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劳动内阁之人亲自送名帖自然是他们看好之人或是沾亲带故,这姓“穆”京城名不见经传,竟然能劳动逍遥王亲自送名帖,可见慎重之至;逍遥王面上倒是没有欣赏什么,反而有一些尴尬,“这个…,你们也知道家中小女顽劣,这两位正是她集雅楼结识诗友,见着这两位年轻俊彦诗才不凡,小女便动了惜才之心,生怕殿试当中被埋没,求到了本王这里,自然要照拂一二。”

这些事情只要稍微一查便会一清二楚,逍遥王也没打算隐瞒,不过也没有将话说死。

袁盛听后隐晦和大皇子交换了个眼神,然后哦了一声道:“能蒙王爷不惜徇私照拂后辈定然不凡,‘穆清风’,这个名字倒是有些熟悉,可是作了《咏柳》、《春日宴》、《早春》那位?”

“徇私”一词就有些严重了,逍遥王可不敢应承,忙转移了话题道:“这次可不止我动了爱才之心,艾侯爷也是一片拳拳爱才之心可歌可泣!”

不用他详细解释,大皇子已是翻出了盖上了开国侯私章四本名帖:“杨慎、杨鸿雁、杨鸿书、杨思睿!一溜儿‘杨’姓,还真是…熟悉!”

如何能不熟,杨家老太爷可是两位皇子启蒙老师,说来三年前杨老太爷被贬和两位皇子倒是有些不清不楚干系,也难怪两位皇子脸色同时变得有些精彩。

“不怪二位殿下觉着熟悉,这四人说来本还是您二位子侄辈,他们父亲您二位指定认识!杨逸成、杨逸威、杨逸杰便是这四个孩子父亲。”开国侯抚着下颌花白胡须,不动声色打量两位皇子脸色,还好没发现有什么斩草除根迹象。

“原来是杨太傅孙子,难怪能够一门四贡士,要是殿试这关之后岂不是有一门四进士可能?”察觉到了开国侯探究,大皇子首先释然一笑,先不说死去杨老太爷怎样,他教导出来子孙自然不差,说实话杨家几兄弟被贬,他还是有几分遗憾,听说这四人也来参考,心下有些动了惜才之心。

二皇子也不甘示弱惋惜叹道:“杨老太爷真是太过刚强了,父皇只是免了他老人家职位,让他回府养老而已,却不曾想…”

“当年老太爷也是七十高龄,知天命之年,只能说老人家风光大半辈子乍然跌落尘埃想不过罢了。”袁盛就是顶了老太爷缺,却是不想听到两位皇子这样言论。

“不说旁,咱们还是继续商量正事好!”逍遥王只要转移了他“徇私”话题便罢,也没想将话题扯到天边去。

接着,两位皇子和他们各自支持者就这座位安排、考题数量,以及到时候召见一甲、二甲、三甲训话地点也是争了个面红耳赤;果敢王和艾侯爷一个虚弱、一个年老,两人捧着太监送上茶水,用过了午膳和点心,那两拨人还你来我往纠缠个不休。

“艾侯爷怎么不提提你意见?”果敢王皱眉喝了一口茶汤,熬夜人乍然遇上这么浓厚味道有些难受。

“展王爷不也没开口么!”开国侯也是厌恶将茶汤推到了一边,唤了太监吩咐道:“你去直接烧了水,茶叶别加东西煮过,直接冲泡了过来便好。”虽然知道制茶之法有所差别,可喝了几次杨家送上铁观音,吃着这煮味道浓厚茶汤便觉着不是滋味,虽说顺和朝茶叶泡着喝总是带着一些草腥味,总好过一嘴姜盐味儿吧。

“咱们两人倒是喝茶吃点心悠闲得很啦,人家二位龙子可都还饿着肚子,会不会事后清帐啊。”果敢王看似无状自言自语,实则是询问开国侯继续这样旁观会不会惹得两位皇子今后记恨。

“呵呵,这个还真不知道!展王爷若是觉着心疼两位皇子,不如招呼他们四人吃点东西继续讨论。”开国侯人老成精,根本就不上道。

就果敢王犹豫之际,上书房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尖利通报:“皇上驾到!”

