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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菊年震惊得合不拢嘴。

来得这么快!

“你在做什么?”李群不解地看着她,“你欺负小孩子?”

沈菊年抽回手,元宝向后翻了一个滚,碰地一声撞上墙……

元宝摸摸撞到的脑袋,嘴一扁,眼泪开始泛滥——很没有他姑的素质,男子汉,眼泪掉得跟不要钱似的。

嗓门还特别大……

沈菊年头痛,顾不上去理会李群了,转过头安慰他们家的小祖宗。谁家没一两个小祖宗呢,她沈菊年天生是伺候小祖宗的命。

“小虎,小牛,元宝,沈天宝……乖乖别哭了,姑给你买糖吃哦……”沈菊年抱着他晃着,如果把元宝兄放在神龛上,她一定早晚三炷香……

元宝兄此时哭得气壮山河,驷马难追……沈菊年后悔着,早知道他要什么给他就是了,反正太极坠,咬咬又不会坏,更何况他还没有牙齿呢……

刚开始还有些莫名其妙的李群,看着沈菊年一脸纠结的哄着孩子,渐渐地,他也负手看起好戏来了。原来沈菊年在家里是这样的,在大宅门里,她谨小慎微,说话小声,做事小心,不敢有丝毫行差踏错,而回到了家,她才是真的她……

难怪她那么想回家,原来这就是家……

沈菊年焦头烂额,可以想象,等一下大嫂一定拿着鸡毛掸子冲进来了。担忧地看向门口,却不禁怔住。

李群,笑了?

还没有来得及感慨一下李群的笑容,那边一个泼辣女子就拿着鸡毛掸子骂骂咧咧冲进来了。

“沈菊年,你皮痒了,又弄哭我们家小牛!”

“大嫂……”沈菊年惊叫一声,大声求饶,鸡毛掸子啪地一声抽在木桌上,元宝打了个嗝,李群吓了一跳。

沈田氏又扬起鸡毛掸子,啪的一声甩了下来,却被一只手紧紧攥在空中。正想开骂,仰头却对上一双寒气逼人的眼,吓得她手一抖,差点站不住。

“先生,先生,误会,误会……”沈菊年急忙拉住李群,担忧地瞥了一眼他握着鸡毛掸子的手,大嫂下手那么重,他不会受伤吧?

“什么误会?”李群的眼神很冷,哪里还有之前的笑意。

“这……”沈菊年干咳两声,“我们这是做戏……哄孩子呢……”说着晃了晃怀里的大胖小子,果然,那厮正邪恶地笑着,一望无牙。

反正每次只要他哭,抽他姑给他看立马停下。你说这孩子像谁……不像话嘛……

李群怔愣了半晌,这种事,实在太过诡异了,不怪他一时半刻接受不了。

沈田氏也怔了半晌,“这、这位大侠……是菊年的朋友?”刚刚那一记雷霆之力,竟然被他这样轻描淡写地接下了……这就是传说中的高人吧……

李群冷哼一声,松开鸡毛掸子——倒是他多此一举了。

沈菊年咬着唇,偷眼打量李群的表情,想笑又不敢笑,急忙把元宝那坏小子扔他娘怀里,又跑回床边捡起那水光莹莹的太极坠,取了干布擦干净了,这才回头对李群不好意思地笑笑。

“大嫂,这是我……我朋友。”沈菊年对沈田氏解释道,“在萧府认识的。”

沈田氏怔了怔,哦了一声,识相地抱着孩子出去了。

“先生,坐。”沈菊年想起他有点洁癖,忙在纤尘不染的凳子上又擦了一遍。“您怎么……来得这么快?”难道他们修道之人,会什么御剑术,还是传送之法?

“我刚好就走到附近……”答案很不浪漫,世事如此巧合。

沈菊年怔了一下,忍不住笑了。

“这个……我本来放在枕头下,被小侄子翻出来,不小心掰开了……”沈菊年把罪证拿给他看,“所以,其实……麻烦你白跑一趟了……”

李群心想,其实不算白跑。

本已回了云都门,把二师兄的事情回禀了师门,二师兄年轻时最得师傅欢心,也是因此,后来发生那样的事,师傅才会伤心至此。人死万事休,他这趟来,是奉师门之命,找到沈菊年。

“我是专程来找你的。师傅知道你的事,你是二师兄唯一的传人,师傅希望你能入云都门。”李群开门见山地说。

原来是为此事而来……沈菊年压下心里淡淡的失落,微笑道:“可是,我不想离开家。”

