。

“其实,没有人说你有阴阳眼。”新生联谊会上再次见到杨双双,这是她老人家送我的第一句话。

在她知道我已经被判死刑、缓期执行(不到一年后的第二天,在她完全可以理解我一整天都处于行尸走肉的状态的前提下,她见到我,没有安慰、没有励志、没有出谋划策、没有凄婉悼词,却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同意,”我悻悻地说。“我昨晚只是胡说一句,自称有阴阳眼,其实连阴阳眼的定义都不知道。其实,叫什么眼都无所谓,反正我看到了完全不该看到的东西。对啦,你倒是说说,我为什么看到了墓地?”

杨双双说:“阴阳眼的说法,本来就是迷信糟粕。”

“哈哈!”我忍不住笑出声来。杨双双一本正经的样子,好像她是个和迷信糟粕不搭界的卫道人士。

“真的。比如说,很多人都说《碎脸》里的叶馨是阴阳眼,她能看见去世的父亲和死了很多年的萧燃,但是她根本不符合所谓阴阳眼的定义——她看不见任何别的鬼魂,也看不见发生在过去的事情。而你,连鬼影子都没见一个,只是看见了一个墓地,一个很可能是阴阳界的墓地,就像…就像看见了一幅画,你不能身处其中,也看不见任何在发生的事。”杨双双的一本正经显然不是装出来的,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反而更显得可笑。

我替她总结了一下:“你是说,我能看见阴阳界,但没有阴阳眼,好好好,至少我不是阴阳人。”

同宿舍的吕佳欣又凑过来:“什么阴阳人,谁是阴阳人?”

我介绍了杨双双,让两个人认识。我和吕佳欣是医学三班,而杨双双是一班。一班简称“达人秀”,七年制,半英语教学,是高考分数毋庸置疑最高的一个班,通常能进这个班的同学,一半是天才,一半是学习机器,百分之百戴近视眼镜。

吕佳欣身边还有她一个同乡,两个人没在我们这里发现阴阳人,聊了几句后,便都走开了。

临床医学院的新生联谊会设在新装修扩建过的多功能教室,为了方便交谈,桌椅都被拉到墙边,只是正中的三排长条桌上放了些点心水果。刚才学院领导和学生会干部发言后,基本上就是自由活动,新生们互相认识和聊天。

我虽然“贵为”欧阳世家后人,但具有和常人一样的心理反应,昨晚看到自己的坟墓后,一夜没睡踏实是必然的,白日里也一直想着生死大事,该不该相信我的双眼?要不要把看到的这些告诉爸爸妈妈?

还用问吗?当然不要!

所以身处联谊会这样的环境,三个字可以概括我的状态:没心思。

没心思认识新同学,没心思拍老师马匹,没心思从学长那里套经验,没心思和帅哥眉目传情。

“有一件事,我们一定要做。”杨双双显然对昨晚的事更有心思。

“把昨晚看到的东西忘掉。”这是我的心里话。

杨双双连连摇头,险些要把眼镜甩掉:“恰恰相反,我们应该再去一次苗圃,确证你的确能看见那个墓地。”

“你难道认为…我昨晚是在胡说八道?”

“当然不是,我还没那么傻。如果你昨晚是胡说,今晚还是可以胡说,再去一遍也证明不了任何东西。”杨双双还是很认真,而且,我生平第一次认为她的逻辑也还不错。

“那是为什么要再去一次?如果我再瞻仰一次我的墓碑,会很影响情绪的。”更不用说,还可能会看见长脚的蛇和红眼的猛禽,还有被凌迟、被蹂躏、被吞噬的白衣女子。

“是这样的,记不记得昨晚我们离开苗圃,我拉着你的手,护着你的头,钻出铁栏杆门以后,又走了一段路,你眼前的墓地才逐渐消失,对不对?这说明,你只是在那个苗圃可以看见墓地;甚至,你可能只是在那个时间——比如说,昨天晚上十点左右——才能看见墓地。”

一头雾水,我又开始怀疑严重杨双双的逻辑了。不过想想她能上“达人班”,应该至少有高于平均的智商,于是点头说:“其实不用去了。”

杨双双一愣,随后明白过来:“你,已经,又去过了?”

我叹口气说:“当然啦,你想想,我一觉醒来,会觉得昨晚做了一场好梦吗?肯定是要再确证一下,是不是该给我自己料理后事。”

“结果呢?”

