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那天我住在公主的昭阳宫里。”我摇头道,更不想他因此对陛下生隙,为我打抱不平而涉险,“或许是陛下顾念姑姑的情义,想用这种方式继续恩宠我们家,被公主和诸公劝阻,就收回成命了吧。”

也不知道仲舒哥哥是信了还是没信,但是过了两天,陛下确实降下旨意来,说最近思念贵妃甚笃,夜夜不得安眠,于是将燕宁宫偏殿改为佛堂,供奉贵妃神位,香火祭祀不断;又悯恤贵妃膝下无子,待我视如己出,封我为梁溪县主,入宫执孝礼,为贵妃祈祝守孝。

我心里觉得稍稍好受了一些。县主总比做陛下的妃子好,哪怕只是有名无实的挂名妃子;起码明面上,陛下还是念着和姑姑的旧情,愿意给她身后哀荣。

梁溪……属苏州府治下,北接毗陵,离虞重锐的故乡不远。不知有生之年,我有没有机会到我的封邑周围去看一看,看看他长大的地方,有怎样灵秀独到的山水。

前几日围绕我的狐疑微妙眼色又换成了喜气和巴结,祖父和小周娘子笑逐颜开地将我送上宫中派来的车辇。

小周娘子尚无封诰,如今她见着我需要对我行礼了。家中除了祖父这个国公,数我品级最高。

我还在人群里看到了岚月,与三婶站在一处。人太多了,隔得又远,我看不清她心里在想什么,但是凭她脸色也能猜出不会是什么好事。

进春明门后,去燕宁宫路上看到昭阳殿屋檐一角,我觉得应该顺道去拜访一下永嘉公主,感谢她相助之义,便对接引我的李明海说:“可否先去一趟昭阳宫?”

李明海回道:“陛下晚间才会赐宴召见县主,这段时间县主自可便宜行走。”

我拐进昭阳宫门,宫婢领着我一进院子,就看到公主坐在院子西北角的树荫下,旁边陪着她的人是……虞重锐。

二人屏退左右,离近了小声说话,看起来有些亲密。

我停步站在影壁旁,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哎哟,咱来得不是时候。”身后李明海打趣道,“公主正跟未来驸马说体己私房话呢。”

那厢公主已经看见了我,起身唤道:“瑶瑶!快过来!”

我只好走过去,向公主行礼。虞重锐站起身,对我生疏地作了个揖,不发一言。

“这是彭国公的孙女、梁溪县主,”公主亲热地抓着我的手介绍,“虞相不认识吗?”

虞重锐垂着眼不看我:“略有耳闻。”

他居然在公主面前装不认识我。说起来,我们俩确实只有私下见过面,知道我们认识的人不多。

不认识就不认识,他会装,我难道不会吗?

“原来这位就是新晋的宰相呀,”我盯着他说,“我倒是经常听祖父提起,久仰大名。”

虞重锐仍旧没看我,转身对公主拜道:“既然公主有客,下官不便叨扰,先行告辞了。”

他、他居然就这么走了,从头到尾没看过我一眼。

不看就不看,我也不想看见他,背对他离开的方向站着没动。

公主说:“虞相身上有伤,莫再操劳费心了,告假回去好生歇息将养吧。再要紧的事,也不急这一天两天的。”

啊……他受伤了?什么时候伤的?要紧吗?

我回头看虞重锐远去的背影,姿势确实有些僵硬奇怪,两肩一高一低,走得也很慢,好一阵子才从院子里走到影壁旁,绕过去看不见了。

我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公主:“宰相不是文官吗,怎么还会受伤?”

公主道:“虞相监督黄河工事,亲力亲为,河工上有人作乱闹事,受了点皮外伤,要是好好养着不忙碌奔走,也不至于四五天了还不见好。”

四五天……是我去河清县找他之前,还是之后?那天他行动迟缓、举止怪异,是已经受伤了吗,所以滞留驿馆不回城?邓子射当时恰巧也在,是不是去给他看病治伤?若真的是,我临走还推他跌倒了,会不会让他伤势更严重啊?

这人真是……当时他为什么不说?如果他告诉我身上有伤,我……我也不至于做那种蠢事。

“瑶瑶?”

我回过神来,见公主盯着我打量,整肃容色说:“原来他就是公主相中的驸马,看着倒是一表人才,没有我祖父说的那么不堪。”

公主却问:“瑶瑶也觉得他不错?”

