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思睿带着雀跃语调诉说了段皓庭请求后杨若兮不禁失声呼道,从门缝中看了眼厅堂中稳稳坐上手位置摸牌、出牌段皓庭,看来真是被门缝夹过,明明学会了就可以大量仿制东西还出一万两银子?

“是,段公子刚刚学会了麻将便说这可以放到他名下生意里推行开来,还说艾公子是官家肯定不能沾染‘赌’字,这门生意真适合他那种下九流人。”杨思睿转述着段皓庭原话,说实话。他自己到现都还想不通段皓庭为什么会出这么大价钱来买这幅麻将,而且还答应仿制出来后便会原物奉还。

“下九流?”杨若兮嗤之以鼻,确,段皓庭经营生意她略有所闻,绸缎成衣铺子、胭脂水粉店、青楼、玉石矿,这些生意当中青楼看似是下九流,但却是赚钱、来消息地方,段皓庭可不像是会妄自菲薄人。

“思睿也是认为这世上人分作三六九等?”

再说这麻将牌,虽然确很奇,但也不值当一万两银子啊?杨若兮想起了姚若雪分红银子;想起了艾敬轩买画和买炒茶举动;也想起了玉瑾然别别扭扭送下人。又给她银子;所有联系到一处,似乎…

似乎这些人都是以为她和离出府,四个兄弟又等着朝廷派官。生活会捉襟见肘,都变着法帮她撑起一个家呢!

一时有些出神,也觉得欣慰:这算不算患难之中见真情呢?当然,除了姚若雪,其余人她暂时还没想到哪儿来革命友情。但段皓庭和玉瑾然能够公然来庄子上,又送东西又送钱财,难道还不能说明他们立场吗?这些人都自有各自交际圈子,让杨思睿几人和他们多多接触利大于弊,所以不能让杨思睿也理所当然认为他诗书之家出身便比段皓庭高上几等,这样思想苗头可要早早掐死萌芽。

“三教九流爹爹倒是说过。但三六九等爹爹却是说让我衡量而为!”杨思睿自然不是读死书呆子,狡猾躲过了这尖锐问题,再次确定道:“姐姐意思是这笔生意能做?”

“自然做得。”杨若兮点了点头。未来一年乃至两年,这庄子上吃穿用度也就能起来了吧。

一趟沧澜溪之行,众人皆有所获,待得送走了三位客人,杨若兮便让旺叔请了韩千手进了内院。

“少爷、小姐。不知道找小来是有什么事要交代吗?”一个下午,韩千手已经从发现翡翠欣喜若狂到醒悟右手残疾伤心中振作了起来。说话虽是恭敬,但属于大匠师那份傲气却是依旧存。

杨思睿微微皱了眉头,这样人留着看门可是大大不妥,要得罪客人!

杨若兮对旺叔点了点头,旺叔心神领会上前对韩千手行了个礼,恭敬问道:“不知道韩老丈真实名讳可是韩满江?”

韩千手愣了片刻,这才蹙起了眉头警戒并惊异看着杨若兮,看模样,他是震惊杨若兮怎连他几十年没用过名字都查了出来,这得是有多权贵啊!

旺叔知道韩千手误会了,忙轻咳了一声也不再卖关子了,“韩老丈可否有兄长名为韩满仓,嫂子顾氏;两位老人都是顺和十二年过世。”

“你们如何知晓?”韩千手表情已是不能用惊骇来形容。

杨思睿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为何要私下面见韩千手了,惊得直接跳了起来,“三姥爷!”

杨若兮也微微一叹,跟着杨思睿齐齐起身,对着韩千手行了大礼:“见过三姥爷!”

旺叔也郑重补上了一礼:“见过三老太爷,三老太爷受苦了!”

一时间,屋内主子仆人全都纷纷行礼,惊得韩千手倒是措手不及了起来:“你们…,你们这是?”