上书房内人人皆大惊失色,纷纷涌到依然大开门口,行了跪见大礼;若是此时还有人胆敢抬头话一定能发现,姗姗来迟跪后开国侯面上是一副早有预料笃定之色,还施施然和进门皇上交换了个隐晦会意眼神,冲着跪前面两道身影努了努嘴。

“起来吧!”皇上五十多岁,身着紫金色龙袍、身形瘦高,走动之际雍容华贵,虽是面色苍白但却给人威压感十足。

“看到朕身子康健,两位皇儿似乎有些失望啊?”皇上坐到了太监铺了锦垫上首书桌之后,凌厉眼神扫向他两个不成器儿子。自从病倒那天交了国事之后,这两人就像是忘了还有他这个父皇似,成天就知道争来斗去,让他不得不继续“病”了许久,不然还真看不出来这两人狼子野心!

第161章 松石原坯

殿试这一天,杨若兮终于得以走出松院,本来想去打听下昨日府中来客消息,谁知道还没等出门便让阿贵引进来人给吸引了所有注意力。

“你说连你爷爷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杨若兮看着眼前规规矩矩站着小毛头,眉头挑得老高,是去牡丹院打探和离消息还是去府外照看着生意?一边是看着就心烦纷乱,一边是日后安身立命所,孰轻孰重,略略一想便能得知。

“正是,爷爷也是今早拿出来定样儿时才发现那玉石竟然变了样!”小毛头毕竟年纪小,想起爷爷痛心疾首模样又惊又怕,说话也带着哭音。

“走,我这就跟你出去看看。”杨若兮也是心神不定,据小毛头说,这位客人可是艾敬轩昨日亲自陪着去映月斋,身份定然不凡。要是人家拿来毛坯给人损毁还真是一件砸招牌大事儿。

“二奶奶…”带着小毛头进内院礼婶子不禁有些犹豫。杨若兮现境况她也算是一清二楚,迟早是要被大太太和二爷想办法休弃出府;她是这些时日得了杨若兮不少赏赐,今早无意间见着杨若兮身边小厮阿贵带着这哭得可怜兮兮孩子内院门处不得其门而入便动了恻隐之心;可现二奶奶二话不说就想要出府,若是有什么闪失,到时候她哪里脱得了干系。

杨若兮一眼就看出了礼婶子无奈,深知如今府里还敢冒着大不韪帮她已是担了极大风险,礼婶子已算是仁至义;但她现是真没时间再去相对中央位置牡丹院请安、请假,退一万步说,她就算去了,谁知道大太太会不会放她出府。

想了想,杨若兮装作回身之际。从珠宝店里拿出了一个首饰盒子,推到了礼婶子面前:“礼婶子,多些你帮忙带了小毛头来松院,我如今还有一事相求。”

礼婶子伸出手就像是被烫似急速缩了回去:“二奶奶,奴婢身份卑微,怕是帮不到您什么。”

杨若兮也不生气,而是伸手打开了盒子,一套喜鹊登梅银首饰静静躺黑色丝绒之上,看上去就落落大方又不显张扬。礼婶子眼球一下子被扯了过去,这些时日杨若兮这里曾经得了两个小戒指、一付银耳钉。为着娶媳妇体面便都送去了媳妇手里,屋里疼爱小女儿一直置着气呢。

眼前喜鹊登梅发簪、梅花钗、步摇、累丝银手镯、珍珠小戒指、珍珠镶梅瓣耳环,简单中透着高雅。虽是银子造,却是有一股大气高贵扑面而来;礼婶子单是想象小女儿见着这副首饰头面时兴奋都觉得有些挪不开眼;再想着家里为了娶媳妇就掏空家底,明年女儿就是定亲年纪了,可拿什么给她置办嫁妆?届时若是让女儿带着这压箱底首饰出嫁,那可是多大体面。

“礼婶子。如今府里怕都为着二爷和三爷殿试忙得不可开交,我们这松院应该是乏人问津吧?昨儿可是连饭菜都忘记送了。”杨若兮微微眯了眼,清冷语调带着淡淡傲气,让礼婶子有一种自感形秽,不敢仰视念头生出,大气儿也不敢出束手回道:

