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太小心谨慎了,既然都是活的蚂蚁,又怎么可能被人动手脚?”我抿了抿嘴,“而且现在宫里也没人知道我怀了身孕。再说了,我怀了身孕对她们来说或许也是件好事,按照奥斯曼的后宫传统,生下孩子后不就不能继续侍奉陛下了吗。”

听到这话,他突然抬起头,一脸认真地看着我,“许蕾姆,你想要生下这个孩子吗?即使有了孩子后你就失去了陛下的宠爱?”

我将手轻柔地覆盖在了自己的小腹上,语气坚定地答道,“虽然还不曾见面,我已爱这个孩子如自己的生命,我一定要生下这个孩子。但是如果没有陛下的宠爱,这个孩子将来也无法生存。只要一想到这点,我就心如刀割。所以,孩子我要生下来,陛下的宠爱我也绝对不能失去。我要竭尽全力好好保护这个和我血脉相连的孩子。”

贝希尔的神色变得激动起来,“没错!许蕾姆,我真高兴你能这么想。不战而败,这是我最瞧不起的。凡事都有例外,要不然玫瑰夫人怎么会是个特例呢?如果是你的话,一定也会成为那个特例!”

我挑了挑眉,“你就对我这么有信心?”

他毫不犹豫地点头如小鸡啄米,“当然当然!”

我一下子被他的动作给逗乐了,正想趁机调侃他几句,却见他忽然皱起了眉,低头朝某个部位看去。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我不禁心里咯噔一下……只见他擦药的那个部位竟然肿得老高,看起来就像是个大泡泡,旁边的皮肤也如裂纹般干硬丑陋。就算我不懂医术,也知道这好像是越来越严重了。

贝希尔的脸色阴沉如水,只喊了一声,“来人,立刻将御医总管大人请过来!”

不多时,御医总管就匆匆赶了过来。在贝希尔的授意下,他仔细检查了那些红蚂蚁泥后神色微变,谨慎地回复道,“伊巴克尔,这药里面恐怕是搀了点别的脏东西。”

我一听立刻明白了他所说的脏东西是什么意思,顿时手脚冰凉。而贝希尔则脸色大变,脱口道,“这怎么可能?这些蚂蚁是我自己亲手捉的,药也是我自己捣烂的,根本没经过第二个人的手,怎么可能有人动手脚?”

御医总管似是看多了这样的宫廷阴谋,此刻什么也没说,只是退到了一旁。

“总管大人,这些毒药会导致什么后果?”我冷冷问道。

御医总管犹豫了一下,开口道,“这个倒不是毒药,但它的药性正好相反,所以如果涂抹在您的红肿处,不但无效,反而会扩大面积,并且蔓延到脸上,极不容易消退。”

我心里一惊,“那贝希尔他?”

“放心吧,贝希尔大人只是沾到了一点,这个红肿的泡泡会慢慢消失,只是会留下红色的疤痕。”

御医总管离开之后,贝希尔一脸郁闷地在房间里来回走,口中喃喃重复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别人怎么可能有机会动手脚?”

“不管怎么说,贝希尔,这次还是多亏了你。”我倒是松了一口气,“幸好他们下的不是毒药,不然害了你我可要内疚一辈子了。”

“不是毒药……”贝希尔听到这句话突然停下了脚步,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我也疑惑地开口道,“贝希尔你一向都很冷静的。你再好好想想,将整件事从头到尾梳理一遍。或者能找出什么端倪来也说不定。”

他点了点头,“我捉到红蚂蚁后本来打算晒干,但前天下了雨,所以只能暂时养着,等到昨天阳光充沛时我才将它们晒干,捣烂成糊。接着我就拿到你这里来了。”说到这里,他的眼中忽然幽光一闪,“难道……”

“难道就是养着的那一天出了问题?”我也是心中一动。

“你等一下,许蕾姆,我得到个地方去看看!”他说完就快步走出了门口。不一会儿,他就折了回来,手里还拿着个透明的玻璃盒子。

“许蕾姆,你看,这个盒子是我之前用来装蚂蚁的,我发现底部还有一些糖粉。刚才我已经让宦官总管检查了一下,果然糖粉里混着那种药粉!”

