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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群松了口气,眼睛复又亮了起来,在沈菊年离开之际,上前一步,将她拥进怀里,闻到她身上独一无二的温暖气息,心神一醉,轻轻在她额上落下一个吻。

柔软、微凉的触感,一触即去。

沈菊年楞了片刻,血液霎时间从脚底沸腾到头顶,一下子失了淡定和常态,耳珠红得快滴出血来,李群手一松,她便踉跄着退了两步,逃也似的闪进屋里,迅速关上房门,靠着门板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声一拍赶着一拍,脸上发烫,膝弯发软……

沈菊年咬着唇想了半天,发现自己根本无法集中注意力思考。

啊,真是让人难为情呐……

第二天,雪止天晴。

马车已经收拾妥当在门外候着,马蹄在地上刨了几下,不耐烦地催着人。

只有天宝一夜安眠,生龙活虎地跑来跑去,被李群一个抄手拦了下来,拎起来扔到沈菊年怀里。

“乖乖上车。”李群揉了揉他的脑袋,天宝理科僵住了,乖觉地点点头,缩进姑姑怀里,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偷瞧着李群。

沈菊年先上了车,靠着里边坐着,李群在外面吩咐了些事,便也撩起帘子进来。

“今天日落之前便能到达骆家庄。”

李群落下帘子,往里一坐,“到骆家庄之后,会有云都门的弟子来接你们。”

沈菊年点了点头,知道李群另有要事,不能陪着他们上山,心里微有些分别的失落,但也理解他的难处。

李群从腰间囊中取出半环玉镯,交到沈菊年手中,温言道:“我不能陪你回云都门了,但门中弟子平和友善,虽有些人性情古怪,但多是善良纯真之人,极好相与。这半环玉镯你收起来,见到掌门之后,将三清悟心诀和这两个半环给他,他必有办法救你性命。”

沈菊年握着玉镯的手微微收拢,这玉镯李群一直随身携带着,时不时摩挲,温润中带着丝沁凉,就如它的主人一般。

“我知道了……”沈菊年垂下眼睑,低声说,“到骆家庄之后,你孤身一人上路吗?”

“骆家庄再去八百里便是灾区,前期勘灾数据不尽不实,当地官员又是些人精……”李群顿了顿,嘴角微扬,勾起一抹嘲讽的笑,“他们既然没把我放在眼里,我便照着他们的剧本演……”说着抬眼看向菊年,温言道:“官场多是腌臜之事,我自有打算,你自己多家小心。云都门中有鸽舍,饲养飞鸽的弟子名唤默离,你若想与我联系,只需写好了信,交给她便是。”

李群素来沉默寡言,但如今话却多了起来,一件件事叮嘱着,沈菊年听着频频点头,心里想:“自己对他了解实在是太少了,之前怎么没看出来他是如此唠叨一人?”

天宝嫌车里闷,手脚并用从沈菊年怀里爬了出去,坐到车外面和车夫咿咿呀呀叫嚷着赶车,车里少了一个人,本该更宽敞一些,沈菊年却觉得,好像更加拥挤了。

李群靠在一边,翻阅着书页,看起来十分专注。沈菊年手托着腮,眼睛不知该往哪里看,若天宝在,她还能掩饰一下尴尬。原来两人也不是没有这么相处过,他自静静看书,她心无杂念地沏茶研磨,半天不说一句话,也不会觉得尴尬。而现在……是心有杂念了吗?

沈菊年眼角偷偷瞄了他一眼,淡淡的光线自窗外照了进来,将他整个人笼进光晕之中,自额头,鼻梁,下颌划出一道秀丽清隽的倒影,连微颤的睫毛都丝丝分明,微抿的唇线在她的目光中扬起一丝弧度。

“是不是在车里坐了大半日,觉得颇闷?”

李群抬眼看她,眼底蕴着淡淡的笑意,偷看被抓了个正着,沈菊年心头一跳,脸上微烫,急忙摇了摇头,“不是,我只是……”

看着她的窘迫,他眼里的笑意更浓。

情是毒药,是毒也是药,中了毒,所以神魂颠倒,服了药,所以虽痛难死。真真叫一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菊年,过来。”李群微笑着向她伸出手,指骨修长,指节分明,指间有一层薄薄的茧,握住时轻轻摩挲,便会在心上荡开,圈圈的涟漪。

沈菊年不明所以,只是不能抗拒他这样的温柔,就像那一次在戴家,相似的阳光,相似的微笑,他回头,对她伸出了手,说,菊年,过来……她便在这样的目眩神迷中,答应了他留下来。

把自己的手放入他的手掌中,像是嵌入一般贴合无隙,她微站了起来,他轻轻一拉,她便坐到了他——膝上!

