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这样,那就等着他们继续闹,然后手足相残,之后再让‘重病’你无药可治,这么狠毒寡情人能担当大任吗?你是想宋就到了顺和而止吗?”开国侯止不住放了狠话。

皇帝听到这直白话后脸孔有些扭曲,手掌不禁捏紧了被子,“不会,应该不会。”

“你‘病’了,后宫中谁来看你了?你那些好儿子、好女儿又有谁理你了?算了,你其实心里明白得紧,只是你下不了决心而已。”开国侯心情也很沉重,毕竟如今强盛顺和他也倾注了不少心血。意兴阑珊从密道里离开了寝宫,独留皇帝一人寝宫内沉思良久、良久!

外间守门小林子侧耳听了殿内半晌没了声息,这才轻轻推门进了内间,见着皇帝竟然亲自搬了一张桌子放了刚才开国侯进宫密道上,知道这是皇帝又和开国侯使小性子呢,隔不了多少天,他又会让人去暗示开国侯“幽会”了。

“皇上,六皇子派人马捎来了一根三百年生人参,又往池州去找雪莲去了。”小林子轻声说着刚才得到消息。

皇帝搬桌子手顿了顿,随便坐了一根朱漆板凳上,双手扶膝,轻声问道:“刘太医说药方老六找齐了几样?”

“回禀皇上,六皇子已经找齐了三样。”老太监不偏不倚又补了一句:“大皇子和二皇子因为要代理政务,命令手下四处寻找药材,也下发了高额悬赏。”

嘭——

皇帝突然将刚刚安放好桌子整个掀开到了一边,桌上茶具叮叮咚咚落了一地。整个人怒气盈然,帝王威势压得老太监毫无抵抗能力扑倒地上:

“圣上息怒!”

“朕要怎么息怒!刘太医明明说了朕‘病’是劳心劳力所致,需要亲人血脉亲自寻到救命良药方才能得以痊愈!他们做什么?政务、政务!没了朕,他们还有和政务可言?放着内阁大臣都还把持着权力不放,倒真是朕好儿子们。”

Ps:

不会有宫斗滴,只是为后情铺垫个

第185章 千手匠人

就皇帝发完了脾气,林公公收拾好屋子之时,门外便有小太监禀报长公主到了。

皇帝冷厉脸色这才稍微缓和了一点,重回到床上装起了虚弱:“宣吧。”

“皇上,今日有没有觉得好一点?”金夫人穿着一身便服,面色有些憔悴,见了皇帝半靠床上之时总算露出了一丝真心笑容。

“小林子,给长公主看座。”皇帝虚弱抬抬手,面对金夫人之时眼中也多了暖意,“多亏了皇姐为朕求来观音像,每日看那么一看,心情要好上许多。”

可不是,那尊杨若兮和巧手神匠共同雕琢成型莲座观音像正摆旁边小隔间神龛之上,慈和面容散发着柔和光芒,让观者望之心境平和,烦躁暴戾顿消,心生虔诚善念。

“看到皇上好转比什么都好,我也好安心回府去了。”金夫人自从听到皇帝病重便进宫守清心殿,也帮皇后镇住混乱后宫。

皇帝微微叹了一口气,“皇姐就住宫里不行吗?难道是宫里太监宫女侍候不周,还是后宫有谁给皇姐难堪了?”皇帝单是看金夫人脸色也知道自己必定说中了一样,而且估计不差话必定是后那桩。

皇后身边无子嗣傍身,性子也硬气不起来;艾贵妃为着些旧事几乎旧事闭宫不出,剩下便是生养了大皇子丽贵妃和生养和二皇子娇贵妃,二人是除去前两者之外分位高,而今朝堂上有两位皇子把持,后宫这二人无形中便成了别妃子争相讨好巴结对象,二人得意张狂可想而知。

长公主手上有皇上御赐惩凤鞭,可以非常之时协理皇后压制后宫,以前倒也罢了。这次丽、娇二妃可给她添了不少麻烦。

正二人你走我留之时,殿外一阵喧哗声传来,皇帝凝神听了半晌,苦笑道:“说谁谁到。”

