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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在内心挣扎了很久,再办了个英语专业八级、会计师证。

走之前,大姐表示我买了这么多,愿意免费送我一张离婚证。

我看她这么热情,最后挣扎了一下,又办了张阿尔巴尼亚语八级证。

室友开始陆续打包行李。

我陷入了深深的茫然之中,迫切需要找个人发泄一顿。

此时罗依然正在忙于搬新家,为了躲债我已经一个星期没有联系林佑,我父母正在家乡和谐地生活,周子良沉沦于深夜里卖醉,周围所有人都有自己为之忙碌的事情。

考虑再三,我满怀激情地回复了王经理的邮件:谢谢贵公司,谢谢你祖宗八代。

十分钟之后,有个陌生的号码来电。

“张扬是吗?”声音很熟悉。

我说:“你是?”

“我是谢君昊,在Spencer Brothers面试过你的。”

我说:“哎?师兄有事找我?”

那边沉默了一会,说:“张扬,你刚刚那邮件是什么意思?”

我很费解:“什么邮件?”

他沉声说:“张扬,你去查一下邮箱,看看你刚都发了些什么。”

收件箱里有封谢君昊发来的英文邮件,然后我就把那封激情洋溢的感谢信错回给他了。

我和谢君昊解释说:“师兄,刚刚那封邮件纯属误会。”

谢君昊说:“嗯?”

我说:“本来我写的是‘谢谢贵公司,谢谢你。’但搜狗拼音的联想功能太强大了,简直另人发指。”

谢君昊在电话那头闷声说:“行了,邮件你也看到了,面试过了。合同过几天会寄给你,要是有什么问题,可以发邮件或者打电话问我。”

我愣了很久,在他临挂电话前,赶着感谢了一下:“师兄,真的是谢谢你啊。”

SB给的工资出人意料,月入4500。

我连着做了三个晚上的梦,都梦到这不是真的。

鉴于我没有其他出路,同时我也十分害怕SB的领导哪天突然正常了把合同收回去,不假思索地签了卖身契。

公司只在上海设了一个办公室。终于到了我和北京告别的时候。

7月6号,母校毕业典礼。

散伙饭上,大学四年的兄弟姐妹都泣不成声。我曾经的那个追求者举着酒杯过来,对我说:“张扬,其实我知道你不是同性恋。可是只有把你想成同性恋,我心里才能好受点。”

我把酒喝光,对他说:“你错了,我真的是同性恋。”

这是二十二年来唯一一个向我表达爱意的男人,珍稀程度不亚于吃肉的大熊猫,如果这么说能让他好受点,我认为我应该保护他的思想感情不受创伤。

所有人都互相敬酒,最后喝得七横八竖。

我趔趔趄趄回宿舍的时候,突然被人拉住,林佑两手撑墙把我抵在楼下。

他说:“你要去上海怎么不告诉我?”

我有点头痛:“告诉你,你就要追着我讨那8700了。”

林佑低斥一声:“张扬。”

我说:“今天我毕业,做出点什么冲动的事你可千万别怨我。”

林佑顿了一下,无可奈何地说:“别转移话题。你打算什么时候去上海?”

我在心里纠结要不要做些轰轰烈烈的事情,比如告白比如强吻。

思想斗争了两分钟之后,我的浪漫主义情怀细胞全部战亡。两个星期前,罗依然堕胎了,如果让她知道我心里在打林佑的主意,还一打就打了这么多年,事态可能会发展成一尸三命的人间惨剧。

我揉了揉额头:“下个星期我就过去,先在上海找房子。”

林佑僵了半晌,抽手拍在我肩上,别开脸说:“你是和周子良串通了玩我是吧。现在我欠他一顿昆仑饭店,你说怎么办吧?”

我说:“等我第一个月工资到手,请你去东方明珠顶上吃一顿。”

他从包里拿了本《泰戈尔诗集》给我,“这个给你,让你了解一下正版书长什么样。”

我接过来,转头准备上楼。

林佑突然出声说:“王经理的面试你故意挂的吧。”

我想了想,折回来问他:“王晓雨这么和你说的?”

他就这么看着我,一言不发。

我说:“我不是故意挂的,我是不小心挂的。”

他说:“怎么个不小心法?和经理说你懂两门外语,一门普通话,一门成都普通话,嗯?”

