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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殿都有一执事三掌事,执事仅次于殿主,也是预备殿主,而掌事则是主管店中杂务。水镜身为天权殿掌事之一,当的便是内府库的职。水镜偷偷告诉沈菊年,其实她最想去的是膳堂,因为她喜欢下厨。

沈菊年跟着她一路走,渐渐地放下了心事,和水镜有说有笑。天宝跟着两人屁颠屁颠跑着,不少女弟子看到这么个小不点就眼睛发亮,恨不得扑上来插一把。沈菊年心想,他们家这颗薄荷糖,其实是薄荷味奶糖。

逛了一圈回到膳堂,水镜要亲自下厨给沈菊年和天宝做顿丰盛的美食,沈菊年不好意思地说不用,水镜握着锅烧两手叉腰,横眉道:“你这是阻止我‘卖弄’厨艺呢!”

一旁的弟子听了笑道:“水镜师姐最爱卖弄了,你这是跟她过不去呢!”

沈菊年还能说什么,只有坐下来等吃的了。

坐在桌边,看到窗外不远处频频有鸽子飞进飞去,便好奇问一边的弟子那是什么地方。

“是鸽舍啊。”那弟子答道:“饲养鸽子的是默离,那个师妹可不好惹,不喜欢与人接触,反而跟那些飞禽走兽混成一堆。她最恨别人吃荤,和水镜师姐极不对头。”压低了声音解释道,“因为水镜师姐最喜欢煮荤菜,第一是鱼汤,第二是炸乳鸽。”

话音一落,头上便挨了一下。水镜叉着要笑骂道:“小子你说我坏话呢!”

那弟子捂着脑袋委屈道:“我哪里敢啊,我说水镜师姐厨艺一流呢!”

水镜笑道:“算你识货,赏你一口饭吃!”

那弟子立刻乐呵呵地去端碗。

沈菊年尝了她的手艺,她向来自恃厨艺不错,但跟水镜一比,还是差了许多,不由连连夸赞。天宝非常给面子地多吃了半碗。

水镜看着这个新师妹也是喜欢,文文静静的,她自己是个火爆脾气,就特别欣赏那些沉静若水的女子。

“我平常都呆在内府库,你要有事找我,就往那边去。”

沈菊年点了点头,便在这时听到外间传来一个女子清冷的声音。

“沈菊年在这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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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都卷 第八章 清央师叔

沈菊年回头看去,只见一个长相清丽的少女立在门边,紧紧握着一个小竹筒。

“我就是。”沈菊年站起身来。

少女走到沈菊年面前,把竹筒交到她手中,冷淡道:“是师叔给你的。”

沈菊年一怔,看了看水镜。

水镜介绍道:“这个就是鸽舍的默离。”

默离静静望着沈菊年,看得沈菊年浑身不自在,但是仍是保持着淡淡的笑容。两个人就这么相对站着,一言不发,连埋头吃饭的天宝都觉得诧异,抬头看了看姑姑,又看了看姑姑对面的女子。

就这么看了半晌,默离又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沈菊年有些愣住了,山上的人,都好奇怪……

水镜拉了她坐下,笑道:“你别觉得奇怪,默离那小孩从小就这模样,冷冷的,不怎么和人说话,她就喜欢和那些小动物打交道,谁动她的鸽子就是要她的命,古怪得很!”

沈菊年将竹筒放进袖中,微笑回道:“寡言之人,往往有一副玲珑心思。”

水镜暧昧笑道:“谁说不是呢,我们那师叔就是这么一个人,这才第一天呢就送信来了。”

沈菊年一窘,低了头不说话,心里却觉得奇怪,怎么好像人人都知道了他们的事情一般,而且还不以为意。

她原先还担心,他是师叔,若论辈分,两人这样的关系便属乱伦,怎么云都门的人竟不以为意?

水镜不是心思细密之人,看不出沈菊年心中所想,只是打趣着沈菊年,又问道:“菊年师妹啊,你可决定了要入剑宗气宗还是术宗了吗?”

她却不知道沈菊年是不能入气宗的。

沈菊年想了想,必选其一吗?

水镜挑了挑眉,笑道:“三宗齐修也是可以的,师叔便是这般,但是修习贵精避杂,要三宗齐修,又要达到师叔那样的水准,没有超一流的资质,实在是很难。”

沈菊年脸上一红,低声道:“我只是想在习武之余学点医术。”

水镜恍然大悟道:“这没问题。基本上即便是剑宗和气宗的弟子也会学点傍身技。你也知道,师叔那简直不是凡人,医术、蛊术、剑术、易学、内功……基本上他样样精通,有些人也都学了,不过是样样稀松。喏,说谁谁来。”说着看向沈菊年身后。

叶寻一到门口就听到水镜这般开他玩笑,不禁苦笑一下。“水镜师妹,清央师叔唤你过去呢。”

水镜起身笑到:“你这天璇殿的弟子怎么整日给天权殿跑腿了?”

