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过头一看,他已经闪身避开了,那厢常三哥也击退了黄衣女子赶过来相助,刺客们四仰八叉倒了一地,而我就坐在他们中间。

虞重锐回头看我,我第一次见到他脸上露出如此惊骇失色的神情。

我怎么忘了,他是一个人能打樊增三个的隐藏高手,五名刺客围攻也没能占到他便宜,我为什么会笃定地认为,他躲不开一支小小的暗箭呢?常三哥更是武艺高强,我只需要躲在一边护好自己不要拖后腿帮倒忙,现在我们已经安然无恙全身而退。

我还真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累赘啊,他们俩肯定觉得我蠢到家了,怎么会有这种猪一样的同伴。

要不……我就装疼晕过去吧?

我是真的疼,但不是左肩中箭的伤口疼,而是跌倒时尾椎骨正好坐在一块尖角石头上,又酸又麻又痛,我好像半边身子都没知觉了。

草丛里放冷箭的刺客见同伴全部失利,转身想跑,我看到虞重锐把手中长剑掷出去,将那人的膝盖钉在地上。

他回身冲过来接住我,这下我是真的倒在他怀里了。

他的袖子被刺客割破,刀口处有血迹。我实在抬不起手来,只能问他:“你……有没有受伤?”

“你还管我有没有受伤,”他冷着脸斥道,“先管好你自己吧。”

他屈膝跪地,让我靠在他腿上,腾出手来撕开我领口衣襟。看清伤口后,他的眉头蹙得更深:“箭上有毒,必须马上拔|出|来,你能抗住吗?”

我吃力地点点头。尾椎骨的麻劲还没过去,我完全感觉不到伤口痛不痛。

虞重锐撕下一片衣襟来让我咬住,一手按住我的肩膀,另一只手握住箭杆。他停顿了片刻,手下突然发力,干净利索地把弩|箭拔出。

我看见一股细细的、鲜红的血流从我身上飙了出去,眼前一黑。

晕过去之前我想,这回虞重锐又不知该怎么笑话我了。

但是……今天他应该不会赶我走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男女主怎么能分开呢?分开了我还写啥?强行按头捆绑。

龙套刺客:导演,工钱盒饭结一下。

第30章

我好像昏睡了很久, 中间若干次仿佛要醒了, 耳朵里听见有嘈切的人声, 眼前隐隐见人影幢幢, 但眼睛就是睁不开。声音也是嗡嗡地吵闹,感觉就像我学闭气时把头闷在水里, 岸上的人说话传进耳中,全都变了音调。

昏昏沉沉时我还想, 身边的人是谁呀, 是不是虞重锐?我好像闻到他身上的味道了, 围绕在我身侧,真好闻,让我放松又安心。

但是一忽儿那味道又散了, 换了别的人靠近, 十分陌生。那些人是谁?怎么会有不熟的人靠近我,他不会把我送回国公府了吧?

耳边好像还有女人的声音,又是谁?是小周娘子, 还是三婶、岚月?家里其他人还不知道三婶和岚月的秘密, 她们不会趁机加害我吧?

这么一着急我就醒了, 发现自己躺在一间陌生的屋子里。屋里安安静静的, 只有一个女人坐在窗下背对着我。

听见动静她转过身来,把手里正在做的针线活放下,没好气地说:“原来你还知道醒啊,再不醒我以为你要睡死过去了。”

原来是凤鸢,不是三婶、岚月或者旁人, 那我就放心了——咦,我为什么对凤鸢放心,她一开口就没好话地咒我。

不过凤鸢在这儿,说明我还在虞重锐家里,但是这房间布置却眼生得很。我问凤鸢:“这是哪儿?”

开口觉得嗓子里全是血气,我忍不住干咳起来,一咳又心口疼浑身疼,气都喘不上来。

我不过是肩上中了一支小小的弩|箭,怎么变得这么严重?