“三姥爷,我叫杨思睿,我爹叫杨逸杰,我娘叫韩四娘!”杨思睿嘴解释道,他常韩氏身边,偶尔也听韩氏说起过这位只见过一次面姥爷。

“韩四娘?杨逸杰?怎么听起来有些熟悉!”韩千手听到一样姓氏,不禁开始记忆中翻找何处听说过这两个名字,好他生活中除了内务府工匠坊那些个熟人,宫外亲人就那么几个,这么一想总算记起了一些旧事:“顺和十二年,我曾经被大山用轿子接出宫府上待了两日,那时曾见过你爹娘一面;那时候他们身边是跟着两个孩子?”

“如果没错话,那两个孩子就是我们姐弟了。”杨若兮毕竟还保留了几分属于她冷静,突然冒出来玉石雕琢匠人就已经够幸运了,这弄到后还成了自家亲人。

“三姥爷,您是被表哥丢街上吗?难道大舅舅就不管吗?”杨思睿想起韩磊和刘氏性子,有些了悟残疾了一只手韩千手为什么会被遗弃了。

“大山不府上,他差事家时日也少,哎…”韩千手不禁感叹命运安排,一时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儿,完好左手捏了捏座椅扶手:“老夫算是知道为何大河夫妇会不府中了,一定也是被那恶妇给赶去了乡下。还有那韩磊,枉费老夫一直对他寄予厚望,还想着将这一手雕琢手艺传给他,想不到他竟然如此…如此狼心狗肺。”

原谅从来都住宫中老人吧,骂人词汇实匮乏;骂完了之后再看杨若兮姐弟眼神就带着小心翼翼了:“你们姐弟俩要是嫌弃姥爷吃闲饭话就只将我当做门房看待吧;老夫也想凭着自己能力吃一碗饭。”

想了想,还是实难耐见猎心喜渴盼:“那个…那个外孙女,你今日手里拿那石头能不能拿给老夫看看?放心,老夫虽然想习练左手雕琢,也是不会拿你那么宝贵玉石开刀。”

“您还要练左手刀法?”

“三姥爷您随便我们家住着,思睿可是状元郎,今后定然有人能好好侍候您老人家。”

杨若兮和杨思睿一人问了一句,韩千手释然笑了笑,不过也很好奇姐弟二人关注话题似乎不一样,但他还是比较喜欢杨若兮问题,点了点头,“正是!之前老夫就曾经练习过双手齐出雕琢之法,不然怎么会博了个‘千手’称号!那些人都以为老夫没了右手便是废人,殊不知老夫左手还能用,只是不能熟练而已,假以时日,老夫还要习练用双颊固定玉石,左手专司雕琢,倒是要看看别人又会给老夫一个什么绰号!”

说到此处,韩千手整个人佝偻腰背也像是得到了什么力量,挺得笔直,他身上有一种杨若兮敬佩不屈不挠、迎难而上优秀品德,也让杨若兮突然生出了一个念头。

“三姥爷,若是你右手能够恢复行动能力,您老会考虑重收一个徒弟吗?”

“老夫被韩磊那小子伤得还不够吗?再说了,老夫右手已无恢复可能,左手要想习练到之前右手水准怕也会耗毕生精力难成,哪里还有精力再去调/教个好徒弟出来?不过以后事情现也说不准,还是以后看缘分吧。”虽然韩千手心里已经绝了收徒念头,但后还是稍微留了一处余地。

“三姥爷,表哥那样人毕竟是少数。您手事情旺叔已经禀了我,今日我请了艾公子找开国侯试着说项一二,也不知能否奏效;但晚后日思睿便会得到面圣机会,到时候也能帮您圣上面前讨个恩典。”

倒不是杨若兮觉得冲皇帝讨恩典很容易,而是她和杨思睿都知道杨逸杰交给皇帝书信定然是说翡翠矿之事,既然面呈了皇帝,可是等于给国库送上了浓墨重彩一笔利润,她就不信皇帝会不动心!只要动心,杨家提点小要求难道还会过分?