沈菊年瞪大了眼睛仰头看他,红晕霎时间蔓延到了耳后,一双眼睛被熏出了微微水光,窘迫着支吾道:“我、我……”挣扎着想要从他怀里逃出,却被他一手环过腰际,牢牢禁锢在怀里。

“审、审言……”沈菊年压低了声音,车外传来车夫和天宝的声音,这种偷偷摸摸的感觉让她脸红心跳,又有一丝羞恼。

“别动。”李群轻声警告,声音就落在她耳边,呼吸拂过耳蜗,耳珠鲜红欲滴。

“昨晚好像少了什么。”李群满意地看到沈菊年不挣扎了,想到清央师兄说过的话,缓缓说道:“现在补上,应该还不晚吧?”

沈菊年听到“昨晚”二字,心跳漏了一拍,又听到后面的话,疑惑地仰起头看他,却感觉他的右手自腰际抚上她的后脑勺,呼吸倏然迫近,一点微凉的温度落在了唇畔——心弦一震。

沈菊年抵在李群胸前的手瞬间僵住,甚至忘记了推拒,只感觉到全身的血液都涌了上来,身上发烫,只有唇上的触感温凉而灼热。

试探地摩挲着她柔软的唇瓣,然后缓缓地加深这个吻,舌尖撬开她的唇瓣,像是怕吓到她一样小心翼翼地触碰、游移,看到她紧闭着的双眼,紧张得长睫微颤,于是另一只手安抚着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在心如擂鼓中交换着彼此的呼吸。

直到感觉到她青涩的回应,李群才收紧双臂,与她抵死缠绵。

轻声呢喃着她的名字:“菊年,菊年……”

沈菊年微微睁开眼,看到李群素来清冷得略显苍白的容颜也染上了浅浅两抹嫣红,唇色若朱,眼底一片旖旎。

李群的下巴搁在她肩上,左手自她背后滑落,握住她垂在身侧的右手,十指相扣,缱绻缠绵。

“真不想和你分开……”李群轻叹了一声,拂起她耳边的发丝。“离开金陵,你得了自由,我却仍在局中。若能与你携手天涯,我再无他求。”

“不是说好了三年吗?”沈菊年会握住他的手,声音仍有一丝颤抖,“我在云都门等你。”

“等赈灾的事了结,我便回云都门看你。”

“好。”

“你要常写信给我。”

“好。”

“好好照顾自己。”

“好。”

“记得想我。”

“好……”

审言,你真的变啰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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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都卷 第四章 各自珍重

骆家庄在地理上是个枢纽位置,管道相接之处,又有大河流经,繁华程度虽不及金陵,却因是商贾往来中转之地而名声不减。

马车抵达骆家庄时,天色未昏,再过几日便是春节,但是北方雪灾,这里也受到波及,还未入城便见往来流民面黄肌瘦,衣衫单薄,一城萧条,由此可见。

马车在客栈门口停下,李群环视四周一眼,眉心微蹙,天宝不懂事,窝在沈菊年怀里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便在这时,客栈内传来两声惊喜的呼喊。

“师叔!”

一男一女小跑而出,男子看上去二十出头,面相敦厚,身边跟着一个相貌可人的少女,看上去比沈菊年还要小上几分,脸色红润,笑起来露出一颗小虎牙和两个深深的就我,让人看着便心生好感。

这两人都身着蓝白二色的道服,男子的头发只用头巾简单竖起,少女却挽了一个古丽簪,身后垂了一股麻花辫,十分俏皮。

男子在李群面前停下,中规中距地行了一个礼。“叶寻见过师叔。”

少女却活泼许多,托着下巴笑嘻嘻地看着李群。“师叔师叔,我们等了你们好久好久呢!”眼睛一转,落到沈菊年身上,眨了眨眼,眼睛一弯,笑道:“你就是菊年吧,小菊花?花花?”