叶寻道:“天璇、天权,不都是云都门吗?天权负责调度,我自然要听命了。对了,你看到菊年师妹没有?”

正对着叶寻的沈菊年,默默地无语了……

天宝从沈菊年身后探出头来,叶寻这才看到天宝--云都门里这么小只的仅此一只别无分号,因此他身前这位长得有些些面熟的少女应该就是……

“啊,菊年师妹!”叶寻尴尬地笑笑,“你换上道服,我有些认不出来了。”

沈菊年笑着摇摇头,“没事,我理解。”

“清央师叔也让你过去一下,应该是要选择宗派。”叶寻低头看了看小天宝,又道:“你要时时照顾天宝只怕不方便吧,届时你无论入了那一宗派,天宝都只能呆在天权殿和初等弟子一起学习。地方不同,只怕照顾不过来。”

天宝这才两岁大,虽然看起来比其他的孩子大些,但到底还是个幼童。其实这个年纪的孩子知道学什么呢?沈菊年觉得他的天职应该是玩。

这一圈看来,沈菊年觉得云都门虽大,却十分安全,而且到处人来人往,沈家阿宝最小只却也最好认,今日走这么一遭,估计名声也开了,他日就算他跑到不知哪个旮旯去,也会有人把他找出来的。

“多谢师兄关心了,我是想,天宝年纪还小,让他先自在几年,他想学什么由着他,他不想学的,我也不想逼他。”沈菊年顿了顿,又有些不放心道:“可有什么东西沾在身上,无论走多远都能被察觉?”就像子母蛊那样。

内事不决问叶寻,叶寻笑道:“你可是担心他走失了。这个好办,在他衣服上涂上千里香,这种香味会吸引斑斓蝶,只要在千里之内,绝对能找到。云都门安全得很,天宝又这么可爱,走到哪里都会有人照顾的。”

沈菊年见天宝虎头虎脑的样子,也忍不住露出微笑。

“我们现在过去天权殿,也可把天宝带上。”

叶寻提议道。

这个时候,天权殿的弟子已经过了午休,开始练剑,从旁边经过的时候,天宝立刻走不开了,叶寻嘱咐一个青年弟子照顾着他,便和沈菊年继续往天权殿去。

天权殿外已经聚焦了十来个年轻人,有男有女,有的使剑有的使刀,也有些看不出擅长武器,但这些人看上去都是高级弟子,沈菊年想起今日大殿之上的一番对话,明白这些人都是将往金陵押运粮食的。

金陵萧家……

也不知道金陵现在如何了。

沈菊年在外面等了一会儿,终于殿门打开,又几个弟子走了出来,这一伙人人数在二十以上,在水镜的带领下向内府库方向走去。

沈菊年在这些人离开之后才进了内殿。

清央一人坐在书案后面,见沈菊年进来,他掀了掀眼皮,问道:“你可决定了要入哪一宗派?”

沈菊年问道:“弟子并未修习过基础武道,可以直接入三宗吗?”

清央勾了勾唇,“我要是把你留在天权殿,只怕师弟会怪我。”

沈菊年一怔,不知该如何反应。

清央突然向后一靠,托着下巴细细打量沈菊年--沈菊年心想,她直的被打量习惯了,一个,一个,又一个……

“原来师弟喜欢你这样的。”清央看似惋惜地摇摇头,“好似也不怎样嘛。”

沈菊年又是一怔,这清央看上去虽然不过二十七八模样,但想必年纪也在三四十之间了,对她说这样的话只怕不合适吧。

“我那师弟啊无情无爱,从金陵回来之后却常常神思不属地摩挲着半环玉镯。”沈菊年听得心头一跳,清央自顾说着。“这哪里逃得过我的眼睛,分明是思春了!”

沈菊年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这两个字怎么都和李群挂不上钩,明明挺缠绵的一件事,从清央口中说出来立刻猥琐了许多。

“他的悟性都用在学习上了,对感情的悟性几近于零,若非有我这么一个善解人意的师兄,只怕他注定一生狮子孤独了。”清央说着又是摇头又是叹气,沈菊年心想,你都教了他些什么……

“我们云都门是极自由的门派,存天理,不灭人欲,因为人欲也在天理之中。只要你们真心相爱,那什么辈分之说都可以无视。

沈菊年心里突然有些感动,然后又警醒地想到:她和李群的事之所以弄得一副人尽皆知的模样,是不是眼前这个师叔到处散播的!