Ps:

第195章 圣前机锋

开国侯没敢皇帝面前提找一个内侍太监出宫之事,就是帮杨思睿求了个面圣机会也被皇帝给埋汰了几句,但终还是没多说什么。

杨思睿这是第二次见着皇帝,不同于上次威严尊贵,斜斜倚宽大龙椅上皇帝带着一丝病态苍白,脸色憔悴疲累。

“给杨爱卿赐座,然后去门外守着。”皇帝让林公公右手边给杨思睿准备了一根圆面红木凳子,这待遇堪比开国侯昨日享受,可以窥得皇帝心中杨家地位还是不低。林公公心下有了思量,面上丝毫不显;微微躬身回了门外职扮演着门神角色。

“说吧,杨爱卿是有什么样要紧事非得要私下面见朕不可?”皇帝以手揉着眉心,自打三天前下了决心后便是一阵布置和人事变动,惹得这两日各部尚书轮番上书,说来说去,除了兵权便是诉说这样折腾劳民伤财、顺和已是不堪重负云云;昨日开国侯倒是出了个损招,准备那些个想顺和朝刮一层走那些“友邦”身上倒挂一层下来。昨夜到现他都还为着如何操作这件事儿忧心不已。

“禀皇上,是微臣父亲、青州刺史杨逸杰有秘奏上呈。”杨思睿捧上火漆密封书信,里面装正是杨逸杰上奏章。

“哦?”这个皇帝倒是有些兴趣了,微微勾了勾嘴角,他就说嘛,给状元郎一个恩典他不用,原来这后面还有后招啊!难道杨逸杰去了青州三年就磨了身上傲骨?来信求救了?

杨思睿假装没看见他脸上嘲讽,奉上了书信后重回到位置上,眼观鼻、鼻观心,等着皇帝看信后反应。

皇帝微微带着失望心情打开了信件,前面几句便和别人千篇一律歌功颂德不一样,先是关心问了他病情。后面便说要有两件大喜事和他分享,也好让他心情也高兴高兴。读起来感觉就亲切几分,没看到什么诉苦和求回京皇帝便已经满足了,微微点了点头往下看去。

下面事情就让皇帝心情如同坐过山车突然冲到了高点,当然,如果顺和朝有过山车话皇帝一定会这么形容!

两件事第一件自然就是青州境内发现大量玉石,这种玉石名为翡翠,已有样品运抵京城,就放儿子暂住地方;这翡翠也算是玉一种,价值不楚州玉之下。

第二件事。和青州接壤地方虽是被顺和朝人称作“蛮州”,但住几乎全是不曾开化土著野人,经过杨逸杰三年不懈努力。已经将蛮州二十三个大部族收归朝廷编制,不日便有各个部族酋长署名称臣书送达;青州和蛮州之间开始了互市,他也派了属官进驻,请皇帝加派军队和文官进驻,以从根源上教化蛮人懂礼知恩。这才是真正“归顺”。

“哈哈哈!朕心甚慰!朕心甚慰!”皇帝看完奏章后是真兴奋了,竟然忘记了装病,中气十足拍着龙椅扶手哈哈大笑:“杨贤侄,你也来看看你父亲这封奏章吧,说说朕应该怎么嘉奖他?”

杨思睿毕竟还是少年心性,换做别人听到皇帝这么说话还不得惶恐不已。他倒是淡定自如接了奏章,一目十行看完后也是喜不自禁:“想不到爹爹计策竟然奏效了!爹爹一定很高兴,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酒?”

皇帝也没介意他失仪。好歹想起自己还“病中”,连忙重软软倚到椅背上,重重咳嗽了几声:“朕真很高兴,杨卿果然不负朕望!小林子!”

“奴才!”林公公可不是普通太监,既然常年贴身跟皇帝身边自然有他依仗。那便是一身不俗武功,听到皇帝呼唤。从门口到殿内不过是一眨眼功夫。

“拟旨!着青州刺史杨逸杰收服蛮州二十三族功社稷、利千秋,今令其卸去青州刺史一职,封正二品参知政事,另赐下尚方宝剑一把,行钦差之职前往蛮州二十三族安抚臣民,全权负责当地官员任免;待任刺史到职后火速回京!”