我顿时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这药既然不是毒药,那蚂蚁多半也吃不死。蚂蚁将糖粉药粉吃了进去,再被你捣烂,那就正好都混在一起了。”

贝希尔冷哼一声,“我只是想到是活的蚂蚁就没问题,却完全想不到活着的蚂蚁已经中了招。若不是这次我小心,恐怕……”

“那贝希尔,你猜到底是谁想要害我?会不会是玫瑰夫人?”

“有这个可能。不过我那里可不是一般人都能进去的。如果是玫瑰夫人的话,那么她一定还有同伙。而且这位同伙身份也不低。”贝希尔的眼中闪过一丝古怪的笑意,“我想我很快就能查出那个人是谁。”

我的额上微微沁出了冷汗,此刻想来这招确实挺狠毒的。虽说我不是因为容貌而吸引了苏莱曼,但俗话说由奢入俭难,用在人的身上也是一样。我已经在他面前展露了现在的容貌,要是一下子毁了容,哪怕就是毁了一双手的样子,强烈的视觉对比或许会让苏莱曼无法接受,那么也可能会失去侍奉他的权利了。除了玫瑰夫人,我实在想不出谁对我有这样的仇恨。

“许蕾姆……”贝希尔握住了我微颤的手腕,“我们的命运紧紧相连,所以你不必担心和害怕,我会尽我全力守护你和你的孩子。胆敢伤害你的人,我绝对不会放过他们。”

烛火轻轻挣扎了一下后又跳跃起来,他那纤长的睫毛如羽蝶的翅膀,在火光中颤动摇曳,令人担心他的眼睛或许也会随时扑扇着“翅膀”飞了出去,原本就细腻白皙的肌肤被晕染上了一层浅浅的金色,透着圣洁的光芒。明明是天使般的面容,眼中却闪动着狠厉无比的神色。

他早已不是初见时那个茫然无助的青涩少年了。

过了两天,贝希尔又来到了我的寝宫。看他脸上的表情,似乎已经查出什么结果来了。

“许蕾姆,我想我已经知道那个人是谁了。”

“这么厉害,你怎么查到的?”我颇为好奇地问道。

他轻笑,“还记得上次用过的红花烟草吗?”

我惊讶地看着他,“难道和这个有关?”

“红花烟草的香味你也知道,持久清淡不浓郁,不仔细闻还不太闻得出来。宫里也几乎没人用这个。那天我正好在自己房间里用了一些,所以进过我房间的人身上必定也沾上了这个味道。”他轻眨双眼,睫毛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你猜我在谁的身上闻到了这个香味?”

我想起他之前说过那个人的身份不低,脑中灵光一闪,“难道是……瓦西总管?”

他点了点头,“没错,就是他。”

又是瓦西!我抿紧了唇,心里的恼意一下子涌了上来。这个令人憎恶的男人,一直以来折磨着贝希尔,又施诡计嫁祸与加尼沙,现在又想来对付我……这样的人,要是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就好了!

想到这里,我突然被自己第一次产生这种带有杀意的念头吓了一跳。贝希尔的声音及时再次响起,转移了我的注意力。

“其实我一直没有告诉你,那天我见御医总管脸色古怪,就追上去问了个清楚。原来你得这个病也是有可疑之处的,只是总管他平时见多了后宫女子之间的争斗,为了避免招惹不必要的麻烦,就没有说出来。”

“那么说起来这计划倒还是一环扣一环,先让我染上这个病,对方知道御医总管必定会开出红蚂蚁的药方,然后找机会在蚂蚁身上动手脚,从而达到让我毁容的目的。”我冷哼了一声,“除了玫瑰夫人,我想不到第二个人了。”刚说完这句话,我又不自觉地摇了摇头,“可是没道理啊,瓦西他一直都是太后的人。怎么会和玫瑰夫人联手?”