李群刚刚看到了,她在这里很开心,让她离开也是不可能的,师傅也说过了,顺其自然,不能强人所难。世上多少人想拜入云都门,又有多少人想求长生不老,问望仙之术,偏偏这些到了她眼前,都是不值一提。

“师傅说了,你若不想跟我回云都门也是可以,但当个记名弟子如何?二师兄一生,只有你一个弟子。”

沈菊年倒没想到这一点,但只是当个记名弟子,那也是无妨的。于是点了点头。“那好,听先生安排就是了。”

李群顿了顿,缓缓道:“以后,你便不要叫我先生了,论辈分,我是你的师叔。”

沈菊年嘴角微扬,笑道:“是,小师叔。”

李群心想,那个“小”字其实挺没必要的,都是二师兄,频频地叫他“小师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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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个称呼

第十九章 一家都是宝

更新时间2010-1-12 17:51:05 字数:3408

便在这时,外间又传来沈大娘的呼声。

“菊年,菊年,好消息啊!”

沈菊年对李群笑了笑,忙转身出去相迎。

还没到,就听到沈大娘的大嗓门。“菊年,刘妈说了,那郭大路是个好人,二十岁,无父无母,勤劳肯干,老实人一个,入得厨房,做得农活,绝对符合你的要求!关键是,人家也很喜欢你啊!”

“娘……家里有客人……”沈菊年嘴角有些抽搐。

沈大娘怔了怔,这才看到沈菊年身后的李群,嘴巴张了张,干咳了两声,弱弱道:“这位是……”

“是我的……小师叔……”沈菊年缓缓说,“我在萧府拜了个师傅,他是我师傅的师弟,就是我的师叔。”

这件事有点复杂,但沈大娘脑子一转,大概也就明白了,总归这年轻人不是坏人。

再说,这年轻人看起来……啧啧……她一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只是太严肃了些,让人看着心里拔凉拔凉的。

“那好,那好……”沈大娘好不容易找到了声音。“这位小师叔贵姓啊?”

“鄙姓李。”

话音刚落,外面又传来声音,这次是男子二重唱,一个声音苍老,一个年轻些,父子版农歌……

沈菊年眨了眨眼,也好,一次性介绍完了……

掀开帘子进来的,当先一人老迈一些,略微有些枯瘦,五六十岁模样,后面那人二十多岁,浓眉大眼,是极常见的乡下农夫。

看到屋内站着个气质出众的青年,父子俩都是一怔。

沈大娘抢在沈菊年之前开口道:“他爹,阿宁,这是我们菊年的小师叔李先生。阿宁,你去把后院那只鸡杀了,晚上加菜!”

娘,你太热情了……

沈家宁愣了愣,跟李群点了个头,笑了笑,便莫名其妙地去后院杀鸡了……

沈父老道一些,上前便跟李群寒暄,可是他说了七八句,对方才应一句,他老脸有些搁不住,也找不到话接下去了。倒是沈大娘有话,从春天播种说到秋天收割,眼看要说到冬天了,沈菊年干笑道:“爹,娘,小师叔头一次来,我带他逛逛……”

“该的该的,晚饭前回来啊!”

李群觉得自己是落荒而逃……

沈菊年的家人,和她一点都不像……

他们和二师兄比较像。修道之人大多清静无为,性子淡漠,但二师兄那人不同,热情如火,对谁都是哥俩好,就像沈菊年的爹娘,跟谁都自来熟一样。

他觉得在那边愣愣回话的自己,有点傻……

快到晚饭时分了,夕阳挂了一轮在天边,燥热渐去,河边有凉风习习。

沈菊年拨了拨颊边的发丝,别在耳后。李群走在她右后侧,看到她嘴角噙着抹笑。

“你在笑我吗?”李群皱了皱眉。

沈菊年缓下脚步,笑道:“也……不算……吧……”想到方才李群的窘样,又不禁扬起嘴角,“我爹娘那样……你不太习惯吧?

李群勉强道:“还好……”

“我们这里的人,大多都这样,淳朴吧……”沈菊年眼睛转了转,笑道,“有什么说什么,没那么多七转八折的想法。”

李群只觉得,他们太过热情了,让他不知道该怎么招架。

“刚刚听你娘说……郭大路?”李群想起那人,“也是你家人吗?”