没有秉笔太监地方是需要林公公亲自执笔,但听着这连升五级官位还是让见惯了大风大浪他怔楞不已;刚才他是听见皇帝畅大笑了,但这大笑当中包含意味应该不止是收服几万蛮族这么简单吧?

殊不知皇帝这些时日正发愁户部尚书交上来折子,国库几乎两位皇子较劲中被搬个一空,后宫妃嫔吃穿用度也是支出暴增;说起怎么给国库增收之事,一个个大臣便像是哑了口鹌鹑,一个个缩了一边不出来。杨逸杰与其说是送上一本奏折,不如说是送上了一座金山!楚州玉有多值钱?皇帝难以给一个具体数字,但他知道,就这一个月内,娇妃和丽妃玉石首饰上花费便足以抵消皇宫一年花费。

这事情自然不好大声宣扬,需要派谁去青州,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杨逸杰是个有大才人,他自然不会放他继续青州发霉,人其用道理顺和帝是执行非常彻底。

梳理好了思绪,皇帝便又亲切对杨思睿道:“杨贤侄若是也想给令尊令慈去一封家信不妨就朕书房写吧,一会儿随着圣旨马发出,多十天时间便能到达青州刺史府。”

“多谢皇上惦记!臣家书三天前便已从家中发出。”杨思睿这下听见“贤侄”两个字了,身上就差没起鸡皮疙瘩,看来就像姐姐说那样:有价值,那就是亲人!虽然冷血了点,但对这些口蜜腹剑外人足矣。

林公公听着这称呼手下一抖,差点毁了一张圣旨,连忙收敛了心神,笔走龙蛇,将皇帝意思加以润色,这才拿了圣旨着人往御史台备案,待备案无误后便能马从皇宫发出,一路经驿站换马换人,直抵青州。

“杨贤侄,不知今日进宫可曾带了那…翡翠,还有那翡翠成品物件?”皇帝虽是知道杨逸杰不会妄言,不可能欺君,但人总是觉着没见着实物就没办法放下心来。

“原石臣倒是带了一块,被扣宫门处;但若是皇上要成品话…”杨思睿面上露出一丝为难之色,怯怯看了皇帝一眼。

“怎?难道还看不到成品不成?”皇帝瞧了一眼殿外,对着殿内某个角落打了个手势,示意那处暗卫追上林公公,顺道取回翡翠原石。

“皇上有所不知,这翡翠不同于其他玉石,可以雕琢许多精美物件,并不局限于首饰;但凡人像佛像、花草鱼虫、笔洗砚台、杯盘碗碟、乃至玉笛玉箫都可以一一呈现;但要想找到手艺精湛匠师定然非内务府不可。臣等府上倒是有一位姥爷多年来一直供职内务府,人送外号‘千手’,技艺精湛,雕工不凡。皇恩浩荡,今年正逢他老人家宫中待满五十载,府上设计了各种翡翠雕琢件图纸、备下了雕琢器具,就等老太爷从宫中出来能再发挥余热,为皇上心力;可惜…”

杨思睿说话艺术也是不差,先是将翡翠能雕琢东西当做大饼给皇帝画个漫天,然后又恰当夸奖了皇帝,后还点明了,老太爷出宫后可是为“皇上一人”心力!

皇帝正听得认真,却是被这“可惜”两个字败了兴致;连声问道:“可惜什么?”