金夫人也听清了外间针锋相对两道女声正是丽贵妃和娇贵妃,看皇帝那苦笑模样只好笑着劝慰道:“想是两位贵妃听到皇上病情好转心里高兴,都来看望您呢。”

“看望?”皇帝拉了拉被子,遮住了里间还未来得及收拾酒瓶和油纸包,“别以为朕前些日子昏迷着便什么也不知,她二人正忙着笼络人心,哪里还顾得上病榻上缠绵朕!谁来看过朕。朕可是心里有数。”许是这句中气十足话说得太顺溜,皇帝见金夫人脸上表情有些奇怪,忙亡羊补牢道:

“皇姐对朕一片拳拳之心朕也记心里。”说完便是一阵急喘。吓得金夫人连忙顾不上心里那丝怪异感,连忙欺身上前帮皇帝轻抚前胸顺气,冲着门边上一直守着林公公喝道:

“林公公还不去请两位娘娘进来。”

皇帝金夫人看不见地方对林公公挥了手,林公公这才躬身退出了寝殿,去请殿外声音越来越大两位贵妃娘娘。

“皇上…”还没等林公公通报声传来。门口便传来一声娇嗔,刚过了五十岁生日娇贵妃一身艳丽云霏妆花缎织彩百花飞蝶锦衣她身上装扮出一份耀眼夺目华贵高雅出来,声音倒还是和年轻时相差不远,带着浓浓娇憨味道。

“娇儿妹妹走那么作甚?皇上又不是你一个人。”随后进来女子面容偏老,碧霞云纹联珠对孔雀纹锦衣衬得她整个人不怒而威。

两人身后呼啦啦跟了一大群宫女太监,顿时全都涌进了皇帝寝房。一个个看似低头埋首,却是时不时抬头打量床上皇帝是否如传说那样命不久矣。

“长公主殿下,你是做什么?”丽妃一眼便看见金夫人欺皇帝跟前。手似乎还放皇帝身前被子上,曾经传说让她顿时像是被踩到尾巴猫顿时整个炸了起来。

娇妃也是收住脸上笑容,轻咳了两声后冷冷问金夫人道:“长公主怎会此?”

“咳咳!皇姐怎会不此?朕病了这些时日皇姐不眠不休侍候病榻之前你们看不到,现看到了不但不谢谢皇姐劳心劳力,反倒…咳咳。反倒这幅兴师问罪模样是想做什么?”皇帝伸出枯瘦手掌指着两位盛装打扮贵妃:“你二人穿得如此盛重,今日宫中难道是有什么庆典?”

“皇上您有所不知。您病中我是整日整夜睡不着觉啊!皇后娘娘也因为担心你病倒了,婉儿姐姐成天关柔然殿中不愿出来,我只好勉为其难帮着皇后娘娘打理着后宫事宜。”娇妃一副“我很忙”架势,不容分说就先给自己找了不来皇帝病榻前侍候理由。

丽妃生气娇妃先行一步,毫不犹豫拆台道:“那我怎么听说娇妃妹妹这几日都忙着宫内大宴宾客?”

大宴宾客之事只要皇帝有心肯定是轻易能查到,娇妃暂时也不敢隐瞒,嗫嚅着回道:“我那不是召集了各位姐姐妹妹帮着出主意想办法让皇上龙体康复吗?”说完意识到不知不觉中自己竟然对丽妃服了软,她年纪小一些,她生养游俊年龄也小一些,但不意味着她就必须永远被压下面啊,她身后除了逍遥王府外可还有好几家重臣支持呢。想及此处,腰肢又挺了起来,哼了一声反驳道:

“那你呢?这些日子赏花会、赏诗会去了不少,有那个闲心怎么没皇上身边侍候着?”

