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松了一口气,原来是顾大少惹的桃花债。我连忙点点头,“你找他有事?他出去了。”

  女孩还是面色复杂地看着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我这才想起来,十分友善地冲她笑了笑:“我是他的室友,你别误会。”

  她还是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盯着我,然后有些不可思议地说:“你是姜河?你来波士顿了?”

  她这句话信息量很大。第一,她知道我这个人;第二,她知道我以前不在波士顿。

  我点点头:“我是姜河,你找顾辛烈有事吗?你进来坐吧。”

  她犹豫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屋子,摇摇头:“不用了,我在这里等他就好。”

  我无可奈何地耸耸肩,便进屋里给她倒了一杯热茶,想了想,又拿起沙发上顾辛烈的外套,走出来一起递给她。她长得十分好看,这种好看和赵一玫的漂亮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眼前的她唇红齿白,是真正的美人儿。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忍不住偷瞧她,她的睫毛浓密,五官玲珑精致,我在心中惋惜不能偷偷拍下来发给赵一玫,好让她不要整天自我感觉那么良好。

  我想了想,努力跟她搭话:“你刚刚是不是给他打过电话?他手机落屋里了。”

  “嗯,”她点点头,“其实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我们选修的一门电影课要交一份作业,剪辑出了点问题。”

  我没太在意地听着,雨水顺着屋檐“哗哗”落下来,我想了想,再一次邀请她:“你还是进来坐吧,屋子里暖和点。”

  她看了我一眼,还是摇头。

  我这时才发现自己还系着围裙,上面蹭了好几块油漆,看起来十分邋遢。在美人儿面前丢了如此大的脸,我觉得很沮丧,赶忙脱掉它,“噢,这个啊,你不要介意,我们刚刚在刷墙。他大周末的发神经,非要折腾。他就是去买滚刷了,估计马上就回来了。”

  她沉默了一会儿,外面雨势渐大,她却忽然回过头跟我说:“嗯,他看到我的来电显示应该会给我拨回去的,我就先走了。”

  “你要不再等等吧,还专门跑一趟。”

  她微笑着摇摇头,走了。

  顾辛烈回来后,被我骂了个半死,问他为什么这么慢。

  他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巨无霸汉堡:“不是你吵着要吃In-n-out的汉堡吗,我绕了大半个城,还要排队!麻烦死了!”

  我愣愣地接过汉堡,外面下着倾盆大雨,可是装汉堡的袋子却一滴雨水都没有。

  “对了,刚刚有个女孩找你,她说给你的手机打了电话。”

  “哦,”顾辛烈走到沙发上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未接来电,然后皱起眉头说我,“吃慢点,噎死你。”

  我只好放慢我的狼吞虎咽,好奇地问:“是谁啊?好漂亮。”

  “是比某些人漂亮,”他瞟了我一眼,“以前的高中同学,后来大学也来了波士顿。”

  我这才想到,对于和顾辛烈不见面的这四年里,他的人生,我一无所知。岂止这四年,在那之前,我们同读一所中学,我念高中他念初中,我连他在几班都不知道。

  他总是问我小矮子,你过得如何,可是我却从来没有反问过一句,你呢,你过得好不好。记得只有一次,我们开玩笑间,他反驳我说他中学的时候有认真地在念书。

  我觉得很愧疚,虽然我们总是互相斗嘴,嫌弃对方,对外介绍总是撇清关系说这是我室友,但其实我们是朋友,认识了很多很多年的朋友,叫老友。可是我很少在意他,从来不问他在想些什么,会不会也有难过、伤心、痛苦的时候,而那个时候,又是谁陪在他的身边。

  “顾辛烈,”我有些闷闷地低下头,“抱歉。”

  他被我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那种酸楚的感觉在心头荡漾,我问:“你为什么想要把家里的东西都换掉?”

