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簇在一旁这时屏住了呼吸,睁着眼睛看着他们两个连话也不敢说。

她看着他的动作,抬眼一笑,“万一有了孩子,他终究也会成为你反复变卦折腾的工具之一,你不知道,我多庆幸他没有来。”

说完这句话,她便拿过一旁的行李,起身朝医院外走去。

一路大步出了医院,迎面走来一个高大英俊的法国男人,男人手里搂抱着一个一岁多点的小男孩,另一只手牵着自己的妻子。

那小男孩偏棕色的头发微稀,一双碧色的眼眸轻轻眨着,看到她时忽然朝她伸手够了够,咧着嘴角笑了起来。

那么可爱的一个男孩子,天使般漂亮的小脸,任谁看了心底都能软成一汪水。

容滋涵停了步子,也朝他笑了笑,伸手轻轻碰上他的小手。

那男人见状微笑着示意她伸手抱住小男孩,她便将小男孩接了过来,小男孩被她抱着竟笑得更开怀,连眼睛都微微眯了起来。

“他喜欢你。”男人开口用英语说道,朝她笑。

她抱着小男孩小声地逗笑着,身边的光线这时突然被挡住,随之伴来的便是熟悉的嗓音,她侧脸一看,便看见封卓伦已经走到她身旁。

他看了她一眼,这时开口用法语和那对夫妇说起了话,巴黎午间光线正暖,在光暖的折射下泛着淡雅柔和的色彩,他侧面的面容几乎俊美到不真实,说话的神色也分外认真。

他说了一长串的话,那对夫妇一直在点头,她自然是听不懂的,直到他们说完,她便将小男孩抱回给法国男人,那男人看她的目光里这时带着颇有些意味深长的笑意,视线在她和封卓伦之间转了转,便朝他们道别往医院里而去。

身旁再无任何一人,两人相对,容滋涵垂着眸,半响牵起嘴角轻声道,“封卓伦,我真的累了。”

她面色有些苍白,脸庞上满是再也无法遮掩的疲惫。

“被我折磨得彻底累了,不会再对我抱有任何一点的期望了,对吗。”他站在她对面,声音亦轻而缓。

容滋涵慢慢点了点头。

到今天路到尽头,她真的满身疲累,再也无法怀有一丝期许。

是他告诉她让她好好寻到良人,在没有他的世界里,永远不要再回头。

可也是他单衣单人,千里迢迢下了去法国的飞机,一路奔波到S市拥她入怀,月色如华,此生永难忘。

如果是爱的,是在乎的,为什么会屡次那么轻易地就放手,为什么又在找到她后、在她满心期冀之时又将她打入地狱。

“我们在一起到今天,将近两年,你对我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我也根本说不准、看不清楚。”她这时开口,半响喉间微微有一丝发颤,“这是我自己选的,我回想过很多次当时在巴黎发生的事,我也一直想逼自己承认我后悔有今天。”

努力想后悔怎么会愿意和他在一起,后悔为什么会把自己最珍贵的给予他,后悔为什么会能忍受之后长达两年感情上的颠沛。

“我们之间冷战分开过那么多次,我总以为是最后一次,我屡次告诫我自己,不要再接受、不要再幻想更多、不要再回头。”

她从小把自己保护得那样好,怎么会容许一个人对自己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反复。

可是这个人不是别人。

是他。

容滋涵望着他的面容,眼眶里慢慢蕴上了薄薄的雾气,“我真的做梦也没有想到过,你回来找我,就是为了在我爸爸妈妈那里也把自己的后路断了,彻彻底底做最后的告别。”

封卓伦轻轻闭了闭眼。

“你为什么要这样呢?你说过我要的你都会给我的。”她摇了摇头,看着他边笑、眼泪边从眼眶里滑落下来,“你要我不要还给你,可是你给我了什么?你是不是还是要我求你留下,还是要我开口来保证我们的关系,对吗?”

“那如果我求你……你留下吗?”

