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前一步,她从后面紧紧地抱上他的腰身,泪水潮水般涌出。

杨君逸的身子猛地一震,一种异样的感觉由心底漫开,面具下,一丝温柔闪过眼底。良久之后,温暖的大掌抚上腰间的小手,她的手,好冰!

“杨君逸,你这个混蛋!”程乐乐的脸贴在他的背上,哽咽着开口。他的手是那么的温暖,淡淡的暖流漫过她冰冷的小手,直达心底深处。

杨君逸强压住心底的悸动,用强硬的口气道:“程乐乐,你不该到这里来。”他已经是废人一个了,不仅容貌尽毁,右手也已经被废。

留在她的身边,只会拖累她罢了。

他有种冲动,回身看看她,看看她还好吗?可是,他不能!他和她,中间总有各种各样的东西牵拌着,阻挡着。

“皇上赐了我们婚书,我就是你的人了,你这辈子都别想丢下我。”程乐乐松开手,绕到他的根前,杨君逸一怵,转身背对着她,不愿让她看到他的此等容貌。

程乐乐从别一边绕到他面前,不给他逃避的机会。打量着眼前这个许久不见,却天天想念着的人。

眼前的他,飞扬的长发随意地披散肩头,原本帅气的脸被半张银面具遮挡了去,长发垂在左脸上,盖去了脸上的狼狈。

寻找

程乐乐颤抖着伸手,指尖柔柔地抚上他的脸,一直没有停过的泪水一颗颗滑落,因为她,皇上才会下些毒手的,她对不起他呵。

她在害怕么?杨君逸冷漠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火热的心。眼前朝思暮想的人儿终于出现了,他却有着无尽的惆怅。

程乐乐趁他不注意时瞬间拿下他脸上的面惧,突然出现的脸让她后退一步,差点尖叫出声。他的左脸上,两条长长的疤痕触目惊心。

杨君逸的脸上闪过一丝无措,迅速地再次背过身子,他吓到她了吗?

惊愣了三秒,程乐乐再次绕到他面前,踮起脚尖,双手紧紧地搂上他的脖子,让自己的脸和他的更靠近些。细细地打量着那两道恐怖的伤口,然后倾身,缓缓地将红唇印在那伤口之上。

她的唇冰冷而又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太爱。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她爱的始终是他,永远都不会改变。她要让他知道,她并不害怕,不介意他的脸。

“乐乐,你为什么要出现呢?”杨君逸低喃着,用完好的左手拂去她身上的雪片,紧紧地拥住她的身体,她的身子忽冷忽热,是病了么?

“杨君逸,你知道吗?我从醒来那一刻就开始找你,如果再找不到你,我准备独自到一个地方了结自己的生命,绝不独活。”她将唇移到他的耳边轻语着:“我说过,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要和你在一起,请你不要丢下我不管。”

“乐乐,我再也没有能力保护你了。”他的脸贴着她的,轻叹着开口。

“我可以自己保护自己。”找到了他,程乐乐的心总算安了,紧绷的神经也终于可以得以舒展了。如今,她只想好好的睡一觉,暖暖地睡一觉,最主要的,是醒来时能看见他。

“乐乐,你怎么了?”杨君逸单手搂着她,焦急地打量着小脸通红的她,她病了么?

“杨君逸,如果醒来时看不到你,我就离开,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到另一个世界去。”她胡言成语着,微微瞌上眼。

“我会守着你,所以你要快点醒。”杨君逸在她的唇上吻了吻,准备抱她回房休息。这才想起自已的右手已经不能动了,这么多日子以来,他第一次这么痛恨起自已的右手。

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无法抱起,他的心里,难过得快要死掉。

---------------------------

凝视着床上憔悴的睡颜,一声噫叹由杨君逸的嘴里溢出,她真的病了,冰天雪地里独自一路找寻着上山,换作是男儿身,也经受不住吧。

窗外的雪依然在下,雾濛濛一片。

转身,便接触到门边处还珠失落的目光,她的眼眶微红,正默默地注视着杨君逸。对于她的情,杨君逸不是感受不到,而是,心早已在另一个女人身上。

“师兄,我来帮你梳发。”还珠轻移莲步行了进来,一改她在药店的嚣张野蛮。

杨君逸望了床上的人儿一眼,轻轻摇头:“我自己来就行了。”

还珠却不依他,拉着他在椅子上坐下,柔声道:“从小我们就一块长大,一块习武,一起玩乐,怎到了今天,却生疏了呢?”