我说:“林佑,你搞清楚。是你的前女友和你前女友的二叔说,我北大毕业,会两门外语,英语水平可以出国,文学造诣可以出书,道德修养可以出家。这么一个走马克思恩格斯主义路线的人物,我不造点谣怎么配得上这个定位?”

林佑说:“我真是想不通那个上海公司怎么会把你招进去。这不是自取灭亡么?”

我说:“实话说,我也没想通。”

毕业的这天晚上,我做的最轰轰烈烈的事情就是半夜起床,去肯德基吃掉一个全家桶。

捧着肚子躺在床上,我感受到了喜玛拉雅山雪崩一样的寂寞。

我承认,我舍不得林佑。

每个人都有想为之奋斗的东西。林佑和我,都不过是对方生活中的一部分,谁也不会为了谁改变。

之后的一个星期,日子过得很忙乱。

直到周子良面容憔悴地出现在我面前,日子就更忙乱了。

他问我:“张扬,我最近找罗依然都找不到。她是不是有男朋友了?”

我惊讶于周子良的反射弧原来这么长:“你现在才知道?”

周子良表情凝重:“这么说你早就知道了?她男朋友是谁?”

我抬头望天说:“好像是北京的一个男的吧。”

他说:“你能具体点么?”

我拿了杯可乐边喝边说:“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你当面问她比较好。”

周子良思索了片刻,一针见血:“她新找的男朋友是林佑?”

我的这群青梅竹马热衷于搞三角恋情,不带我玩又要我负责潜伏工作,让我情何以堪。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周子良就甩头要走。

我在后面追上去问:“你打算找林佑火拼?”

周子良说:“是。”

我接下来的任务就是抵死阻止周子良,因为这个子弟作派很汹涌,两个月前曾把调戏罗依然的一位科研博士揍到写保证书,发誓这辈子找老婆只找女博士以及女博士后以上学历。

我拖住周子良:“和林佑没关系。你找不到罗依然是因为她搬出学校去了。”

他迟疑了片刻,问我:“为什么要搬?”

我随口扯了个理由:“因为她原来的宿舍闹鬼。”

周子良盯着我看了很久:“我总觉得有事。”

果然有事。

两天之后,北大BBS上出现了一个热帖:英语系系花甘作二奶,女大学生底线何在?

这个帖子很详尽地描述了北大大三英语系的一个女同学和一位有妇之夫的不沦情史,最新动态是这位有妇之夫给这个女同学在华清嘉园置了一套房子。

里面附了几张该女同学的背影照片,一些论坛比如天涯、校内、开心网开始竞相转载,百度词条里出现了北大二奶门。

从照片上看,这个女同学就是罗依然。

第六章

罗依然的手机一直关机。

互联网传播八卦的速度无人能及,罗依然的真名已经人肉出来。“北大二奶门”的最新进展是:罗小三曾是女同性恋,在北京某高校和她的女友共处一室长达两个月。

周围的同学纷纷对我投来同情的目光,舆论普遍认为在这件事情中,我和那个有妇之夫的老婆是最大的受害者。

这件事引起了教育界、娱乐界、经济界以及草根阶级的轩然大/波。

我收到了一些骚扰短信,除了卖房放贷催话费,还有一条说:我也是女同,要不要见面聊一聊。

我只知道罗依然搬到了华清嘉园,但她住几栋几楼,我没去过,所以这个少女人间蒸发了。

我召集了周子良和林佑在麦当劳开座谈会,就罗依然下落不明一事展开探讨。

林佑喝了口咖啡,坦然地说:“我不知道她去哪了。”

我吃了个汉堡,忧心地说:“我联系不上她。”

周子良低头思考了很久,给了一个很有建设性的意见:“我们报警吧。”

报警之前,我想到了一个重要线索,拨了个电话到罗依然家里。

她妈妈接了电话:“是张扬啊,你和依然从新加坡回来了?”

我说:“啊?”

她妈妈说:“依然说要出国半个月呢,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你们在国外玩得怎么样?”

我还没来得及接话,罗阿姨继续说:“张扬,这次真要谢谢你。听依然说,是你找了个好工作,所以请她去新加坡玩。你们这俩孩子从小关系就好,依然有你这样的朋友在身边,我就放心了。”

我说:“啊?”