少女热情过度,几乎要贴到沈菊年身上了,李群干咳一声,把有些怔然的沈菊年拉到自己身后护住。“小烟,不可无礼。”

被唤作小烟的少女皱皱眉,嘟起嘴,“师叔偏心!”眼波一转,又嘻嘻笑道:“不过如果是对花花偏心,那我们就准了!”

花花……花花……

沈菊年有些无力地抖了一下……

叶寻头痛地拉了拉她的袖子,对沈菊年抱歉一笑,“师妹不要见怪,小烟脑子有点问题。”

小烟一瞪眼,掐了叶寻一把,“大秋,你敢说我坏话,我跟禾姐告状!”

李群有些头疼地捏捏额角,在这么下去,他们就低调不了了,简直是丢人……

“进去,进去……”挥了挥手,把两个人赶紧去,要了间包厢,也不敢坐大堂了——清央师兄怎么派了这么两个活宝来。

李群向沈菊年介绍了两个同门。男子名唤叶寻,是术宗的弟子,为人也算敦厚老实,只是有些“认人不清”,若非朝夕相对之人,他压根记不住对方的脸和姓名,让这样的人来接沈菊年,很有可能他会在半路把人弄丢。不过幸好还带了另外一个人,这也是另一个的悲剧。

柳凝烟这个丫头是剑宗大弟子清肃的得意门徒,比沈菊年还小一岁,也是个被宠坏的小丫头,只不过这丫头被宠坏的表现是无法无天,仗着一对双刀闹得云都门鸡犬不宁,目的就是被师傅赶下山行走江湖——估计这次她是达成目的了。

柳凝烟向来崇拜李群,四处听墙角,得知是李群所托,要迎回一个新师妹,便撒泼撒娇要随着下山。清肃为人不苟言笑,严肃得近乎严厉,只有这个小徒弟让他一次次破功,太阳穴青筋直跳,想到术宗的叶寻是个稳重的老实人,托付给他倒也放心,便挥了挥手,屈服了。

这对叶寻来说简直是一个灾难,但也只有硬着头皮扛下了。

几人在座,柳凝烟很快和天宝打成一片,两个都是孩子,幼稚得没有代沟。沈菊年虽然对那句“花花”有些无语,但心里还是喜欢柳凝烟的天真烂漫,便只含笑看着她和天宝你来我往斗着嘴,一抬头,却接触到叶寻专注的目光,不由一怔。

那目光,简直是“用力”,就像要把她看透似的,沈菊年不自在地动了动,求助地看向李群。

李群轻叹口气,拍了拍叶寻的肩膀,“你记不住也没关系,有小烟在。”

“是啊!”柳凝烟头也不抬地说,“反正大秋肯定会忘记的,有我在就可以啦!”

叶寻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我这人记性差,转眼即忘,不多看几眼转头便不认得人,所以师妹不要见怪。”

“不、不会……”沈菊年笑了笑,心里想,这都是些什么怪人啊……

叶寻好书成癖,对文字过目不忘,但偏偏记不住比人的长相,沈菊年听他们一解释,便也释怀了。

李群又询问了叶寻云都门的近况,叶寻答道:“云都山那里虽然不是重灾区,但云都门所有的万亩良田,有三成受了灾,而受灾百姓又逃往云都门,最近外室弟子十分忙碌,一来是救助饥民,二来是筹措善款。”

柳凝烟插嘴道:“是啊,禾姐跟清苒师叔前两日南下采买粮食了,北方的粮价抬高了。宗明长老说,我们要省吃俭用,所以每月月钱减了一半!”说着手一摊,叹气道:“反正我的月钱从来都被师傅扣下,所以减不减都一样。”虽是这么说,小脸很是惆怅。

其实他们这些年纪较小的弟子很少下山,基本上只有十六岁以上的弟子才被允许下山历练,而之前的月钱,要么自己存起来,要么由掌管财政的天玑殿统一记账,到下山时才发给弟子。而柳凝烟不能下山,钱花不出去却经常丢三落四扔掉,清肃因此才把这些钱都扣下了。

云都门目前辈分最高的是宗字辈,其下是清字辈,然后是元字辈。李群正是清字辈里年纪最小的,也是宗政掌门的关门弟子,其他弟子称呼清字辈的前辈,都是在道号后面加上师叔伯,只有李群例外,门内弟子称呼李群向来直呼“师叔”,“小师叔”这个称呼,只有沈菊年在刘晋铭的影响下喊过。

听说清苒南下,李群眉心微蹙,面色凝重,问叶寻道:“义仓没有余粮了吗?”