“什么都没看见。苗圃还是苗圃,小松树还是小松树,花花草草还是花花草草,别说我的墓碑,连死鸟都没见到一只。当然,我是中午去的,晚上去效果怎么样,就不好说了,也许我的阴阳眼…不阴不阳眼,只有到晚上才开呢。”

杨双双笑了:“那么联谊会结束后,你可一定要叫上我。”

“糟了!”我忽然不安起来。

一个男孩迎面向我走过来——吕佳欣预料得准,是那位韩国留学哥,大概在一旁摩拳擦掌等着我和杨双双的交谈结束,终于等不及,准备出手了。

韩国留学哥长得却比较反韩,非但不是烧饼脸,颧骨高高的倒很有棱角。他头发油黑,半乱半长,眼神里有种高度自信,好像这满屋子的近视眼女孩一不小心都会错把他认做Rain或者张东健。

他伸出手,用口音不算很重的普通话说:“我叫李明焕。”

我和他别扭握手:“欧阳菲。”

“王菲的菲?”

我转过头,向杨双双做了个鬼脸,瞧,总算有人不问“欧阳倩的欧阳?”

“你认识那个李明焕?”我刚才看到他和杨双双打了招呼,说了两句话。

杨双双说:“是啊,他也是我们疯人院的。”

“疯人院?”

“你没听说呀?”杨双双笑笑说,“我们这个七年制班,据说历年来竞争特别激烈,一个个读书非常玩儿命,结果当然就是每个人都有些神经兮兮的,所以这个班,你们都叫我们‘达人秀’,我们自称为疯人院。”

“真够谦虚的。”

“然后呢?”杨双双问。

“什么然后?”我假装听不懂她的意思。

“李明焕和你搭话了,他要怎么样?”

“我是阴阳人,他能把我怎么样?”我嘴硬着,其实有点烦恼…其实不是一点烦恼,而是十分烦恼。

有帅哥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但我没心思。

杨双双沉默了一阵,忽然说:“我现在…终于觉得有点儿对不起你了。”

“你怎么这么说?”

杨双双愁苦地说:“如果不是因为你昨晚好心,陪我去什么一夜游,就不会看到…你的墓碑,你也就不会有现在的烦恼,你可以开开心心地和他一起去星巴克喝咖啡…”

“等一下!你怎么知道他要请我去星巴克喝咖啡?”

“因为…他是李明焕呀,你可不是他第一个请去喝咖啡的。他已经请过我们宿舍的季蘩…”

“原来如此。”我有些失望,大概多情公子李寻欢和他第一个追逐对象话不投机。

“还有隔壁宿舍的苏娜丽。”

“啊?”

“还有我们班班长王越宁。”

“啊?!”我算了算,新生报到才三天!

“我说这些,可不是想让你对他失望…”

我又叹气:“你不用担心,我本来就没有答应,只是说我最近很忙。”忙着一次次去欣赏自己的墓碑。

到了苗圃那个残缺的铁栏门前,我们两个不约而同抱紧了双臂。那阵阴阴凉凉的风又准时出来欢迎我,拥抱我,告诉我们秋天已经不远,胆敢不穿件长袖,就出来夜奔。

两个人走到昨晚我看到恐怖影片的地方,但此刻,我眼前除了矮矮的小树们,就是自己和杨双双两条细瘦的影子。

“没看见?”杨双双问。

我摇摇头,说:“我现在倒是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昨晚我只是被雨淋了以后,发了急性精神病,出现了幻觉,招生的时候真应该直接把我录取到你们疯人院的。”

杨双双沉默,在附近慢慢踱步,很久才说:“看来,我得再多看些书,多做些研究。你这样的情况,好像没有先例。”

“杨妹妹,你没听见我说吗?这会不会,完完全全,是我的幻觉?每年被高考逼疯的肯定可以装满一个多功能教室的!会不会,我就是其中一个呢?”虽然,我自己也觉得底气不足。但我宁可更相信自己得了精神病,也不愿相信自己只有不到一年的生命。

“陆蔷、顾志豪!”

“怎么了?”我明知故问。

“你昨天不是打算好了?我们必须找到这两个人,查明他们的情况,比如,是不是还活着。”

“他们肯定…”我想说他们当然已经死了。但那样不就证明了,我看见的那些墓碑,的确预言了生死的日期?