“昨儿是府里太过忙乱了。今后这样事情绝不会再犯。”

“我也知道前日四太太和五太太带着弟弟妹妹们进府必定忙乱不堪,大太太和二太太有心让我躲个清闲我也不是不知;这些事儿都过去了且不说。今儿之所以请礼婶子帮个忙完全是因为我知道你是个明白人,也不用我绕弯子。”杨若兮说到此顿了顿。将手中首饰盒盖子盖上,又轻轻往后拉了拉,如愿看到礼婶子眼神随着盒子径直跟着,微微勾了嘴角继续说道:

“我不过是想趁着这边里柏院很近,去那边等等哥哥和弟弟殿试成绩罢了!既然礼婶子连这么点小忙也帮不了。那也是没办法事情。”

礼婶子很想说:你睁着眼说瞎话呢?我可是明明都听到你手下这孩子说是让你去翘脚巷处理棘手问题!

礼婶子犹豫又犹豫还是没说出来,想了想今日府里各处听到消息。狠了狠心,给杨若兮行了个大礼:“二奶奶,若是您想去隔壁等着几位舅爷殿试消息倒是无妨,今日大太太和二太太、四太太、五太太领着府中所有小姐荣恩院陪着老太太念经祈福;大老爷和二老爷带着府中少爷们出府去了内城,要等到午膳后张了皇榜才肯回府。您只要赶午时末之前回府便可。”

杨若兮满意将盒子推到了桌子末端,又唤了早已一旁目瞪口呆翡翠道:“去后面让秦妈妈开了首饰盒子找几个式样别致银裸子给礼婶子喝茶,今儿她松院照顾身体不适我辛苦了。”

这样说等于是将礼婶子暂时绑了松院,心里发紧礼婶子看到翡翠手里不下十两银子花生、梅花、葫芦造型银裸子时彻底死了心,要是有个万一,她也认了!“那奴婢就松院等二奶奶身体松泛了再走。”

事急从权,杨若兮进了内室交代了秦妈妈和翡翠一阵,戴上了帷帽,玛瑙陪伴下从松院侧门直接到了偏僻小花园,小毛头脚步,等杨若兮二人赶到之时已经带着阿贵架了马车等门口,为了稳当起见,杨若兮顺手连候杨府春生也一道带着出了门,飞奔向东市那边。

路上,杨若兮事无巨细问了小毛头事情起因和经过。原来,昨日一大早艾敬轩便陪着一位年龄颇大老婆婆进了映月斋;那位老婆婆得了一件玉石,听说是这次番邦上贡所献宝玉;但内务府那些个匠人都说那玉石不透明,质地也偏软,根本就不是好玉,心高气傲他们根本不屑用那玉石做什么物件。

偏偏那位老婆婆就喜欢上其中一块颇大玉石,就向皇后讨了一块,放元丰号三天,因为没露出身份,别人家也根本不给加工,这可气坏了老婆婆;亮了身份之后呢,人家又直接说愿意用等块头碧玉调换,气得老婆婆抱了玉石便摔门而出。

既然出了府,老婆婆干脆拐了弯去了开国侯府,她可是看过开国侯夫人手上那镶了金片白玉手镯,结果可想而知,急于帮杨若兮招揽生意艾家人便支使着艾敬轩带了老婆婆来了映月斋。

来了映月斋也就罢了,毛老爷子接了物件后见着那天空般蓝色也觉得稀奇,爱不释手把玩了整个下午,构思要用那玉石雕琢点什么首饰?可谁曾想,就今早再看那玉石时,不但颜色暗淡了许多,老爷子伸手一触之下 ,那玉石竟然掉落了一片,虽是小小一片,可却是看到了掉落之后断面那纹路很奇怪,和瓷片差不多,这可愁坏了老爷子;艾敬轩可是说过今日会和那位婆婆到映月斋来看制作毛坯图样。

杨若兮听完之后沉吟不语,吓得小毛头满头大汗根本不敢说话。

几人很顺利到了映月斋,段大掌柜表情很严肃,见了杨若兮就差没热泪盈眶了;短短时日内,映月斋生意起码翻了五倍不止,生意人眼中,能将一间铺子起死回生便就像是那点石成金神仙似,段大掌柜便理所当然认为没有杨若兮解决不了麻烦事儿!