丽妃也不正面回答她,反倒是反问道:“不知道娇儿妹妹可和诸位姐妹商量出个什么法子让皇上龙体早日康复没有?我们家傲儿可是已经让人找到了百年老参,正往京城里送呢。”

“让人送?别让人用萝卜充人参给骗了去。我们俊儿已经下了重赏着急医术高超之人,靠着胡太医一人定案还算太早。”

丽妃和娇妃两人就这么当皇帝、金夫人和一屋子太监宫女不存,顾自吵得不亦乐乎;没注意到病榻上皇帝眼神越来越冷,多了一种前所未有坚定。

远处见到皇帝表情林公公轻轻吐出一口长气,突然抬高声音阻止了娇妃和丽妃争吵道:“两位娘娘请容咱家先问个事儿?”

“林公公你说。”两位贵妃娘娘这倒是有志一同、异口同声了,只因眼前这位公公可是从皇帝小时候就跟身边。不管皇帝有什么旨意下来,他必定是第一个知道。

“两位娘娘可是都带了内务府工匠,两位师傅还跪殿外,不知二位娘娘有什么吩咐!”林公公说话之际看了一眼床榻边坐着金夫人,很想提醒苦命长公主一声:拾人牙慧来了。

皇帝历来仁善,听闻外面还跪着两位内务府工匠等着召见不禁蹙眉对两位贵妃喝道:“行了,朕知道你们不是为着朕病来,有什么话赶紧说了便走吧。”

“皇上…”娇贵妃习惯性娇喝一声,可皇帝却是没如她想象般怜爱瞧她一眼,反倒是冷冷淡淡看上去很生气模样;不过看了皇帝苍白面孔、消瘦身躯。耳畔是他时不时虚弱咳嗽声,她底气也足了几分,

“皇上。臣妾也是担心皇上龙体违和,于江山社稷可是大碍;听闻皇上这寝殿中自从放了长公主送来玉石莲座观音像病情便是一日好过一日,只等着药方集齐便可痊愈;心下也是感激菩萨保佑,本来找了内务府匠人也想给臣妾做一尊观音像,日夜朝拜以保佑皇上龙体安康。可内务府那一帮没用人竟然说他们从未用玉石雕琢过神像。不知道该如何开端,于是臣妾便斗胆找了一名手艺高超工匠进殿来借玉石观音像一观。”

丽妃则是将功劳推到了大皇子游傲身上:“皇上,大皇子也是得知了长公主送来玉石观音颇具奇效,特意找了雕琢玉石为盛名元丰号大师傅进宫来观摩神像雕琢之法。”

皇帝现是压根不会相信这二人说法,要说她们是眼热皇姐送来玉石观音奇效想要自己备上一座以保平安,或是说想要求个心安理得倒也说得过去;要说是帮他祈福。那根本就是口不对心!

人说哀大莫过于心死!皇帝现便有这种感觉。闭上眼睛挥了挥手:“朕累了,小林子带两位贵妃娘娘去偏殿,皇姐请观音像给那些个工匠一观吧。”

——

韩千手原名是什么他自己也忘了。从十岁开始他内务府已经待满了五十年,再过半个月便会被特赦放出宫外。前几日便听说了玉石观音像事情,第一反应便是想到了老友毛巧手,当年他便是“不务正业”,将太后娘娘喜欢一块宝石雕琢成了别东西。白白浪费掉了一块好玉,这才被打断了双腿扔出了宫去;十年过去了。这横空出现玉石观音像会不会和他有什么联系呢?

抱着这个念头,本该安心等着日期一到被放出府他第一次主动站出来接下了这麻烦差事!

他身边匠人他也认识,因为犯了小事被逐出内务府匠人,李顺!不过看李顺现身上穿着绸缎衣裳,年过五十头发也不见一丝花白,可见平日里保养得宜,想是外面混得不错;哪里有侄孙子韩磊形容外面匠人难以为生苦楚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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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 断手匠人

韩千手,按照辈分来说,杨若兮应该叫一声“舅公”!

韩家早年也只是普通手艺人出身,韩家几兄弟都作为首饰匠人第一批被征召进入内务府,除了杨若兮外公因为立过几次小功被委以内务府理事职务外,韩千手和他另外一个哥哥几乎手艺一道上耗费了一生心血,但那位哥哥运气不好,早年便因病去世。

韩千手性子内务府工匠坊这么些年已经变得有些木讷单纯,他对外界了解除了收身边侄孙韩磊也几乎等于零;但近来他发现,韩磊性子真不太适合继续学手艺,手艺一道贵一心,韩磊心根本就不制器上面;有时候韩千手都会对着坩埚里旺盛火焰发呆:一身手艺难道要带到土里去?