  “啊,”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也没什么,就是觉得不够温馨。我以前一个人住倒是无所谓啦,可是现在你搬进来了,我希望你以后回忆起你在波士顿的日子,会觉得很美好,很值得。”

  原来是这样,我愣住了,如果我不开口问的话,我就一辈子都不会知道。然后我脑海中忽然闪过刚刚那个女孩,她看着我,那样的眼神,原来叫哀伤。

  这一刻我有一种感觉,她是知道的,顾辛烈刚刚说的那段话,她已经在我抱怨顾辛烈非要拉着我刷墙的时候她就懂了。

  我福至心灵,脱口而出:“她喜欢你。”

  “谁?”顾辛烈被我吓了一跳。

  “刚刚那个女生,”我肯定地说,“她喜欢你。”

  顾辛烈松了一口气:“别乱开玩笑啊,我顾小爷从来不会沾花惹草,身家清白得很。再说了,她不可能喜欢我的。”

  “别蠢了。”我晃了晃脑袋。

  可是顾辛烈还是坚持不承认,我笑了笑,“她叫什么名字?”

  “许玲珑。”

  我点点头,想了想:“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不知道为什么,顾辛烈忽然发火了,将手中的滚刷往油漆里一甩,回房间去了。

  我在原地愣了半天,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我就是单纯想炫耀一下我堪比诗词大全的脑容量啊,怎么就刺激到他了呢。

  04

  没过多久,我就第二次见到了许玲珑。

  那天是顾辛烈一个朋友的生日,他们喜欢开派对,在露天游泳池边开着音响搞烧烤,酒瓶摆了一地,绝对是不醉不归的架势。

  我来美国五年,从来没有参加过Party,随着年龄的增长,我渐渐地、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江海在我身上留下的影子。我开始越发喜静,没事的时候宁愿躺在床上听一下午的古典乐,也不想呼朋引伴去KTV唱歌。我不喝啤酒,就算是想要小酌,也宁愿选择度数不高的红酒。

  爱他,让我变成另一个他。

  顾辛烈的朋友我都不认识,我搬来之后,他就不再把朋友往家里带,我们出去吃饭他也不会叫上别人,我挺喜欢他这两点的,觉得他很绅士。

  按照顾辛烈往常出去嗨完回来的时候都是第二天的惯例,我便一个人吃过晚饭,写了一会儿程序,洗过澡后就准备睡觉了。

  我意外地觉得有些冷清,因为平时这个时候,顾辛烈已经从篮球场回来了,大汗淋漓地洗个澡,然后在厨房里翻点东西来吃。

  我被电话吵醒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十二点,我低声咒骂了一声,没好气地接起电话:“Hello?”

  “喂,是姜河吗,我是许玲珑,上次在你家门口你见过我。”

  我自然立刻想起来,美人总是让人过目不忘。因为不太熟,我语气也不得不客套起来:“啊,是你啊,怎么了?”

  “我们这边聚会出了点事儿,你能过来一趟吗?我把地址给你,我们都喝了酒,开不了车,抱歉了。”

  “顾辛烈?”

  “嗯。”

  “他没事吧?”我有些担心,一边说着一边弹起来坐着,“等等啊,我马上过来。”

  “没,”她停顿了一下,“没事。”

  姑娘,这哪是没事的语气啊。我在心底叹了口气,也知道她是不想让我担心。我还能做什么呢?于是我抓起钥匙,踩着人字拖跑到车库,一脚油门冲出去,直接开到八十迈。

  第二天我被顾辛烈知道了我在午夜十二点的城区里将一部老爷车开到这个速度,他差点没掐死我。

  其实当时我倒不是真的特别担心顾辛烈,二十出头的大男孩,周围一大帮朋友,能真有什么事儿啊。我这么焦急,完全是出于一种被盲目信任的虚荣心理。

  从小到大,我已经记不得有多少次,他出现在我最需要的时候,挡在我的面前,他从来不对我说别怕,但是有他,我就真的什么都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