“别动别动,仔细躺着。”凤鸢过来把我按住,从榻边案头上取了一点水,小心地喂给我润喉。

躺着喝水容易呛到,所以她每次只舀很少一点,慢慢滴进我嘴里。手上动作很轻柔,但她心里直翻白眼:「可把你娇贵死了,一会儿少爷来看到你这模样,还以为我没尽心照顾虐待你了呢!又要心疼了吧?真气人!」

我知道凤鸢是见不得虞重锐待我一点儿好,言辞夸大了些,但是听她说虞重锐心疼我,我还是很开心。

凤鸢一边喂我水一边说:“这是北郊的园子,你们遇袭的地方离城里太远,马车也坏了,少爷就又带你回了这边。”

她的心思永远那么活络,一刻不停:「常三哥说是少爷一路抱过来的,他想换把手少爷都不肯!这园子离城里那么远,少爷事情那么多,还每天下值都过来看她,他肯定是被这小贱人迷住了!常言说英雄救美,那美人就对英雄死心塌地,怎么这反过来美救英雄也使得的吗?——呸呸呸,她算什么美人?长得一副妖精脸,少爷才不会这么肤浅喜欢这种呢!」

原来……是虞重锐抱我回来的吗?我为什么晕过去了什么都不知道!

喂完了她把碗勺放回案上,又开始自怨自艾:「为什么这样的事我就碰不上?在洪州的时候,少爷不知遇过多少刺客,自己都去学武练剑了,我怎么就没想过可以陪在他身边替他挡刀?还是这小妖精有心机!要是挨一刀就能换少爷这么对我,身上戳十个八个窟窿我都愿意的!」

以前经常有人想要虞重锐的命吗?他的武艺是这么练出来的?跟这回的刺客有没有关系?

我问凤鸢:“虞……少爷没事吧?”

“少爷好着呢,一点事儿没有,皮都没擦破。”凤鸢斜眼看我,“倒是你,丫鬟身子公主命,咋这么娇弱?年纪轻轻的,就那么小个伤口,昏迷了三天,大夫都说运气不好可能再也醒不了了。”

我昏迷了三天这么久?我身体可好了,一年到头都不生病,从小到大没喝过几次药,我才不娇弱。上回被蛇咬了,不用解毒我都能自己好,一整天没吃饭在外头逃命也没见有事啊。

“是不是箭上的毒太厉害了?”

凤鸢说:“没有,常三哥说就是些不入流的江湖刺客,用的也是很普通的毒药,刚中就给你全吸出来了。”

吸、吸出来?用什么东西吸的?

遇袭中箭那会儿在荒郊野外,周围什么都没有,连马都受伤跑了,就剩两个活人,还能用什么吸?

再普通的毒药那也是毒,我寻思这种以身犯险的事,不会是常三哥替我吸的吧?

不是我嫌弃常三哥,他救了我的命我当然感激,就是觉得,嗯……有点怪怪的。

不用我忖度猜测,凤鸢的心里话就直接告诉了我:「少爷居然用嘴……还扒开衣服看了她身子!四舍五入就是有过肌肤之亲了!现在还要我来伺候这个小贱人,这是要抬她当主子吗?气死我了!——唉,别气别气,气坏了自己不值当。反正他们之前也不是没有睡过,再多一次肌肤之亲又怎样呢?何况还不是真的。看她身上那血糊糊的样子,少爷也真下得去嘴,不作数不作数!」

原来真的是虞重锐……

我得忏悔,我确实对常三哥有偏见,一听说不是他给我吸的毒血而是虞重锐,我马上不觉得怪怪的了,反而还……暗自庆幸窃喜。

我抬起手摸上左肩伤处,努力忍住不在凤鸢面前笑出来,免得她又气疯。她要是现在打我,我可就只能任人宰割了。

“别碰那儿!”凤鸢立即制止,“好不容易才止住血的,千万别碰,也别乱动。要是你自己瞎搞乱搞把自己搞死了,我可不负责的。”

她怎么动不动就咒我死,射中我的弩|箭只有手指粗,伤处不是要害,毒性也祛了,有那么严重吗?

但我确实虚弱得很,抬个手就觉得气息不稳心口疼,放下躺了好一阵才缓过来。我问她:“那大夫说是什么原因了吗?为什么我昏迷这么久?”

凤鸢“噗嗤”一笑,幸灾乐祸地说:“大夫说你本来就有病,碰上受伤惊吓发作得更厉害了而已。我也没太听明白,好像是你血脉里有血块,血流阻塞脉络不畅,突发急症便晕厥过去,有点像那个……老人家中风。”

我,一个年方二八的妙龄少女,中、风?!

