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语汐笑:“不错啊,不过得看你想追个什么年纪的,学生妹或者刚出校园的女孩子大概吃这一套,如果是像我这种老草,恐怕很难消受这种年轻人的浪漫啊。”

卫明“切”了一声:“不就比我多吃几年饭吗?也没见你比我长进多少。”莫语汐想了想,竟然无法反驳他,从工作到感情,她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她落寞地笑起来:“好吧,那就祝你成功。”

卫明也笑:“谢谢,我会成功的。”

第二天一上班,莫语汐去找顾梦东商讨A银行的事情。她认为在项目的关键阶段,突然换主管这是非常不明智的做法,顾梦东不会不明白这一点,他这么做分明是在针对她。

莫语汐越想越生气,她气冲冲地问他:“为什么换人?”顾梦东正在低头批阅文件:“什么事情都要你这个总监干了,那手下的大区经理干什么?”“可是这个是重点项目,我从一开始跟到现在,突然换人我担心后面有变故,那之前做的工作不都白费了吗?”顾梦东放下笔,靠在椅背上看着莫语汐:“你是在质疑我吗?”莫语汐没好气:“顾梦东,你能不能专业点,请你把私生活跟工作分清楚好吗?”“那你是觉得我在有意针对你了?”莫语汐皱眉看着他,缄口不言。顾梦东看着她,脸色也越来越难看。两人对视半晌,顾梦东冷笑一声:“既然你这么坚持,那就按照你的意思吧。”说着他拿起电话拨给林峰,简单吩咐几句后又挂上。莫语汐没想到顾梦东这么爽快地改变了主意,一下子不知说什么才好,愣了片刻才说了句“谢谢”。顾梦东重新拾起笔,没再抬头:“出去帮我把门带上。”

A银行的竞标原本定在年前,可是眼看着新年将近,竞标的事却再无一点风声传出。后来顾梦东辗转打听到,竞标大概会在第二年的春天启动。

春节假期的前一天,莫语汐收拾好东西下班。路过顾梦东的办公室,正好他也刚刚下班。两人互相点了个头,再没过多交流。到了停车场,要分道扬镳的时候,顾梦东停下脚步问:“你……

今年在B市过年吗?”“嗯,我姥姥去世之后就一直在B市。”提到莫语汐的姥姥,顾梦东的心里不免有些不好受。毕竟他回国后得到的第一个噩耗就是莫语汐姥姥已故的消息。撇开其他不谈,顾梦东对姥姥还是有感情的,因为姥姥喜欢顾梦东。那时候他和莫语汐刚谈恋爱没多久,但姥姥喜欢他,已然把他当成自己的外孙女婿来对待,一点不比对莫非差。

顾梦东长这么大,过得最热闹最有年味儿的年就是在莫语汐的老家。当时一家子五口人,姥姥包的饺子、炸的年糕都是顾梦东最爱吃的,他跟莫非比着吃,两盘饺子一盘糕是打底的。

新年钟声响过,姥姥会发红包,钱不多,但像模像样地被包在红纸里发给几个小辈儿,图的就是一个好彩头。

第二十章

顾梦东本来以为往后的每一年都可以这样过,但是谁也料不到,那年之后,他和莫语汐像被命运诅咒了一般,开始背道而驰,然后渐行渐远……

想到这些,顾梦东突然有些犹豫了,上车前,他对莫语汐说:“回头抽个时间,我陪你回去看看她老人家吧。”莫语汐垂着眼,沉默了几秒才说:“再说吧。”

大年三十这天晚上,莫语汐一家三口吃了顿简单的年夜饭,莫母便早早睡了。姐弟俩一人拿了一听啤酒,坐在阳台的长椅上边喝边聊。莫语汐问莫非:“学习怎么样?”“过得去。”“缺钱吗?”“奖学金花不完。”莫语汐点点头:“那谈恋爱了吗?”“没有。”“上次那个不是挺好的吗?”

莫非瞪了她一眼:“不用你管。”莫语汐喝了口啤酒“呵呵”笑了,这时候她放在一旁的手机突然振了振。她拿过一看,是来自顾梦东的信息:新年快乐。这倒是让莫语汐有些意外,她咬着啤酒罐琢磨着,他是专门发给她的,还是群发时顺便带上她的呢?莫语汐想了想,正要回短信,却又打进来一个电话,看号码是一长串看不出规律的数字。她迟疑一下接通电话:“喂?”“新年快乐啊语汐。”原来是卫明。“新年快乐。”莫语汐笑。“在干什么?”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莫语汐在说话前瞥了眼身边的莫非,然后站起身往卧室走去。回到卧室她才再度开口:“没干什么。”卫明笑问:“等这么久?身边有人啊?”“家人而已。”“呵,过年有意思吗?其实我挺想……”卫明顿了顿说,“挺想国内的日子的。”他本来想说他挺想她的,但又怕唐突了她,连苦心经营的朋友关系都无法维系,操之过急反而得不偿失。“还行。”两人聊了一会儿。莫语汐挂上电话回到客厅,莫非还在,他坐在椅子上,仰着头看着窗外。莫语汐走过去坐在他身边。他转过头看她,突然认真地说:“姐,无论你最后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我都会支持你。”莫语汐怔怔地看着弟弟清俊的脸,不由得笑了:“多谢你啊,莫同学。”

顾梦东独自在房间里看书,手机就摆在桌子上,振动不停,他每隔一会儿看一次,恭贺新春的短信太多了,花样层出不穷,但却唯独没有她的那条,哪怕简单的问候也没有。外面是不绝于耳的烟花爆竹声,还有隐约从刘芸之房里传出的春节联欢晚会的声音。原本不该寂寞的,顾梦东却觉得寂寥无比。他放下书,走到落地窗前,一簇烟花瞬间炸开,将昏暗的房间照得如同白昼。他的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他真想看穿窗外那些黑的夜和白的焰火,去看看她此时此刻正在做什么。