清央笑着说:“你也不用太感激我,我早跟弟子们说过了,师叔也好师傅也好,喜欢的话,就是掌门都可以扑倒,所以李群师叔有了喜欢的人你们完全可以不用伤心,不是还有我吗……”

沈菊年嘴角抽搐了一下,隐约觉得不是自己穿越了就是眼前这个人穿越了。这个人是师叔?李群怎么会和这种人交情甚好?

昨天夜里,今天早上的种种模样,都是装出来的吗?

清央手一摊,无奈笑道:“可能 是上了年纪,不如李群小师弟那般受人追捧了,不过师弟压力也大,你的情敌也多。现在你在云都门,我自然只能代师弟保护你了。”

还是不用了……

沈菊年觉得,这个师叔太危险了……

云都门,都是一群怪人!怪人!怪人!

“我虽然也想把你留在天权殿,不过天权殿的资源不多,若想习武强身,你可以选择剑宗,想学什么毒术医术蛊术易学杂七杂八的东西,你可以选择术宗。派去接你的两个人,柳凝烟是剑宗,叶寻是术宗。你选一个吧。”

沈菊年想了下柳凝烟,又想了下叶寻,觉得没有一个靠谱的,不过都比眼前这个人靠谱。

她想要什么呢?

“剑宗。”

清央挑了挑眉,“确定?剑宗的修炼可是很累的,你……”上下打量她,这么纤细的身形,“受得了吗?”

“可以。”她想要健康强壮的体魄,在这个动荡的年代,能够有武力保护自己。若有闲睱时间学习医术,那大概就足够了。

“好。”清央也不再多言,翻开一本名册,推到沈菊年面前,“在上面填下你的资料吧。”

见沈菊年俯下身子,认认真真地写着,清央又道:“我们那师弟,也算是自小被人宠坏了,你啊,多担待着。”

沈菊年笔尖一顿,抬眼看向清央,只见他看似玩笑不恭的眼里,带着一丝认真与郑重。

真好,审言有那么多的师兄弟和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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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都卷 第九章 随遇而安

上了天权殿,外面已经走得空无一人。

沈菊年摸了摸袖底的竹筒,取了出来,小心翼翼地抽出竹筒里卷成一束的信纸。

小小的一张纸上,写满了清隽的字。

“菊年:见字如面。落笔之时,青州在望。年前寒冬亦曾到此地一游,然今岁更寒。地方官员酒宴连场,我心中厌烦,却不得不一一赴宴。昨夜回驿站时,见梅冷香寒,枝头怒放,思及月前李府之时,亦有宫宴无数,微醉而归,有人为我燃灯煮茶,驱寒醒酒。那人今何在?可安好?相思否?”

沈菊年忍不住别过脸一笑,想起清央说李群……嘴角弧度又上扬了几分。

每一座冰山心里都有一个火山口,冷情之人一旦动情,肉麻处纵多情人亦有所不及。

沈菊年将信收好,匆匆回了小还居,想必他也在等着她的回信。

摊平了纸,纸镇一压,提笔在手,却不知从何说起了。

审言……

沈菊年想了片刻,便噙着笑,说了水镜师姐的热情,叶寻师兄的负责,清央师叔的莫名其妙……

至于自己的病……在未明了之前,还是不要让他担心了。再说,他知道的事情未必比她少。

本想说起清央派了人去金陵,但是笔尖一顿,心想这些事自然有摇光堂的人告诉他,便没有多赘笔了。

金陵,金陵……

不知道金陵的人怎么样了。

但无论怎样,于她而言已是另一个世界的事了。

从今日起,早起,习武,种花,修心。

她有一间房子,临渊听风,春暖花开。

年节的喜气还未过去,金陵便迎来了另一件更大的喜事。

元宵佳节,恰逢萧府和康府联姻,大红花轿绕了半个金陵城,才缓缓停在了萧府门前。

萧四少一身红衣,脸上带着客套的微笑迎接着每个贵客。

玉宁公主也架了郭雍前来贺喜。

这两个人的身份不一般,不但萧锦琪上前亲迎,连二爷都离了座。

“恭喜萧四少娶得如花美眷!”玉宁公主笑意嫣然。

郭雍也心不在在焉地贺了两句,便和玉宁公主找了个相对安静的地方坐下,果然一落座便有许多意图巴结的人围了上来。

郭雍皱了皱眉,对玉宁公主低声道:“这些人怎么这么烦,你拉俺来的,你自己打发。”

玉宁公主瞪了他一眼, “不许说‘俺’!”

