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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群嫌恶地皱了皱眉,别过脸,默不作声。

燕王气得发狂,军师忙对他说:“王爷,时间差不多了。”

燕王冷哼一声,这个驰骋沙场的武夫抓住李群的手臂,直接上了城楼,暴露在百姓眼中。

“开城门!开粮仓!”底下饥民见正主儿出来了,群情激愤,异口同声地大喊。

燕王大手一挥,“请大家静一静,静一静,听本王说几句话!”

他本是军旅出身,嗓门极大,声音传了出去,前面的人听到了便陆陆续续静了下来。

“本王知道,旱灾雪灾接连,百姓饥寒交迫,本王痛心啊!”燕王说着,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泪,“朝廷本该开仓赈灾,可是至今未有行动,大家可知道为何!”

“为什么?”下面有人在喊。

“因为……”燕王刚想念台词,忽觉颈上一重,身子一僵,竟然不能动弹,说不出话来!

“因为地方官员贪污、胥吏舞弊!欺上瞒下、亏空公款、以权谋私!”李群的声音清冷,却借着内力远远传了出来,不只是城楼下的百姓,便是在最后方的百姓都听得一清二楚!

民众的愤恨情绪立刻被点燃了,大声叫骂着“杀贪官”“开粮仓”!

等民众发泄得差不多,李群才再度开口。

“把那些贪官带上来!”

话音一落,便有七八个官员被五花大绑推上城楼,离得比较近的一些百姓认出来,城楼上这些个肥头大耳的都是地方长官。

李群冷冷道:“念罪状!”

“知府刘裕,挪用常平仓存粮十万石,贪污公款三万两……”单是一个知府,便有大小罪状二十来条,数落罪状之人声音嘹亮,底下之人听得一清二楚,群情激愤,只有一个字——杀!

李群一直微垂着眼沉默不语,听到罪状念完,才淡淡吐了一个字:“杀。”

话音一落,站在那知府身后的士兵立刻手起刀落,血光立现,人头落地!

底下一片叫好之声。

李群抬了抬眼,发现身旁被点了穴的燕王殿下开始流冷汗了,眼里流露出一丝迷茫和惊恐,他发现,眼前这一切,远远超出他想象。

而那边又开始审判第二个贪官。

百姓最喜欢看的,最大快人心的,莫过于贪官伏法。

直到第七颗人头落地,李群才轻轻向前踏出一步。

这一回,他只轻轻一抬手,底下的声音便立刻静了下去。

“地方官员贪赃枉法,导致仓廪空虚,饿殍于野!散布谣言,蛊惑人心,污蔑圣上,其心可诛!圣上心存黎庶,从南方运粮,于城外开设粥厂,施粥、居养、给药,一应无偿!”

闻言,人群爆发出一阵欢呼声,甚至有百姓喜极而泣,大呼“吾皇万岁”。

李群顿了顿,接着宣布:“皇恩浩荡!圣上有谕,凡受灾之地,免除三年租税,与民休养生息!”

不知是从谁开始,底下百姓陆陆续续跪下,喜极而泣,三呼万岁,场面之壮大,让人动容。

李群偏过脸看燕王,发现对方已经大汗淋漓了。

李群在燕王背上一拍,解了他的穴道,微笑道:“多谢燕王殿下配合了。”

给了他时间搜罗罪证,将这批贪官一网打尽!

却在这时,快马来报:“报——秦王亲兵营图谋不轨,正向此地袭来!”

燕王闻言一震,抽出随身佩刀直劈李群。

这一下,城楼下几千百姓看得清清楚楚,立刻响起一片惊叫声。

李群轻轻避过,手指在刀面上一按,燕王便感觉到千钧之力压下,佩刀竟欲脱手而出,当下大骇,但便在下一刻,那些之前久久没有前来营救的近卫兵便出现了,却不是扑向李群,而是制住了他!

燕王震惊道:“你会武功!”

李群退开一步,掸了下被他碰到的衣角,渐暗燕王看着他的眼里满是不甘愤怒和疑惑,不禁也奇道:“我说过不会了吗?”

他只不过一直没碰上需要使用武力的时候,多数问题,只要动口便能结局。

见燕王仍然一脸迷惑,李群善意地为死到临头的人解释了一番。“我说了这么久的话,却没有人上来阻止,难道你还没有发现,你身边安插的,都是我的人吗?”