大年初三的一早,姚琴和父母来拜年。顾梦东在楼上知道他们来了,却装作什么也没有听到。直到保姆来叫他,他已经穿戴整齐准备出门了。

路过楼下客厅,他客气地跟刘芸之以及姚琴的父母打了个招呼。刘芸之见他这身装扮显然不太高兴:“这是要去哪?”“博弈找我有点事。”天天跟景博弈混在一起,也不差这一天。刘芸之对儿子不分轻重的表现很不满意,但又怕在未来亲家面前丢了脸,让人家见笑,所以也只能忍着火气,对姚琴的父母笑道:“他那几个老同学啊几天不见都不行。”

姚琴的父母虽然也不高兴,但是都表现出能够理解顾梦东的样子:“现在的年轻人嘛,不愿意跟我们这些老人家待在一起了。”

刘芸之无奈,教训儿子道:“以后有空别总往外跑,也多陪陪琴琴,不要以为娶回家的媳妇就不用花心思了,琴琴这么漂亮回头跟别人好了有你哭的时候。”

长辈们立刻笑了起来,姚琴适时地表现出一副小女儿的模样。顾梦东冷冷看她一眼,对众人说:“我先走了,你们慢聊。”

大过年的,景博弈却躲在城郊的别墅里。顾梦东到的时候他正和185几个朋友打麻将,倒是热闹。景博弈的这些朋友也都是顾梦东的朋友,见他来,一个女生连忙给他让出一个位置。景博弈兴致勃勃:“最有钱的来了,大家不要客气啊!”几个老朋友边玩边聊,顾梦东问景博弈:“大过年的,你怎么不老实在家里待着,跑到荒郊野岭来了?”

景博弈说:“那是家吗?那简直就是菜市场。我和我哥就像市场上的白菜,等着那些家里有待嫁姑娘的父母上门看货,挑挑拣拣,然后看上哪个就跟我妈订哪个。我才不在家待着,让我哥顶着得了。”

有人笑:“他们挑你你也可以挑她们啊,说不准就遇到真爱了。”景博弈说:“如果真有个看对眼的还行,万一一个个都是歪瓜裂枣呢?到时候我妈非得给我安排一个,我这一世英名可都毁了。”提到这个话题,顾梦东心情不太好,他随意打了一张牌,对面景博弈眼疾手快:“等等!清一色一条龙!”景博弈将牌推倒,笑呵呵地说:“给钱给钱!”众人一看都埋怨顾梦东:“这么生的牌都敢打呀!”顾梦东无言以对,景博弈笑了:“有些人啊,根本没走心。”牌局持续到中午,景博弈提议:“叫语汐一起来吃饭吧?中午我让阿姨准备了涮锅的材料。”知道顾梦东这人要面子,所以他也不是请示他,边说边把电话拨了出去。他还怕顾梦东听不见,专门按了免提把手机放在桌子上。

快到中午时,莫语汐和母亲正在准备午饭,手机突然响了,她腾出一只手接通电话。“是我。”是卫明。听筒里传来呼呼的风声,卫明语气不确定地问她:“你家是在林静小区十五栋二号门吗?”莫语汐一愣,连忙跑到阳台上,果然就见卫明穿着立领羽绒服,站在一辆白色小跑车旁,风尘仆仆地朝她望来。他咧嘴一笑,露出漂亮的白色牙齿:“请我上去坐坐吧?”莫语汐回头看了一眼正在厨房忙碌的母亲,轻笑:“没问题,不过我家人也在。”卫明也笑:“放心,我还算拿得出手吧?”回到厨房,莫语汐对莫母说:“妈,我有个朋友一会儿上来咱家吃饭。”莫母一愣,旋即露出了难得的笑容:“什么人啊?男朋友吧?”莫语汐无奈:“就是一个普通的男性朋友,您一会儿可别说错话。”莫母一听,更高兴了,谁会在大过年的时候带个普通的异性朋友回家吃饭?能把人带来已经说明两人处得不错了。

莫母越想越兴奋,毕竟莫家人都清楚,顾梦东是莫语汐多年解不开的心结。可眼见着她年纪越来越大,莫母不能不替她担心,但是她也知道女儿不好过,所以只能把这种担心埋在心里。

不过这下好了,她竟然主动带男性朋友回家吃饭,看样子是八九不离十了。莫母连忙说:“那我多准备两个菜。”

卫明相貌堂堂,谈吐斯文有礼,加之说话讨人喜欢,自他进门后,莫母的嘴都没有合拢过。莫语汐在一旁看着很是无奈,倒不是觉得母亲表现得有什么不对,只是她怕是要让她老人家空欢喜一场了。她催促母亲:“妈,火上还炖着汤呢。”莫母这才后知后觉想到厨房里的事,对卫明说:“小卫你先坐着歇歇,马上就开饭了。”莫母进了厨房,卫明对着莫语汐笑,压低声音说:“你妈好热情。”莫语汐无奈地耸耸肩,一切尽在不言中。

没一会儿,一桌子饭菜准备好了。这时候卫明才意识到,好长时间了都没见过莫语汐的父亲,他也没多想,问道:“伯父不在家吗?”