这样骄傲坚韧的女孩子,话音未落便哽咽了。

她浑身仅剩的最后几根刺,也在他面前通通血淋淋地拔了出来。

她把她的所有都朝他全部敞开,连半分都没有再保留。

天际泛黄里染上了微丝暗红,她这时微微向前跨了一步,踮脚轻轻抚上了他的脸庞。

她脸上的眼泪一滴滴从脸庞上滚落下来,看着他,颤着唇无声地说了几个字。

骄傲、自尊、退却、保留。

人的一生都在找自己最后一个和弦。

只因找到了,便从此愿意放弃原本自己那样坚持着的,只为曲终换得一生长久不分离。

我爱你。

耗费了我的全部。

封卓伦望着她嘴唇动了动,喉间滚出近乎嘶哑低粗的嗓音,眼眶里赤红如血,如沙水般翻滚汹涌。

巴黎空气里所有清甜微蜜早已被沾染成枯血般的无望。

安静矗立的医院门前,他背对着光影心如死灰,她迎着他的面容痛彻心扉。

半响,她慢慢垂下手,拿起行李转身准备朝前走去。

一辆黑色的车这时从医院大门外驶来,稳稳地停在了他们面前。

后座的门从里面打开,从车里走下了一个人。

罗曲赫一身剪裁合身的黑色西服,面容清俊淡雅,半分都没有风尘仆仆的慌促感,他迈开步子向他们走来,停在了容滋涵的面前。

“涵涵。”他望着她苍白、布着泪痕的面容,半响伸出手指温柔地帮她擦去了眼角的泪渍。

封卓伦在身后看着他,脸庞渐渐冷冽如暴风雨来袭的前兆。

罗曲赫擦完了眼泪,侧身朝她身后的封卓伦扬了扬唇,“封姨刚刚进了重症病危病房,爸爸已经过去了,或许……拖不过一周。”

他话音刚落,封卓伦浑身一震,脸上再也没有半分血色。

“……你刚刚说什么?”容滋涵心中一沉,这时一字一句地开口问,“你刚刚说,谁的爸爸?”

“他难道没有和你说吗?”罗曲赫笑了笑,“他的爸爸……也是我的爸爸。”

她目光动了动,瞳孔渐渐放大。

罗曲赫浅颜舒展,继续娓娓说着,“涵涵,你现在也已经领教到了他是什么样的人了,这样没有心没有感情的冷血男人,连他自己都从来自顾不暇,接近你、缠上你,你觉得会是出自真心的吗?”

“你跟我走,好不好?”他顿了顿,微微躬身看着她,深邃的眼眸柔意近乎溢满,“涵涵,钟氏已经彻底与我没有任何关系,我从此不会再有未婚妻,我的生命里除去你也不会再有任何一个女人,你做我的妻子,嫁进罗家,我保你一生平安幸福,全心全意对你,你愿不愿意?”

他低下头,牵起她的手贴在他的嘴唇上亲了亲——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写了两个晚上,写的时候快死了如果你们看了这章和我当时写的时候是一个状态,请留言告诉我,并且给我一个深情的拥抱……

魂断巴黎什么的……刚刚开始,明天继续引爆……

重要通知:明天的更新从晚上8点提早到早上9点,也就是说你们一觉醒来又可以看了,这样又好又勤劳又可爱的色桑儿,难道不应该被鲜花淹死吗~~~求不打脸的表扬!!

PS:前两章的留言还是没全部回完……我要哭了,我发誓,明天一定全部回完!再不回完就是中华田园犬!!

30第三十章

天色一分一分渐暗,罗曲赫握着她的手,眉眼间的神色近乎虔诚。

他说要娶她为妻,保她一生幸福平安。

这样近乎于誓言的柔言细语,在这样浪漫情怀的地方,由这样英俊温柔的男人口中说出,应该是许多女人一生的梦寐以求。

而容滋涵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脑中只剩下惶恐与无边无际的黑暗。

他们两个人……竟然会是兄弟。

她驻在原地一动不动很久,这时拉开他的手,后退几步走到封卓伦面前,掐着自己的手心让自己保持冷静。

她抬眼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问,“他是你哥哥吗?”

封卓伦神色凄恍,半响牵了牵嘴角,“你希望是吗?还是希望我现在开口叫你一声**子。”

他竟然是这样回答的。

没有任何感情、没有任何悔恨、没有任何歉疚,仿佛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

实在是太可笑了。

她来香港八年,用四年看透世间炎凉,用两年赔上真心诚意,竟然是全耗费在了一家血脉的两个兄弟身上。

她怎么会让自己落得如此可悲的地步。

“涵涵。”罗曲赫这时开口道,“你愿不愿意接受我、我给你时间慢慢考虑,你先到我身边来,离他远一点。”

“相煎何太急呢。”她深吸了一口气,回过头看他,“好歹是兄弟,你们两个配合得那么好、天衣无缝地以此为游戏玩了那么久,现在要落井下石还来得及吗?”

封卓伦望着她说话时微微发颤的手,手中握着的拳青筋毕露、已经几乎青紫。

“还有罗曲赫。”她冷冷地说,“我根本不需要考虑,成为你的妻子或许是许多人心中梦想,但必然会是我一辈子的噩梦。”

“为什么?”罗曲赫动了动目光,刚刚神色里满满包含着的情深陡然一点点沉了下去,“你能够一而再再而三地与他纠缠在一起,就连给我一个重新弥补的机会都不肯吗?”

“既然你们两个这样折磨自己都还不愿意放弃对方,”他说完,眉眼间逐渐染上了一丝似笑非笑,“这样不畏艰难困苦的情深,那我亲爱的弟弟一定知道你跟我在一起的四年里发生过多少事情吧。”

“四年。”他慢条斯理地伸手紧了紧自己西服的领带,“一个女孩子刚刚来到香港,对所有一切全然陌生、生涩不知所措的时候,尤其是你这样从小生活在优渥环境的天之骄女,只要你动一根手指就能给你所有你想要的人,是我,给你无微不至爱情和关怀的人,是我。”

“当然,能拥有你所有最好第一次的人,也是我。”从来都温尔温雅的男人脸上终于露出了豹子般慵懒又冷厉的笑,“不是他。”

“那你就错了……我睡过她,你睡过吗?”封卓伦这时在一旁抬了抬眉,笑道,“她的第一次,就是在这里给我的,难不成四年你跟她做完之后,帮她做了修补?”

