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我终于可以稍微报一点恩,还一点债,我能不跑快点吗?

  等我到了顾辛烈朋友家门前,才不得不感叹,土豪的朋友果然也是土豪,看看这威武霸气的大门,这闪闪发光的喷水池,这感觉开不到尽头的庭院,我连吐槽都不知该从何开始。

  以前顾辛烈说他低调我还不信,如今我终于信了,他说自己低调都已经是无比谦虚的了。

  我好不容易找到游泳池,从车上跳下来。众人看到我来了,立刻一窝蜂地涌过来,叫我“姜姐”。先不说谐音如何,虽然我是硕士你们是本科,但我其实比你们小,我心中欲哭无泪。

  我尴尬地咳嗽了一声,然后发现一群富二代们都用一种十分诡异的目光盯着我。

  我低下头,才发现自己出门匆忙,还穿着睡衣,上面樱木花道这个二货还在嬉皮笑脸地比画着“V”。

  不要这样看我,我可以解释的。

  再说了,你们各个都穿着比基尼和沙滩裤,有什么资格说我!

  “我是顾辛烈的室友姜河,晚上好,他人在哪里?”

  既然都叫我姐了,我不由自主端了端架子,用一副长辈的语气说道。

  一群人齐刷刷排成一排,往水池里一指。

  我顿时觉得一阵头疼。我走到游泳池边上,看到泡在水中,靠着墙壁的顾辛烈。在路灯和月光的映照下,池面波光粼粼,他一个人靠在那里,像一个孤独的王子。

  “顾辛烈。”我蹲在池边叫他。

  他不理我。

  “顾辛烈!”我提高了音量。

  他还是不理我。这时候,许玲珑走到我面前向我解释:“他喝多了,谁叫都不肯听,可能没听出来是你,现在怎么也不肯起来。”

  “怎么了?”我蹙眉。

  她顿了顿,十分难过且愧疚地低下头:“开始在岸边烤烧烤,大家闹着玩,我喝了点酒,去闹他,好像把他什么东西给弄下去了,他急了,就跳下去找,黑灯瞎火的,根本找不到。大家都让他快点起来,他不干,就待在水里,我怀疑他都快睡着了。实在没办法才给你打的电话,真的太抱歉了。他再这样下去,发烧感冒都是小事了。”

  我看她一副快要急哭了的表情,不忍地安慰她:“你别自责,和你没关系,他自己犯病呢,等我把他拎回来啊。不过,他掉的什么东西啊那么宝贵,钱包还是护照?”

  许玲珑用一种“为什么你会觉得钱包和护照很重要”的眼神看了我一眼。

  我羞愧得想一头往水里跳下去,为什么要在一群有钱人中自取其辱。

  “好像是,”她一边回想一边比画,“一个玻璃珠子。”

  玻璃,珠子。

  不在沉默中死亡,就在沉默中爆发。我悲哀地发现,顾大少的审美剑走偏锋到已经让我放弃爆发,直接选择了死亡。

  我沉默地走到顾辛烈头顶的水池边,趴在地上,伸出手,努力往下,一把扯住了靠在池子的墙上的顾辛烈的头发。

  顾大爷用英语骂了句美国国骂,一脸愤怒地抬起头。

  月亮弯弯,我冲他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微笑。

  他迷迷糊糊,揉了揉眼睛,一身的酒气在水里泡着也没散去,他疑惑地说:“姜河?”

  我又伸手扯了扯他的头发,“是我。”

  顾辛烈还没醒酒,勾着眼睛斜斜地看我,我觉得此刻的他看起来有些陌生,可这样的感觉还没过去,他大概是认出了我,表情一下子垮下去,像个小孩一样撒娇:“你在这里干吗?”

  “卖萌可耻,你给我正常点!”我又伸出手扯他的头发,“带你回去,起来了。”

  他鼓着包子脸:“不上去。”

  我哭笑皆非:“你神经病啊,不就一颗破玻璃珠子吗,又不是钻石做的。”

  “旷世巨钻,不过是钻,”他撒娇地撇了撇嘴,“你不记得了吗,那颗玻璃珠子,是你送给我的。”

  这种时候,我应该恍然大悟感动得泪流满面,可是我用我自认为堪比奔五处理器的大脑迅速搜索了一下,我真的不记得有这回事了。

  我十分尴尬地说:“没事,玻璃珠子而已,我重新送你就好。”

  他的脸上失望的神色一闪而过,然后他顿了顿说:“不理你了,等到天亮,我会把它找回来的。”

  我对他的行为感到十分费解:“我到底什么时候送过你一颗玻璃珠子了?我竟然寒酸至此?”

  他别过头,没有看我,闷声说:“你答应过我的。”

  我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我送过他的东西,他视为珍宝,可是我却什么都不记得了。我答应过他什么?

  我想了想,然后诚恳地说:“抱歉,我真的不记得了,或许这颗珠子对你来说很重要,可是对此时此刻对我来说,是你比较重要。”

  顾辛烈回过头,怔怔地看着我。他身后的游泳池池水很深,衬出他英俊好看的脸。

  我从趴着改成蹲着,带着笑意冲他伸出手:“走啦,回家了。”

  他抬起头与我对视,他的眼底明明白白,只装得下一个我。只怪月色太美你太温柔。

  可我还是没有问出口,我答应过他的,究竟是什么。因为无论是这个答案还是承诺,我恐怕都会负他一生。

第七章 最后能够永恒的,只有相爱的一刹那

  这十五年来,我们聚少离多,可是每一次,每一次,他都会跋山涉水,来到我的身边,为我点亮一盏灯。

  01

  这年秋假,我终于可以再一次见到赵一玫和何惜惜。

  我们约定在盐湖城见面,然后四个人一起租一辆SUV开车一路向东,进入黄石国家公园。

  这是我来美国的第六年,竟然也是我第一次正式的旅行。

  飞机在夜空中缓缓降落,我太爱美国的夜景了,白日里被我们戏称为大农村的城市在此时全都苏醒过来,灯火通明,车如流水马如龙,一条条流畅的线条穿梭在城市中央,光怪陆离,却又美不胜收。

  “你知道吗,”我转过头对顾辛烈说,“我一直认为,只有从夜空中眺望脚底的城市,才能感觉到这个国家的力量。”

  “还有行驶在一望无际的高速公路上。”顾辛烈笑着接过我的话。

  因为旧金山离盐湖城较近,赵一玫和何惜惜两人先抵达这里,等我和顾辛烈走出机场,一辆本田SUV正好缓缓开过来,停在我们面前,喇叭声长鸣。副驾驶座的车窗摇下来,赵一玫一只胳膊懒懒地搭下来,帅气地冲我比了一个开枪的动作。

  “Shot!(发射!)”

  “神经啊!”

  我哈哈大笑,大步跑过去,她从车里走下来,我使劲抱住她,一时间激动得不知该说什么。

  何惜惜将手搭在方向盘上,酷酷地绷着一张脸。我冲她做了个鬼脸,她终于忍不住笑了。

  倒是赵一玫,努力往外挣脱我的拥抱:“姜河你放手!你压到我的胸了!”

  我这才不情不愿地松开手,指了指我身后的顾辛烈:“嗯,顾二蠢,我室友。”

  何惜惜和赵一玫同时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