“可惜臣那位姥爷多年来太过醉心雕琢一道,宫中无意间触碰了御用之物,被废掉了右手!唉,如今只能对着满屋色彩斑斓翡翠原石泪捷于眶;若不是我姐弟二人日夜派人监守,他老人家怕是…”

说到此处,杨思睿也是湿了眼眶,双膝一软,直直跪了皇帝面前:“求皇上开恩!”他相信,话已至此,皇帝定然已经知道他说是谁。

果然,皇帝脸色变得很是奇怪,得知真相了然、被威胁难堪;然而杨思睿此时跪他面前,脸上是全然担忧。孺慕之情由来便是天子羡慕、却难以拥有,杨思睿这个样子也是发自内心,无比真诚,皇帝也是无法发火,摆了摆手:“罢了,你起来说话吧。”

杨思睿背上冷意渐渐消了下去,皇帝就是皇帝,沉下脸那一霎那让人觉着整间殿内温度都降到了冰点,被他威严目光锁住杨思睿是觉着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如今见着皇帝神色缓和才算是能开口说话;便将韩千手情况如实说了一遍,皇帝了然点了点头,伸手一招。

杨思睿只觉得身边一阵风过,转头之时地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位周身裹了黑衣家伙,正单膝跪皇帝面前。

“那日清心殿外是哪个太监对那内务府匠人动刑?你拿小林子牌子将他带进来。”

“遵旨!”地上人起了身,去了门边屏风,也不见有什么多余动作,再出来之时便是个眉清目秀小太监,拿着一个系了宝蓝色丝绦铁牌飞走了出去。

“朕看了你所说翡翠原石后你就带着人从进宫那道小门离宫去吧;十天,朕至少要看到三样成品!否则那人能弄断人手一次,便能有二次,并永远不能恢复!”

第196章 玉府恐慌

就杨思睿清心殿内跪听皇帝训话之时,就京城乐康坊大一处宅子里也正有一人跪地上瑟瑟发抖!

这人便是李顺!上首端坐、面沉如水便是李顺顶头上司,也算得上他女婿玉朝云!

就李顺身前地上,一套价值不菲上好内务府官窑白瓷茶具被摔得粉碎,褐黄色茶汤李顺身前晕出一大滩水渍,打磨光滑黑色地面上缓缓流淌,也浸湿了李顺宝蓝色织锦长衫,但他却是丝毫不敢挪动位置,唯有深深埋下他头颅!

“好你个李顺!这一遭,你可是要陷玉家入绝境了啊。”摔完了茶具,玉朝云犹自不解恨,久经风浪他此时也是乱了方寸。

“大掌柜,小真看见长公主献上那观音像是瓷器啊!不敢对大掌柜有所隐瞒。”李顺说话之时语调出现了一个小小停顿,也就是这小小停顿,玉朝云敏感捕捉到了不同。

“看到?难道你进宫去见识莲座观音像便是‘看看’!”

“那可是御用之物,小怎敢拿手中细细观看?内务府匠人还是皇上御用,只因为那韩前辈摸了摸观音像便被打折了右手扔出皇宫,小…小…”李顺忙不迭讲述自己难处;当时那一眼他确以为观音像是用瓷器烧制,可接了这活儿找画师绘制了观音像交到窑厂师傅手中才知道这么精致观音根本就没法烧制出来;特别是他形容中那种色彩,是被人嗤之以鼻,道想要烧制出那种颜色,哪怕是烧瓷祖宗再世也是没法达成。这才想起元丰号门口韩千手那未之语,当时他是亲手摸过那观音像,自然知道是何材质。

“那你现知道了?”玉朝云阴沉着脸,一根手指不断绕着腰带上垂下丝绦。这表示他心情处将要爆发边缘。

“知道了,小昨日重金买通了内务府一个主事,得知长公主雕琢出玉像玉石便是出自皇宫,曾经…曾经拿给韩前辈看过。”玉朝云面前,李顺知道自己没办法隐瞒什么,也好不要打着隐瞒主意,要是被查出来,依着他睚眦必报性子定然会千百倍折磨自己和家人。

“韩前辈?”玉朝云哼了一声:“你可别告诉我,你口中这位韩前辈便是曾经元丰号门口等着让你给口饭吃那个老者。”其实玉朝云已经知道了结果,但他不会承认他失策。只会归结给李顺和李顺女儿李氏。