之前一脸谄笑的军师,此刻也走到了李群身侧,嘴角勾出一抹蔑笑。“他若能发现,又怎么会一步步照着我们的指示做?”说着,摘下脸上的人皮面具。

李群瞥了他一眼,淡淡笑道:“元真,你这戏却是越演越真了。”说罢转过身,面对人群朗声道:“燕王散布谣言,意图谋反,证据确凿!”

说证据,证据就到。

远远听到马蹄声纷沓而来,城楼下的百姓立刻惊慌失措地涌向城楼,如果他们能够稍微冷静一点,那或许会发现,空气中飘着一股股淡淡的香气。

李群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对元真说道:“该收场了。”

不清楚状况就飞奔而来的三千骑兵却在跑到一半的时候莫名其妙失了力气,连胯下的马都有些软绵绵的越跑越慢,待跑到城楼之下,这三千人、马只除了几个例外的,九成九以上已无力再战。

而城门打开,涌出来的士兵将他们半包围住。

李群朗声道:“你们的主帅已经伏法,弃械投降者,饶之不杀!”

那些人一抬头,看到燕王已经一脸死相,而自己就算想战斗也无能为力,还有什么选择?

只听一阵乒乒乓乓——三千启禀气势汹汹而来,软趴趴跪倒在地。

作为一个士兵,最悲哀的莫过于有一个没头脑的主帅,不,更悲哀的是在没有头脑的同时还没有自知之明,只有一颗沉重得拿不起放不下的野心。

燕王造反,这只是一场闹剧,由李群一手导演。三千精兵足够谋反吗?不够,但是作为谋反的证据,够了。

而削落,也可以开始了。

在门口相遇的时候,萧锦琪一身奇鲮香木香,而沈菊年一身粥香,两人对看一眼,忍不住失笑。

“在上风处烧了几车的奇鲮香木,四少爷这身香味没有几年是去不掉了吧。”

奇鲮香木香沉郁醉人,价值不菲,就这么烧了几车,着实让人心疼。

只不过这几车奇鲮香木换了三千士兵性命——萧锦琪想,李群虽说冷情,却也是嗜血无情之人。

其实他这人有洁癖,若非必要,他还真不愿意见血。

等李群沐浴更衣,处理完善后事务,时间已经过午了——也刚刚好是沈菊年和萧锦琪到府的时间。

“李大人。”萧锦琪照着规矩行了个礼。

李群虚扶一下,眼底闪过笑意:“我只是听说你不但运了粮食,还运了药材来,本是随口一说,不料你真肯烧了几车奇鲮香木。”

“李大人,既知我有奇鲮香木,必然也知道我之所以肯烧,是因为我笃定李大人不会让我做蚀本生意。”萧锦琪淡淡一笑。

“听说萧家在北方开办了汇通票号,此次北方赈灾银钱应在白银二十万两,便交由萧家的汇通票号汇兑了。”

萧锦琪欣喜道:“承蒙大人照顾。”

李群摇摇头叹道:“你越来越像个商人。”

萧锦琪听他口气转变,便笑道:“先生说的有误,我本来就是个商人。”

“初时我还以为你会走科举之路,毕竟你有宰天下之才。”

“先生过奖了,官场比商场更为诡谲,可能我更喜欢商场的真。”

“真?”李群挑了挑眉,有些疑惑。

“是,真实地面对自己的欲望,赤裸的利益交易,不像官场那般虚伪,做着龌龊之事,却仍打着廉洁的幌子。”

李群低头沉思——这可是拐着弯骂我?

待萧锦琪离开,便有人来通报——沈菊年在客房等他。

李群很忙,许多人等着见他。

这一位也在等他,不过却是由他去见她。

李群一路走一路想,见了她要说什么话,想得越来越远,发现自己似乎一点点地变了,无论他在人前为了扮演好“李大人”这个角色而做出什么事说什么话,他的心始终不变,而在面对她的时候——即便之前因为不确定她的感情而装出冷漠疏离的样子,他的心也一直因为她的一颦一笑而跳动。

小时读了许多诗词,诗中自有风月情浓,那时不明何意,如今回想起来,字字缱绻,都是她。

在客房门口停下,门扉禁闭,他抬起手轻轻敲了三下。

“菊年?”