原本热络的气氛突然凝固了起来,莫母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地垮了下来。一桌四个人谁都不说话,屋子里静悄悄的。最后还是莫非先打破沉默:“如果他在,你还敢来吗?”卫明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了什么。莫语汐瞪了弟弟一眼,对卫明解释说:“我爸已经去世很久了。”“这样啊,实在抱歉。”原本不错的气氛冷了下来,到午饭结束也没能缓和过来。吃完了饭,莫母声称有点累了,就回屋休息了。莫语汐不好意思地向卫明解释:“对不起啊,我妈她……”卫明连忙抬手示意她不用说了,他安抚性地朝她笑了笑:“我理解,放心吧。”莫语汐感激地点点头:“那就好。有些事……如果你感兴趣的话,以后我会跟你说。”“真的?”“真的。”“谢谢你语汐。”“谢什么?”“谢你愿意信任我。”莫语汐仰头看着他,只觉得卫明真好,以后能跟他在一起的女孩子一定会很幸福。卫明耸耸肩:“今天不早了,我先回去了。”“好,我送你。”两人刚出了家门,她的手机响了,是景博弈。“语汐,中午来我家别墅这里涮锅吧?好些同学都来了。”不用猜也知道这些同学中还有顾梦东,莫语汐正想说自己已经吃过午饭了,一时间没有留意到脚下的台阶。她一脚踩空,幸好台阶不高,只扭到了脚踝,但也疼得她“哎呦”一声。“语汐!”听到莫语汐痛叫,走在前面的卫明连忙折了回来,“没事吧?”莫语汐咬着牙轻轻动了动脚腕,虽然痛但看样子还不至于伤到骨头,她连忙摆手:“没事。”再拿过手机,发现景博弈已经挂上了电话。景博弈怯生生地看着顾梦东,暗骂自己真是多事:“听声音应该是莫非吧。”莫非的声音顾梦东会听不出来?他没好气地瞪了景博弈一眼:“咱自己吃吧。”顾梦东起身走去吧台倒水。劫后余生的景博弈龇牙咧嘴地拍着胸脯。顾梦东突然说:“博弈,你家柠檬太酸了吧?”景博弈愣了愣:“柠檬不是酸的,那应该是什么味儿的?”

天色渐暗,众人纷纷离开。顾梦东留到最后。

景博弈说:“如果你真的放不下,不如直接去问问她。”

“问什么?”

“问她到底还惦不惦记你?”

“问了有用吗?”顾梦东叹了口气,“我爸的死跟她有关,我妈的病又跟我爸的死有关。我妈这辈子也算惩恶扬善干了不少好事,从未因为私人恩怨恨过什么人,独独容不下莫语汐。我能怎么办?再说,我早上出来时姚琴的父母还在我们家……我这情况有资格问她吗?”

景博弈想想也是,其实莫语汐跟着顾梦东要面对那么多阻力也未必会幸福,所以倒是现在这样更好一些,卫明也是个不错的人。可是所有人都开心了,却唯独委屈了顾梦东自己。他拍了拍老同学的肩膀,也不知该怎么安慰他。

晚上莫语汐从房间出来倒水喝,发现莫非还没睡,正在客厅里看球赛。莫语汐端着水杯坐在他旁边:“这时候还有球赛?”“录播的。”莫非的目光始终没离开过电视屏幕。莫语汐也不说话,陪着弟弟看,可是她的思绪却停留在中午那一幕。“你今天说那话,是不喜欢卫明吗?”莫非虽然为人清冷了一些,但也绝不会故意说些让人尴尬为难的话,而今天中午他说的话却着实让卫明尴尬了。“谈不上。”“那是什么?”“我只是觉得他和你不是一类人,不由自主地有些排斥他。”莫非看向莫语汐,“其实他并不了解你。”

莫语汐也不确定卫明在了解她所有的过往之后会如何看待她。但莫非说得没错,卫明再好,他们也不是一类人,他就像温室里的花朵,见过世面却不一定见过风雨。她是路边随时会遭人踩踏的野花,除了见过风雨,还见过世态的炎凉。

他们的生活环境天壤之别,那么,人的心境也会差很多吧。

短暂的春假过后,人们又像候鸟一样从各个城市陆续飞来B市,只冷清了一段时间,城市又迅速忙碌热闹了起来。生活节奏被一只无名的手拨快了两拍,莫语汐的日子恢复如初。一个刚入行不久的女销售拿着公关费用申请单来找莫语汐签字。

莫语汐一看客户不算是什么大客户,能拿到的合同也不是什么大合同,但是公关费用却很高。她问那女孩:“怎么要这么高的费用?”

女孩说:“我们和这家以前没有合作过。所以您也知道以我们公司的情况想跟同行竞争就得多付出点。”

莫语汐不以为然:“这不是理由。如果任何一个小合同都要这样拿下,那光砸钱就行了,要销售干什么?你去把费用改成一半,再来找我签字。”

女孩撇了撇嘴拿着单子出了莫语汐的办公室。

另外一个女孩见她出来问她怎么样。她摇了摇头:“真够抠的,讲起大道理还一套一套的,她拿项目不用花钱啊?也是,靠‘特殊方式’补偿客户呗!不然她也不比我们大几岁怎么那么快就混到总监了。”

另外一个女孩子心领神会地笑了。突然听到身后一声轻咳,两人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没想到是顾梦东,连忙低着头噤了声。顾梦东本来也是路过,没想到撞见这么一出。他皱着眉问身后的秘书小芳:“这两位是?”小芳连忙说:“年前人事刚招来的销售,徐然和……”小芳话没说完,顾梦东做了个打住的手势:“一会儿叫人事部总监来找我,怎么人事部都不干人事了?”

两个女孩子一听这话,顿时面如死灰,同时也觉得诧异,不是都说老板看莫语汐不顺眼吗?她们就说了两句闲话难道就要被扫地出门了?