“所剩不多,这一次受灾人数太多,只怕撑不过去。常平仓那边……”叶寻面有难色,有些话比较敏感,便点到这里,李群意会,晚饭过后便和叶寻关起房门详细询问北方的情况。柳凝烟年纪小,意识不到事情的严重性,只和天宝胡闹,同沈菊年介绍起云都门的情况,只不过言下大多是这个师姐太严肃,那个师兄冷冰冰,长老都是木头人,最坏的那个就是师傅!

从柳凝烟的抱怨中,沈菊年也了解了云都门的概况,心里有了点谱。

从骆家庄到云都门也是一日车程,从此处分别之后,李群继续向北,而沈菊年几人则折向东北。

柳凝烟不甘不愿地被叶寻拖着走,恨不得跟着李群闯荡江湖,沈菊年兴味盎然地看着,觉得这柳凝烟真是一个活宝,清肃师伯想必也很疼她,心里对云都门倒是有了几分期待,只不过与李群这一别,再见面也不知是何时了。

李群握了她的手,良久无语,终余一叹。

正是情浓难别离,说什么“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如此这类的话,也只是不能长相守时候的自我安慰,若可以,谁不希望朝夕相见。

“好好保重。”

“嗯。你也是。”

道一声珍重,这一声珍重里,有蜜甜的忧愁。

越往北方,灾情就越显严重,旱灾、雪灾接连而来,让北地居民饥寒交迫,一路上看到不少人搓着手在野外熬着草根做汤喝,或者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这场雪,雪融为水,至少能让饥民多撑过几天。

待走到云都山,一行几人的钱财也都散尽了。

路上遇到几伙匪徒,面黄肌瘦,手上拿着刀有气无力地胁迫着几人交出钱来,柳凝烟亮出双刀,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他们一个个打趴下了,但显然他们也是被逼无奈才会拦路抢劫,倒让他们不知该怎么办了。最后几人一合计,便让他们跟随自己来到云都山。

云都山脚下聚集的人比别处更多,几个临时搭起的大棚被作为粥厂,一行人到达云都山脚下的时候正是黄昏时分,成千的人聚集在粥厂附近等待分粥。每个粥厂内都有十来个身着云都门服饰的弟子在忙碌着,生火、煮粥、分粥、维持秩序,忙中不乱。

不用叶寻和柳凝烟指路,几个业余土匪立刻跑向粥厂,老远就闻到粥香,几个人饿得两眼发绿。队伍排得很长,老幼病残优先,井然有序。

柳凝烟翻身下马,跑向最近一个粥厂。沈菊年带着天宝下了车,叶寻让人牵走马车,转头对沈菊年道:“这里上去就不能再行车马,山路陡峭,菊年师妹要辛苦一点。”

沈菊年笑着说不会,又转头看向粥厂,问叶寻道:“粥厂所用之粮都是云都门私有吗?”

叶寻笑道:“主要是由义仓提供。义仓的存量是民间大户供应的,但因为无常救济之事甚少有富商地主愿意做,因此主要也是由云都门出粮。”

沈菊年奇道:“官府难道不开仓赈灾?”

叶寻摸摸鼻子,笑而不语,笑容里有些苦涩。

柳凝烟听到沈菊年的问话,撇了撇嘴,道:“常平仓空了一半烂了一半,根本就无粮可赈!”

叶寻皱眉喝了一声:“小烟!”

