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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五点起床画画是她这么多年来一直保持的习惯,她的画室就设在一楼,因为喜欢光线好的地方,所以宠爱妻子的夏斯年特别把一楼朝南的两个大房间改建为阳光玻璃房。

早在婚前,宁沫的画作在国内外就颇具知名度了,她的油画画工精美、构图别具匠心,尤以刻画景物为长,也开过几次画展,反响甚好。婚后虽然做了全职太太,但夏斯年一直鼓励她不要浪费了自己的天赋,她自己反而没有了年轻气盛时一定要成名成家的想法,纯粹将画画当成了爱好。

对她来说,目前最重要的就只有家庭。而她的家庭已经非常完美,至少在外人看来毫无瑕疵。女儿美丽聪慧,虽说个性骄傲调皮了点儿,可本性却非常善良。丈夫夏斯年是国内著名的历史、考古学家,家学渊博、世代书香,祖产也丰厚,足可以让他专心于学问。

她还苛求什么呢?摇了摇头,宁沫收了收恍惚的心神走出画室,迎面竟迎上一束带着露珠的鲜花,以及丈夫夏斯年温和又略带抱歉的笑容。

“宁沫,昨天的事,我向你道歉。”夏斯年已经不知道在画室门口站了多久,此刻举着鲜花,真诚的看着宁沫。

宁沫看着丈夫,一瞬间心竟疼了。

她和夏斯年之间极少发生争执,而昨天的那场…她实在不愿回忆,但她明白,错的人其实是她,但是首先来道歉的人,却仍旧是夏斯年。

“很漂亮,谢谢。”宁沫接过鲜花,微笑着亲吻了下夏斯年的脸颊,“不提了好吗?”

“你不生气就好。”夏斯年拥过宁沫,松了口气。

只要她不生气,他就不会再提。

“走,去叫宁儿起床。”夏斯年说着。

“不急,让她再睡会儿。”宁沫柔声说着。可话音刚落,楼梯上已经传来急促的“咚咚”脚步声,以及蕊宁特有的软语撒娇:“彩姨,彩姨,我的衣服改好了没有啊!”

“就好。”洗衣间里传来回应的声音,平静的。

蕊宁怔了下,脚步停在楼梯口,没一会儿,果然是沈真拿着她的迷彩装走过来。

“给你,已经按你的要求洗过了,改过了,也熨好了。”沈真把衣服递给蕊宁。

蕊宁接过衣服,看到沈真胸前还别着开学典礼上夜凛颁给她的优秀新生勋章。

“彩姨呢?”蕊宁问着。

“我妈妈昨天晚上扭伤了腰,我不想让她太早起来,把闹钟关了。”

“伤了腰?”蕊宁惊讶不已,“那她———”

“放心,早餐我替她准备好了。”沈真平静的说着:“不会耽误大家用餐。”

“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蕊宁皱着眉反驳,迎上沈真的目光,“我只是想问彩姨伤的重不重!”

“如果你的床单被罩不用每天都换的话,我想她的腰伤很快会好。”沈真平静的回答。

蕊宁眉头皱起,再笨的人也听得出沈真语气中的讽刺,她就是不明白为什么沈真总是要对她阴阳怪气。可她是谁,是夏蕊宁,这种闲气她没必要接受,索性宣战,“彩姨腰疼当然可以不替我换床单,没什么,不过麻烦你和彩姨说一声,我房间衣柜里有条裙子我不要了,哦对,就是和昨天开学典礼上你穿的那件一模一样的。”

沈真怔住,良久,冷哼一声。

蕊宁毫不示弱的看着沈真,并对自己说,她真的讨厌沈真现在的表情,真的讨厌。

沈真是保姆王俪彩的女儿。

王俪彩已经在夏家工作超过十年,深得夏斯年和宁沫的信任和依赖,也可以称得上是看着蕊宁长大的,蕊宁和她感情也很好。直到有一天宁沫发现王俪彩心事重重的样子,问清之后得知是为了女儿沈真的前途忧心。

从王俪彩到夏家以来,女儿沈真就是一直留在家乡由外婆负责照顾,成绩非常的好。可老家那边的学校毕竟师资有限,王俪彩想把沈真带到江城来读好一点的学校,费用是一方面,没有名额更让她犯愁,再说来了之后的吃、住也成问题。