罗阿姨说:“张扬,你让罗依然听下电话。”

我说:“阿姨,事情是这样的。我忘带护照所以回国取了。罗依然还在新加坡,等她回来我让她给你打电话。现在飞机要飞了,我得挂了,阿姨再见。”

罗阿姨最后说了一句:“怎么这么冒失,叫个快递把护照给你送过去嘛。路上当心点儿啊。”

挂了电话,我决定这辈子再不插手罗依然如此靠谱的人生。

周子良关切地问:“她和谁去的新加坡?”

我说:“据她妈说,是和我。”

他略一思索:“这件事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先是她搬出宿舍,再来网上莫明其妙有人黑她,现在她又出国了。罗依然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我瞥了一眼林佑,他神色很泰然,让我更加觉得他和罗依然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但这个秘密是什么,我实在不想知道。我这个人心理素质不太好,如果有谁当面和我说是林佑先和罗依然有一腿,然后又甩了她,她伤心之下出国疗伤;我可能会拿块砖头拍死他。

这件事在我离开北京之前也没有盖棺定论。

周子良凭空得出了很多猜想,比如罗依然在国外被人打劫回不来了、罗依然根本没有出国她只是在躲他、罗依然结婚了等等等等。听说有个很有名的数学难题叫“哥德巴赫猜想”,周子良的想象力这么丰富,完全可以和哥德巴赫结拜。

去上海的前一天,林佑请我在一家川菜馆吃饭。

林佑穿了件银灰的衬衫,撑着额头看我。灯光打在他肩上,或明或暗,很好看。

我被分离的忧伤情怀击中大脑,所以点了一壶价值189的大红袍。

在发现这个大红袍比3.5块一瓶的康师傅红茶难喝之后,我更加忧伤,没有顶住就直接问林佑:“你和罗依然到底怎么回事?”

林佑惑道:“什么怎么回事?”

我低头,动情地说:“你们两都是我的好朋友。我不希望任何一方受到伤害。可是现在罗依然人都找不到了,你就不担心么?林佑,你和王晓雨分手是因为罗依然吧。”

林佑停了手中的筷子,有点啼笑皆非地看着我:“你脑子里都想什么呢,张扬。”

我说:“大家这么多年友谊了,你俩非要搞地下恋情,还搞得这么惊天动地。我想不想入非非都很难。”

林佑很有兴致地问:“你是怎么看出我和罗依然有地下恋情的呢?”

我说:“她都怀…”

这话说到一半,我突然良心发现想起罗依然叮嘱过我不能将她人流的事告诉林佑。我是不知道告诉林佑之后,他俩会有什么血案发生;但可以肯定的是,要是告诉了林佑,我会被罗依然揍到血崩。

林佑说:“嗯?”

我咬着舌头说:“能看出来的那叫地下恋情么?只能靠直觉,我第六感认为你们有私情。”

林佑笑着说:“你怎么就不直觉其他人呢?你别临走前还要制造组织内部矛盾,这话要是让周子良听见,我也要写保证书了。”

我脑子抽了,立马接了一句:“林佑,你觉得我怎么样?”

他微微愣了一下:“什么?”

我说:“啊,没什么。就是要走了,我忧伤。”

他皱了皱眉:“忧伤的话就别走了,我再和晓雨说一声,上次要不是你态度不好,那个王经理其实还是挺好说话的。”

我低头使劲地吃菜,“你别去和她说。我合同都签好了,毁约要坐牢的。”

林佑支着下巴,半晌突然说:“张扬,我其实不想你去上海。”

我心里咯噔一下,手上一滑,就把桌上的小碟打碎了;拉开椅子要去收拾,又把茶杯带翻,大红袍洒在衬衣上,十分地杯盘狼藉。

林佑起身递纸巾给我,他笑出声来:“我觉得半年之内,不是你离开那公司,就是那公司倒闭。”

和林佑走在天/安门前的地下通道里,有街边艺人自弹自唱,在追忆似水的年华。

我想起大二刚开学的时候,一天晚上宿舍熄灯之后,有个男生抱着吉它在宿舍楼下唱情歌。用蜡烛摆了个“心”型,唱了一首类似于校园民谣的摇滚舞曲。整个过程都很有浪漫怀旧情调,但唱到了后半夜,也没有女同学主动出来认领;最后那男生可能是嗓子哑了,所以回家洗洗睡了。

我当时把这件事和罗依然唏嘘感叹了一番。罗依然首先和我就“类似于校园民谣的摇滚舞曲”这个分类讨论了一下。

她从小学钢琴,以搞艺术的身份正色说:校园民谣和摇滚舞曲是两种不同的音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