我、的、死、期。

杨双双忽然上前,拉住我的手,柔声说:“我总感觉,你昨晚看到的墓碑,不是一种偶然,而是有特殊的意义。或许,这正说明,你应该运用你的天分…”

“我有天分?怎么连你们疯人院班都进不去?”我无厘头着,但明白了杨双双的意思。

其实,今天一天我都在想这件事,想着我该怎么办。

我记得小姑欧阳倩送我笔记本电脑的时候,告诉我适应大学的真经:要永远保持乐观,也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我决定做最坏的打算,就是我的生命可能会在明年的六月十六日结束。那灰黑的墓碑,是个咒,是命运恶作剧的安排。

做了这个打算后,我发现只需要专心做一件事。

我要打破这个咒,我要扭转命运的安排。

陆蔷之墓,一九九三年生,二零一零年七月十三日卒

顾志豪之墓,一九九一年生,二零一零年八月廿一日卒

舒桃之墓,一九九二年生,二零一零年九月廿八日卒

陆虎之墓,一九九三年生,二零一零年十一月四日卒

余静华之墓,一九八九年生,二零一零年十二月廿四日卒

永智之墓,一九九零年生,二零一一年一月三十一日卒

洪灿之墓,一九九四年生,二零一一年二月廿五日卒

元灏之墓,一九八九年生,二零一一年五月十八日卒

荆则刚之墓,一九八九年生,二零一一年五月十八日卒

白莲之墓,一九九四年生,二零一一年五月十八日卒

李小龙之墓,一九九二年生,二零一一年六月十六日卒

欧阳菲之墓,一九九三年生,二零一一年六月十六日卒

这是十二个墓碑上的所有内容。我当然没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否则不会徘徊在杨双双那个“疯人院”尖子班的门外。那天晚上,我把这些名字和日期输进了我手机上的通讯录里,现在,我一一誊写在纸上。

“有些有趣的规律。”杨双双说。“从两个月前开始,基本上是一个月死一个,但明年五、六月份比较特殊。”她大概立刻发现因为我在身旁,“一个月死一个”的说法不太好听,试图挽回,“我倒不是说一定会死…我是说…一个月一个名字…”

想着一个个年轻的生命就那样终结,想着自己也将是其中的一个倒霉鬼,我心里打着颤,嘴上还说:“不用担心啦,我心胸很开阔的,就算是一个月死一个好了…问题是,这到底准不准?比如,最前面的那两位,根据墓碑上的日期,应该已经成为‘过去时’,但谁又知道,他们是否真的不在了。”

杨双双一指面前电脑:“找找看咯。”

我们百度谷歌一起搜“陆蔷”和“顾志豪”。“陆蔷”显然是个比较冷僻的名字,出来的结果寥寥无几,主要存在于一些网络小说里,我们很快就放弃了。

“顾志豪”这个名字要“热”得多,最先跃入我们视野的几条都和一个神秘人物有关。

杨双双啧啧赞叹:“哇,他居然在互动百科里呢!”

我装酷说:“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我那两个小姑,两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在互动百科里还有词条呢。”

杨双双回头,用辅导员般的目光看着我,谆谆教诲说:“你那两个小姑,可不是普通人!首先,她们是欧阳世家后人,其次,她们继承发扬了你们欧阳世家鬼缘的优良传统!”言下之意,我这个欧阳世家后人更像是个“败家女”。

“她们两个的词条是你编写的吧!”我恍然大悟。

“我们还是继续保持网络匿名制吧,”杨双双红润的脸涨成了一块新娘的盖头,转向电脑,“看看这个顾志豪,好像有些意思。”

【本词条由三角龙创建,共有4位协作者编辑了6次。最新协作者:卡拉是只猫,雷吉儿,苦莲茶,三角龙。

顾志豪,浙江舟山群岛人,父亲为渔民,独立考古人士。自十六岁开始随父出海,发现其父的真实身份和主要收入来源是沉船打捞,遂对打捞宝藏产生兴趣。其父于1999年去世。开始挖掘活动以来,先后参与或独自完成了包括舟山海域里斯本丸号沉船、云南海门口青铜文化、解谜抚仙湖水下建筑群、辽宁红山五帝墓葬等多项重大打捞或考古项目。虽然没有在国内外期刊发表过任何考古专业论文,顾志豪对考古方面的博学和丰富的阅历使他成为考古界最大一个秘密。他除了经常接受私家考古计划的咨询外,多次为盗墓类小说作者提供素材和技术顾问。顾志豪考古咨询事务所位于舟山市普陀区东海路23号2楼左,在当地的名气不亚于福尔摩斯位于贝克街221号B的私人侦探事务所。顾志豪于2010年8月失踪。】

我说了句很没深度的话:“是有些意思,他失踪了。”看来,不管是谁设的那些墓碑,一点没有诈唬人的意思。我是不是真的该回去“料理后事”了?

显然,杨双双看出了另一层意思:“但是,你难道不觉得奇怪,他只是‘失踪’而已!”