能得到人生中唯一一个说得上话朋友消息,韩千手也是抱着极大期望,既然是长公主送到宫里玉石观音像,那她一定是知道匠人是谁,又何方!

“韩前辈,难道长公主送进宫玉石观音像不是出自您手?”

旁边李顺从一开始见到韩千手双眼发直就知道他老人家又神游太虚构思他首饰样式去了,所以一直都未打扰,也是一边想着玉石观音像事情,突然醒悟,能跟自己跪清心殿等着圣上召见匠人难道还会有别目?这才问了出来。

“你问我?不是,我是娇妃娘娘从内务府调出来观摩。”韩千手呆滞眼神慢慢转为清明,视线所及是李顺宝蓝色福字纹锦缎长袍。

“哦,那可是奇了,不知长公主这尊观音像会是出自谁手中?”李顺顺着韩千手眼神掸了掸衣衫上不存灰尘,“韩前辈今年甲子整寿了吧,今年年中出宫人选当中吗?”

“能让长公主送到皇上面前观音像肯定不凡。若是我没猜错话应该是巧手神匠杰作吧。”韩千手挪了挪跪得生痛膝盖,所以说,他愿意一直躲工匠坊做手艺也不想做劳什子小官,见人就得跪,真是麻烦。

“若是韩前辈您出宫之后没去路话不妨来西大街元丰号找我,只要报李大掌柜名姓即可。”李顺眼尖发现宫殿内有人出来,识相住了嘴。

“你们两个,随杂家进殿吧!皇上特准你二人近观莲座观音像以增进技艺!”林公公身边小太监外也是傲气十足。

“韩前辈,走吧。”李顺伸手扶起了韩千手,束手先行上了台阶。

韩千手一面揉着膝盖、微微佝偻着腰也跟着进了殿门。

只需看一眼摆偏殿正中桌上绿松石观音像。不管是谁都会心底生出一种虔诚圣洁之感;是超越了和颠覆了顺和朝两位几乎站匠人顶端两位宗师认知!

不管是什么雕琢作品都免不了那分匠气,但这玉石观音像所有雕琢似乎都是为了突出石器本身高贵华美,莹润线条、如神般雕工一出手便镇住了刚进门两人。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得才是门道!外人眼中只是看到了观音惟妙惟肖、逼真唯美;可韩千手和李顺眼中。这座观音像何止是美!很多线条根本不是人力能够雕琢出来,但却绝对不会是天然生成。她显现出来还有巧夺天工人力,美轮美奂雕工,十全十美细节处理。真正做到了大限度突出了玉石之美、玉石之魂,让玉石不再是一件死物。而成了一件了不起…

原谅他二人没念过多少诗书文章,真找不到贴切词汇来形容这件“摆件”!

韩千手看了半晌,目光再次转为呆滞,双手虚空半空中挥舞,时不时便会停下来惊讶咕哝道:

“做不到,这处做不到!”

“不可能。裙裾线条根本不可能如此入微!”

“这儿怎么会有一处皱褶?是想遮掩什么吗?可这道皱褶位置真是恰到好处!”

说着说着,太多未解难题摆了韩千手面前,他情不自禁伸手抚上了观音像。感受入手如瓷器般丝滑莹润,和平常玉石根本就不相同,心思一动:“这不是玉石!但也不是瓷器啊…”

“放下!御用之物岂是你等低贱匠人随意触碰!”娇妃一直就偏殿坐着,见到韩千手状若疯癫,再和丽妃请进宫李顺一比简直是天差地别。害得她丢了老大面子,不禁厉声呼喝了一句。

韩千手正沉浸手艺海洋中无法自拔。突如其来呼喝吓得他差点失手将观音像摔落地,醒悟后也是知道自己犯了大忌,小心翼翼将观音像放回了原地,那种虔诚与其说是对观音虔诚倒不如说是对这难得一见手艺虔诚。