“我……只是觉得他跟公主很相配,年纪轻轻就做了宰相,定有过人之处。”

“唉,相配什么呀。”公主叹气道,“这么年轻能做宰相自然有非比寻常的优点,但是这优点放到夫君身上,可就不是优点了。”

我不太明白,公主又说:“你知道他当初是用什么理由拒绝我的吗?”

我其实很想知道,但仍做出惊诧的样子:“什么?他竟敢拒绝公主?”

——这话确实说得有点假,公主待我这么好,我不该对她耍心眼。但是如果公主都能看出我跟虞重锐有私,那肯定也逃不过陛下的法眼。我必须从现在就开始练习,只当他是闻名未见面的新任宰相、祖父痛恨的政敌,甚至对他有些敌意才好。

“此人倒是十分坦诚,”公主嗤笑了一声,“他对我说,他年二十六而未娶,并不是没有遇到过门户匹配的闺秀、对他倾心的佳人,只是他自十六岁中进士起,一心只扑在政务革新上,寡情冷性,于男女婚姻一事更是兴致缺缺。若是一般的女子,只图他的相貌权势,不在乎夫君是否体贴同心,那娶便也娶了,放在家里做个摆设;但我不一样,我是金枝玉叶,在回纥已经吃了这么多年的苦,回到洛阳自然不能再受委屈,定想要个知冷知热、爱我疼我的夫婿,而他绝非我想要的良配,若我嫁了之后才发现,必成怨偶,全家获罪。我仔细想想,竟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有的人看起来彬彬有礼、无可指摘,其实拒人于千里之外,性子冷淡得很,跟谁都不亲近,捂不热的石头心,这确实不是我想要的夫君。”

公主跟虞重锐只见过数面,却已看透他的性情;邓子射也对凤鸢说过,虞重锐的心就是块冰冻的石头,再多的痴心也无法让他动摇软化。

我却到现在才明白。

“或许只有这样心比石坚、断绝纷扰的人,才能一心一意全力以赴,二十几岁就做到宰相吧。”我喃喃道,“既然如此,那、那公主莫在他身上浪费情意了,不值得。”

我也一样,把那些不该有的心思都收回来,为他,也为我自己。

“对,我也是这么想的,”公主应和道,“所以我也不想理他了。”

我望了一眼影壁大门:“那怎么又……”

公主不屑道:“是他来找我的,有求于我,倒又殷勤起来了。”

她在心中腹诽:「我是蛮横霸道不讲理的人吗?用这种理由来搪塞我,那就别怪我让你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吃个哑巴亏!正好让本公主也出出气!」

她说的是虞重锐吗?她要让他吃什么哑巴亏?虞重锐又有什么事有求于公主?

我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但听公主只是意气之语,应当不会真对他不利的。

公主把我拉到方才和虞重锐说话的圆桌旁坐下,嘱咐我说:“瑶瑶,以后你就得长居燕宁宫了,我暂时也不会离开昭阳宫,你若有为难之处,记得随时来找我。我虽然没有什么权势,但陛下多少还会顾及我这个妹妹,必要时可以帮你挡一挡,懂吗?”

我点点头:“我正是因为这个特地来感谢公主的……”

公主叹道:“陛下说他只是想替贵妃照顾你,才起了让你入宫的念头,你们家的人也可以继续得享荣华。想来他看在贵妃嫂嫂和我的面上,不会过分为难你的。”

她心里又想:「陛下如果只是念旧赐恩,加封县主即可,为何又坚持把瑶瑶接到宫里来,一呆就是两三年?就怕他心思还是没断。陛下虽然是皇帝,但也不能强取豪夺不讲人情。天下美人何其多,十五六岁青春年少、愿意侍奉陛下的也不计其数,何必对自己的妻侄下手?」

公主以为陛下对我是见色起意,就让她这么认为吧。

我对公主说:“公主放心吧,我入宫来是为姑姑礼佛守孝的,有佛祖和先灵庇佑我呢。”

我俩在昭阳宫说了好一会儿话,到申末时分,李明海再来传旨,说陛下在甘露殿设宴,召我前去。

甘露殿在前朝,公主倒不担心,只是咕哝了一句:“甘露殿向来是会见朝臣的,后宫女子鲜少涉足,怎么在那里设宴召见你?”