但对于宁沫和夏斯年来说,王俪彩所担心的问题一概不是问题。

于是三年前的一天,和蕊宁同龄的沈真拎着一个大大的提包,站在了夏家的客厅里。而从那天开始,也同时成为了蕊宁身边“别人家的孩子”。

沈真刻苦,更加衬托出蕊宁的不努力;沈真懂事,更加衬托出蕊宁的任性;

沈真成绩好得令人咋舌,而蕊宁…算了不提也罢;更为重要的是,蕊宁丝毫没有继承到的宁沫的美术天赋,竟也被沈真拥有了。所以,宁沫非常的喜欢沈真,甚至会亲自教授,简直把她当成自己的半个女儿。

不知是不是江城的水土特别好,亦或是两个女孩子的着装搭配都由宁沫亲自打点的原因,三年来,沈真越发出落得亭亭玉立,虽不及蕊宁美丽,但清雅却是有的,再加上她惯有的不卑不亢的神情,连蕊宁都不得不在心里承认:她是出色的。

但沈真却从不同蕊宁亲近,甚至一直保持距离。即使读同一个学校,她也从来都是自己坐公交车。起初蕊宁还以为沈真是自卑,不想被别人知道她寄人篱下、母亲是保姆。可有一次年级演讲,沈真却大大方方的将自己的家庭境况公布于众,并获得了更多的尊敬和赞扬。几乎没有人不喜欢她,除了蕊宁。

蕊宁就是不喜欢她,说不出来的感觉。

第42章 被终成正果

可是很明显,夏蕊宁当晚的举动恐怕威慑到的不止是沈真,而是在场全体…

第二天中午的试演进行的异常顺利,夏蕊宁的形体和台词部分本来就没问题,再加上无可挑剔的外表和妆容,配上沈真进录音棚录好的假唱,总导演审过之后一锤定音,就是她了!

而当晚的演出,再次的引发轰动。

夜渺坐在观众席,静静的看着夏蕊宁完美的出场,灯光和烟雾特效、焰火特效、LED动漫彩屏,将整个舞台氛围烘托得美仑美奂。被前面的节目无聊得几乎想提前离席的观众们直接拉回座位,以博雅的人力、物力全面堆积总算达到了效果最大化。夜渺听到那么多的声音在问:女一号是谁呀?是学生吗?太美了。男一号是谁呀?是学生吗?太帅了…似乎前面的排练、彩排所发生的所有波折都只是为了正式演出的完美无憾,而夜渺怔忡的看着整个节目行云流水般的进行着,又或者,他的眼神只专注于台上对他来说唯一的亮色:夏蕊宁。

初见时就蛮横无礼的夏蕊宁、总会表现出“无耻”笑容的夏蕊宁、在排练厅被沈真狠狠扇了一个耳光的夏蕊宁、拿着扩音器毫不羞涩的夏蕊宁、将耳光重重还给沈真的夏蕊宁,以及现在…台上那个光彩夺目的夏蕊宁。

一世繁花、一世繁华。

繁花似锦、繁华天下。

身舞彩凤,舞尽一颦一笑十里瑶花。

落英缤纷,旋起生生世世无尽芳华…

这是她“唱”出来的词,她踩在五彩凤凰上降落,迎接着众人的膜拜,她轻舞羽衣、仪态万千的走到场中,她与饰演王子的夜凛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她和他四面相望,而他…他一只手牵着马,一只手牵着夏蕊宁,俯身低头,轻轻的吻在她的额头上。

一片哗然,这是剧本里完全没有的情节…

而台上的夏蕊宁已经完全听不到哗然,甚至听不到音乐。她怔怔的抬着头,怔怔的看着夜凛的眼睛,她在他的眼睛里只看到了自己、自己正透过那样的深黑,旋进无边无际的、仿若海底。

《夏蕊宁和夜凛终成正果》

这条重磅炸弹消息于当晚就“荣登”校内论坛八卦榜首。在论坛里,各路分析人士将夏蕊宁一直以来的“单相思”得到最大程度的升华,原来直接告白是最好的方式、原来死缠烂打是最快捷的办法、原来嚣张的夏蕊宁才是夜凛这类男生的最爱。一波又一波的讨论在几天之内席卷夏蕊宁的前后左右,虽然她从来就是焦点,可这次岂止是焦点,简直是太阳黑子…