“小该死!小该死!小今日已经派人四下打探韩前辈如今去向。”李顺还能说什么?只能不住磕头,双手撑地上瓷器片上,被锐利瓷器扎出一道道血痕。却是不敢有半分埋怨,谁叫他存着一些不为人知小心思,害怕韩千手玉朝云面前出现会威胁他元丰号大掌柜地位。

“丰管家,”玉朝云冲着门外唤了一声,待得有人应声而入后命令道:“立刻想办法打探出长公主进献莲座观音像前出入了哪些地方?这些地方哪里可能有玉雕大家。”

“是。小知道了。”三十多岁丰管家目不斜视,得了命令后头也不回直接出门便走,远远,似乎听见他向谁请安。

“老爷,听人说你冲着李掌柜发了好大一通火,这是干什么?”原来。是玉朝云妻妾听说他竟然冲着宠爱妾侍父亲发了火,纷纷前来探听消息来了。说话之人乃是玉朝云填房文氏,今年不过三十岁。眉目婉约、上了淡妆,着了一身庄重金丝白纹昙花雨丝锦裙,不看她眼底幸灾乐祸,倒也当得上她户部侍郎千金名头。

她身后紧跟着一位美貌少妇身段颇好,一身古纹双蝶云形千水裙衬得腰肢绵软。一双上勾桃花眼原本还泛着媚意,见着地上李顺狼狈模样时变成了惊慌失措。大呼了一声:“爹爹!”三两步便赶到了李顺身边,试图伸手将李顺从地上拉起来,并转头看向上座那冷着一张俊脸玉朝云:“老爷,爹爹毕竟是长辈,难道你就不怕折寿么?”

“住口!”李顺从来都知道玉朝云是个什么样男人他清楚 ,女儿受宠并非因为玉朝云爱俏,而是和他李顺首饰制作方面得力有很大干系,“大掌柜,敏儿只是个奴婢,刚才是她僭越了;还请大掌柜看临然份上原谅她一回。”

“是啊,老爷,妹妹还小不怎么懂事;都是我平日管教不力。”文氏眼中含着嘲讽淡淡坐到了玉朝云右边空位上。

后面跟着两位姨娘,一个看起来年纪颇大,身材微微有些臃肿,姣好脸蛋上却是张了一双三角眼,总给人一种闪着淫/光错觉;她身上穿着一件和年纪身份不怎么相符盘金彩绣棉衣裙;这是当年柔嘉公主身边三等丫鬟柔兰!后面便有来自异域高鼻深目美人儿招月和青楼出身心莲。

这些便是玉朝云柔嘉公主死后一口气纳下一妻四妾。文氏给他添了长女,如今十三岁玉宛然;嫡次子,十岁玉珏然。李氏生了庶长子玉临然,今年五岁。柔姨娘二十岁之时才被玉瑾然纳身边,当时还是用了些不光彩手段,以至于玉瑾然基本不去她院子,至今没生养;招月姨娘是生意场上伙伴所赠,贪鲜宿了几日后,添了如今才三岁庶女玉美然;年轻便属莲姨娘,今年不过十七岁,是某青楼红牌,被玉朝云长期包场,有孕后从后门抬进了府中,谁知她没那福分,六个月时摔了一跤滑了胎,刚刚养好身体后不久。

李氏自从进了玉家门一直便顺风顺水,文氏虽是侍郎府出身,但限于官家小姐矜持贤惠,心底哪怕恨死了府上这些个妾侍,表面上还是贤惠打理府中一切。李氏命好,有个手艺和手段都不差父亲,以至于玉朝云亲自和文氏打过招呼,所以李氏倒是不知道文氏对她客气不过只是暂时隐忍罢了。

这次难得听说李顺犯下了大错,文氏如何不借机带着另外妾侍来踩她一脚!劝完了玉朝云后又假惺惺唤了李氏道:“李妹妹先别急,李掌柜可不是咱们玉家奴仆,他只要不想跪,难道咱们老爷能强迫他跪着不成?”