“大掌柜,你知道艾公子身边那婆婆身份吗?”能够从皇后手中讨东西,有能让艾家礼遇有加,说什么也不会是平凡人吧?

“不知,只听艾公子唤她‘金奶奶’,行事说话无比恭敬;那位老妇人六十有余,身体看上去还算康健,周身上下没见得戴什么首饰,但奴才却看出她身上物件绝对全都出自内务府,无一凡品;衣服颜色虽然素淡,那布料和做工也是难得一见。”综合起来就一句话,这位老太太不简单!

杨若兮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往后面工作间走时顿住脚步郑重吩咐道:“若是待会儿我和毛师傅没出来之前艾公子和这位金老夫人就到了,你直接请他们二位去三楼,拿我上次放这儿铁观音待客,然后再来通知我吧。”坏打算是做坏了别人原料,弄到三楼去免得闹得人皆知。这个道理段大掌柜是懂,顿时点了点头表示了解。

“小姐,您可来了!您见多识广,来看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毛师傅正焦急坐金工工作桌后面,要是他腿能走话怕是都把地上磨出一个洞来了!

杨若兮也没心思去安慰他了,定睛往铺了黑色丝绒操作台望去,不由惊声呼道:“绿松石!”

见到稀罕玉石就有些管不住情绪杨若兮微微眯起凤眸,上前两步凑到了桌上一块一尺来高奇形玉石上,颜色倒不是小毛头说天蓝,而是漂亮海蓝,质地细腻,光泽柔美,旁边还有一块指甲大小碎片,看断面不透明,像是贝壳般有层次感;这可是上好绿松石原坯,没有经过打磨雕琢原坯!

Ps:

嘿嘿,放心,介个情节插这里绝对不是无放矢!

上次就说过滴,这周内会和离,而且诗词那个确是留有伏笔,但神马时候揭穿…嘿嘿,坚决不剧透!!!

第162章 莲座观音

有道是“黄金有价,玉无价”!不管是玉、翡翠,还是各类宝石都不能以一概全。松石虽然听起来没有玉和翡翠那么耳熟能详,但毫无疑问,却还是算玉石当中性价比比较高一款。

绿松石娇艳颜色能消除眼部疲劳;给人一整天愉悦心情。至于她作用奇妙,如果把它制成挂件佩戴身上,就能起到预示疾病作用,因为绿松石渗透性较强,它有很多毛细孔,外界物质容易入侵,使宝石发生化学作用而改变颜色。人体皮肤上脂和酸只要与平时稍有不同,绿松石颜色就会发生变化,从而提醒你要注意身体健康。

松石分作四种:瓷松:是质地硬绿松石,因打出断口近似贝壳状,抛光后光泽质感均很似瓷器,故得名。通常颜色为纯正天蓝色,海蓝色,是绿松石中上品。

绿松:颜色从蓝绿到豆绿色,硬度比瓷松略低。要是遇上一千克以上能算得上极品。

铁线松:其上褐铁矿细脉被称为“铁线”。铁线纤细,粘结牢固,质坚硬,和松石形成一体,使松石上有如墨线勾画自然图案,美观而独具一格。具美丽蜘蛛网纹绿松石也属上品。

泡松:又称面松,呈淡蓝色到月白色,为质量次松石。用普通小刀也能进行雕刻,几乎不能称之为玉石。

摆杨若兮面前这尊松石足有一尺来高,成人小腿粗细,呈不规则圆柱体,颜色介乎天空蓝和海蓝之间,只是个别地方颜色有略为泛着褐色,分量应该不轻,如果抛开那蓝色上面几点小瑕疵绝对算得上是一块极品瓷松。

见她看得极为认真严肃。毛师傅一边有些诚惶诚恐,“小姐,都是老奴眼拙,竟然没看清物件便收了原坯,那老夫人想要用这块玉石打一整套首饰物件,说好了边角余料任咱们映月斋取用,老奴一时心喜…唉…”

杨若兮这才醒起,顺和朝瓷器精美得后她所熟知那段历史明清相同,金银玉石这类手工艺却不过才刚刚开始起步,首饰制作都不多。别说是摆件一类,记忆中子知道当年老爷子书房有那么两三件玉器摆件,但雕琢手艺都差强人意。据说还是内务府精工细作,皇帝陛下赏赐好东西!