夏蕊宁记得,那次晚会之后,她顺理成章而又多少有些“莫明其妙”的成了夜凛的“女朋友”。夜凛以那样一种大胆、不顾后果的方式在博雅全体师生面前宣告了他对夏蕊宁的回答。而因为这对金童玉女的成绩(主要是夜凛的)和背景,博雅的高层虽然感觉十分被动却仍旧没有给予他们什么处分,采取了冷处理的办法、假装那个吻额礼是礼貌而已,事后只对夜凛的“擅改剧情”小小的批评了下。

命运真是个可笑个历程,有的人费尽心机却无法得到的东西、有的人只需看准时机而已。如果夜渺不是为了夏蕊宁而放弃男一号的机会、如果夏蕊宁没有重归女一号的位置,一切是否会不同?所谓的万众瞩目之下被自己喜欢的人承认,该是让所有人羡慕的吧,可夏蕊宁却时常会想起那个绝无仅有的夜晚,夜凛选择了她,而彼时的她任性而骄傲,她不知道那一次的选择代表着什么,她以为自己还年轻,年轻就是挥霍情绪的最大理由。

可是被挥霍掉的时间却无法逆转,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无法NG。

数个星期后,周末,夏家。

难得放松的上午,宁沫带着夏蕊宁在玻璃花房修剪她最宝贝的花花草草。在这方面沈真要做得好得多,即认真又肯学,而反观夏蕊宁,此刻心不在蔫的东一剪西一剪,要不是宁沫几次提醒,恐怕已经花房已经“落英缤纷”。

“宁儿,你要学着认真一点。”宁沫无奈的拍了拍女儿的额头,微嗔,“妈妈让你学花艺也是想练练你的性子,不可以太急躁。”

“知道啦。”夏蕊宁吐了吐舌头,抱歉的对妈妈绽开百试不爽的万能笑容。

宁沫正想再说些什么,搁在一旁花架上的手机屏幕却悄无声息的亮了。宁沫站得近,扫了眼手机屏幕,来电显示是…宁沫下意识看了看女儿,夏蕊宁此刻嘟着嘴,正全力“对付”她面前的鲜花。

想了想,宁沫偷偷收起手机,转身对女儿嘱咐:“宁儿,妈妈离开一下。”

“嗯嗯。”夏蕊宁没有留意到宁沫的不对劲,随便点头应答。

宁沫出了花房,沿着草坪走到长廊上,拿出手机,犹豫了下,还是拔通了方才挂断的号码。

“喂?是我…有事吗?”宁沫轻声说着:“我知道…可是我觉得…煜城,我们…好像没有必要再见面…我…好吧。”

通话完毕,宁沫怔怔的站了好一会儿,长叹一声,离开。

廊柱后的藤编椅上坐着的沈真轻轻合上书,煜城?好像在哪里听过,是谁?

“小真,过来帮我一下。”别墅主屋的后门打开了,王俪彩抱着个大洗衣盆走向屋后的晾衣草坪,边走边招呼着女儿。

天气越来越冷,今天却有难得一见的阳光,她一大早就把夏蕊宁的床单被罩都洗了,这会儿刚好拿出来晒。

“哦,好。”沈真把书搁在藤椅上,跑到妈妈的身边接过那一大盆重物,嗔怪的:“妈,和你说过这些事儿留着我来,你怎么还自己拿。”

“我没事儿,这点儿活儿不算什么。”王俪彩不以为意,“你抓紧时间看书才是对的,要考试了吧?”

“嗯。”沈真点头,看清衣盆里的东西,冷笑,“又是她的,妈,你怎么总在洗她的东西。”

“蕊宁爱干净,床单被罩最多两天就要换…”

“不能让她自己洗吗?”