心头微挑,不期然想起民间一句俗话——小别胜新婚……

李群别过脸干咳一声,虽然没有人看到知道他在想什么,他还是觉得有些尴尬。

屋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等了好一会儿,才听到有些踉跄的脚步声靠近,然后门吱呀一声开了,沈菊年,就站在他面前。

方才沐浴过,柔顺的黑发带了湿意披散在肩头,白皙的脸蛋被热水熏出了浅浅的粉色,那些雾气蒸腾似乎都被她收进了眼底,乌亮的双眼被浸润出淡淡的水汽。

这个在城楼上镇定自若的男人在这一刻突然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该说什么,做什么。按照他们目前的关系,似乎他该说些温柔的话,却不能做太过温柔的事——清央师兄是这么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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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都卷 第十六章小别胜新婚

两人就这么一里一外相顾无言了半晌,终于还是沈菊年先回过神来,闪过身子,声音里带着笑意道:“进来吧。”

李群进了屋便闻到一股沁凉的香气,疑惑地寻找香气来源,才发现是在床边——活血生肌膏?

李群神色一凛,正色问道:“菊年,你受伤了?”

沈菊年茫然道:“没有啊。”

李群从床边溅起药膏盒子。“这是活血生肌膏,你哪里受了伤?”

沈菊年脸上的粉色又深了一层,用很坚定的口吻说:“我没有受伤,真的!”说着无比真诚地望着李群的眼睛。

李群仍是半信半疑,只觉得菊年可能是怕他担心才隐瞒了伤势,见药膏用了不少,眼底担忧更甚。

“菊年,你若是怕我担心而不告诉我,我只会更担心。”

沈菊年只有硬着头皮说:“嗯……其实,我刚学骑马不久……”

她不用再说了,李群立刻明白了,两个人的脸上相映成趣……

快马奔袭一整日绝对是件折磨,尤其是对初学者来说,能够自己下马的人已经很不容易了,下马之后,会觉得双腿几乎合不拢,两腿像灌了铅,别说走路,连站立都很艰难。而大腿内侧,则会磨得一片血肉模糊……

想到这里,李群立刻把沈菊年按到椅子上,见她迷茫地仰起脸看着自己,他微微别过脸,留给沈菊年一个现出淡粉色的耳蜗。

“菊年,我其实没有想到,你会来。”李群柔声说。他以为,她会留在云都门等他,毕竟他封锁了消息。

“其实我本来不想来的。”沈菊年缓缓说着,看到李群唇角的弧度一僵,又接着说:“不过洛酥说的挺有道理,我就跟她来了。”

“洛酥说什么?”李群微有些紧张又好奇。

“她说……”沈菊年嘴角微扬,眼里含笑,“我想你,很想。”

李群怔了一下,然后同样地扬起嘴角,浅浅微笑。

她很少这个表达她的感情,即便是在信里,她琐琐碎碎地说着云都门里的师兄弟,师姐妹,却很少提起她自己。仔细回想起来,她没有一次说过,她想他。

可原来不是不想,只是没有说出来。

她坐着,他站着,俯下身子,四目相对,鼻尖轻触。

沈菊年觉得,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心跳似乎特别快。

轻轻的吻落到唇畔、眼睑,听到他一声轻叹,沈菊年睁开眼看他。

“真想带着你,逃开这一切束缚。”李群深深地望进她眼底的微澜。

他走得开的时候,她走不开。

她离开了,他却陷进了局中。

这样的人生总是在错过,让人只能无力苦笑。

“只要三年,只要三年,你说过的,不是吗?”沈菊年握着他的手道。

可是这一刻他三年感觉太长了,却只有无奈地勾了勾唇角,指腹摩挲着她的脸颊,“你还带着太极印?”

“嗯。”沈菊年轻轻点了点头,想到自己给他的玉镯却又手了回来,神色一黯,“我却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给你了。”

“把你自己给我就好了。”李群笑了笑,知道她是响起了那半环玉镯。

沈菊年却因为他这句话刚刚平静下去的心跳又开始乱了拍子。

何时才能习惯这样的甜蜜啊……

“你什么时候回金陵?”沈菊年问道。

“这里的事还没有完,灾后复耕、官员任职……可能还要过几个月。”

“我能留下来吗?”沈菊年期待地望着他,李群心里一暖,几乎没有考虑便点了头,待反应过来,已然不能也不想反悔了。

“你的身体状况,掌门师尊同我说过了。”李群沉吟片刻道:“菊年,你是否小时生过重病?”