我说:“或许陛下就是在甘露殿犒赏臣下,宴前抽空见我一面罢了。”

还真被我料对了。甘露殿的宴席要到酉正时分才开始,宫人正在穿梭忙碌准备;宴请的也不是我,而是朝中的肱股元老。

甘露殿西侧设了一道屏障竹帘,周围未点灯烛,隐于暗处。陛下让我坐在帘后,吩咐我说:“一会儿你就在这里,看看这些人,哪些暗中勾结起来图谋不轨。朕不过是想册立个妃子,值得劳动他们联名反对?定是有人在背后串结勾连,害得你贵妃也做不成了,只能先委屈当个县主。还有永嘉,又是受了谁的撺掇蛊惑,也来跟朕作对。”

我忽然心中一动。

公主说虞重锐有求于她,殷勤拜访;那天在驿馆,虞重锐追问我要嫁给谁,他来想办法。

所以……是他说动公主出面,联合诸公阻止陛下立我为妃的吗?

第67章

是虞重锐说动公主出面, 阻止陛下立我为妃的吗?

我既希望是, 又希望不是。

如果是祖父逼我嫁给邵东亭, 或者信王,我不愿意嫁,以他的权势和能力, 帮我解决这个麻烦并不难,顺便还能打压一下祖父的势力;但是陛下, 谁能和当今天子对着干?没有必要,而且很危险。

我没有那么重要。

陛下信任一个人很不容易, 我不想连累他,也不想再欠他。

我坐在暗处的竹帘之后,看着诸位元老鱼贯而入。这些人大多是先帝朝的旧臣, 年纪最大的已逾古稀,年轻的也比陛下长上十几二十岁,须发都花白了。

私心妄念, 自然也是有的。有的人认为当年自己平永王之乱立了大功, 战后却被削了兵权,只剩个勋爵空壳,鸟尽弓藏郁郁不平;

有的人觉得陛下变了, 不是当年那个励精图治、力挽狂澜的英雄少年天子了,越来越让人失望, 如今连私德都有了瑕疵;

有的人不忿陛下重用提拔后起之秀, 比如那个手下尽是狐朋狗党的虞剡, 令老臣心寒;

还有人慨叹自己已经老了, 争权夺势都斗不动了,谁得势就巴结谁,图个安享晚年富贵罢了;

最过分的一个是后悔当年永王来招降,许以厚禄高位,自己死心眼没有答应,若当时反水,局势就会逆转,如今的天下就是永王的,自己也不至于落得晚景凄凉,一步踏错悔恨终身;

还有一个怀念先帝和奉天皇帝,认为陛下到底不如奉天皇帝有帝王之才,当年在他灵前发的誓,说替他守江山将来要传位给信王,现在还记得吗?

我希望他想想就算了,最好不要说出来。

一朝天子一朝臣,先帝朝的人,这么多年下来,陛下早已把他们都清理过了。这些人都没有实权,只剩个虚衔声望、名声好听而已,就这样陛下还要怀疑他们暗中勾结,勾结了又能怎么样呢?就算他们心中有怨气有不满,那怨气不满是怎么来的,陛下自己不清楚吗?

如果陛下当真利用我查出永王那样的逆贼,防患未然,安定天下,我兴许也就认了。但是陛下想防范的,显然不仅仅是潜在的永王而已。

我坐在帘子后面暗暗窥伺他们,像一只躲在暗处监视看守羊群的猎犬,哪只羊要是胆敢越栏逃跑,我便报告给我的主人,将这只不乖顺的羊杀了送上烤架。

或许在陛下眼里,我们都只是羊和犬罢了。

宴中有人似乎注意到了黑暗中的这道帘子,眯起眼朝我的方向看了几眼,我不由心虚地低垂下视线,不敢与他对视。

人心固然龌龊肮脏、阴暗自私,但我现在做的事,比别人好不到哪里去,甚至更卑劣。

散席后陛下将我召到跟前,问:“可有看出是谁在背后推动?”

我回答:“臣女只能看到别人心里的恶念,诸公是因为爱护陛下的名声才劝诫,臣女看不出来。”

陛下追问:“一点都看不到吗?”

我想了想,说:“平原侯对陛下有怨。”

“何怨?”

“他怨陛下宠信佞臣、提拔虞剡做宰相,把祖宗法度都丢掉了。田税改制后,平原侯家的永业田减收过半,他夫人本就吝啬抠门,逼他喝了好几天稀粥。平原侯忍无可忍,照此下去,他要么休妻,要么联合受损的勋贵一起弹劾虞剡。”

陛下顿了一顿:“还有吗?”

“还有,陛下以后莫让安国公和高少师同席,他们俩年轻时就结怨,互相看不顺眼,全程都在心里对骂互殴,不堪入目,我都看不清其他人。”

陛下问:“就没有和这回联名有关的?他们能毫无私心?”