“谁告诉你瓦西是太后的人了?他可是只狡猾的老狐狸。不过再狡猾的狐狸,也总有死在猎人手里的那一天。”他冷冷一笑,掀起了眼帘,狠厉而暗锐的微芒,在他的瞳孔深处默默地闪动着,就像是某种危险的信号。

瓦西总管,他为何要与玫瑰夫人联手?皇太后不才是这个后宫里最有权势的女人吗?按照他的性格,似乎没理由要去依附玫瑰夫人……看来这个疑团,也只能等以后才能解开了。

随着夏天的到来,我的肚子渐渐显了怀,怀孕的事到底还是瞒不下去了,很快就在后宫里传了个遍。皇太后虽然对我隐瞒怀孕之事颇有微词,但还是赏赐了大量的珍贵药材,并且命令御医们务必保护好我肚子里的这一胎。

庭院里的树叶从柔柔的嫩绿变成了浓重的翠色。趁着阳光明媚,我在侍女的陪同下散步到了达拉玛的住处。

“许蕾姆,我怎么说也是你的好朋友,你居然连我也瞒着。”达拉玛侧卧在软榻上,用半是责怪半是玩笑的口吻说道。不等我回答,她又怅然地笑了笑,“不过我也明白,这个后宫里还是要小心为上,你这样做才是聪明的。”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自从达拉玛小产后,她好像变得有些不一样了。我也说不清是什么,总感觉她似乎没有以前那种精神气了,对任何事都是淡淡的,提不起兴趣。看来上次的小产事件对她造成的打击真的很大。

“达拉玛,你也要振作起来,将来一定还会有自己的孩子的。”我尝试着想要安慰她,可不知为何,一想到她生下苏莱曼的孩子,心里又有些说不出的怪异滋味。就在这时,达拉玛的侍女匆匆走了进来,一脸慌张地说道,“两位伊巴克尔,刚才我听到陛下所带领的大军传来了消息,说是在与匈牙利的交战中,陛下被对方的箭射伤了!”

“什么!”我心里一惊,“陛下伤得怎么样了?你是听谁说的?”

侍女愣了愣道,“听说性命无虞,伤得怎么样我也不清楚。不过听那些宫女说,看太后的脸色猜测陛下似乎伤得并不算重。”

达拉玛看了看我,“这信送来也得要好些天,既然陛下伤不重,这会儿应该都痊愈了。你也别太担心。”

并不算重?那到底是伤在哪里了?现在又怎么样了?一想到这些,我就开始坐立不安,很想要知道得更多一些。可那些详细的军事消息都是直接到太后手里,我身为后宫妃子哪有这个资格要求了解。刚才那位女奴偷听到一星半点,已经算是很不容易了。对了!贝希尔,我可以去问贝希尔!

“我看你脸色不大好,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达拉玛善解人意地下了逐客令。

我本也没心思继续留在那里,赶紧和她道了别就往宦官庭院走去。谁知就是那么巧,半路上我正好见到贝希尔迎面而来。

“贝希尔,我正要找你呢!”我赶紧走到了他的面前,急促而着急地问道,“我听说陛下受伤了,到底情形如何?你知道吗?”

贝希尔笑了笑,扬了扬手里的东西,“陛下也正好有信带给你。”

“真的?”我迫不及待地抢过那卷东西,展开一看,映入眼帘的果然是苏莱曼熟悉的笔迹,流畅华丽,自有一股王者的威严。原来他险些被冷箭射中,幸好避让得快,只是左手臂受了点轻伤,上点药包扎一下就会没事了。

看到这里我才长舒了一口气,又见结束的部分还写了几句……如果我驯养你,那么你的生命就充满阳光,我的脚步声会变得跟其他人的不一样。其他人的脚步声会让你迅速躲到地底下,而我的脚步声则会像音乐一样,把你召唤出洞穴。

看到这里我轻轻笑了起来,荡漾开一种奇妙的感觉。原来他一直都认为,我还未成为肯让他驯养的小狐狸。心里好像荡漾开一种奇妙又失控的感觉,这种感觉让我有些担心,却又有些沉湎。想起他所说过的那句,我的心上人,从我的心上成长,这样的合一,无与伦比……我心念又是一动,起身动笔在纸上画下了一颗大大的心,而心里长出了一根枝条,枝条上挂着一只小狐狸,小狐狸的手上还举着个大牌子,上面清楚地写着我的名字……许蕾姆。

看着看着,我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不知为何,没有他在身边的日子,时间似乎变得特别漫长。明明和过去没有什么区别,却在不知不觉之中,悄然无声地发生了改变。