沈菊年一怔,她差点忘了。脸上一红,停下了脚步,低声道:“不是……是我娘找人给我说媒……”

李群自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了。

也是,沈菊年十四岁,过了年十五,也到了婚嫁的年纪了。

二十岁的老实人……

原来她喜欢那样子的男人?为他做饭,为他沏茶,等他回家,就像……

李群心里隐隐有些不快,却也不明白为什么,只是忽然地,就沉默了。

沈菊年问道:“你明年,还参加科考吗?”

李群摇了摇头,“我志不在此,当初参加科考,不过是与人一赌。”

李群没有再说下去,沈菊年也没有再问。只是心想,萧娉婷知道这件事吗,她会不会还存着等他的想法?

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两人才又沿着河边慢慢走回去。

沈家很小,只有萧府的一个院子大,三面屋子,中间是个庭院。中间住着两老,左右是沈家宁一家和沈菊年。这里的人,晚饭一般都是在庭院里吃的。

晚饭是沈大娘亲自下厨,虽然比不得萧府的厨子,但绝对色香味俱全。沈菊年本来担心李群会吃不惯,结果他胃口倒是不错,让沈大娘松了口气,自夸厨艺了得。

萧府的人食不言寝不语,这里的餐桌却是热闹非常。

李群确实有些不大适应,只是静静坐着,给人一种他正在倾听的错觉。其实沈菊年也不确定他是否在听,或者真的听明白了,不过这样看来,主客皆欢,也让她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你事情办完,是不是就要回云都门了?”

吃过饭,沈菊年习惯性地给李群沏了壶茶,只是这里却没有什么好茶,十分苦涩。李群尝了尝,眉心微皱,也没有说什么,仍是一口一口尝着。

田间仍有虫鸣,一声声衬得这夜愈发沉静,和在萧府的那些时日比起来,似乎也没有什么区别。

“你知道洛阳李家吗?”李群忽然开口。

沈菊年手上动作一顿,怔怔摇了摇头。

李群唇角勾出一个不算微笑的弧度,似是感叹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沈菊年从姓氏上推测。“那是你的本家?”

李群点了点头。“扬康洛李,这两家,是本朝的名门家族。康家执文,李家从军,李家是九代名将,只是到了这两代才没落了。”

沈菊年知道他要说的是自己的事,便静静听着,为他把茶满上,听到茶水入杯的潺潺声。

“当年,我父亲李凌领兵入云南,恋上了一个苗女,将她带回洛阳。那时我母亲正怀着我,那苗女嫉恨我母亲,竟对了她下了火蚕蛊。”沈菊年的手微微一颤,抬眼看向李群,听李群用平静的语调娓娓说道,“我母亲八月身孕生下我,之后不到一个时辰便咽了气。我本也活不了,刚好师傅云游经过,救走了我。在云都门一呆十七年,直到后来,李凌找上云都门,我才知道这一段往事。”

“你……你恨他吗?”

李群想了想,缓缓道:“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听师傅说,我娘拼死也要生下我,想来她是真正爱我的。不过我从没有见过她,也无法想象那样的感情。李凌找我回去,不过是要我重振家族威望。苗女害死了我母亲,自己却生不出儿子,李凌不得已,才会回来求我吧。”

李群说起自己的父亲,淡淡地直呼其名,没有爱,也没有恨,就像一个陌生人。一个陌生人,突然说他是你的什么人,要你为他做这个那个……那时候的李群,想必是很茫然的。即便是现在的他,也是无法理解那样的感情。没有爱,也没有恨。

“师傅说,他于我有生恩,理应报恩。但我对所谓的家族威望毫无兴趣。便同他立誓,若不能中状元,便随他回去。后来他听说,我在云都素有才名,这才惊慌了,派人阻挠我进京,终于让他得逞,我迟了许久。不料那考官竟放我入内,让我侥幸拔得头筹。”这些事,沈菊年也听人说过,却完全想象不到,内幕竟是如此。

“我既已得状元,便不再理其他事情了。但他却纠缠不休,说我只是第二十七名……萧家的六爷邀请我来萧府,萧家与康家是同气连枝,我想躲他,便跟着来了,不想却在这里遇到了二师兄。”

“我小时候在云都门,二师兄极照顾我。后来二师兄出了事,我便有许多年没有见过他了。这次重逢,才发现他身受重伤,将不久于人世。我自己久病成医,便想为他救治,应了六爷的请,入萧府为西席。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我终究是救不了二师兄,也救不了自己。”