“我们赚的就是人家的这份钱嘛,怎么好让主人家自己洗…”

“什么主人主人,这么难听,都什么年代了!”沈真忽然发了脾气,她看着自己母亲卑微的表情、对比到宁沫养尊处优的样子,心里难过的无以复加。

“别生气别生气,妈以后不这么说了。”王俪彩讪笑着应承,她知道女儿懂事、听话,“一会儿太太就要出去了,妈给你偷偷炖一锅补汤!”

“她出去?”沈真忽然想到方才宁沫接的那个电话,心念一动,问着:“妈,你有没有听过一个名字,叫…煜城?”

“煜城?这么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啊,对了,他来家里做过客的,是的是的,就是这个名字,煜城,夜煜城先生!”

沈真怔住,“夜?是姓夜的?”

“对啊,姓夜。”王俪彩笑了起来,“那天你和蕊宁都在学校没回来,夜先生可是贵客。哦对了,好像他的两个儿子都在你们学校,你们是同学。叫什么来着…”

“夜凛、夜渺。”沈真平静的说出这两个名字,想了想,“妈,一会儿我也出去一下。”

“去哪儿啊?”

沈真没有马上回答,唇角却勾起成竹在胸的一抹笑意。去哪儿?谁知道呢。

“夜凛,什么?去哪儿?你家!”花房里的夏蕊宁此刻正拿着手机,瞠目结舌…

两个小时后,打扮得格外“淑女”的夏蕊宁已经坐在了夜家别墅一楼客厅的沙发上,面对着夜家女主人纪丛碧的注视,从容而又“羞涩”。夜家别墅跟她想像中的一样,低调的奢华。并且,光是客厅的面积已经大的几乎可以用“恐怖”来形容了。跟夏家有一点相同的是,也插了很多的鲜花,总算帮夏蕊宁找出了一些话题。

“夜凛说你最喜欢吃芝士,他专门去给你买了,一会儿就回来。”纪丛碧打量着夏蕊宁,一副从心眼里喜欢的样子。

“好啊,不着急。阿姨,这花是您插的吗?我和您一样,也很喜欢花艺。”夏蕊宁甜甜的说着,脑海里完全不去想今早还在被自己摧残的花房。

“哦,是吧,真是个乖巧的女孩子。”纪丛碧显然很开心,“是啊,我很喜欢花艺。”

“嗯嗯,看得出来。”夏蕊宁笑着点头,假装专注的研究起纪丛碧的作品。坦白讲,她虽然不像自己吹的那样“喜欢花艺”,可是从小被宁沫耳濡目染、不懂也多少知道些,起码她的审美能力是天生的。而纪丛碧的插花…夏蕊宁已在心里给出了评分,及格而已。

“以后就常来做客,不过…蕊宁,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阿姨一看到你就觉得眼熟。”

“哦呵呵呵呵呵,没有,没见过,绝对没见过。”夏蕊宁死都不会承认她和纪丛碧的第一次见面是在博雅的停车场,而她,当时正凶悍的跟夜渺争车位…

作者有话要说:双更啊亲们,肉疼,存稿箱君太瘦了!

第43章 离他远一点

坦白讲,夜凛的邀请让夏蕊宁非常的意外,甚至兴奋。她对自己说,意外和兴奋的原因都是因为夜凛、可是…当她在夜家客厅没有见到夜渺的那一刻,竟隐约的失落。夜渺一直刻意避开她有一段时间了,准确的说是自从晚会到现在。她再傻也知道那是为了什么,她想理清自己的想法,可自从军训她就对夜凛当众表白过,而现在夜凛终于有了回应,她该高兴才是,不是吗?可她却没有,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太贪心了,贪心到每次想到夜渺…就心痛。

“蕊宁,等一下,阿姨打个电话。”纪丛碧微笑着拍了拍蕊宁的手,拿过旁边小几上的电话拔了个号码,没一会儿就通了,她温温柔柔的说着:“煜城啊,我邀请了个小客人来家里吃晚饭。嗯,对,蕊宁,夏蕊宁。对呀,是夜凛的提议…嗯,行…那你也早点回来。”

说完,挂断了电话。

“阿姨,不用这么麻烦的,我和夜凛夜渺都是非常好的朋友。”

纪丛碧仍旧拉着夏蕊宁聊天,摇了摇头:“那怎么行,蕊宁,听说你的妈妈是非常有名的画家,夜凛和夜渺都想拜师。不知道你妈妈最后的决定是?”