顾梦东已经离开,小芳回头看了一眼莫语汐办公室的方向,神色不明。

距离A银行的项目竞标时间越来越近,莫语汐按照上次顾梦东提出的要求正在补充策划内容。由于连续数日的失眠,她的精神状态不佳,刚过晚上八点,眼皮已经开始打架。

她疲惫地关掉显示器,趴在桌子上只想稍微休息一下,没想到却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再醒来时不知过了多久,莫语汐直起身子,“哗啦”一声,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她低头一看,是一件女士外衣,刚才应该是搭在她身上的。

莫语汐拿起衣服看了看,并不是她的,但看款式有些熟悉,可怎么也想不起来究竟是谁的。这时候有人敲门。“请进。”小芳探进头来露出一张笑脸:“莫总醒了?”莫语汐这才反应过来,这件有些眼熟的外套正是小芳的。她连忙说:“谢谢你的衣服。”

小芳拎着一份外卖走过来:“客气什么?我也是刚才从这里路过,看您睡着了,免得您着凉。哦对了,还没吃晚饭吧?我给顾总叫外卖时多叫了一份,您先吃点吧。”

说着小芳把外卖餐盒放在了莫语汐的桌子上。莫语汐也的确有点饿了:“那我就不客气了。”小芳笑嘻嘻地跟她道别。莫语汐看着那份外卖不免困惑,最近小芳频繁向她示好究竟是为什么呢?她也曾猜测这会不会是顾梦东的意思,但转念又觉得不可能,他如今已是别人的未婚夫,而且他恨她入骨,怎么会关心她的死活?

莫语汐打开饭盒吃了一口,有点凉了。

晚上的时候,莫语汐是被一阵钻心的胃痛痛醒的。找胃药的时候她一下子没忍住把晚饭吐了个干净。可吐过之后还是觉得难受,家里也没有对症的药。

她软趴趴地靠着电视柜坐在地板上,看着窗外黑漆漆的夜。她想到去医院,可一个人真没办法行动。她给莫非打了个电话,电话已经关机。未冉也联络不到。莫语汐想了很久,只能打扰卫明了。

好在卫明睡觉没有关机的习惯。“嘟嘟”响了两声,他便接了起来,听声音就知道是刚被吵醒。莫语汐有点抱歉:“你方不方便来我这里一下?”“语汐吗?你怎么了?”“有点难受,我想去趟医院?”“你等着,我这就来,坚持一下!”

挂上电话没一会儿,卫明就到了。他二话没说,将莫语汐裹得严严实实地带出了门。夜风肆虐,在走去停车位的路上,莫语汐发现卫明有意走在她前面替她挡着风。她吸了吸鼻子,紧紧跟着他。半夜两点半,医院里空荡荡的。莫语汐被诊断为急性肠胃炎,需要挂水,可惜没有床位了,即便是半夜,也只能坐在外面的候诊区里。经过连番的折腾,莫语汐整个人一点精神都没有,还好有卫明在身边。他对着她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这里的舒适感不会比病房里的枕头差,来吧,免费借你靠。”莫语汐疲惫地笑笑,还不等她说声谢谢,她的头便不由自主地靠了上去,眼睛缓缓闭了起来。卫明扭头看她,嘴唇几乎触到她光洁的额头。他犹豫了一下说:“语汐,我想多了解你一点。”他等着莫语汐回话,可等了半天,她一点动静都没有。再一看,不禁勾勾嘴角:“睡着了?”莫语汐的睫毛长长的,看上去很温柔。难得平日里那么厉害的人,却有着婴儿般的睡颜。卫明笑了笑,轻轻替她理了理额前的碎发。莫语汐请了两天病假。知道她生病了,公司里没人来探望,倒是已经“隐退”的李丽群来过一次。她还是那么干练,就是肚子已经隆起,看上去一脸的幸福。莫语汐羡慕她,她却说我才羡慕你。莫语汐只当那是李丽群的一句客套话,也没有多想,打个哈哈过去了。

不久之后A银行就软件和硬件招标的事情办了一个简单的发布会,参加竞标的单位有十几家,悉数到场。病好了之后,莫语汐有差不多一个月没有见过卫明,联系都少,但两人心照不宣,都在为这个竞标忙碌着。莫语汐在助理的陪同下走进会场,看到前方不远处,卫明在和别人聊天。卫明像是感知到了她的目光,回过头来,见是她,咧嘴一笑,跟旁边人打了个招呼走了过来。“你瘦了。”“对,最近我在节食。”“胃不好的人还节食?”卫明收起笑容。莫语汐一边往座位上走一边说:“这你就不懂了。”卫明无所谓地耸耸肩:“这我有什么不懂,但还是觉得你丰满点好看。”卫明一句玩笑话,莫语汐却不由得一愣,这话似曾相识,她想起来正是她和顾梦东分别多年之后第一次见面他说过的话。一晃又一年过去,他们却渐行渐远。

会开到一半,卫明发了一条信息过来,是一张表格,有不同身高的女生最适合的体重。卫明说:“这是权威的。”莫语汐笑了笑,仔细去看自己的身高对应的体重是多少。正在这时,她手机又振了振,她以为还是卫明,点开一看,不由得愣住了。

这是一张照片,照片里是一张请帖——顾梦东和姚琴的订婚典礼。而被邀请的人正是她莫语汐。

虽然早听姚琴说他们要结婚了,但是她多少会抱着一些“姚琴在说气话”的侥幸,然而当事实毫无争议地摆在面前时,她整个人都被那种震惊和感伤填满了。

这一辈子,他们终究是没有缘分了。她垮着肩膀,呆呆地坐了一会儿,起身走了出去。卫明一直在不远处注意着她的情绪,看到她出去,顿时觉得有点不对劲,也没多想就跟了出去。莫语汐的车直接出了会议中心,奔着请柬上的地址开了过去。当她魂不守舍地开车经过一个路口时,并没注意到右边一辆载满货物的卡车右转驶入她的车道,眼见着她的小mini就要钻进卡车底部,她才猛打方向盘跟那辆车擦身而过。虽然没有撞上卡车,但是莫语汐却因此失去了平衡朝着路边的花圃撞了过去。