梳子穿梭在他的发间,一下紧接着一下。

“杨君逸…等我…”床那边传来程乐乐的梦讫,杨君逸慌起身准备行过去。还珠小手攀上他的手臂,摇头:“人在做恶梦的时候,不要去打扰她。”

睨了一眼床上的人儿,还珠强压住心底的妒意,细心地梳发。

没有像每一次恶梦般,总有一只大手握住自已的手,程乐乐蓦然惊醒,瞬间由床上坐起身子。

目光在适应了一室的晨光后打量着四周,落在桌前的两人身上。

杨君逸本能地想要上前,理智却告诉自己,他不能对她温柔,不能对她关切过多。昨晚,她只是生病了,在说胡话罢了。

他只是个废人,永远都不能带给她幸福的废人!

程乐乐瞪着眼前的漂亮女子,她记得她,那个用剑指着店老板的嚣张女人。她果然是在给杨君逸抓药!还给他梳发?!

她掀开被子下床,赤足走到她的跟前,将杨君逸的发丝由她手中夺下:“我是他的妻子,这种事应该有我来做!”

“妻子?!”还珠大惊,错谔地望着她,随即将目光落在杨君逸的脸上,问道:“师兄,她说的是真的吗?”

杨君逸微微侧过头,回避着两个女人逼视的目光,摇头。

程乐乐的心突然就碎了一地,他摇头,代表着不承认婚书的存在吗?

还珠朗声一笑,将梳子拍在木桌上,道:“程乐乐,你看见了吧?!师兄根本就没有成亲,又哪会有什么妻子?”

程乐乐含泪瞪着杨君逸,怒道:“杨君逸!我有皇上赐的婚书,你敢不认?!”说着从怀里掏出一直保存完好的婚书,在他的面前扬了扬。

“师兄他不爱你!”还珠不死心道,她明知道他爱程乐乐的,却还要说出这种自欺欺人的话。

程乐乐盯着杨君逸,苦涩地开口:“爱不爱,我都要听你亲口说,杨君逸,我要你亲口说。”

杨君逸不愿接触她痛楚的双眸,起身单手抓过她的裘衣罩在她的身子,口是心非道:“程乐乐,你走吧,回到宫里去,那里才是你该呆的地方。”

“那只是你认为适合我罢了,你可知道我有多恨那个地方?”程乐乐抱着他的腰身,吸取着他身上的温暖,哽咽道:“我不相信你不爱我,我也是有感觉的人,我也知道你此刻在想些什么,可是,我还是昨天的那句话。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这辈子我都只爱你一个。”

她的话,连身为深爱杨君逸的还珠都为之感动了,悄然退出房间,她知道,就算她武功再高,也斗不过眼前的这位弱女子了。

“乐乐,我该拿你怎么办?”杨君逸低喃着,左手紧紧地搂着她的身子。

“请停止这相互的折磨吧,我再也受不了了。”她抬脸,泪眼汪汪地望着他。杨君逸心底的最后一丝防线终于蹦塌,低头深深地吻去她眼角的泪,吻着她的唇。

两颗饱受煎熬的真心,终于在这一刻相靠一起。

接下来的生活会怎么样,谁也不知道,只要此刻幸福便好。

此生情 (大结局)

三天后,当程乐乐以为自己终于寻找到幸福时,当她以为所有劫难都已经过去时。雪白的大地毡尽头,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那是一个使者,夺命使者。

这一头的杨君逸似乎早已料定他会出现般,脸上没有丝毫的惧意,只有身后的程乐乐浑身颤抖的利害。

荣王的出现将意味着皇上的出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任谁都能想像得到。

“三哥,皇命在上,要么你死,要么我亡。”荣王轻吸口气,他不能死,荣王府需要他,太妃需要他,荣王妃更需要他。

“我明白。”杨君逸平静道,雪花飞落,打在他的身上,衣上,好冷。“四弟不必心觉愧疚,就算你放过我以死谢罪,皇上依然会再派人前来取我性命。”

原本以为这里够隐密,最终还是被人找到了,他的脑中闪过一个人影,那个爱他至深的还珠。

除了她,不会有谁了吧?她亦是抱着那种宁愿毁掉也不让人占有的心态吧。

“荣王,你不能杀他,不可以杀他啊!”程乐乐惊慌失措的奔向荣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兄弟之间,为何一定要相互残杀呢?