记忆里再翻找了一遍,这顺和朝确还没有松石之说,别说用松石雕刻摆件一类了;这么大一块绿松石只是拿来做首饰也太暴殄天物了点吧?

毛师傅见得一向淡然杨若兮面露可惜之色,还误会她是可惜上面小瑕疵。是愧疚不已:“小姐,都是老奴见识有限,老眼昏花,只道是艾公子带来顾客也就没仔细看石料贵贱,昨晚喝茶时候不小心滴了几滴上去,当时倒是用干净白布擦了干净。可曾想今早便见着出现了这些渗透内部小斑点!这才发现这石头和楚州玉根本就是天差地别,看上去根本没有玉石那种通透质感,且质地不甚坚硬。内部像是有很多肉眼难辨小孔洞,想要雕琢成首饰风险太大。有心想要退还给那位老夫人,可物件已有所损毁…”

说着,毛师傅满脸愧疚颓丧,雄心万丈重出江湖准备报答杨家。谁曾想一来就给小姐惹下了这等麻烦。

“谁说这比不上楚州玉?”杨若兮知道,顺和朝目前大两个玉石产地分别掌握朝廷手中和玉家手中。别商人充其量只能矿区周围拣点漏;楚州地处类似后世河南一带,还有元州便是后世陕西一带,出产是杨若兮熟知蓝田玉或是南阳玉;顺和朝,便分别叫做楚州玉和元州玉。

杨若兮将桌上松手取入手中细细观看,一件好松石作品,首先看便是用料。这块松石难得料色质皆均匀,虽然有淡淡褐色斑点,但好没有往内部浸润。松石作品用来表现活之美是合适,只是略略一打量,杨若兮心里开始浮现了一个画面:

慈和观音千手观音脚踏莲台从天边而来,手上拿着羊脂玉净瓶微微倾斜,像是要将圣水洒向悲苦世间…

心神为脑海里出现图案所沉迷,左手扶着松石,右手开始松石上比划定坯,不断脑海里演练着切块分面、平底、摊落派活、怎么开脸做手?

一时痴痴呆立、状似入魔。

小毛头略略向毛师傅靠了靠,正想开口说什么之际被毛师傅伸手捂住了口鼻,这才看到自己爷爷神情凝重,盯着杨若兮眼睛眨也不敢眨。

“翡翠,给我纸笔。”杨若兮压根忘记了只带了玛瑙出门,但也让她和春生赶去了内城;毛师傅腿脚不便,但工作桌抽屉里就有杨若兮留下A4白纸和铅笔,赶紧拿了递到她手边,屏息静气看着她白纸上笔走龙蛇,不过是一刻钟时间,线条简单却是形象鲜明莲座观音图大功告成。

“毛老爷子觉得这样如何?”杨若兮也不敢托大,巧手神匠手艺她是亲眼见过,那一手雕工也是一绝,只是这个年代人还没有将“以形写意”给琢磨透彻,还停留只将物件做成随身配饰固有思维里,杨若兮相信,没有谁比谁聪明,只要她给毛师傅打开一扇窗,毛师傅定然能够打开一道大门来!

毛师傅颤抖着双手接了白纸,刚才杨若兮画时候他就若有所悟,将画正面拿手中是有一种热泪盈眶感觉!多年前,他便是因着送到内务府一个大件楚州玉犯事,被皇帝责罚,被打断双腿赶出内务府。

还记得那块楚州玉足有三尺方圆,皇帝旨意是让内务府给皇后以及宫内后妃一人制造出一套首饰;可他看到那块楚州玉第一眼便觉着看到了一尊酣睡弥勒佛,于是抱着那块楚州玉关门闭户一月有余,终是雕刻除了有生以来满意一件作品:睡弥勒!