经过猛烈地撞击后,车子停了下来,安全气囊弹了出来,莫语汐只觉得浑身都痛,头晕晕的。卫明一路上跟着她,看到这一幕,心脏被狠狠揪了起来。

莫语汐缓缓地喘着气,听到车窗被人猛烈地敲打着。她艰难地抬头,没想到会是卫明。卫明把她从车里拽了出来:“没事吧?”莫语汐摇了摇头,车是撞得很惨,但所幸人没什么大事。卫明长舒一口气,看到她额角有块小伤口,他抬手碰了碰,莫语汐“嘶”地抽了口气。卫明没好气:“你还知道疼啊?开车太不小心!”莫语汐眼眶发热,她怎么就不知道疼?她现在很疼!心里很疼!卫明叹了口气,放缓语气说:“发生了什么事?你要去哪我送你。”莫语汐抬起头看向公路尽头,突然觉得自己哪都不想去了。她去干什么呢?明知道那里只有伤害,她还要去继续被伤害吗?她打定主意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一不小心……”“你确定?”“嗯。”卫明深深地看她一眼,又看看她的车:“你去我车上等我吧。”莫语汐点了点头,上了后面卫明的车。她疲惫地靠在车窗上,看着卫明检查车况,然后打了几个电话。

不一会儿,拖车来了,惨不忍睹的小mini被拖走。卫明回到车上:“我联系了4S店的人,我们不用跟着去了,先送你去医院吧?”“我真的没什么事。”卫明犹豫了一下:“那送你回去?”“好。”

回到家,卫明简单地替莫语汐清理了伤口。再一看窗外,天色已经差不多黑了。他问她:“你饿不饿?”此刻的莫语汐是麻木的,她除了觉的胸口憋闷,没有任何感觉。卫明见状也不等她回答:“不饿也得吃点儿,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弄。”其实他几乎没有下过厨房,手艺也实在拿不出手,但是为了莫语汐,他也只能献丑了。

冰箱里没什么食材,只有一把挂面,卫明煮了两碗。等出锅后他自己尝了一口,眉头就皱了起来,抬头再看莫语汐,发现她正盯着他看。

他咧嘴一笑:“看什么?我就不会做饭这么一个缺点,今天算是被你逮着了。”莫语汐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她只吃了两口就吃不下了,倒不是嫌卫明做得难吃,而是她真的一点胃口都没有。卫明见状直接从莫语汐手上拿过她的碗:“我去倒了,一会儿带你出去吃吧。”“不去了,我真的不饿。”莫语汐起身走向阳台,缓缓地坐在冰凉的长椅上,看着外面朦胧的夜色出神。卫明放下碗也跟了过去,坐在她身边,顺着她的视线找了片刻:“看什么呢?”莫语汐缓缓眨了下眼:“你爱过什么人吗?”他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这个,愣怔之后无奈地笑了:“爱过。”莫语汐闻言回头看他,她知道卫明现在还是单身:“那后来为什么没有结果?”卫明耸耸肩:“因为她爱着别人。”莫语汐笑了笑:“看来咱俩差不多。”卫明勾起嘴角:“既然这样,那我们两个可怜人干脆凑一块得了。”莫语汐只当他是玩笑话,叹了口气说:“如果可以将就,何必等到现在……”如果可以将就,何必等到现在。这句话重重撞进了卫明的心里。他看了莫语汐一眼,什么也没说。

莫语汐又说:“如果你爱过一个人,而往后要在一起的人不是他,那么你就会觉得跟谁在一起,或者不跟谁在一起,都没什么两样。”

卫明点点头,神色却暗淡了下来。

成年人的世界里感情并不是全部,即便发生了天塌下来的事,他们也只允许自己伤心一小会儿。这并不是随着日月增长会自然而然学会的技能,这是在被岁月伤害过后他们对自己的残忍。

第二天,莫语汐已经收拾好了情绪去上班。刚下楼,就见卫明的197车子停在不远处。他降下车窗,朝她扬了扬下巴:“上车。”莫语汐坐上车问他:“你怎么来了?”“知道你这段时间不方便,我免费当司机,也不枉你当初对我的栽培。”莫语汐自嘲地笑了,哪来的“栽培”。她知道,这只是卫明胡诌的借口。他是担心她。“其实我一点事都没有,这段时间可以打车上下班。”“客气什么?反正我是顺路。”莫语汐转头看着晨曦中的卫明:“谢谢你。”卫明回过头来朝她笑笑:“以身相许什么的我勉强会考虑,其他的‘谢’都太没诚意了。”莫语汐没有接话,她看向窗外,嘴角浮现出两天来的第一抹笑容。下车前,卫明问她:“后天晚上有时间吗?”莫语汐想了一下:“目前没安排什么事,怎么了?”“后天我生日,朋友帮我办了个生日趴,你一起来吧。”莫语汐爽快地答应下来:“好。”

从卫明车上下来,莫语汐没想到会遇到顾梦东。他看了她一眼,又看看她身后的车,面无表情地走向公司大门。莫语汐深吸一口气,跟了进去。等电梯的时候,她就站在他旁边。顾梦东突然莫名其妙地来了一句:“看来是我低估你们了,发展挺快的。”莫语汐先是一愣,转瞬明白过来他的意思——早上卫明送她来上班,难免会被人误会。莫语汐不紧不慢地回答:“跟顾总比不了,对了,都忘了恭喜您。”

顾梦东回过头来,神色有几分不解。她不屑地笑了笑:“订婚这么大的事怎么也该说声恭喜的。”顾梦东微微一怔,但很快,他脸上那份不解的神色便被一抹冷笑所代替。电梯到了,他收回目光,走了进去。电梯里陆续有人上来,又有人下去。两个人再没说过一句话,到了他们办公室所在的楼层,门一打开,顾梦东竟带着几分莫名的怒气走了出去。

在他离开的一刹那,莫语汐紧绷的笑容也终于垮了下来。在职场上打拼这么多年,她自认演技算是练得炉火纯青。可是无论演技再好,在谢幕之后,只有她一个人的时候,她依旧难掩内心的失落。

顾梦东刚刚走进办公室,小芳就跟着进来,例行汇报他今天的行程安排。可不等她开口,顾梦东直接说:“出去。”跟了顾梦东这么久,小芳还从来没有见过老板这么不客气的时候,她愣在当场,一时间不知该进该退。顾梦东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态度不好,缓了缓语气说:“你先出去,我一会儿找你。”小芳点点头,出去将门带上。她纳闷,这段时间老板和莫语汐之间挺太平的啊!可是除了莫语汐还有谁能让老板发这么大火?