“而已?”我险些晕过去,你什么意思!难道非要他死了才甘心?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杨双双她忙着解释,“我是说,我们应该看到希望才对,那墓碑上写的,并不完全准确…并没有百分之百兑现,顾志豪仅仅是失踪,还有活在世上的可能!”

我当然宁可相信顾志豪仍逍遥在世,脱口而出:“所以我们需要找到他,证明他还活着。”

杨双双盯着电脑发了一阵呆:“问题是…”

“怎么找到他?”我其实和杨双双一起在发呆,想的是同样的问题。

我们又将词条完整读了一遍。词条的正文部分基本上就是摘要的扩充,比较详尽,天花乱坠地讲述着顾志豪如何机智勇敢地发掘古墓,如何遇险,如何脱身,好像是短篇的盗墓小说。通过这个词条看,顾志豪这个所谓的“独立考古人士”更像是个“独立盗墓人士”,“神出鬼没”、“昼伏夜出”,极尽低调,格外注重隐私,即使同行好友,和生意往来的客户,经常只闻其声,或者最多“看见一个背影”。显然,这是个神秘得不能再神秘的人。这倒也不奇怪,从他这个职业来看,如果他一贯明目张胆地招摇过市,估计早就在某监狱排队打饭了。

关键的内容在整个词条的最末:

“他最后的确切音信是在2010年8月22日,自此后没有任何确证目击和消息。”

“这里有些不大对劲儿。”我说,“墓碑上明明写着,他的死期应该是八月二十一日,但这里的意思好像是,之后的一天,也就是八月二十二号,还有人见到过他,或者,收到过他的音信。”

杨双双的声音里带了点兴奋地说:“这不正说明,那墓碑一点儿也不准确!”

我想,一天之差,谈不上“一点儿也不准确”吧。我倒是觉得准确得有点儿令人沮丧。

“而且,看来他真的只是失踪,否则…如果他真是死了,十来天过去了,怎么会没发现尸体呢?”杨双双继续着微薄的乐观。

我继续着一点也不微薄的悲观:“别忘了,这位顾老兄总是去那种人迹罕至的地方,假如他真的不幸了,等找到他…”我一时不知该怎么形容,随后说,“说不定他自己也已经成为一具古尸了。”为了不显得一味悲观,我努力提出建设性意见:“我最感兴趣的,还是那八月二十二日的最后的音信,是什么?“

“所以当务之急还是先要找到他,或者,收到他最后音信的人。”杨双双自言自语,“可是,这词条里没什么线索。”

这个我倒是想通了:“线索当然有,也真的就在这个词条里。你看这里反复强调他是如何神龙见首不见尾,如何隐蔽,好像这世界上没有人能和他近距离接触;同时,他的‘事迹’又被那么绘声绘色地写出来,好像亲眼看见一样,你想,这个词条的编者会是谁?”

杨双双的眼光亮起来:“他本人…”她看一眼词条的创建者,“三角龙”,协作人是“三角龙”和“苦莲茶”。“不可能,没有人会说自己失踪…那一定是和他非常熟悉的人!”

我说:“所以我们需要找到这个‘三角龙’或‘苦莲茶’,我有感觉,他们就是收到顾志豪最后音信的人。”

“好,我通过互动百科网的站内信和这两个人联系一下。”杨双双的手指立刻开始在电脑上奔腾。

“你们这么热闹地在讨论什么?”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温柔悦耳的磁性带一丁点儿口音的男声,我的心突然开始强烈地证明它还在跳。

来的是李明焕。

他脸上带着一种图书馆这个学习圣地里不应该有的讨好女孩子的笑容,当然我还是笑纳了,也老老实实地回答:“这里是图书馆,我们当然是在讨论学习…”我突然想起明天才是正式上课的第一天,忙说,“苦莲茶。”

“什么?”李明焕傻傻的样子也还耐看。

“苦莲茶,”我重复着,“一种夏天经常用得上的药物饮料,尤其对火气比较大的人…对咖啡喝太多、荷尔蒙太旺盛、精神头太足的人…很有好处。”

李明焕笑笑说:“听上去好像很适合我,哪里能买到吗?”也不知他是不是真的听出了我的含沙射影。

“这是欧阳世家的祖传配方,你这辈子可能吃不到了。”杨双双没好气地说,简直就是在下逐客令。

她哪里知道,这反而是帮李明焕打开了话筒。

“哦,对了,说到你们欧阳世家,我正好很有兴趣呢。”李明焕说,“听说你们祖上出过搜鬼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