可惜这而是抗旨而为,自然也就落了错处!腿残无数个日夜他总是会脑海里想着那尊弥勒佛,想着若是那没有瑕疵,没有裂痕楚州玉被他切成一块块那才叫一个可惜!

可惜,自从此事之后,不管是内务府内还是内务府之外,所有匠人都不敢再将主意打到做其他东西上来,再说了,其他匠人也没有巧手神匠这份鬼斧神工!

杨若兮不知道其中原因,还只道毛老爷子见着莲座观音像太过惊异奇,微微勾了勾嘴角,解释道:“不管是什么石料,其实都有它各自特点,不管是做什么物件,关键一个‘活’字!”

毛老爷子眼前一亮,有心考校、又有心切磋问道:“这要做‘活’,关键怕就是这粗坯,这石料质地不软不硬,还有些娇气,切面和一般玉料光滑不同,竟然和瓷器想去不远,手工上面讲究便多了。”

“这是自然!‘见面留棱,以方代圆’,先石料上留下雕琢初步痕迹;‘打虚留实’,将那衣裙主要结构勾勒出来;‘留料备漏’,必须要防着雕琢过程中遇到遗漏;‘先浅后深’,去刀不可太重,切莫急功近利。粗坯后一个注意要点,‘颈短肩高’,这个就不用我多说了吧!”杨若兮心神还沉浸莲座观音勾勒虚刻当中,一不留神就将后世工匠总结了数千年经验用几句话便概括了出来,让本来还只是带着考校心理毛师傅瞬间肃然起敬!

能够说出这么精辟话来,杨若兮雕刻肯定不只是‘匠人’这么简单,真不知道教出她这个徒弟又会是怎样一届宗师!

要是杨若兮知道他想法一定会毫不客气笑出来,她师傅是铺子里雇佣雕刻师,不过她看了差不多十年后还不知道这些浅显道理话也枉费她放铺子里那么多心血。

毛师傅又拿了图纸细细看了一遍,但脑海里想和杨若兮计划出入实太大,下手之际定然不会有杨若兮这样成竹胸有把握,一时有些踌躇:“小姐有所不知,你画观音像有几处刻起来有难度,我怕我老眼昏花,没办法达到这个效果!”

这倒不是毛师傅有心推辞,他实是没把握做到杨若兮画上面细致精巧,玉石料不像金银,弄个模子烧融了倒进去便成;这玉料雕刻需要是细心和耐心,还有眼力和手力;他年纪大了,有些细微地方是真没办法下手。

杨若兮看到这件绿松石之后也没打算让他老人家动手,珠宝店内有机器和各种先进器具辅助,雕刻这么一件东西不过是三两小时功夫,看了看天色,赶午时末回府倒是没什么问题。不过还不知道人家顾客满不满意这个设计理念呢!

第163章 定下式样

有人就是经不起念叨,杨若兮话都还没说出来,段大掌柜便门边说艾公子和金夫人到了,已经引到了三楼休息。

杨若兮整了整神色,安慰了立马面现紧张毛师傅道:“老爷子别慌,若是金夫人不喜欢这种设计,到时候我自然有办法将这石料恢复光洁。”

三楼雅室中,年近六旬,精神矍铄金夫人正学着艾敬轩样子先闻茶香,再饮一口金红色茶汤,笑着赞道:“还是小轩儿会吃,这茶汤吃着味儿不浓,倒是别有一番风味儿!”

艾敬轩表情有些呆滞:“金奶奶,我都当爹人了,您能不能不那么叫我?让人听见了多难为情。”

“谁敢笑话你?要是谁觉得老身这称呼不好管来找我!”金夫人身上穿着雨过天青色寿字纹锦缎衣袍,身后侍立着一个四十来岁精神管事妈妈,闻言也是迎应和道:“又有谁敢来找大长公主?”