凤鸢在心里掩嘴吃吃地笑:「我也是头一次听说十几岁的人就会中风的。哼,看着年轻貌美有什么用,身子骨这么差,搞不好过两天就偏瘫了!」她学着老人中风后脸歪嘴斜的样子做鬼脸,乐不可支。

我又被她气得胸口疼了。我要是体质如同七老八十、动不动就中风晕厥,那我以前活蹦乱跳上树下河怎么一点事都没有?家里例行诊平安脉的大夫也是月月都来的,请的都是洛阳名医、太医博士,从没听说我有这种怪病。

凤鸢看我生气了,继续阴阳怪气地讥讽道:“你以后可得小心了,要忌动气、忌受惊,还不能受外伤,不然那血就一直流。我看你就只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呆在家里等人伺候,要不说你公主命呢!”

我不解:“为什么受伤会血一直流?”

“谁知道呢,反正你那肩膀上的小伤口,少……”她突然止住话头,心中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少爷帮你按了一晚上才止住血的事?美得你!」

真的吗?然后呢?继续说继续说,多骂我两句也没关系。

凤鸢却又不“说”了,改口道:“用了一堆止血药金创药,第二天才勉强止住的,光药钱就花了七百两,还不算我们自己出的药材,把你卖了都不够还债!大夫说这病他以前见过,都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一出血就止不住,不会自己凝结,所以凶险得狠,往往年纪很小便夭折了,你能活到这个年岁算命大。”

我哪有打娘胎里带这种病,从前我调皮捣蛋没少剐蹭流血,不都上点药包一包就好了。前几天我还刚被岚月扎了一簪子,流了一会儿血就自行止住。

这大夫的话自相矛盾,一会儿说我行血瘀滞在体内结了血块,一会儿又说我流血不会凝固,那我的血到底是容易凝还是不容易凝?虞重锐不会被什么欺名盗世的庸医骗了,诓走几百两吧?

凤鸢站起身来说:“七百两买的药还在灶下给你煎着呢,醒了就自己喝啊,有手有脚的非让人伺候!我去给你端过来!”

她就是嘴巴毒不饶人,等煎好的药拿过来,我想自己坐起来喝,她又训斥我:“不是叫你乖乖躺好别动吗?弱得跟个纸片人似的,万一再把伤口崩开,或者又中风昏过去,我怎么跟少爷交代?”

她在心中回头仰望窗外天色,捧心哀怨道:「天快黑了,少爷应该已经在出城赶来的路上。他每天都来,来了吧就跟这小妖精整晚腻在一起,我都不知该盼见到他还是别见他。」

凤鸢,你真是个好人,看在你说了这么多让我开心的事,你再怎么偷偷骂我我也不跟你生气了。

而且她还尽职尽责地照看我,喂我喝水喝药。将心比心,若是我俩换一换,我就算不嫉妒得把汤药泼她脸上,肯定也早气得撒手跑了。

凤鸢刚把药放下一会儿,虞重锐就到了。他大约是从台省直接策马赶过来的,紫衣常服还没换,骑马都压皱了,冠帽也有些歪,但是我觉得……他再没有比今天更好看的时候了,好看得我都不好意思直视他。

他看到我醒了,沉肃凝重的脸色似乎松快了些。凤鸢向他回禀白日里我昏迷时的状况,用的哪些药,现在正要喝的是哪一副,一会儿还要把绷带拆开换外敷。

虞重锐听完,对她伸手道:“辛苦你了,我来吧。”

凤鸢不情不愿地把药碗递给他。虞重锐坐到榻边,放下碗先把我扶起来,让我背靠在他肩上。

他这是要把我搂在怀里喂我喝药吗?

怎么办,幸福来得太突然了。

作者有话要说:凤鸢,一个专注帮男女主发糖的女配。

感天动地。

女主啊,你这是血友病+心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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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本来是30号的第一更嘤嘤嘤。

原本30号的第二更下午换榜后再更,大概还是18点吧。

第31章

遇刺时我虽然也这样倚靠在虞重锐怀里过, 但那时情况紧急, 我上身都痛麻了, 什么也没感觉到, 但是现在不一样啊!