“我妈的决定…”夏蕊宁当然不能扯出“前三”之约,只能硬着头皮答应,“肯定是没问题的,但是我妈妈说我和夜渺现在都是高一,文化课打基础的时候比较要紧,所以即使收下他们学画,大概也是下学期的事了。”

“嗯,你妈妈是对的。”纪丛碧认可的点头,“总之呢你今后常来常往,阿姨只有两个儿子,闷的很。”

“好啊,我会常来的。”夏蕊宁笑着答应,想了想,还是问出了一直想问的事情,“阿姨,那个…夜渺没在家吗?”

“夜渺?在呀。”纪丛碧像是忽然想起,歉意的笑容,“你看阿姨只顾着让你陪聊天,你们小孩子之间应该更有话题才对。走,我们去找夜渺。”

“哦,好呀。”夏蕊宁心里一松,由衷的笑了。跟着纪丛碧站了起来,走向巨幅的玻璃落地门方向。门半滑开着,外面是大片的养护极好的草坪。

“太太,淡奶油已经打发了,先搁着吗?”客厅的另一侧偏门开了,穿着厨师制服的、年纪颇长的人站在门口问着纪丛碧。

“不能搁,一搁就化了,呃,还是我来吧。”纪丛碧回答着,拍了拍夏蕊宁的肩膀,“蕊宁,你可不可以自己先过去找夜渺?喏,草坪的最里端是健身室,他应该就在那儿。”

“嗯,好,没问题。”夏蕊宁立刻点头。

正如纪丛碧所说的,夜家的健身室是单独的建筑,地上有一层,摆放了一些器材,而游泳池在地下一层,虽然是冬天,可取暖设施相当棒,一打开地下一层的玻璃门就迎面一股热气,在这里游泳应该是相当惬意。夏蕊宁沿着楼梯下去,却发现这个所谓的地下一层竟是别有洞天,有近乎一半的面积是透明天花板,也就是说其实从外面的草坪可以直接看到游泳池,设计的真不错。

可是夜渺在哪儿?应该是在里面游泳吧?嗯,吓他一下!夏蕊宁打定了主意,蹑手蹑脚的朝着游泳池走了过去。

轻轻的,一步、两步…诶?可是走得近了、池里仍旧没看到夜渺。夏蕊宁有些意外,也有些怅然,夜渺去哪儿了?边想边郁郁寡欢的转身想往回走,冷不妨却撞到了一堵坚硬的“墙”。

夏蕊宁抬头,正对上夜渺那双再熟悉不过的眸子。

“哎呀、哎呀、哎呀呀,救命我要摔倒了,我不会游泳哎呀呀…”夏蕊宁怔了十分之一秒,随即后仰,手臂乱挥一气、面部表情那是相当紧张,半分钟后…“呃,你怎么也不拉我一下?”

“电视看多了吧你。”夜渺好笑的斜了夏蕊宁一眼,懒洋洋的、转身离开。

哈?这不科学,不是这么个套路啊,应该是她假装要掉进游泳池,然后他出臂相助,拦腰把她抱住、然后四目相对、然后慢镜头、然后还有配乐…等等,为什么要期待这个?夏蕊宁使劲甩头,嗯,自己一定是疯了!!

“夜渺,等等我!”夏蕊宁跺脚就追了上去,疯就疯。

夜渺直接上楼。

纪丛碧没说错,他方才本来在游泳,游得累了就去休息室换好衣服,刚出来就看到夏蕊宁轻手轻脚做坏事的背影。天知道他多想把那个背影扳过来面对他,多想对那个背影说一句,我很想你。

可他还是只能转身离开。

“夜渺,我是哪里得罪你了!”夏蕊宁气不打一处来,“你到底怎么了?”

夜渺的步子并没打算停,沉默着,手按上了玻璃门的扶手。

另一只小小的手却覆盖了上来,是夏蕊宁的。

“你说清楚。”夏蕊宁的声音轻颤,如果对方不是夜渺、而是随便什么的,她才不会追上来,不会没有自尊的问出这一句,“是因为夜凛吗?”