金夫人正是当今皇上长姐,招了驸马后不到三年驸马去世,唯一女儿也十岁那年意外夭折,皇上怜悯他这唯一姐姐,便内城平康坊修建了一座占地广阔长公主府,本想让她借着皇上恩宠再招一位驸马,谁知长公主执意守寡,还没要长公主封号,总是以夫姓“金”来自称,一向低调行事,从不以势压人。

听到侍候了自己差不多三十年丫鬟这么说,金夫人笑得满脸开花:“这么几十年过去,谁还记得我这个大长公主?怕不是我时不时皇后那边要点东西,我那皇帝弟弟都要把我给忘到天边去了。双兰也别说什么长公主不长公主,老婆子不过是寡居妇人罢了。”

“夫人其实心里高兴,皇上虽然身份不便不好出宫看望您,可没少让六皇子给您承欢膝下。”被唤作双兰妈妈笑着帮金夫人续上杯中茶水。嗅着当中冉冉升起茶香,打趣认了错:“是奴婢又说错话了,是路公子一向孝顺,总是来陪陪您这位姑妈。”

这次金夫人听着双兰没再用些吓死人称呼很是满意,转而问起了艾敬轩映月斋情况:“小轩儿是怎么认识一家开这市井当中小首饰铺子?元丰号匠人都不愿接我东西,这儿难道就敢接?”

“这儿有巧手神匠,还有一位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意’师傅,不管老夫人您想做什么东西都可以放心。”艾敬轩说不出这份笃定是怎么来,他看来,碎裂首饰都能修复得加华美。打制几件首饰对杨若兮来说还不是手到擒来事情。

“艾公子可是谬赞了啊!这次这位金老夫人要首饰倒真是没办法打制出来了!”杨若兮被获准进门便听到艾敬轩后这句笃定夸赞,微微谦虚了一句。

“你们也没办法?”金老夫人有些失望,“那拿给老婆子带回去再想想办法吧。”

看她老人家衣着就知道她喜欢正是那块松石独特颜色。见着那块石料后她便是一直想将它雕琢出来,谁曾想先是内务府、再是元丰号都拿着没办法,现这映月斋人也这么说,早知道就不折腾这么一趟了,让那几个老太太说她捡块不值钱废料也不会少几块肉。

“老夫人。整套首饰这绿松石肯定是没办法打制出来,因为这松石要是只打制一套首饰还真有些暴殄天物,若兮便做主给你设计了这几样东西,您先看看行不行?”杨若兮恭顺站老夫人下手,将手里白纸递给了双兰。

金夫人这才细细打量了气度不凡杨若兮,一边接过双兰手上图画。一边客气道:“听说这映月斋老板是杨克明那老头子孙女手底下生意,还说那迂腐老头子能有什么样好孙女,想不到见了才知道。你和那呆板老头子可不是一个模样!”

有人当着孙女面贬低她爷爷,那孙女能干什么?别人杨若兮不知道,她却是只能抽搐嘴角,根本不知道从何还嘴。

好老夫人此时看清了纸上图案,眼前狠狠一亮:“这倒是福好画。拿回去着了色找画师再放大一副挂佛堂去。”

杨若兮嘴角再抽,“金夫人。我们映月斋便是打算将您送来松石石料照着这幅《莲座观音像》雕刻出来,当做一件摆件,不知您意下如何?”

“摆件啊?”金夫人目光还是画上面舍不得离开,可见是满意之至,“难道就不能做首饰吗?”

“夫人,即使是做了莲座观音像,剩下余料也能帮您做一串手链和一支镶松石金簪、松石戒面戒指两只。但若是贸贸然将那么大块松石料完全分解岂不是浪费上天一番美意。”杨若兮是不愿意看着一大块石料被切成一小块一小块,这时候她算是知道了为何段皓庭送给老太太玩儿也能拿出一盒子碎料来,心下打了主意找机会和段皓庭说说此事?

“为何说分解开了便是辜负上天美意?”金夫人意犹未收回了目光,同时看到了旁边那几样实用小东西,戒指、发簪和手镯模样都很别致,想必戴起来看着也不错,其实心里已经是愿意按照杨若兮意思来做了,只是出于某种不可道原因,还想多和杨若兮说上几句。

“您想啊,玉石总是有大有小,埋藏泥土或是石头当中成千上万年也未见天日,被人挖掘出来玉料为何有大有小,各种形状都有?”