——其实好像差不多。

此刻我的后背也是酥酥麻麻的,宛如陷在云堆里, 又宛如靠在冬日热烘烘的暖炉上。夏季衣料单薄,他刚刚一路快马飞驰过来, 身上热气升腾, 仿佛要将我的背都烤化了。那热力穿透了我, 胸前有汗珠沁出,密密实实地挂不住,聚成细流从心口滴滑下去。

我还闻到他身上的气息, 比平时更浓烈馥郁, 从四面围绕过来,丝丝缕缕缠绕不绝。

心跳如鼓,我觉着我可能又要中风了。

“怎么出汗了?是不是药太烫?”虞重锐停下喂药的动作, 舀了一勺自己用嘴唇碰了碰。

只唇上沾了一点点, 他就拧起眉头, 五官皱成一团:“这药可真苦。”

这是我认识他以来, 第二回见他脸上有如此大幅度的生动表情,居然觉得有点……可爱。

至于药苦不苦烫不烫,我是完全没尝出来。

凤鸢在心里头捏拳跺脚:「少爷最怕苦了,平时自己生病都不肯喝药,居然替这个小贱人尝药, 凭什么对她这么好呀!两个人还用同一把勺子,四舍五入就等于亲上了!不行不行,我不能呆在这儿,再看下去我要疯!」

虞重锐居然还会怕苦不肯喝药,我瞧着他似乎……愈发有趣和可爱了。

他转头问凤鸢:“厨下有现成炖着的甜羹吗?”

凤鸢低眉顺眼乖巧温柔地回答:“有清喉润肺的川贝罗汉雪梨,降燥去火的桂花杏仁露,都在灶上温着。还有少爷最喜欢的糖蒸酥酪,一个时辰前我就拿篮子吊在井里镇着了,现在正是冰冰凉凉的最爽口。”

虞重锐放柔了声调问我:“你想吃哪个?”

凤鸢气得揪自己头发:「我辛辛苦苦忙活了半天做出来就是给这个小贱人吃的吗?我还不如拿去喂狗!」

我想了想,小声回答:“糖蒸酥酪。”

虞重锐笑了起来:“才刚醒过来呢,就想吃冰凉的东西,也不怕伤了肠胃?到底是给你吃还是给我吃?”

他怎么……这么容易就猜出人家心里怎么想的,难道他跟我一样,也有看穿别人心念的本事?

——不会,他要是能看出来,就会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而且在樊家村他也不必去查案找线索了,一眼就能识穿谁是真凶。

那些都不重要,总之他聪明得很,之前肯定也懂我明示暗示的意思了,就是故意绕圈子戏耍我。

以后我可不会再被他绕在里头白生冤枉气了。我仰起头望着他说:“对啊,我不怕苦,就是给你吃的。这个天还要骑马赶路,热坏了吧?”

虞重锐目光微微一闪,居然把脸掉开了,我瞧见他耳根好像有点发红。

他可真矫情。不过我好像抓到了他的一个小弱点,脸皮子这么薄,受不住别人掏心掏肺地与他说甜言蜜语。

若他以后再敢笑话我,我是不是可以用这个办法堵他?比这更肉麻的情话,我肚子里还有一箩筐呢。

凤鸢继续揪另半边头发:「你们两个太过分了,居然还当着我的面眉来眼去卿卿我我!真想举起火把烧死你们!——不行,少爷不能烧死。还好酥酪是给少爷吃的,没便宜了这个小妖精,我也不算白忙。」

凤鸢,你是不是忘了刚刚还说给我吃不如喂狗,两句合在一起,好像有骂自己主人是狗的嫌疑欸。

虞重锐拿过两个隐囊来垫在我身后,自己站起身。“今日比前几天又热了,朝上事多回来晚了,路上赶得急,还未来得及更衣。”他又用手背探了探我的额头,“倒是不发烧了,不必捂得那么严实,被子可以换薄一些。”

我没有嫌弃他身上热出汗的意思啊……这人到底是聪明还是不聪明?