夜渺没有回答,仍旧背对着夏蕊宁,宽宽的肩、高高的个子,熟悉而又陌生。夏蕊宁咬着嘴唇,是,开学的时候她就公开向夜凛表白,可是那个时候…她轻而易举的说出了“我喜欢你”这四个字,现在呢?她无措的站着,夜凛在舞台上那个公然的吻额礼几乎向全世界昭示了他的决定,所以她可以认为夜凛也在喜欢她吗?所以她…她现在要怎么办?可是她是夏蕊宁,从来都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的的夏蕊宁。

逐渐平复着心情,夏蕊宁轻声的、却一字一字极清晰:“夜渺,我想和你说…”

离线手机QQ的敲门声在此刻骤然响起。

夏蕊宁怔了下,决定无视,“夜渺,我想和你说…”

QQ以每秒一响的速度继续干扰。

夜渺无奈的转身,看着夏蕊宁,“你还是先看看手机吧。”

夏蕊宁皱着眉拿出手机,调出QQ软件,发现闪动着头像的竟是…从加她那天起就一直没动过,像个僵尸的冤家:沈真。

深呼吸,明明知道不会有什么好事,硬着头皮打开对话框。

如果夜渺知道夏蕊宁打开手机之后将会看到什么,他一定会阻止。他满怀希望的等着夏蕊宁要对他说的话,哪怕她的话还是会伤到他。可是夏蕊宁注视着手机屏幕,脸色一点点变得苍白,捏着手机的手指都颤抖着、没了血色。他从没有看过这样的夏蕊宁,夏蕊宁可以无聊、可以无耻、无法无天,可唯独没有现在这样的…无助。

“蕊宁,怎么了,谁发的信息?”夜渺也严肃起来,他知道夏蕊宁此刻不会是假装。

而夏蕊宁没有回答,她捂住了手机,不发一言,踉跄着离开。

那晚,夜家没能像预先安排好的那样设丰富的家宴。因为夜家要请的人不告而别,目睹她离开的只有夜渺。夜凛也问夜渺,为什么夏蕊宁会走,夜渺完全没办法回答。他唯一确定的是夏蕊宁真的遇到难题了。而与那个难题相比,她对他的告白显得那么不重要…

夏蕊宁回家之后直奔花房,正如她所想,沈真在里面等她。

这个花房是宁沫最喜欢的地方,投入不扉,即使是冬天,里面仍旧温暖如春、鲜花盛放。而她平时也会在这里教夏蕊宁和沈真花艺、或者带着两个女孩喝喝茶、聊聊天。

此刻,沈真就坐在宁沫平时坐的透明靠椅上,端着宁沫最喜欢的花草茶,微笑着看着满脸寒冰的夏蕊宁一步步走进来。

“你去哪儿了?嗯,去哪儿也不要紧,回来的挺快。”沈真把茶杯放下,极惬意的神情,这在她的脸上简直是万年难得一见的奇景。

而夏蕊宁却只是走近了,注视着她,眼睛里莫名悲喜。

“你别瞪我,又不是我逼她做了什么。”沈真冷笑,后背靠在椅背上,又坐的舒服了些,“真没错,你是得到了你妈妈的遗传。不过…其实我还是挺吃惊的,真没想到优雅、善良、仪态万千的著名画家宁沫背地里居然是这个样子。”

“你想干什么?”夏蕊宁听到自己的声音冷的像是破冰而出,带了刀锋般的锐利,可刀尖却是向着她自己的心脏,一寸一寸的刺进。

“我还没想好。”沈真耸了耸肩,“不过应该不止是想要一件事吧,嗯,首先呢,我要你以后都在我面前抬不起头。”

夏蕊宁没有回答,嘴唇紧抿。

“然后呢,我还在考虑要不要发一份给你爸爸。他在大漠皇陵对吧,那里一定很闷的、很无聊,这种八卦新闻他一定感兴趣。夏蕊宁,你知道吗,我今天才真的知道什么叫做道貌岸然、什么叫男盗女娼。”

夏蕊宁看着沈真,眼睛红得滴血。

“还有。”沈真收起冷笑,直视着夏蕊宁,一字一字的:“我要你,离夜渺远一点!”

第44章 初雪

“又关夜渺什么事?”