“是啊,为何?”金夫人看向侃侃而谈杨若兮,神情柔和,眼神悠远,这样成竹胸、舌战群雄模样可那人真太相像了!

“那是上天恩赐,玉石莹润光洁,代表着人品格;玉石光芒照人,昭示着富贵祥和;出土之后形状各异,如若以形画型岂不是顺应了天意,而不是要花费偌大心思将块头大玉石切割成小件,将许许多多边角余料弃之不用,不是切碎了品格、切碎了富贵?不是违背天意、暴殄天物,又是什么?”杨若兮说得理直气壮。

“那好吧,就按照你画上面做吧,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拿到成品?”金夫人微微笑着打断了杨若兮慷慨陈词,让杨若兮有一种重拳打棉花上无力感,只得呐呐回道:“酉时要是您有时间就来取吧。”

她算了算,赶午时前做细还是没什么问题,后面精细装饰、打磨什么大可以交给毛师傅来做,这么一来,下午取件还是没什么问题。

“那就这么说好了,需要多少银子工费杨小姐管开口。”金夫人想着路悠冥还要请她进宫用午膳,说是她那皇帝弟弟病体康复,今儿又不辞辛劳跑去亲自主持殿试去了,得让她去骂上几句。晚间倒是有空出来取件。

“夫人能来我们小店已是难得,只要您拿到东西满意就是映月斋福气,工钱还是以边角余料顶充便好,不需要另外收银子。”映月斋主打中下层人士首饰,剥落下来小碎片拿来镶首饰上正合适,估摸也能做个镶嵌个好几套,再说了,做这种稀缺石料是杨若兮本身就觉着过眼瘾、手瘾一件事,只有这样,她才觉得这不是个梦境,她是实实活当下。

“老夫人说笑了,哪里需要您付银子,我都还有东西杨小姐这里,自然一并结账。”一边施施然喝茶看戏艾敬轩其实是提醒着杨若兮曾经答应他刀鞘,春闱那天连定钱都未付,也不知道杨若兮动手做了没?

“艾公子改日来取,我图样还没交给铁匠呢。”杨若兮心里翻了翻白眼,自己这里是首饰铺,也只有艾敬轩好像理所当然认为她什么都会做似。好看了那么多电视、电影,里面总是会有那么两个骚包公子哥或是江湖侠客拿着一把装饰华丽剑鞘,照着画个花样,之后拿回来镶嵌上宝石即可。

想到宝石,杨若兮凤眸转向了艾敬轩,当中不怀好意让艾敬轩打了个寒颤,当即就想起身告辞。杨若兮连忙抢他前面叮嘱道:

“艾公子人面儿广,若是能帮着我寻来和玉不一样,但却看着就不一般石料来,这刀鞘免费赠送!若是找不到,这刀鞘价钱怕是不低。”

艾敬轩眉毛挑老高,杨若兮对银钱标准他是见识过,一千两以下她都会说“低”,这“不低”可就太难琢磨了。倒是石料,除了楚州玉和元州玉外,府里倒真还能找到几样,送给她又何妨!

当下点了点头:“也好,下午我送到映月斋来,你要是不方便出府就让令弟来取,合适你就收下,不合适本公子会另外付你工钱。”倒是不偏不倚很是公平。

杨若兮领了这份人情,忙着做事情也就没留客,唤了段大掌柜送两人下楼,连忙独自一人霸占了毛师傅工作间,进入了珠宝店。

Ps:

碎觉去了,明儿早起…呜呜呜…

偶要各种安慰

第164章 出乎意料

不说杨若兮关工作间后第一时间便进了珠宝店费心雕琢手下难得一见松石作品,单说面带满意往内城行去金夫人。

沿路看着街景,脑海里走马灯似闪现一幕幕多年前场景,此时人流如织大街上,听着周遭繁华,倒是越发觉得记忆中东西越来越鲜明,终究进入平康坊范围时化作了一声长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