郭雍摆摆手,“知道了,俺不说了。”

果然是积习难改……

玉宁公主叹了口气。

这萧四少也着实是个人物,而且做事透着一股狠劲,这一次为赈灾,竟然以赔本的价格出售万担粮食。新皇接位,国库被上一任皇帝的“爱卿”掏空了,要赈灾唯有调票养恤,甚至要发动群臣捐赠。看着就让人觉得寒碜。

萧康二家的婚事听说为响应朝廷号召已经从简了,只不过这样两家人的婚事,再怎么简也得铺排了办。

祝悠到的时候,已然有些迟了,给自己斟满三杯酒,对萧锦琪笑道:“我自知有错,自罚三杯。”

萧锦琪勾了勾唇角,“你昨夜眠花宿柳,喝了又何止三百杯?”

祝悠哈哈笑道:“被你发现了。萧史,自今日起你便 不再自由了,眠花宿柳这种事,以后兄弟我把你的份一起做了,这三杯酒,你就代我喝了吧。”

萧锦琪笑而不语,连饮三杯后方道:“不要把你风流的过错归到我头上,我担待不起。”

祝悠叹了口气道:“旁人只道我风流,哪里知道我空虚又寂寞。每日醒来看到的都是不同的脸,这样的日子过得让我委实有些惆怅。”

“那不如像我一样,找个人定一生。”

“我这不是正在找吗?正是找不到才惆怅啊……”祝悠说着叹了口气,拍了拍萧锦琪的肩膀,道:“你能将就,我却十分讲究。”

“祝史何必再挖苦我。”萧锦琪笑着摇摇头。

当年笑面如花的康佳楠,如今便如失了魂魄的傀儡美人,算了,他还能多求什么,至少她没变成一个让他家宅不宁的悍妇。她对他无欲无求,他就和她相敬如宾吧。

“听说你过几天就要北上了?不过是一批粮食,需要你亲自押运吗?”祝悠问道。

“重点不在于粮食,而是北方的药材市场,还有票号。”听萧锦琪这么说。祝悠急忙举手打住,“好了,你不用多说,你说再多,我也是不明白的。你若和我说说药材,我还能明白一些。”

萧锦琪笑笑道:“你的药店也筹办得差不多了,到时候我们采购药材还需要你多指点了。”

“哪里哪里,朋友之间自当相互帮助。”祝悠摆手一笑。

他这人向来无金钱概念,来钱如大堤决口,花钱如江水东流,自然也不会去理会萧锦琪帮他筹办的这间药店花费了多少银两。

“我这一趟出远门,只怕没有三五个月不能回来,届时娉婷入宫……”萧锦琪话未说完,便被祝悠递了杯酒到唇边打断,“行了,那个小火药桶,我自然会代你照看着。”说着眼睛瞄向角落里端坐着的萧娉婷,精致的妆容,笑面如花,却少了最初让他觉得有趣,甚至是--心动的感觉,那时总忍不住想去逗她,看她气得跳脚,仪态尽失,和那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大家闺秀截然不同。这个姑娘脾气不好,性格不好,自私,骄傲,却也聪明,机灵,祝悠自问也不是什么好人,更不喜欢“好人”,所以这个带着刺还带着毒的小姑娘让他觉得有趣,甚至出于职业习惯的,想要拔刺解毒。

可惜,花开花落那么快,他还来不及等待果实成熟,她便要移入深宫了。

春来花又开,不是去年风景了。

夺的一声,箭头没入靶子,箭尾直颤。

沈菊年放下折兰了,听到身后叫好声一片。

柳凝烟拍着掌笑道:“菊年师妹的箭术堪称天下无双了!”

沈菊年腼腆一笑。

那靶子上只有一支没羽箭,但地上却有七入支断箭,因为接连七箭都以极强的力度和速度射在同一个点上,前箭为后箭所破,因此靶上仅余最后一箭。

这一个多月来,沈菊年终于明白何为分筋错骨了。

习武宜早不宜迟,因为长大之后,身形骨骼僵硬,柔韧性不够,许多招式都使不开。剑宗的执事清肃在清央的嘱托下,对沈菊年特别关照,总是能恰恰好地卡在沈菊年晕倒前一刻停下。

沈菊年本以为,自己的身体素质算是不错的了,如今才知大错特错。

手提水桶扎马步,负重限时登险峰,下腰劈腿练韧性--剑宗的第一课,原是体术。

最初几日,沈菊年几乎都走不回小还居,柳凝烟同情地看着她双腿直颤,主动扶着她慢慢走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