沈菊年总算明白了,只是泱泱大国,赈灾之事竟然落到一个门派头上,实在让人觉得可悲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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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都卷 第五章 小环山居

云都山是一座险峰,马车不能行,云都门建在半山腰,门十分三宗七殿,七殿以北斗七星为名,所在位置也相差不多,宛如一个勺子。

三宗为剑宗,气宗,术宗,七殿为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

“天枢,天璇,天玑,天权”合起来又称为“斗魁”,掌管内门事务、“玉衡,开阳,摇光”组成斗柄,称“杓”,掌管外室事务。

云都门有万亩良田,一般来说都是由外室弟子打理,但如今特殊年份,之前战乱,内门弟子也要出来平乱,如今荒年,盗寇四起,内门弟子也不得安生。之前在山下赈灾的弟子里,既有内门弟子,也有外室弟子。

叶寻和柳凝烟引路,一边走一边向沈菊年介绍山中概况。

这山路原是极崎岖的,叶寻背着天宝,柳凝烟领着沈菊年,两人因为是习武之人,但想到她是传说中二师伯的弟子,又和李群极为亲密,想必也是身怀绝技,便也释然了。

到得山门,已经月朗星稀时分了、月盘如洗,映得山上景色一片清亮。夜间活动少,这里的人一般很早就寝,几人上山时,山上一片悄然。

“我们是不是明天再去见掌门啊?”柳凝烟问叶寻,“现在掌门一定睡下了吧?”

“就算没有,现在去打扰也是不好的。”叶寻轻摇了下头,看向沈菊年,“菊年师妹不如先去天权殿报道,清央师叔也等了你许久。”

沈菊年对上山的是不太清楚,便一切听了叶寻的意见。柳凝烟想起要给李群报平安,便独自先去了鸽舍。

进了山门,走不远就是天权殿,天权殿后又有一排小院,想必是弟子休息之所。到达天权殿时,殿里的灯还亮着,叶寻站在殿下,合手朗声道:“清央师叔,菊年师妹到了。”

话音刚落,殿门便吱呀一声缓缓开了。

沈菊年眯了眯眼,仰头看着台阶上长身玉立的男子,有些看不清他的摸样,但往那里一站,便有渊渟岳峙之感。

沈菊年行了个礼,“弟子沈菊年,拜见清央师叔。”

上方之人沉默半时无语,似乎是在审视她,这人的目光如有形质,让沈菊年忍不住背脊一僵。

“嗯……”清央轻轻回了一声,声音也是极为清朗,听上去应有三四十岁了。“菊年师侄不必多礼,天色已晚,今晚便在小环居住下,其余之事,明日一早见过掌门再做定夺。”

沈菊年觉得这个清央师叔真是高深莫测,给人一种老狐狸的微妙感——和李群一点都不像,和刘晋铭相比就差得更远了。

叶寻领了命,带沈菊年和天宝往小还居去,小还居的位置比较特殊,介于天权殿和玉衡堂之间,但又离主殿群较远,正在悬崖边上,相对孤立偏远,但也别有一番风景。

小还居显然是有人收拾过了,干净的纤尘不染,出了门便看到明月高悬,千山普照,卧栏听风,也有“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的出世之感。

叶寻对沈菊年说道:“山上弟子都是卯时起,辰时一刻在大殿前的太极广场集合,寅时散会。明日一早,天权殿的掌事水镜便会送一些日常用品来,我辰时一刻过来接你,散会之后便去见掌门。”

沈菊年记下之后,微笑道:“麻烦师兄了。”

叶寻腼腆地笑了笑,便离开了小还居。

天宝趴在床上呼噜噜睡得正香,沈菊年帮他把被子掖好,环视四周,又出了门。悬崖边上围了一圈半人多高的木栅,显然是怕人不小心掉了下去,一侧的山壁光滑一面宛若削成,其上爬了些许藤条,被风一吹,轻轻摇晃,似在招手。沈菊年觉得上面似乎有字,第一个反映是秘籍,走近一看,不由失笑。

中间一句歪歪扭扭,似乎是什么利器刻下,写的是——剑宗贱宗。人贱合一!

下面立刻有另一种字体回道:“孤附议。气宗天下第一。”

又一人接道:“放气!历代掌门出自剑宗!”

“师祖爷是气宗的!”

“师祖爷三宗齐修!”

“李群师叔也是三宗齐修!”

“支持师叔!三宗齐修最强大!”

“我也最喜欢师叔了!”

“师叔是我的,谁也不许抢!”

……

原本是三宗之争,最后演变成了师叔之争……

沈菊年忍不住扬起嘴角,明明该是很有危机感的,可是她却觉得有趣,这些师兄妹,似乎很有意思呐……

原来的忐忑不安,在这一刻被山风缓缓吹散。

小还居面向东南,晨曦懒懒地斜照过来,落在小还居的窗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