沈菊年一怔,思及宗政掌门的一番话,知道自己奇异的纯阴体质让李群心生疑虑了。可是这话该怎么说呢?借尸还魂?这听起来似乎很不靠谱,该怎么同他说呢?

李群见沈菊年沉默不语,眼珠微动,似乎在思索着该怎么回答他的问题。他心里明白,沈菊年必然是有为难之事瞒着他。

沈菊年思索了片刻,没有回答,反而问道:“审言,你是不是也有事情瞒着我。”是陈述句,不是疑问句。

李群眼神微动,微笑问道:“我什么事瞒你了?”

沈菊年一笑,“既是瞒着我,我怎么知道是什么事。”

“既然不知道是什么事,你又怎么知道我瞒着你。”

沈菊年:“……”

看到沈菊年语塞的模样,李群忍不住莞尔。

“菊年,我不会骗你,不会害你,若我有事情瞒着你,也是觉得不知道于你来说是件好事。”

沈菊年不认同。“可是事情若与我有关,那么我应该有权知道的。你不能剥夺我的权利。”

“那什么事情是与你有关的?”李群含笑问道。

沈菊年心里一动,答道:“与你有关便是与我有关!”

李群愕然一怔,仿佛平静的湖心被投入一颗石子,打破了镜面,荡开了一圈一圈的涟漪……

沈菊年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李群的神情,轻声问道:“审言,到底是什么事?若与你,与我有关,你一定要让我知道,我相信你不会害我,但……”沈菊年说到这里,咬唇难以继续,她有种敏锐的直觉,直觉告诉她,宗政掌门和三位长老有事瞒着她,这件事,必然是与李群有关。三位长老看着她的眼神说不上友善,那种复杂的申请仿佛是既希望她活着,又希望她死了……为什么呢?

沈菊年百思不得其解,跟自己的秘密比起来,这个可能与李群有关的秘密更让她挂心。

而跟沈菊年的秘密比起来,李群的秘密,更让他觉得难以开口。

如果两个人,只有一个能够活下来,那个人只能是她。

“菊年,待乾坤事了,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李群忽然转了话题,问了个不着边际的问题。

沈菊年没料到他有此一问,也是一怔,反问道:“我们不回云都门吗?”

“天下之大,那里不是可去之处呢?”李群微微笑道:“北国寒山学,南国连江碧,我们访遍名山,然后寻一处世外桃源,过悠然闲适的田园生活,你说可好?”

沈菊年听他这番描述,也不禁心生向往。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世人为功名利禄熙熙攘攘,又怎及在尘世中开辟一片净土,与子携手白头来得惬意豁达。

“蜀中乃天府之国,武夷风光也是极佳,更听说月港往来四方万邦闪人,我一直很向往。”沈菊年语气不自觉轻快起来,李群听得分明,摘掉她心里确实对那样的生活充满渴望,忍不住握紧了她的苏昂首,看到她脸上微微泛红。

三年太长了,如果他只剩下不到十年,那么一时一刻也不能再浪费了。原来寄希望于三清无心诀,以为自己仍然能够与她长久,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结局,但他已经不能放手了。能在一起多久,就是多久吧。

三个月后,等她伐脉洗髓过后,他再把这一切告诉她,或许到时候她功体未变,那样一来,他们依旧能够长久,他也无需昂她为自己的事多烦忧。

但若是事不如人愿,那他就只能争取多一些时间陪着她了。

“三年太长了,我不会让你等我这么久的。”李群吻了吻她的掌心,柔声说道。

为了争取一点微薄的时间,他不惜诱使燕王早饭,不遗余力地清除诸侯王势力,铲除废帝在野的拥护者,将半年的计划提前在这一个多月内完成。他能做的只有这些了。如果他真的只有不到十年寿命的话,那三个月后,无论朝廷局势如何,他也不会再留下,没有什么比时间更加宝贵了。

沈菊年脸上发烫,没有听到李群在心里轻轻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还未到最后一刻,他便不会放弃在一起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