“娇妃娘娘,若是匠人没亲手摸到那物件你让他如何能给你雕琢出一件一模一样。”长公主年纪大了,自然见不得颤颤巍巍、身形瘦高韩千手被这么随意呼喝,好心说了句好话,为了避免厚此薄彼,干脆招呼了旁边一直束手低头不敢妄动李顺道:

“这位师傅也拿起来看一眼吧。”

李顺飞了扫了一眼堂上众人,噗通一下跪了地上:“小人不敢。”

韩千手微微皱了皱眉,今日来之前不过是一个小宫女来工匠坊相请,当时自己侄孙子便是这么干脆就跪下了,匠师傲气似乎都被他们忘到了天边。

金夫人也是几不可见皱了眉头,正想说句什么之时,旁边丽妃便做主道:“长公主,观音大士毕竟是保佑皇上好转恩人,岂可随意让人触碰,还是让林公公重捧回去供着便好;至于那随意触碰了观音像匠人都那么大年纪,也是该知天命、颐养天年年纪了,还留内务府整天对些小辈指指点点像什么话!皇上病中不宜见血,就直接夺了他食禄轰出去罢了。”

金夫人年纪可比眼前韩千手还大了几岁,丽妃这番指桑骂槐话并不高明,是个人都能听懂;这还是清心殿偏殿她就敢如此嚣张,可以预料皇帝若是真有个万一,长公主日子绝对不好过。

“丽妃姐姐说得不错,这没规没据就该好好整治整治,这皇家物件是个外人能染指么!”说到这儿,两位事事争锋贵妃娘娘全然没了芥蒂,你一句我一句倒是接得挺顺溜。

金夫人被气得浑身发抖,放座椅扶手上手背青筋隐现,但她知道不能和这二人真置气,不然倒是真正中她二人心思了!

韩千手虽然不知道这是两位贵妃借题发挥,但他却是知道他刚才失态犯了忌讳,心里委屈,倔强跪下谢过了两位娘娘恩典。却是不料事情根本没他想象那么简单!

“行了,打折他右手,让人叉出去吧!记得别让他带走咱们宫内什么东西。”丽妃娘娘可有可无挥了挥手,再次加重了惩罚。弹指间,就因为两人对金夫人那点龌龊,一个花甲老人被无辜牺牲了。不一会儿,殿外就传来一声短促惨叫,随即什么也没留下。

“李顺,不知道元丰号什么时候能做出和这尊观音一模一样来?本宫重重有赏!”丽妃见还地上匍匐李顺很是满意,手指轻轻理过身上锦衣系带。

“这…”李顺刚才根本就没仔细观看那玉石观音像,此时却被丽妃当着满殿之人问出了此话,他不是韩千手那个二愣子,自然能看出殿中硝烟弥漫,如果他立即应下了观音像,万一侥幸赢了娇贵妃找来内务府,岂不是等于得罪了二皇子游俊!

“这什么这?我丽妃姐姐既然看得起你们元丰号手艺你们还犹豫什么?十天吧,十天后本宫也和丽妃姐姐一道去元丰号见识见识元丰号出品观音像。”

“那小便恭候两位娘娘大驾。”李顺只觉着满嘴发苦,元丰号这些日子刚刚凭借打造各种金银裸子和步摇大赚了一笔,看来就要为今日付诸东流,只希望大掌柜知道后千万别怪他自作主张跟着丽妃进宫一事,愿意帮着他承担皇家雷霆一怒。

待得殿内再次剩下三个女人时,金夫人动作优雅站起了身子:“林公公,麻烦您待会儿帮我给皇上辞个行!宫中待了差不多半个多月,府上还不知道被那些个小猴子们弄成什么模样了;可他们却是忘了,老虎总是会回洞,不管怎么蹦跶,小猴子也变不了山大王。”可见她老人家也不是吃素,半带讽刺、半带警告警示了两位行事越发嚣张两位后妃,带着双兰扬长而去。