杨君逸往前几步,拉起她的身子搂在怀里,用他那宽大的袖子挡去吹打在她身上的雪片。再次望向荣王,道:“请你不要伤害我师父,还有里面的人,他们都没有罪。”

荣王望了一眼雪雾中的亭台楼阁,点头。

“替我好好照顾乐乐。”他低头,在她冰冷的脸上吻了一吻,左手一甩,将她推倒在几米外。

“不!不要!”程乐乐大哭着,这一箭射下来,杨君逸必死无疑。他已经不能拿剑了,为什么还要这么赶尽杀绝呢?

杨君逸微微瞌上眼,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荣王手中的箭稍稍抬高,拉弓的弧度拉到最满,在箭秆离弦的那一刻。

‘砰’的一声,响彻整个寒空,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深邃回音,潮水般排山倒海,震起一****的音浪,绵延不绝!

那是程乐乐手中的枪声,那把杨子凡借给她玩的手枪。还有荣王手中的弓箭应声而落的声音,落地的,还有他的身子,仿佛被吸走了魂魄的生灵,掉入迷梦中,沉睡不醒。

世界,似乎在这一刻停止了运转。

杨君逸睁眼,便看到程乐乐手中的枪枝由手中滑落,摔在雪地中。

她杀了他?杀了王心影最爱的男人!

荣王倒下的身后,王心影摇摇欲坠的身子随风飘零,瞪着程乐乐的双眸血红一片,别人不懂枪枝的利害,她懂。

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丈夫倒下,血水染红了雪白的地面,她的心,跟着死了。

“为什么?!”一声狂啸由她的口中喊出,再也支撑不住沉得的身子,倒在荣王的身上。

程乐乐懵了,挫败地跌坐在雪堆中。

荣王府内,荣王冰冷的身子再也没有醒来,王心影趴在床边,泪水干了一拨又一拨。王爷死后,按照南越国的律法,没有子嗣的妃子妾室一律陪葬。

王心影自然逃不去这样的恶运。

“心影,快逃吧。”愧疚深深地压迫着程乐乐的胸口,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

王心影只是摇头,泪水一颗颗地打在紧握的大手上,没有了荣王,她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对不起。”程乐乐跪在她的脚边,哽咽着开口。

“乐乐,我不怪你。”王心影凄然而笑,一阵血腥涌上喉间,血水由她的嘴角溢出。

“心影!”程乐乐惊叫一声,扶往她往地上倒去的身子,大哭道:“心影,你怎么了?!”

“乐乐,我愿意随他去。”嫣红的血水染红了她的衣襟,脸上染上幸福的笑容,艰难地倾身向前,趴在荣王的心口处,幽幽地开口:“这辈子,我陪着你生,陪着你死。”

“心影——!”程乐乐长啸一声,痛哭着摇晃着她的身子。回应她的,是王心影脸上那一抹定格的笑容,她,终于也离开了这个世界了。

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朋友,终究,也被她害死了!

一片光秃的山坡处,程乐乐跪在雪地中对着眼前的墓碑深深地磕了三个响头。被冻得通红的小手捧起一堆堆白雪,堆积在土包上,土包下面,葬着一对她将愧对一生的人儿。

抹去脸上的泪回身,杨君逸立在她的身后,黑袍被寒风挑动得翻飞不止,面具下,那双幽黑的眸子闪烁着无尽的伤感。

转身,走向一片雪白的尽头,风夹着雪花,绕满整片天空。

程乐乐的目光穿过层层白雪,追随在那个越惭远去的黑影上,泪,顺颊而落,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慌忙用沾雪的袖子擦去眼里的泪,生怕一转眼,就不见了他的身影。

就这么细小的一个动作,茫茫世界中,再也看不到那一抹黑色。到底,她还是把他弄丢了!

人生走到了这一步,她,突然就迷失了方向。

<全本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