不过他坐在榻边面对面地给我喂药,唉,也勉强可以接受吧。

虞重锐吩咐凤鸢去把糖蒸酥酪和雪梨汤各取一碗来,凤鸢踩着恨不得跺穿地面的脚步忿忿地离开了。屋里只剩我们两个人,虞重锐垂目望着药碗,一边用勺子轻轻搅动汤药,一边吹着。

我好像很少这样近距离肆无忌惮地盯着他看。他的鼻尖出了一点汗,两颊还带着纵马疾驰后留下的热气红晕,衬得脸色愈发白皙莹润。唇上一滴浓黑的药汁,他没有擦干净,十分碍眼地挂在人中下方那个波浪一般的小尖尖上,让人很想……很想……

虞重锐忽然抬起眼,我吓得心头一跳,猛地把头甩向一边。

我在想什么啊,前几天还骂凤鸢不要脸、用土块砸她的头,这会儿如果有个能看到别人的心事的人站在旁边,恐怕也会觉得我心思龌龊、恬不知耻。

“你这视死如归的表情是怎么回事?”虞重锐笑道,“刚刚还夸口说不怕苦呢,别人一走,就开始耍小性子不肯喝药了?”

我把脸转回来,不知该如何表述我此刻的心情。

他把碗递过来,又放软了语气说:“良药苦口,捏捏鼻子一口气就过去了。一会儿就给你喝甜甜的梨汤,还有那凉水镇过的酥酪,也给你尝两口,行了吧?”

哼,哄小孩子呢,我才不像你,这么大的人喝药还怕苦。

不过他这么轻声细语地哄我,我心里还是很受用。我假模假样地说:“一气喝下去会呛着,还是一口一口喝吧。”

他果然信了,舀了一勺汤药喂我。我看着那勺子的边沿,想起凤鸢腹诽的话,脸上又热了起来。

别想别想,喝药喝药。

这药哪里苦,一点都不苦,没几下就全喝光了,凤鸢的梨汤酥酪还没来得及送过来。我伤得这么重,光喝这么点药顶事吗,真的不需要再来一碗?

虞重锐帮我把隐囊放低,让我躺得更舒服些。弯腰时他腰间的鱼符垂了下来,金鱼衬着深色紫衣,格外醒目。

我见过祖父也有这样的鱼符,不过他都是小心地收在盒子里,我想看一眼他都不让,说那是至关紧要的东西,小孩子不许乱碰。

骤然醒转,我竟忘了这件最重要的事。虞重锐,他现在是宰相了,而我昏迷这三天,朝中是不是已经天翻地覆?

我抓住他的袖子问:“对了,外头……外头现在怎么样了?”

“你先好好养伤,外头的事不用操心。”他按住我的手安抚道,“前天我已帮你转告贺少保贵妃一案内情,他会想周全之策应对的。”

“你去告诉我祖父的?”我想象不出那会是什么场面,“他信你?不会觉得你是……趁机恐吓威胁他吗?”

“你真了解你祖父,”虞重锐挑眉道,“我就是去恐吓威胁他的。”

我一时无言以对。

“反正不管我态度如何,贺少保都会觉得我是落井下石不怀好意。我若好言相告,他还要费心猜度我又想搞什么阴谋名堂,不如索性恶语威胁,他反倒不疑有他,省得我多费口舌。”

他做事一向这样,只论结果不管过程的吗?难怪在朝中口碑人缘这么差,好事也被他办成坏事。

我气他不动:“那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呀?”

虞重锐翻起袖子背面给我看:“贺少保年纪大了,脾气还如此暴躁,又抄起砚台想砸我,幸亏我身手好闪得快,只沾了这几个墨点子。但我后头的礼部苏侍郎运气就差了点,被墨砚砸中正脸,鼻血直流,贺少保恐怕要屈尊去人家府上赔罪了。”

苏侍郎我见过,上门来拜见祖父,曾经开过玩笑说他的侄子与我年岁相当,可以结个儿女亲家,祖父没有应声。祖父失手砸了他,应当不太要紧,他们肯定会同仇敌忾,一起把这笔账全算在虞重锐头上。

祖父跟虞重锐……大概是真的不能和解了。

我已经不指望他们能冰释前嫌握手言和,我只希望事情不要像我想的那样,往更坏的方向发展。

“那批刺客……查清他们什么来路了吗?”

“没有,只是些三流江湖杀手罢了,不值得多花力气。”虞重锐回答,“以寻衅斗殴之罪,交给当地县衙处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