再说韩千手,被两个太监动作粗鲁直接扔到了护城河上木桥之上,花白头发也被扯得乱成一团,双眼带着痛楚红血丝、嘴上被堵了一团破布,难怪刚才清心殿之外惨叫戛然而止。他右手此时正无力聋拉身侧,宫内太监是惯常做这些事情,说打折便是打折,绝对不会见血。

第187章 雁过拔毛

手艺人手便等同他生命!韩千手聋拉着右臂堪堪从地上支起身体,扯去嘴里破布,呸出一口血水,苍老面孔上属于久不见天日青白,茫然看了看远处皇宫大门,再看向内城巍峨建筑间时不时路过轿子、马车、还有偶尔探出头来衣衫鲜亮各色男女,一时心里惴惴不安。

“军爷、军爷,小父亲真是内务府书吏;而且小叔公可是首饰作坊大匠师,你们怎能随意将小赶出宫…诶诶…”

宫门处传来韩千手熟悉声音,对他已经和外界脱节数十年人来说完全媲美天籁;扶着右手趔趄着唤道:“磊儿,叔公这儿!”

韩千手声音因为刚才嘶声力竭呼喊已经变得沙哑至极,饶是如此,冷清小侧门处巴着门边不放韩磊也是听到了他呼唤,不可置信掏了掏耳朵,惊喜回头道:“叔公,他们说你被赶出皇宫了,让我也跟着…”

当看清韩千手狼狈模样之时,韩磊惊喜戛然而止:“叔公,你这是怎么了?”

“磊儿,叔公今日见到了一件了不得玉石成品!那用刀精湛简直让人叹为观止,咱们工匠坊内一共分为四门八类,可那间玉器上,我终于知道万变不离其宗!只要…”韩千手只有说起熟悉东西时心里才不会那么慌张惶恐,左手紧紧抓住了韩磊衣袖,情不自禁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力道之大,大得韩磊这壮年男子甩了几次也没甩开。

“叔公,你先放手!你那只手怎么了?”韩磊这可不是担心,而是韩千手浑身上下他看得起便是这只右手!韩磊性子和他母亲刘氏极为相同,都属于无利不起早类型。内务府四门八类工匠中。韩千手属于“饰”门玉器类大匠师,专攻切割雕琢玉器,宫内每年赏赐下去玉佩、玉饰大多出自他手中。大匠师手下有匠师、大匠人、匠人、学徒,韩磊学了差不多五年,都还学徒位置上挣扎,可见大匠师尊贵;也可想而知韩磊怎么会如此惊骇。

“哎,都是叔公不小心得罪了贵人,被打折了右手!但是…”韩千手至今也没多大后悔,钻心疼痛也被脑海里为着见到心仪作品而分散,可见他内心深处对那件莲座观音像有多震撼。

要是杨若兮这儿一定会说这就是对艺术执着!但此时这是韩磊。听到是得罪了宫内贵人才被打折了右手已是吓得战战兢兢、面无人色,再次带着扯破衣服决绝之意用力甩了袖子,将韩千手差点摔倒地。他也没有伸手相扶,反倒失魂落魄扫了一眼韩千手身边空无一物青石板地面:

“你是被娇贵妃差人领走,难道是你得罪娇贵妃了!完了完了,你这可是害死我们一家人了,难怪宫里人连我想收拾点东西都不准!”

“没事。叔公以往俸禄不都交给了你带回家吗?这么些年也差不多五百两银子了吧,省着点也足够叔公养老了;出来也好,叔公也好去找找看旧日老友。”韩千手坚信他看到莲座观音像和巧手神匠有干系,因为他观音像上面除了看到一个意味不明“意”字标记之外还发现了观音手指上一处细微标记,那可是毛巧手习惯手法。

听到韩千手说起银子,韩磊立马不失魂落魄了。转眼哭丧着脸:“叔公,您倒是不知道,外面这些年什么都涨价。五百两银子还不够一个三口之家过十日;上次妹妹生了重病,我爹娘急得都白了头发,我不忍心,便将帮您存银楼银子取来让他们拿去应急了!”