“爹,怎么回事?你怎么会给老爷跪着?您可是临然外公,这都成什么样子了!”李氏貌似还看不清形势,依旧扯着李顺试图将他从地上拉起来。

嘭——

玉朝云,一巴掌拍了身边实木方桌上,俊逸五官扭曲到了一处:“让他跪!他不但该给我跪,还应该给你们每个人都跪上一次!就是因为他疏忽,也许十天后整个玉府便会落个满门抄斩!”

玉朝云这是真气急了!虽然一连串解救措施做了下去,但他却是知道于事无补。玉石雕琢本就是一件极为耗功夫事情,就算是简单制作一只手镯也要经过无数工序,而一座玉石观音像,除了宫内那一座,这外间何曾听人说过?如何下手?如何雕琢?元丰号那几个匠人早听了玉石观音像后便聚一起研究了许久,可都是毫无头绪。

“怎么会如此严重?”文氏也是慌了,刚才她只是听耳目报了玉朝云冲着李顺发火,却是不知为了何事。

玉朝云听了她担忧语气略略扫了她一眼,想着她身后还有个户部侍郎父亲,也许能帮着想些什么办法也好,便压了压怒火,冷声回道:“李掌柜好大脸面!三日前被宫里贵妃娘娘请到圣上寝殿观看玉石莲座观音像。”

“这是好事啊!”文氏柔了眉眼,能被贵人看重元丰号掌柜手艺那是荣耀。

“只是看看倒也罢了!贵妃娘娘让元丰号做出个一模一样来;这厮倒是自以为是以为咱们元丰号有多大能耐,竟然自作主张许下了十日之期!十日啊!现倒是知道七日后根本没办法献上观音像,特意来府里请罪来了。”玉朝云自己说着也开始笑了,不过笑得有几分悲呛;“请罪又用么?如今多少人盯着玉家倒霉好给他们让路?这下倒好,直接便给人送上了把柄。别说是这劳什子商会会长,便是这府邸能不能保住都是两说。”

“老爷,我这就回一趟娘家,问问我爹这事儿怎么办?有你商会会长位子上,至少每年交进户部钱粮便不会少,爹爹定然不会坐视不理。”文氏也顾不上责骂李顺了,着急起身就要安排回清康坊娘家。

“换了人做会长也是一样交钱粮,说不定还多;”玉朝云摇了摇头,随即想到了什么,补充道:“也罢,你带着珏然和宛然回去住上些日子;如果再过几日还是没办法做出观音像来,我自然会送一封放妻书到侍郎府,你…好好照顾孩子罢。”

“老爷…那我们呢?”其余人顿时急了,屋内顿时一片恐慌。

第197章 父子对垒

玉瑾然皱着眉头听着大厅方向一阵阵尖利女声,几次迈出脚步又收了回来;守二门处小管事隐蔽撇了撇嘴,“少爷,您是有什么事急着找老爷?”

玉瑾然正进与不进念头中挣扎徘徊,被小管事这么一问不禁心头火起,抬脚便踢了过去:“本少爷事情是你这奴才管得着吗?”

踢开了小管事,玉瑾然像是下了什么决心,对身后侍卫李全和周远道:“你们两个就这儿守着。”

李全和周远对视了一眼,恭敬回道:“是,少爷。”其实两人知道此时玉瑾然心里是畏怯,不过他一向执拗惯了,要是谁现敢他面前提一个“怕”字,还不被他一个大耳光给抽过来!反正有他们二人守着门口,里面人也没有谁能威胁到少爷,还是少说几句吧。