李群的声音又一丝淡淡的落寞,沈菊年每一次见到他,似乎都是如此。原以为,他是个冷冰冰、孤高自傲的人,后来才知道,他只是不懂得何为感情。或许冷漠也只是他掩饰不自在的面具,从小在山上长大,他的心,比这俗世中的任何一人都要澄澈。

李群是个绝顶聪明的人。十八岁中状元,医术超群,身怀绝技,这样千万里挑一的聪明人,却不懂何为感情。沈菊年又想,其实自己何尝真的知道。感情这种东西就像鬼,永远说的人多,见的人少。他们大概都是自以为所见即是。沈菊年也乐意这样相信着。

李群,到底和她不同。他既要清修,便要摒除七情六欲。不知情为何物,对他来说,却是一个优势。

“你的病,还没有治好吗?”沈菊年顿了顿,补充道,“我是说,火蚕蛊。”

“火蚕蛊已经取出,但是体内仍然残余着火蚕毒。五岁那年,师傅用冰蚕压制火蚕的毒性,治标不治本,时有反复。”李群淡淡道,就像中毒的人不是他。

沈菊年想起刘晋铭说,李群小时候不是这样的人,难道他的性情变化与冰蚕有关?

沈菊年正想着,便听到李群说“你的家,很特别。”

李群转过脸,看向沈菊年。

沈菊年笑了笑,“这是一个最普通的家庭。”

她觉得,所有的家都应该是这样的。纵然穷,一家人也要相亲相爱。

李群忽然产生了留下来的冲动,但又清楚地明白,这里没有他的位置。

她要嫁一个普普通通,老老实实的庄稼人,她要的其实不多,但他……也不知道自己给不给得了。

第一次想给一个人什么,但却发现拿不出手。

李群垂了垂眼睫,终究是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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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龙的《欢乐英雄》里有一个郭大路,此大路非彼大路,但人有同名,所以……

人与人之间的命运是双螺旋曲线,越靠越近,渐行渐远,擦肩而过,回首再见。

是永别还是暂别?

请继续关注剧情发展……

第二十章 病危

更新时间2010-1-13 16:35:41 字数:4210

沈菊年是一个人回来的。

沈大娘正在铺着床,本来打算让沈菊年跟他们睡一间,把新屋让给李群,结果沈菊年却说,李群走了。

“傻闺女,怎么没留下人家?人家没少照顾你吧!”沈大娘一边收拾着一边问。

沈菊年呆呆站在一旁,嗯了两声,这才听清楚沈大娘的问话。

其实,李群真的很好……

沈菊年摩挲着手中的太极坠,想起他落寞的侧影,想起第一次在萧家的夜宴上见到他。那么多的人,她却看到了他,只记住了他。那时候心里就想,他为什么看上去那么寂寞?不知道有谁能够走进他的世界。

后来,她没认出他来,靠得近了,她觉得他很可怕,似乎看穿了她的秘密,让她忍不住想逃。可是被逼着,一次次去给他送东西,好像渐渐地,也习惯了他屋里那一灯如豆,影影绰绰的瘦削身影,印在窗纸上,由清晰到模糊。直到那一夜,看到他的侧影,似曾相识,但还未反应过来,世界便已倾覆。莫名地走到了他的身边,她守着自己的小秘密,本分地做一个丫鬟应该做的事,不着痕迹地照顾他,希望他能开心,不要萧索。那两个多月,是她最开心的一段日子。

简简单单,平平淡淡。每日在小院子里搬弄花草,等他回来。他若回来晚了,便为他燃上一盏明灯。

她想,自己或许是有些喜欢他的,从最初的心疼,到后来近乎习惯的陪伴。

可是喜欢又怎么样呢?

有个女人说,爱情只是霎那间的感动,霎那之后,才是柴米油盐的长久。

她沈菊年想要的,是一个搭伙过日子的人,看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若能活到老太太那把年纪,活到四代同堂,她的幸福,也就到头了。

沈大娘拽着沈菊年的手,娘俩钻一个被窝里说体己话,无外乎谁家的儿郎初长成,是个好对象,哪家的闺女嫁了什么样的人,生了个大胖小子……

沈菊年静静听着,不时点个头。

“你那小师叔,真是个天仙似的人物。”

沈菊年嗯了一声,点点头。他本来就是。他自身是水墨丹青,却要用千山暮雪做背景,总如此,也衬不出他的清绝孤寂。

“往我们屋里那一站,我们立刻卑微得没影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