“不关他的事,关我的事。夏蕊宁,你什么都有了,何必再跟我抢。开学的时候你就说喜欢夜凛,现在你如愿以偿了,不就可以了?只要你不去招惹夜渺,我就暂时不会把你妈妈的秘密宣扬出去,我说到做到。”

“呵,原来是为了夜渺,你喜欢他。”

“对,我喜欢他!”沈真斩钉截铁的打断夏蕊宁,“不可以吗?我什么都不比你差,除了我没钱!走着瞧,我穷也不会穷一辈子,可是夏蕊宁,是你先来招惹我的,你处处针对我、排挤我,你是想让我博雅呆不下去吗?我哪里得罪你了?我仅有的东西你也要抢,你明明喜欢的是夜凛,可因为看出我喜欢夜渺,你就后悔,调过头再去招惹夜渺!”

“原来你一直是这么想的。”夏蕊宁忽地笑了,“你觉得我在抢你的东西?请问你有什么宝贝是值得我夏蕊宁抢的?沈真,谢谢你今天让我看清你的本质。从你住进夏家,吃的、穿的、用的,哪样不是夏家的钱?你说我对你不好,我认了!可是我妈妈呢?她教你学画、帮你进博雅,你真以为你有多少天赋就值得我妈妈肯免费收下你这个徒弟了?再说我爸,他对你不好吗?你的学费是谁交的?生活费是谁给的?你所有的保险谁给你买的?还是你觉得因为彩姨在我们夏家做工,所以夏家就有义务把她祖宗八辈都打理得舒舒服服?可你刚才说什么,男!盗!女!娼!我们夏家哪里对不起你了,你要这样威胁我!”

“你还不明白吗?夏蕊宁,我就是讨厌你。”沈真笑了,笑容却是毒汁一样刺得夏蕊宁心中的愤怒一*的蔓延,“况且我也没说错,你妈妈还为人师表,背着你爸爸做这样的事,哈,以前真是没看出来她这么开放。不过也难说,你爸爸总这么长时间在外面,说不定更脏!他们是一对——”

“嘭!”夏蕊宁一脚踹向沈真坐着的透明椅,沈真毫无防备,立刻被踢的跌倒在地上。从小到大,夏蕊宁没打过人,即使是再愤怒也没动过手。可是沈真的说的每句话每个字都是那么无耻而龌鹾,沈真的脸在她的视线里变得愈发的扭曲,她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为什么爸爸妈妈视为半个女儿的沈真会用这么不堪的话来形容他们,为什么她和沈真喜欢的偏偏是同一个人,为什么她要被这么恶心的人威胁,为什么犯错的居然会是妈妈,为什么沈真拍下了那样的照片,为什么照片里的妈妈和另一个陌生的男人…拥抱、深吻!

“夏蕊宁,你敢打我!”沈真从地上爬起来,疯了一样扑向夏蕊宁,她的愤怒丝毫不亚于夏蕊宁,如果说夏蕊宁的愤怒是爆发在此刻,那么她的…积存了数年。

从外面刚回来的宁沫,还没有来得及进主屋,就已经透过花房的透明玻璃看到了里面的疯狂。她飞奔着跑过去,打开门之后目睹的就是两个女孩死命的纠打在一起、碰到了花房里所有的花架,两个女孩的眼睛里都没有了往日的美丽和平静,所有的表情和动作都昭示着她们之间浓浓的恨意和绝无可能复合的裂痕,她们几乎…几乎是在拼命。这是一场根本不会分出胜负的战役,谁会比谁更痛、谁会比谁更委屈。夏蕊宁心里的悲伤已经远远超过身体上的,她已经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受伤、不在乎自己有没有受伤,与其说她在打沈真,不如说她是在打心底的那个自己:为什么要看到那些照片、为什么照片上的会是自己引以为傲的妈妈、为什么妈妈会背叛爸爸!

她宁肯错的自己…

“夏蕊宁、沈真,你们都住手!”宁沫气愤的厉声制止。

沈真和夏蕊宁不约而同的停了,两人坐在地上,怔怔的看向站在门口的宁沫。

“你们两个…你们两个像什么样子!”宁沫看着满地的狼籍和两个女孩子嘴角的血、身上的污泥,心痛的无以复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