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夜站起身,用高光探测的灯四处扫描死角,很快在角落里找到遗留的药剂瓶,瓶子上的贴纸已经开口。

时夜捡起看了两眼,将贴纸撕开,目光顺着开口瞄到角落的一行手写字,xxx酒店。

这行字字体娟秀,出自女人。

时夜静了两秒,微微闭眼,脑海中迅速闪现出一个面带红斑的女人。

她在贴纸上写字。

她将贴纸贴上药瓶。

她写满了每一个药瓶,并将它们灌满药剂,放进一个箱子里。

时夜猛地睁眼,瞬间明晰。

——杜风透露的是樊小余的信息。

14

睡了两天多,樊小余才挣脱开那黑暗的桎梏,睁开眼的同时,意识也渐渐恢复。

她应该昏睡很久,像是这辈子没有睡过觉一样,期间几次要醒来,都被一股拽力向下拉,后来她也就妥协了,沉溺于那些梦中的美好,那些难忘的回忆。

但终归,还是要醒来的。

樊小余动了下手指,又安静的躺了几秒。

随即侧头看向旁边,没有人,床头柜上有杯水,有些药。

看房间摆设装潢,她应该在酒店房间。

窗帘紧闭,光线透不进来,屋里昏暗,只有外间亮了一盏楼道灯,难以分辨时间日月。

樊小余尝试起身。

她的动作很缓慢,勉强能靠住床背,呼了几口气,静了几秒,又将双腿伸出被子。

待她坐起来时,又静了片刻,才扶着床头柜第一次尝试站起来。

但即使是她那样的身体底子,像这样缓慢地移动,血液运转都不可能在一时间恢复。

樊小余努力调解呼吸,脑子彻底清醒。

她必须要找到杜风问清楚。

杜风没有伤害她。

杜风去了哪儿?

杜风要做什么?

下一秒,樊小余猝不及防,栽跪在地。

这时,外面豁然响起声音。

“滴”,电子锁开了。

外面的灯光透进来,光影斜进屋内。

樊小余一边撑着墙,一边紧紧盯住站在光影中的那道被拉得很长很长,很高大的身影。

不是杜风。

是个男人。

樊小余瞬间提高警觉,反手拿起桌上的玻璃杯,紧紧握在手中,蹭到墙边。

是,她现在是不能打。

但她也不会束手就擒。

那高大的影子已经穿过光影,皮鞋踩在地摊上,无声无息,但迫人的强大存在感却尤其明显。

樊小余眼睛眯起,瞬间站起身,抬手将玻璃杯砸向对方。

这瞬间的爆发力,将她刚刚凝聚起来的一点点体能再度耗尽,而她的动作也变的迟缓许多。

那足以令对方有反应的空间。

玻璃杯砸中对方,但有些偏,对方用手打开,飞出去老远,摔在地摊上,闷声一响。

樊小余想再用手刀,可她的双腿却不给力,瞬间麻软,再也承受不住地心引力,跪向地面。

在那一刹那,她看清了对方的面容。

很黑很深的眸子,是形态成熟的桃花眼,里面写着诧异,有棱有角的五官,嘴唇很薄,头发很浓密。

但经过刚才那一砸,此时神情有些气急败坏。

是他。

是时夜口中再也没回来的哥哥,是那个身着黑西装,装逼嘴贱,却使得一手漂亮化学技的男人。

震惊的瞬间,樊小余跪向地面。

只是忽然涌来一股力量将她撑住,他适时撑住她的腰身,将她扶起。

樊小余还没站稳,或者说根本站不稳,就被他一把抱起,片刻不停就向外走。

与此同时,时夜语气很差的说:“我来救你,你就这么迎接。”

樊小余张嘴,想说:“我他妈的求你了?”

可话到嘴边,就成了:“去哪儿?”

无论如何,先离开这里,方式无所谓。

“你余毒未清,先解毒。”

樊小余静了两秒。

她中毒了,所以才这么虚弱?

哦,是了,她把防毒面罩摘下来给了杜风,那些毒有附着力,她一定是沾上了。

思维又转了几圈,樊小余又问:“他们呢?”

显然,这个地方不是这个男人带她来的,否则他不会把她往外面带,而是送回床上。

况且她依稀记得,这几天照顾她的是个女人。

虽然不是杜风,但那的确是个女人。

而这个男人既然能找到这里,或者说来找她,一定是已经遇到时夜。

还有大猫、bill。

“我现在就送你过去见他们。”

转眼,樊小余已回到地下手术室里。

在场四人面色各异。

樊小余瘫在躺椅中,手背上连接着输液管,吊瓶高高挂起,里面装着解毒剂。

她的神情异常平静。接连几天的昏迷,虽夺走了她的意识和体力,却没有夺走她的智商,她在昏睡中仍在思考,想通了一些事,明白了一些事。

相比樊小余的淡然,大猫却浑身戒备,死盯着靠墙而立的时夜。

这个男人来历不明,上次出现只穿了一条短裤,还被樊小余高高挂起,如今突然出现,衣着整齐,进来后整个人都显得过分坦然,只将一只解毒剂递给bill,就自动退到墙边,装逼到一定境界了。

大猫不信这个男人,bill也没有理由相信,即便是他带回了樊小余。

bill将药剂化验,证实是解毒剂没错,这才给樊小余注射。

但bill却没有像大猫一样全程戒备,只是坐回他个人专属的转椅中,不动声色的打量此人。

西装革履,五官轮廓分明,眼窝很深,那是一张让人过目不忘的脸,加上高大的身材,安之若素的姿态,自会让人多留意几眼。

樊小余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三人,第一个打破沉默:“你是谁?”