第十三章 步步为营

自从红蚂蚁事件之后,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不再有人找我的麻烦,整个后宫看起来是异常的平静。但我心里非常清楚,这种表面的平静下却是暗潮涌动,不知什么时候对方或许又会给我一个突然袭击。所以无论何时何地,我也不敢放松半分警惕。腹中的孩子相当活泼好动,每天总要手舞足蹈玩上好一阵子,经常可以看到我的肚子这里鼓起那里鼓起,有趣得很。每一次轻微或大力的胎动,都令我的心变得无比柔软,发自内心最深处的爱,一天比一天更多,更深。

贝希尔对这个孩子的紧张程度一点也不比我少,隔几天就会以各种借口来查看我这里是否安好。达拉玛在某天亲自感受到孩子的胎动后也特别上了心,不顾身体虚弱搜寻了许多养胎的方子,兴致盎然地和我谈论孩子的性别和名字,似乎把对那个无缘出生的孩子的爱全都转嫁到了我的孩子身上。

在后宫里还能有这样两个好朋友,对我来说也是一种幸运吧。

随着月份的增大,我的身体越来越笨重,但为了将来能平安顺产,我每天还是带着侍女在庭院里散步一小时。达拉玛身子还好的时候也会陪着我散步聊天。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每天散步的路线都不是固定的。

夏末的天空里飘荡着薄纱似的轻云,随着风的吹拂而缓慢地移动,在蔚蓝色的背景里变幻着各种形状。榅桲树和石榴树都已结出了满树的果实,不时有各色鸟儿飞到枝头,叽叽喳喳叫着跳着,像是在打探着这些果实是否成熟,期待着能美食一顿。

这样的鸟儿可比笼子里关着的好看多了,我不禁驻足在那里抬头观赏起来。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一位年轻的小宦官端着一个青瓷大碗朝我们这个方向走来,他见到我就赶紧停了下来,毕恭毕敬地向我行了礼。不知是他不小心还是太紧张,他弯腰行礼时手一下子没拿稳,青瓷碗里的液体竟然晃出了一半,有两滴甚至还溅到了我的脚面上,吓得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声道歉。

这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而且我见他肤色白皙容貌清丽,倒有几分和贝希尔相似,心里更是不想为难他,摆了摆手就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等一下,这青瓷碗里装的是什么?”达拉玛微微皱了皱眉,拦住了他开口问道。

小宦官战战兢兢地答道,“这里面装的是榅桲汁,我正要拿到米娜伊巴克尔那里去。这几天她伤暑腹泻,御医说多喝榅桲汁有助缓解症状。”

在土耳其生活的人都知道,榅桲这种水果确实有这样的功效。

达拉玛却还是不依不饶,“你倒喝一口看看。”

小宦官愣了愣,还是低下头喝了一大口。达拉玛盯了他一会,见他没什么异状才准许他离开。

“达拉玛,你还真小心。”我抿了抿嘴,戏谑地笑道,“那小宦官可吓得够呛。”

“不管怎么说,小心点总没错。”她若有所思地望了一眼那个小宦官的背影,“可我总觉得还是哪里有点不大对劲。”

“反正也没吃到我肚子里,管它是不是榅桲汁,影响不到我。”我说着转头向树上望去,眼前突然一亮,指着枝头上几只黑身红翼的鸟儿低喊道,“看,达拉玛,那只是什么鸟儿?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达拉玛顺着我指的方向望去,微微有些诧异,“那是红翼鸫。奇怪,以前在王宫里倒是很少见呢。”

“红翼鸫?”我好奇地问道,“那是什么鸟?我看着长得和乌鸦好像有点亲戚关系。”

她带着笑意瞥了我一眼,“这种鸟又叫红翅黑鹂,拥有又尖又厚的利喙。听说这种鸟是一夫多妻,公鸟会先抢地盘筑巢,等待着母鸟的到来。”

”达拉玛你可懂得真多。”我睁着星星眼望着她。一直以来,我都由衷折服于她广泛的知识面,尤其是生物植物方面……出身于贵族世家的女子就是不一样。这样出色的女子能在宫中受宠也是理所当然,若是她有孩子,那孩子一定也会聪明伶俐吧。

她的神色似乎有些黯然,淡淡道,“那都是我的父亲告诉我的……”

“达拉玛,你看右边那只红翼鸫可真漂亮,个儿也特别大,我猜应该是它们的苏丹吧,估计是领着妃子们出来觅食了。”我知道自己不小心勾起了她埋在心底的伤怀事,急忙转移了话题。

达拉玛果然扑哧笑出了声,“这要是让陛下听见,非得惩罚你不可。哪有把鸟儿比作苏丹陛下的?”