他话音未落,便是“啪”地响亮一声。

他的脸被一巴掌打得整个侧了过去。

容滋涵举着手,手掌轻颤地看着他,红着眼眶嘴唇不断地在发抖。

他怎么能说得出口。

这样的话,这样将她贬得一分不值的话,这样将她当做交易玩具物品的话,他怎么能忍心说得出口。

她终于看清楚了。

她本以为他只是用无谓来遮掩真心,却想不到原来他的真心也是假的。

罗曲赫在一旁看着他们,脸上的神情看不出喜怒,嘴角却是微微勾着的。

医院门口这时停下了好几辆车。

阿严领头,身后跟着几个穿着黑西装的高大男人,一行**步走到罗曲赫身边。

所有人的身上都配着枪。

“太子。”阿严朝罗曲赫躬了躬身,继而转身朝封卓伦开口道,“封少,车已经备好了,会直接将您送到机场,您乘班机到S市后便会直接送您去医院的。”

封卓伦的左脸颊上是泛着红的五指印,他仿佛无知无觉似的,眼睛划过容滋涵的脸庞,散漫地朝阿严轻轻笑了笑,“不用了,留着接送罗家新主母吧。”

罗曲赫听了封卓伦的话脸上的笑容慢慢扩张,这时朝容滋涵伸出手,“涵涵,你来。”

“如果你还想跟他在一起,”他看着她,伸手轻轻拍了拍阿严腰腹别着的枪,“就真的是让我要相煎太急了。”

这才是这个男人真正可怕的地方。

他总是能用最温和的语气与姿态,状似不用半分手段,就能去达成他想要的一切目的。

容滋涵紧了紧发白的手指,浑身冰凉地转过头朝后看了一眼。

薄阳渐渐下沉,封卓伦的面容隐在光晕里,连一分一毫都看不清。

他脚步动了动,什么话也没有说,这时转过身慢慢朝反方向走去。

一步一步,单薄而孤独的身影渐渐远去,似乎就这样,永远、永远地离开了她的世界。

落幕了。

他们之间的所有,从这里开始的所有,终于都落幕了。

有始有终,回到原地。

“涵涵。”罗曲赫看着他走远,便温柔地俯身,“我送你回S市,你……”

容滋涵这时突然感到眼前一片漆黑,身上的冷汗一层层浮了上来,她什么都再也看不清,身体软了下去一下子就失去了知觉。

**

巴黎的夜景迷人得近乎妩媚。

整座城市似乎都是披着金色光芒的,从香舍丽大道到凯旋门、再到埃菲尔铁塔,充满着金碧辉煌的奢侈感。

尹碧d几乎是从车后座上跳下来,一路直直走上长长的大桥,柯轻滕在她身后跟着下来,连忙眼疾手快地控住了她要一掌劈上封卓伦后背的手。

“我他妈这辈子从来没见过像你这样没种的男人!”尹碧d精致冷厉的脸庞绷得极紧,她一把甩开柯轻滕的手,劈手夺过封卓伦手上的啤酒罐扔在地上,“你怎么不去死啊!”

“我也想啊。”封卓伦侧头朝她笑了笑,“或者你把我心挖出来,要么把我推进河里也行。”

他脸上的神情都几乎不是神情。

哪怕是笑着的,都像是机械一样,行尸走肉。

“到底是怎么回事。”柯轻滕这时在一旁冷声开口,“你怎么会让她跟罗曲赫走的?到现在连半点消息都查不到。”

一提到这个,尹碧d气得眼睛都红了,强忍着手按着没有把枪拔出来。

“那我要拿什么去和他比呢。”封卓伦的脸庞晕着酒气的红,勾着唇道,“我说哥哥,你把她让给我,顺便让你的人都推到一公里之外?”

“她有多讨厌罗曲赫你知道吗?”尹碧d也是刚得了底下的密讯知道他和罗曲赫的关系,实在忍不住看着他的眼睛厉声道,“你把她推给这样一个人,把她卷进这么可怕的一个家族,你到底为了什么,你如果说这一切都是为了报复,我现在就拿枪毙了你!”

他听了她的话,这时双臂离开石桥转身看着他们,眼睛离没有任何焦点,“她和罗曲赫在一起的时候我在法国,尹碧d,几个月前我就已经知道她曾和我这辈子最厌恶的人在一起过,可我还是有了今天。”

“那看来你们到底是一家人。”尹碧d这时冷冷地出言讽刺,“连挑女人的眼光都是一样的。”

柯轻滕在一旁动了动唇,这时看着自己的好友沉声道,“那你现在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