玉瑾然也像是被二人淡定模样感染了,背着手施施然往厅里去了,小管事从地上爬起来想要进门报信,却是被李全和周远一人提留着一只手给扔到了二院当中。

正厅左右厢房和门口抄手回廊处聚集了不少丫鬟婆子,一个个垫高了脚尖、伸长了脖子往正厅窗户和门边凑,想要听清屋内一番杂乱因何而已。

玉瑾然微微蹙了眉头,屏住呼吸大步上了台阶,“嘭”一声伸脚踹开了上好杉木雕花大门。

“谁没规没矩!”玉朝云正被几个妾侍苦恼弄得焦头烂额,就连文氏也没忙着走,正帮他“劝慰”惊惶姨娘们,李顺也被他准许起身,负责哭得凄惨李氏;就这时听到木门被人无理推开如何不生气。

“瑾然?”玉朝云看清门口那身着红衣张扬身影,蹙紧了眉头:“你不是不认我了吗?还进我玉府作甚?”

“你以为小爷愿意来这个臭地方!还不是你去哪都带着这些讨厌女人,不然还需要小爷我亲自跑这么一趟么。”玉瑾然扫了一眼厅堂中众人。看到了某个身影后帅气剑眉拢得死紧,星目中飞闪过厌恶、恐惧和恨意。

“瑾然!”玉朝云虎着脸:“你是怎么说话?和谁充‘小爷’?”

“小爷怎么说话要你管!你是什么身份,凭什么管我?再说了,小爷就是有爹生、没爹养,所以没教养!怎么着?”玉瑾然也虎着脸,一个厅内里端、一个外端,中间隔着近两丈,父子俩面孔格外相似,就像是照镜子。

“瑾然,你怎么能如此说你父亲?若是公主天有灵也会生气。”文氏作为继母。自恃身份上还是能压玉瑾然一筹,摆着继母谱儿厉声喝道;心里悔死了刚才怎么就贪看那些侍妾哭天抢地绝望模样,现倒是撞上了这个不讲道理混世魔王了吧。

“是啊。小爷我也是希望母亲能天有灵,到时候看谁晚上睡不着觉!还有,你!”玉瑾然伸手指着文氏:“你这个不知道什么身份女人没有资格说教小爷。”

“少爷,您怎么变成这样?公主啊,都是奴婢不好。没照顾好少爷…呜呜呜…”刚才玉朝云身边抹眼泪柔姨娘突然转了方向,准备往玉瑾然扑过来。

玉瑾然蹬蹬蹬连退了三步,紧紧靠门框边上,顺手抓了门边放着一座花架冲着柔姨娘扔了过去,语音竟然带着几分颤抖:“你别过来!”

“啊——”花架擦着柔姨娘脸颊边飞到了她身后地上,发出了重重一声闷响。倒也成功阻止住了柔姨娘举动。

招月姨娘和心莲姨娘何曾见过这一幕,都瞪大眼睛吓得不知所措。

“行了!你到玉府就是来发疯吗?有什么话赶紧说。”玉朝云将妻妾护身后,上前几步和玉瑾然对视。眼中是深深无奈和矛盾。

父子俩一般高矮、一般身材;一个沉稳有度,一个年轻飞扬;放别场景必然是赏心悦目,如今看着却是针锋相对,相看两相厌。

玉府玉瑾然身上其实也多了一种沉重,眉目间也是平添了几分阴郁。

“给我银票。”玉瑾然没有过多犹豫。直奔了主题。

“你说什么?”玉朝云不禁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过年时不是才给了你两万两吗?”

这句话一出。屋内一阵惊愕抽气声响起,文氏是失声嚷了出口:“不是说每年一万两吗?”

“用完了!”玉瑾然看也没看那些女人一眼,只是对着玉朝云伸出了手:“给我银票。”

“你…你这个孽子!两万两银子,你知道能买多少东西吗?就是我们这一个玉府,加上你母亲、姨娘和弟妹们一年开销也不过一万两左右;就是你祖父,他老人家一年也不过才一千两银子花用,你是怎么就半年不到花光了两万两?”玉朝云被气得差点一口气接不上来,俊逸面孔今日第二次被气得扭曲变形。

“反正花光了!你给不给?不给就把母亲那些首饰银钱都还给我,我拿去当铺换银子便是。”玉瑾然从来都知道只要他伸手,便有银子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