“鸟儿也有自己的王国,那么有自己的苏丹也不出奇啊。”我笑着狡辩。

她正想取笑我几句,却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变,“许蕾姆,我们还是赶快离开这里吧。这种红翼鸫虽然体型不大,但是生性勇猛好斗,富有攻击性,甚至连老鹰和雕都敢攻击……”

她的话还没说完,我的脸色也变了,因为我……听到了一种非常古怪的声音,像是有什么盘旋席卷而来,传来了整齐却又充满压迫感的声音……我抬头朝声音的来源望去,只见天空上方不知何时出现了成千上万只黑身红翅的鸟儿,远远望去就像是有层蠕动的厚重乌云正要压下来……此情此景,让我想起了大学时期看过的希区柯克那部叫做鸟的恐怖片。

“糟了!许蕾姆,快点走!”达拉玛的俏脸上一下子失去了血色,声音因焦急而显得格外尖利。

我也不再迟疑,急忙转身想要离开,但那只停在枝头上体态比较大的红翼鸫突然发出了一声高亢尖锐的叫声,从枝头迅速掠起,如一道黑色闪电般直冲我这个方向而来!

我想要闪避已是来不及,此刻我唯一的念头就是保护好腹中胎儿,于是下意识地弯腰用双手护住了腹部,将脸部暴露在了红翼鸫的面前……我宁可以脸为诱饵,也不容许自己的宝宝受到半点伤害!

眼看着它的利爪就要狠狠抓在我的脸上,忽然有个人影飞快挡在了我的面前,接着就听见一声吃痛的低呼声响起……那是达拉玛的声音!糟了,达拉玛受伤了!眼下的情形也不容许我多想,那群成千上万的红翼鸫越来越近,而攻击达拉玛的那只红翼鸫更是对我虎视眈眈,在空中展开了双翅,准备发起第二次袭击……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一枚长箭如流星般快速穿透了那只红翼鸫的身体,气势汹汹的红翼鸫顿时失去了神气,啪的一声重重摔落在了地上。而与此同时,也有不少长箭射向了那群正在盘旋的红翼鸫。或许是失去了主心骨的关系,红翼鸫们死的死,散的散,很快就消失在了天际。

“许蕾姆,你没事吧!”从一旁闪出的贝希尔急忙扶住了我,语气急切地问道,“有没有不舒服?肚子感觉怎样?我马上就请御医来!”

“我没事。先请御医给达拉玛看看吧。”我急走两步,扶起了捂脸倒在一边的达拉玛,想查看她什么地方受了伤。当拿开她双手时我顿时大惊失色,只见她的左脸上被抓出了一道又深又长的伤痕,鲜红的血正从那里涌出,看起来极为狰狞。

这么严重的伤势……达拉玛的脸会不会毁容?我的声音微微发着颤,“快!快!贝希尔!派人将达拉玛送回寝宫,快叫御医总管!”说完我又忍不住看着她的伤痕直流眼泪,一迭声地重复着,“对不起达拉玛,对不起对不起,这次可害死你了……”

达拉玛轻轻呻吟了一声,艰难地扯动了一下嘴角,“许蕾姆……你的孩子没事就好。我的孩子还没见到太阳就离开了,你的孩子,一定要活着见到阳光。”

“别说了……达拉玛……”我不知该说什么,只是一个劲流眼泪……

当达拉玛被送回寝宫后,御医总管前来查看了她的伤势。处理完了伤口后,她昏昏沉沉睡了过去。我迫不及待向御医总管询问她伤势的严重程度,御医总管对我实话实说,表示情况非常不妙,这道伤太深太长,想要不留下疤痕几乎是不可能的。

我心里又是忐忑又是担心,不知等达拉玛醒来后该如何对她说。她是这样倾国倾城的美人,若是知道被毁了容……我根本不敢想象她的反应。而且她这次又是因为我才遭此厄运,我真是感觉无颜面对她。