顾梦东拨通了姚琴的电话,开门见山道:“你想干什么?”姚琴并不意外,在她发出照片的时候,就知道顾梦东知道之后会有多生气。“你知道我想干什么。”她不紧不慢地回答。顾梦东冷笑:“有意思吗?你现在做的每一件事都在不断坚定我的想法——或许有些人的婚姻是将就,但是你让我一次次深刻地认识到,跟你,连将就都不可能。”顾梦东的话凌厉得像刀子一样一字一句地刺向电话另一端姚琴的心。她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两家老人都把他们的事情定了,可是顾梦东迟迟不肯点头。别人或许不了解他,但是她知道,没人能强迫顾梦东去做他不想做的事,就连孝道也不能绑架他!他之所以没有明确拒绝,或许只是不想刺激病重的刘芸之罢了。

她完全明白他的意思,她也想像莫语汐说的那样活得更有尊严一些,可是她爱这个男人她有什么办法?她只能寄希望于莫语汐,如果她放手了,或许他能回头看到自己。

挂上电话,顾梦东揉了揉眉心,抬起头正见门外莫语汐在助理的陪同下朝着会议室的方向走去。她穿着合体的职业套装,高跟鞋的声音稳健有力,一般的人的确看不出她情绪有什么不对。但是顾梦东知道,她越是表现得强悍,面具下的她就越是柔软。得知他已订婚的消息时她会怎么想呢?他不相信她不在意!

有那么一瞬间,他非常想澄清,但冷静下来后他知道这样或许是不错的结局。因为即便澄清之后他也无法再给她什么,既然如此,不如就像他离开的那几年一样,让她恨着他,或许只有这样,她才会更好过一些。

卫明的生日到了,还不等莫语汐发生日祝福,卫明的短信早早发了过来:“记得空出晚上的时间。”

莫语汐回信息:“放心吧,寿星。”

下午的部门例会上宣布了一个好消息。这些年一些私营的软件公司逐渐崛起,打破了以往市场上两家外企平分秋色的局面,为了鼓励私营企业发展,当地政府对运营不错的几家公司进行了表彰和现金奖励。这其中就有维科。

虽然A银行的项目还未拿下,但这也不失为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

众人看得出顾梦东的心情不错,一些在维科起步初期被顾梦东挖来的老员工借机开老板玩笑:“顾总,您是不是该犒赏一下我们这些功臣?”

顾梦东笑:“当然了。”

顾梦东早就吩咐小芳订了位置,打算今晚一下班带着大家去活动。消息一宣布,众人都很高兴,毕竟为了A银行的项目,维科上下自春节过后就没在正常时间下过班。

散会后,大家边收拾东西边商量着一会儿就在楼下集合一起去饭店。莫语汐看了下时间,对顾梦东说:“我今晚有事,就不去了。”顾梦东微微挑眉,会议室里还没离开的其他人也都看了过来。莫语汐没等顾梦东发话,又补充道:“我先走了,祝你们玩得开心。”这种活动本来就是自愿参加,莫语汐不去,顾梦东也没法阻拦。可当众人在楼下等车时,发现莫语汐也在。小芳凑过去问:“事情解决了?那一起去玩吧?”正在这时两道刺眼的灯光扫过,一辆白色捷豹跑车停在了她们前面。莫语汐对小芳说:“我先走了,你们玩得开心。”她迎着众人或好奇或艳羡的目光上了车。就在坐进车子前的一瞬间,她看到从办公楼里出来的顾梦东,眼神清冷,紧闭着双唇,原本就棱角分明的下巴此时更显冷硬。莫语汐知道,这是他生气时的表情。

卫明看了眼等车的维科员工,问莫语汐:“今天怎么这么多人?”莫语汐替自己系上安全带:“没事,走吧。”卫明的生日宴在一家私人会所举办,据说这家会所的二公子是卫明的发小。莫语汐第一次见卫明的朋友,他的朋友不少,而且不全是一些家境优渥的富二代,基本是做什么的都有。有中文说不利索的ABC,有企业高管、私人老板,还有警察、公务员……众人对莫语汐很热情,同时不怀好意地问卫明:“卫少难得带女孩子参加聚会,莫小姐肯定不是一般人吧?”莫语汐也不是没见过这种场面,给卫明面子,只是笑着不说话。卫明笑说:“的确不是一般人,我卫明的朋友!”众人一阵哄笑,谁不知道他几乎没什么女性朋友,凡是带来参加过聚会的基本都是他的人了,他说和莫语汐只是朋友关系,这真不足以让人信服!