其实内务府规矩也不是十足严苛,学徒因为手艺不佳。还不算内务府正式规制,每十日一休沐;成了匠人后每一月一休。当上了匠师之后为了保证手艺不外传,每年只有有五日探亲休沐;早年韩千手沉迷雕琢一道,休沐日子也不愿离开内务府,后来爹娘过世,他和兄长不是很亲,平日内务府也能打上照面,便干脆不出去了;久而久之,他竟然差不多三十年未出过皇宫了,难怪韩磊敢这么明目张胆骗他。

韩千手自然不知道实情,听了韩磊解释虽然心里也是有些疑惑,但习惯不愿杂事上多想,叹了一口气:“磊儿做得对,难道看着芳儿病重不成!也罢,左右咱们韩家还有宅子,叔公只要有片瓦存身,有一口热饭吃便满足了。说起芳儿,叔公还没见过她呢,东西都被扣宫里了,这见面礼也没办法备下,以后再补上吧。”

韩千手都这么说了,这时又正护城河边上,韩磊也不想此将事情闹大,眼珠儿飞转了两转:“叔公,那咱们先回府再说吧。”

说罢,紧皱着眉头嫌弃扶着韩千手往家走去。

韩府好歹也算是朝廷小吏,以前没被贬之前也算是手握实权,宅子便置办和富商大户并居乐康坊,左邻右舍自然都是知道韩家有个母老虎刘氏,还有个怠懒油滑大少爷韩磊;见着韩磊状似恭敬扶着个老头进门,然后立马就有仆人去了乐康坊外大街上好医馆请了有名跌打大夫进府,众人纷纷猜测那位衣衫不华、看上去狼狈苍老老头子身上有什么值钱东西?能坚持多长时间不被赶出了!

事到如今,众人还都记得被韩家扔街上那些包裹,听说被赶出去那四位公子人家都中了进士,还有一位是状元公呢!韩家因此早已成了众人调侃说笑焦点。

就有人耐不住想要摆上赌局为进门老头子赌上一把之时,韩家母老虎尖酸声音便从门内响了出来:

“你这大夫还想收诊费?病人你诊好了没有?”

“这位夫人怎能这么说?里面那位老丈肩骨明明是被人用特殊手法卸到了一边,没有人家独门接骨手法根本就接不上!但你们家请了老夫出诊,这诊费怎能说不给便不给?”想必这位大夫不知刘氏雁过拔毛悭吝性子,苦口婆心为她解释。

“诊费?你开药方了吗?”刘氏咄咄逼人,伸手推了瘦弱大夫一把,让大夫跌跌撞撞退出了门口。药箱也因为这动作差点摔到一边。

“老丈身体只是虚弱了点,只需多备上补药温补些时日,十日内找了卸骨之人接上便好,哪里需要药方?”大夫狼狈站直身体,心里大叫晦气,早知如此先前就该开一张药方。

刘氏一听这话,双手环胸冷冷倚了门框上:“这就对了!你都说没开药方,我凭什么给你银子。老根,关门!”刘氏身形一闪,门内出现一个驼背老头。“嘭”一声磕上了大门。

独留老大夫门外气得吹胡子瞪眼:“如此蛮不讲理,以后就是八抬大轿请老夫上门老夫也不会再来!”

“老大夫,你可要记住了。乐康坊韩府,以后可要看到银子再出诊!”旁观众人呵呵笑着,你一言我一语说起了韩家刘氏英雄事迹,让老大夫频频摇头,大道:“人心不古!”想到刚才他说出里面那老丈病情之时刘氏母子急变脸色。老大夫又是一阵摇头,理了理长衫自认倒霉循着来路往医馆去了。

正如老大夫心里担忧那样,此时刘氏和韩磊正唱着双簧想要将“没用老东西”怎么交代出府,要是等到两日后韩山休沐回府,要想赶走老太爷可是多了许多难度。

被刘氏和韩磊一句一个哭穷,一句一个家里住不下说了良久。要是还听不出来这个家排斥,那韩千手就真是个傻子了!想着李顺清心殿前那句邀约,本来还不想理会他。这时被逼得也不得不安抚母子俩道:

“今日我也累了,明日一早找马车送我去元丰号吧!那儿李掌柜让我过去做事,安排个歇脚地方总是不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