在短暂的茫然后,我逐渐恢复了冷静和理智,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就是弄清楚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贝希尔,你怎么会赶到这里?”这次要不是贝希尔及时赶到,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贝希尔的脸色看起来不怎么好,他低声道,“我知道这个时候大概是你的散步时间,正好从别院看到有这么一群鸟飞来,直觉告诉我不大对劲,所以就以最快速度找了几个擅长弓箭的侍卫。没想到真是和你有关,幸好这次还赶上了……”

我心有余悸地点了点头,“这次幸好有你,有达拉玛……”

贝希尔弯腰捡起了一只红翼鸫的尸体,皱眉道,“怎么都是红翼鸫?平时这个鸟并不多见,这次居然主动攻击,可见整件事情没那么简单。”

“所以这可能又是一桩针对我的阴谋?”我细想一下,也开始觉得有点不对劲,事情怎么会这么凑巧呢?那只红翼鸫为何专门袭击我?于是我就将到庭院后发生的事毫无遗漏的都告诉了他。当听到那个小宦官将榅桲汁洒出时,他脸色一敛,脱下了我那只溅有果汁的银头鞋,低声吩咐了手下的宦官几句,宦官领命后就匆匆离开了。

“贝希尔,你怀疑这果汁有问题?”我心里一紧,平时自己已经够小心了,没想到还是中招了。

贝希尔的唇边扬起一抹冷笑,“很快就会有答案了。”

过了好一阵子,那宦官赶来复命了。

“贝希尔大人,这榅桲汁果然是送到米娜伊巴克尔那里的。我刚才过去的时候,她已喝完了榅桲汁,于是我就跟着那侍女到御膳房后才拿来了这个盛榅桲汁的青瓷碗。接着就按您的吩咐,将这青瓷碗和银头鞋都交给了御医总管。果然不出您所料,这里面有古怪。”

“有什么古怪?”我忍不住问道。

宦官压低了声音,“这榅桲汁里面被下了一种极为奇特的香料。这种香料我们常人闻不出,吃了也无妨碍,可对红翼鸫却是格外刺激,并且会引起它们焦躁不安,所以才会招来这么多红翼鸫。”

“原来如此。”贝希尔唇边的笑容益发冷厉,“看来是有人知道你会散步到这里,于是提前布了个局。利用那个小宦官,将加了香料的榅桲汁洒落在你鞋上和面前,以此引来攻击力较强的红翼鸫。不过按照常理,红翼鸫没可能来得这么快这么多,由此可见那些红翼鸫也是他们早就准备好的。只等这个时机都放了出来,借此达到攻击你的目的。若是你运气差的话,恐怕不是毁容就是被惊吓的小产了。至于米娜伊巴克尔……”

“这件事一定和米娜伊巴克尔无关,我看是有人利用了她。”我打断了他的话,“这想出计策的人也算阴毒,万一我出了事,追究起责任就到了米娜的头上,真是一箭双雕的好计策。只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把自己撇得太干净反倒令人怀疑。”

贝希尔赞成地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如果没猜错的话,多半又是玫瑰夫人和瓦西在搞鬼。”他的眼神冷硬的就像深海底下的千年珊瑚礁,“这个人渣,真的不能再继续留着了。”

“你有办法对付瓦西吗?”我抬眼看他。

贝希尔抿紧了唇,有些不甘心地开口道,“虽然我在各宫安插了不少自己的眼线,也有了部分自己的势力,但他毕竟在这宫里待了这么久,忠于他的手下也是不少。再加上他有太后在背后撑腰,一下子想要解决他并不太容易。”

“他能在宫中这样嚣张,和太后的宠爱是分不开的。但自从上次郁金香节闯入太后寝宫抓人后,他在太后面前就没那么得宠了。或许这也是他开始选择投靠玫瑰夫人的原因。猛虎拔其牙,你说如果让太后彻底讨厌他的话,想要解决他是不是会更容易?”

贝希尔眼睛一亮,“但是怎样才能让太后彻底讨厌他?”

我笑了笑,唇齿间透出了一股自己也能觉察到的杀意,“听说不久会有顶尖的肚皮舞舞者进宫表演,我们要好好利用这个机会。”

说着,我用手轻轻按在了腹部。今天的意外似乎也吓到了孩子,很久他都没有动弹。我从来都没有那么恐慌过,即使被卖到奴隶市场都没这么恐慌。直到感觉到他踢了我一脚后,我的心才放了下来。他对我的意义比生命更重要,想要算计我孩子的人,我绝不会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