卫明跟众人打着哈哈,回头悄悄对莫语汐说:“你别介意,他们就这样。不过不怪他们误会——这些年我就带过三个女孩子见他们,除了你以外,另外两个当时都是我女朋友。”

莫语汐也没太当回事:“你这是空窗期太长了,说不过去,所以来找我充数呢?”卫明笑了笑,没有说是或者不是。房间里突然安静了不少,莫语汐抬头看,发现刚才还吵吵嚷嚷的众人此时正围成一桌,安静地听着其中一个人说话。莫语汐仔细一看,说话的人正是卫明当警察的朋友梁子。卫明也看到了,见怪不怪地说:“梁子办了不少大案子,每次聚会就指着他爆料解闷。走吧,咱也过去听听。”

卫明和莫语汐围过去的时候,那个叫梁子的高瘦男人正口沫横飞地讲到一个十五岁的女孩被人强暴过后勒死在废弃的厂房里,几天之后被警方发现尸体时的情形。也不知道是梁子表达得夸张,还是当时情形确实如此,莫语汐不由得皱了皱眉。

卫明注意到莫语汐的情绪变化,拍了拍她的肩膀:“走吧,去那边拿点东西吃。”

莫语汐点点头,跟上卫明,临走前,她听到梁子一拍大腿,大嗓门说道:“原来凶手是个五十几岁的惯犯,专门找小女孩下手,太不是东西了!”

卫明替莫语汐倒了一杯酒,回头发现她脸色比刚才更难看了。

他笑:“你不是吧?之前没看过那些港产犯罪片吗?对这些东西还没免疫啊?”莫语汐接过酒杯大口地喝了一口,抬眼看他:“不知道刚才梁子说的那个惯犯有没有家人。”“就你这心理承受能力,好奇心还挺强!我看你还是别过去听了,一会儿他万一再说到什么尸解过程你岂不是要吐了?”

莫语汐摇了摇头:“我只是很想知道凶手是怎么想的。发生了这种惨剧,至少是两家人的不幸——凶手的家人和死者的家人,想必这辈子都要生活在凶手制造的阴影当中。”

卫明抬眼看着莫语汐,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愁善感的她,她对自己的事情都很少流露出过多的情绪,又怎么会因为随意听到的两句八卦就感触这么深呢?

正在这时,房间里的舞曲音乐突然切换成了生日歌,灯光变暗,就见二公子推着一个精致餐车徐徐走了进来。餐车上是一个超大尺寸的生日蛋糕。

梁子笑说:“快许个愿吧,说不准今晚会有一个女郎出现在你家门前。”有人连忙提点梁子:“莫小姐还在呢,瞎说什么。”莫语汐只是笑,不说话。卫明颇为不屑:“许什么愿啊,幼稚不幼稚?!”可是他却在吹蜡烛的前一秒,深深地看了莫语汐一眼。除了奸杀案的那个小插曲,莫语汐觉得此行来参加卫明的生日宴还是很愉快的,她看得出卫明今天的心情也很不错。可是,晚上送她回家时,他却一路没怎么说话。莫语汐以为他在想着什么心事,也就配合着他沉默着。

莫语汐下车前,卫明突然叫住她。

莫语汐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借着昏暗的路灯,她从未见过他这样纠结、认真又渴望的神情。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能预感到什么。但那一瞬过后,只见卫明笑了笑:“估计我也被梁子那臭小子影响到203了。你上去后给我打个电话,看你平安到家我再走。”莫语汐点点头下了车。没一会儿,卫明的电话就响了,莫语汐的声音传出来:“回去吧,小心开车。”

第二天早上,助理来找莫语汐签文件,莫语汐随口问道:“昨天玩得开心吗?”莫语汐的助理是个二十出头的姑娘,平时人挺活泼,话也多。听莫语汐问昨晚的事,她只是耸耸肩。莫语汐微微挑眉:“什么意思?”助理如实说:“昨晚前半段时间顾总在,但不知道怎么了,感觉他心情没有开会时那么好,整个晚上气场逼人,我们也不敢太肆意,不过他待了没多久就走了,我们才放开一些,但是小芳姐怕大家影响今天上班,惹老板不高兴,也早早就组织我们散了。”

莫语汐搞不懂顾梦东,他既然去了何必给下属脸色看,搞得大家都没尽兴。她了然地点点头,在文件上签了字。

年假结束后,莫语汐曾约了A银行的李行长数次都没约上。然而今天一早,李行长难得亲自打电话来告诉莫语汐他今晚有空,莫语汐连忙跟李行长约好见面。

李行长沉吟片刻说:“你们公司今晚都谁过去啊?”

莫语汐依稀记得他曾经暗示过不喜欢把范围搞得太大,于是说:“一会儿我请示一下顾总的时间,如果他没什么大事,那就我们两个您看怎么样?”

李行长长长地“哦”了一声说:“你们看吧。”顾梦东原本约了别的客户,但听莫语汐一说,立刻推掉那边的应酬,决定赴李行长的约。

晚上一下班,莫语汐坐顾梦东的车一起从公司出发。车内静悄悄的,氛围有些诡异,莫语汐为免尴尬,伸手打开了车载电台。

顾梦东从后视镜中瞥了她一眼,突然开口道:“项目进展到了这么敏感的阶段,我不认为这时候跟欧普达的人交往过密是明智的做法。”

莫语汐知道,他一定是因为昨晚见到卫明来公司接她才会这么说。但是不提这个还好,提到这个就让莫语汐想起她还在欧普达时那个央企改制的事情。

她扭头看向顾梦东:“那你是想提醒我不要那么高调以免招人话柄,还是让我干脆不要和他来往?”顾梦东很想说你干脆不要和他来往,但是他心里清楚,无论是作为她的上司还是其他的身份,他都没有资格对她提出这种要求。他紧了紧握着方向盘的手:“你自己看着办吧。”莫语汐笑了:“那当初你在威尔森我在欧普达的时候,你怎么不劝我离你远一点?还是你本来的目的就是想掩护Amy拿走我的标书?我知道商场如战场,商场上不能讲什么情谊,但是顾梦东,不是所有人都像你做得那么绝。”