她问的是时夜。

同时,樊小余也知道,现在不是较劲猜测的时候,这气氛也不适合谈正事。

“时夜。”

樊小余蹙眉:“哪个shi,哪个ye?”

“时间的时,夜晚的夜。”

大猫咋呼道:“这也太巧了,这么多叫这个名字的!”

樊小余又问:“原来的时夜呢?”

她问的是小时夜。

时夜站定,口吻平缓:“是他让我来救你。但我先按照约定,先把他送到安全的地方。”

樊小余继续问:“为什么他自称时夜?”

“他忘记名字了,我让他用我的。”

樊小余不语,这倒是解释的过去,在那里生活过一段时间,会逐渐变得只用编号互相称呼,没有名字。那孩子又是这么小的年纪,时间长了自然忘记。

“你能保证他的安全?”

“别忘了,是我把他带出来的。”

有了这句话,樊小余不再纠缠小时夜的去留。跟着他们,他只有危险,被送走,就是远离危险,就是安全。

静了几秒,樊小余再度开口:“那你知道杜风在哪里吗?”

她仔细想过,既然这个时夜能找到她,说不定也能找到杜风。

就见时夜从随身携带的黑色皮箱里,拿出一个药瓶和一张贴纸,大猫谨慎的看了一眼,随即接过,递给樊小余。

时夜抬了抬眼皮,望向樊小余:“这是在擂台后台找到的,字迹应该是她的,我是根据这个找到的你。”

大猫奇道:“既然杜风想透露你的去处,干嘛用这么迂回的方式,直接派个人来说声不就……”

话说到一半,大猫噎住,好像有哪里不对,但仔细一想又想不出所以然。

樊小余垂眼,望着那行小字,声音很轻:“她是一早就这么打算了,算准时间,要在事发之后再让你们找到我。”

即使大猫和bill没找到,樊小余昏迷几日,毒素清了大半,也应清醒,自然会想办法回来。

可如果一早就让大猫和bill找到樊小余,樊小余身上的毒会很快解掉,一旦清醒就会想明白所有事。

她是那样了解杜风,自然猜到她在做什么。

就听时夜说:“我问过酒店的人,你这几天有人照顾,但只是帮你清理部分毒素。那人应该是拿了钱,今早已经离开。”

大猫叫道:“杜风是怕你阻止她……做那个药?那些体能剂有什么值得她这么执着的,你都去救她了,她为什么不跟你回来,还……”

时夜将其打断:“她以为秦小楼死了。”

大猫继续反驳:“小楼明明好端端的!”

时夜声音渐低:“秦小楼的冰库炸了,第二天杜风被抓,期间杜风没有得到丝毫消息,猎头帮只要提供一张冰库炸毁的新闻,杜风就会相信。”

整场悲剧都是因为体能剂和猎头帮,秦小楼死,杜风生无可恋,加上在猎头帮中了剧毒,自知不久于人世,却又不甘心就这样死。

临死前,她必须做点什么,为自己,为秦小楼。

就见樊小余将贴纸放下,转瞬拔掉手背上的针管,说:“市面上的烈性体能是杜风做的。不过她是好意,不想体能剂再害人。”

“可那些人都死了啊……”大猫说。

是啊,都死了。

杜风是好意,但杜风依然害死了很多人。

樊小余站起身,自觉体力比刚才恢复许多,说:“不管如何,要先找到她。”

隔了一秒,又看向时夜:“你有办法?”

大猫说:“我可不信任他!”

但许久不曾开口的bill却说:“先不管信任与否,先把杜风找到再说。”

随即,就听时夜反问:“有什么地方是让她最有安全感的?”

最有安全感?

樊小余陷入沉思。

按理说是黑市药房,但那地方已经毁了。

还有冰库,那是秦小楼的根据地,杜风每个月都要去几次,可那个地方也夷为平地。

而以杜风的性格,其实最有安全感的地方就是秦小楼所在的地方,可秦小楼如今在无菌休息室,而杜风又不知道他尚在人世……

还有什么地方是杜风会去的?

等等……

樊小余心里仿佛晃过什么。

是冰窟后面的地下酒窖!

这时,就听大猫叫了一声:“啊,今天是小楼生日!”

樊小余张了张嘴,刚要说些什么,却又顿住。

对,秦小楼的生日。

他每年生日都是和杜风一起过的……

几乎是同一时刻,樊小余和时夜同时开口:“秦小楼呢?”

大猫一怔,随即一拍脑门,脸色煞白的冲出去,不过十几秒钟,他又冲了回来。

“不见了……”

秦小楼或许听见了他们的对话,或许没有,但无论哪一种,都不能让他离开。

转瞬间,四人同时站起身。

樊小余仔细想了下,说:“bill,你去趟药房。”

秦小楼可能第一个地方会去那里。

樊小余又看向时夜:“冰库,你和我去。”

时夜挑眉,算是答应。

大猫不服:“我呢?”

樊小余道:“你留下,万一小楼回来……”

大猫更不服了,指着时夜:“你相信他,却不相信我?”

樊小余叹道:“谁说我相信,可你有别的办法?”

大猫噎住,没有。

这个时夜能找到樊小余,还安全的带回来,证明目前为止没有歹意,但不排除他有下一步打算。

可即便有,也不能把他留在这里,更不能放他离开,许多事情还没有搞清楚。

下一秒,就见樊小余拎起角落的化妆箱:“ok,出发。”

15

樊小余一路驱车,直奔冰库。

最初,车内死寂沉沉,兴许车内两人都在心中计较,捋思路。

直到快到目的地时,樊小余才开口:“你是时夜。”

不是问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