她永远都忘不了,当他赢得项目的那天晚上,他问她是否后悔跟他站在对立的位置上,那样高傲自我让她伤得体无完肤。想到当时的情形,莫语汐淡淡地说:“比起现在跟你站在一条战壕里,其实,我更怀念跟你站在对立位置的时候。”顾梦东心里“咯噔”一声,这种感受难以形容,只是有那么一瞬间仿佛周围的空气被抽空,他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其实早在决定伤害她的那一刻,他就预料到了会有今天的结果,她终究会恨他。而真到了这一天,他发现自己并没有当初想象的那么坦然、淡定。

第二十一章

他以为自己早已不会心痛,那么自己此刻的感觉又算什么呢?顾梦东无奈又自嘲地笑了笑:“你现在也可以改变你的立场。”而这话和这笑容落在莫语汐眼里却满是不屑。或许他早已不在乎她的想法,也是,如今他已然是别的女人的男人了,又哪会关心205她怎么想。

A银行一共来了三个人,李行长和他的两位副手都是好酒量。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今天特别针对莫语汐,纵然莫语汐自诩千杯不醉也抵不过三人的车轮战术。

这期间顾梦东试图替她挡酒,李行长开玩笑道:“就这么心疼?”顾梦东也笑:“语汐是我们公司的顶梁柱,对她不好就跳到别处去了。”莫语汐已经有几分醉意,听着他的话,只微笑沉默着。李行长又道:“我看不是这么简单吧?”莫语汐笑说:“您快别瞎猜了,我倒是无所谓,顾总可是要成家的人了,这话万一传出去,老板夫人该不高兴了。”顾梦东闻言微微皱眉。李行长深深看了莫语汐一眼,对顾梦东道:“既然如此,顾总也别护着了,我们又不是外人,难不成还能欺负语汐?”

顾梦东勉强地笑了笑,他已然察觉到今晚的气氛有些不对劲,可莫语汐这傻子还没感觉到。他当初就觉得李行长对莫语汐有想法,所以才让林峰接手这个项目,没想到她情绪那么大。早知道会有今天的事情,他无论如何不会让她再参与这件事。

顾梦东只想速战速决,不管事情谈不谈的成,都要早点带着莫语汐离开。

正在这时,他的手机突然响了,看到来电人是姚琴,他直接挂断。可手机安静了没一会儿又响了起来,这回换成了刘芸之的保姆。保姆一般不会找他,她打来一定是刘芸之出了什么事。他脑中陡然升起不好的预感,走出包间接起电话。

果然就如他预料到的,刘芸之此时正送往医院抢救。顾梦东挂上电话再度回到包间,跟李行长辞行的同时想顺便带走莫语汐。

李行长不肯:“你去忙你的,我们跟语汐谈也是一样。”

顾梦东看了眼莫语汐,她已经有些醉了,但他没有时间跟李行长周旋,只好咬咬牙走出包间,一边在心里问候李某人的祖宗八辈,一边拨着电话。

林峰很少这么晚接到老板电话,知道一定是大事,于是竖起耳朵仔细听着老板的吩咐。顾梦东边走边说:“你立刻带几个人来丽景V58包间带走莫语汐,如果她今晚出了什么事,你们明天都不用来公司见我了。”林峰还没回过味儿来,顾梦东已经挂断了电话。他马不停蹄地驱车赶往医院。这是刘芸之第二次抢救,搞不好,今早见她,就是他们此生最后一次见面了。想到医院里生死未卜的母亲,还有酒桌上情况不明的莫语汐,顾梦东狠狠地砸了一下方向盘。

莫语汐已经察觉到李行长有些不对劲,顾梦东走后他干脆坐在她身边拉着她的手说话,带着酒气的鼻息喷到她的脖颈上,让她一阵阵地泛恶心。她想反抗,奈何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

顾梦东去哪了?他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非要这个时候丢下她一个人离开?她想到他在车上说的话,她随时可以改变自己的立场。他是不是早就不信任她,所以决定把她当成弃子送给李行长做人情呢?

莫语汐越想越心凉,趁着意识还清醒,悄悄地把自己的位置发给了卫明。

林峰“临危受命”不敢怠慢,他一边打电话纠集公司的男同事,一边换衣服对媳妇说:“我得立刻出去一趟。”顾梦东少考虑了一点,林峰家距离丽景有半小时的车程,纵然他一路超速,也没办法立刻出现在丽景。林峰风驰电掣地开着车。他从顾梦东的口气中感知到,这事如果办不好,饭碗真的不保。可是他又忍不住揣测,顾梦东跟莫语汐到底什么关系。关于两人的关系外界众说纷纭,可是在他看来,两人就是关系不太对付的上下级而已。但是顾梦东何以为了她这么兴师动众呢?林峰甩甩脑袋,想不明白就先不想,先把老板交代的事办好。维科的几个人到丽景的时间差不多,但是他们还是晚来了一步。

服务员说V58的客人在五分钟前就离开了。林峰懊恼地踢了一脚凳子,跟几个同事说:“赶紧出去四处找找,电话联系。”可是去哪找呢?他一点头绪都没有。

经过半小时的抢救,刘芸之暂时缓了过来,可是依旧没有脱离危险。医生对着顾梦东摇了摇头:“这次恐怕难,能否挺过这一关全看她自己了。”顾梦东看着重症病房里的母亲,她身上插满了乱七八糟的管子,艰难地与死神抗争着。正在这个时候,电话响了,是林峰。他连忙接通:“怎么样?”林峰声音干涩:“对不起啊顾总,我们到的时候人已经走了,大家都在找,但还没有结果。”顾梦东突然没了怒气,淡淡说了句“我知道了”,便挂上了电话。他缓缓转身看着病房里的母亲,脑子里却在重复着一句话,我不能不管她。他回头对一旁的护工说:“有情况第一时间通知我。”他知道这所谓的“情况”是什么,但是他还是走出了医院。他告诉自己,一定要尽快找到莫语汐,尽快回到这里来。顾梦东打电话给李行长,电话无人接通,他再打给他那两位副手,结果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