“有。黄大学士一生未纳姬妾,清名在外,其实是因为畏妻如虎,有心无胆。他眼红陛下年近不惑娶豆蔻少女,因而随诸公一道进谏,此为表里不一、沽名钓誉之辈也。对了,他还垂涎旁边那名美貌宫婢来着,真叫人恶心。”

陛下摆手道:“罢了罢了,以后这种无关紧要之事,你不用全都报与朕听。”

他心中忖道:「一群行将就木的老匹夫,果然不能成事,定是被人利用了。不让朕封贺氏女为妃,是与贺钧为敌,还是与朕为敌?难道还有其他人对贺家女儿心存觊觎?」

我就知道,陛下没有那么好糊弄,他一定会起疑心的。假如现在哪个人还跟我有情弊纠葛,即使他只是喜欢我,陛下也会武断地认定他别有所图。

何况……他并不喜欢我。

陛下看着我说:“朕就不该一时心软,答应永嘉不纳你入后宫。县主,终究还是要嫁人的。”

公主说得没错,陛下纳妃的心思果然还没断。我只有彻底成为他的禁脔附庸,牢牢地锁在他身边,他才会放心安枕。

我跪下对他说:“陛下加我封号,命我执子女孝仪为姑姑守孝,我便相当于是她的女儿了,实在无法再侍奉陛下,不但悖伦弃德,我自己也会无颜面对九泉之下的姑姑。”

陛下道:“那你说,朕要怎么杜绝宵小之辈妄想觊觎你?”

我狠下心,伏地拜道:“年幼时陛下曾戏言要我做儿媳,不知现在可还当真?”

陛下诧异道:“元愍不在了,朕的三个儿子,大的十一岁,小的才七岁、六岁。”

我抬起头问:“陛下介意我比您的儿子大五岁或是十岁吗?”

陛下满意地笑了起来,离座扶我起身:“好孩子,果然懂事。现在你辅佐朕,朕百岁千秋之后,你继续辅佐朕的子孙。五岁十岁算什么呢?你放心,不管朕的哪个儿子继位,朕都让他们立你为后。当年你姑姑,朕也是想让她当皇后的,碍于先帝遗命而未能如愿,你不会再受这委屈,也算告慰你姑姑在天之灵了。”

倘若姑姑真的有灵,只怕此刻愈发惶惶不能安息。

陛下回到座上,又问:“朕先前好像听贵妃提起,有几家人跟你议过亲,是哪些人?”

我端正地回答:“有去年的状元邵墉、宋相公的长孙宋士柯、我继祖母周氏娘子的侄孙周峄,后来因为德太妃参与,周家公子未见过面,换成了信王。”

“这些人,你姑姑是不是都看过,一个也不满意?”

“对,所以亲事便搁置了。”

陛下沉默片刻,说:“看来朕没记错,信王确实曾想跟你结亲,怎么现在又文定了你家妹妹?你们家不是只有一个女儿吗?”

原来他怀疑的是信王。

我略松了一口气,回道:“臣女这个堂妹其实一直养在家中,但是没有名分,最近才认祖归宗的,连贵妃都不知道。信王与舍妹也是阴差阳错、姻缘天定,之前跟我议亲,大概是德太妃不清楚我家的糊涂家务事,误会了信王的心意,幸好及时纠正了,没有耽误一对有情人。”

陛下没有继续追问这件事,改问道:“你姑姑出事以来,你是不是还没见过信王?”

“有数月未见了。”

“以后你要在宫中长住,”陛下缓缓道,“有空去拜会一下太妃吧。”

“臣女明白。”

我明白,他要我去刺探德太妃和信王,看看他们心里是不是有不忠不轨的念头。

陛下自己说过要传位给信王,但是信王不可以有这个心。

而且现在他反悔了,他想传给自己的儿子。天子金口一言九鼎,怎么能反悔呢?就算信王自己说我不要了,我不想当皇帝,那也是不行的,会陷陛下于不义,失信于奉天皇帝和先帝,失信于天下。最好的办法,当然是找一个信王的过错,光明正大地贬黜他,甚至杀了他,天子的德行就不会有言而无信、出尔反尔的污点,还可以彻底断绝这支隐患。

可惜这些年信王安安分分地做着一个贪吃胆小的胖子,连门都不出,实在找不到杀他的理由。

信王十几年来的日子恐怕一天都不好过吧,我居然还嘲笑他又馋又懒又傻,傻的从来只有我自己而已。

奉天皇帝的后人,被逼得装痴卖傻才能苟活,陛下每次提起自己的父亲和兄长,不会觉得心中有愧吗?

他完全没有,他至今对姑姑也丝毫不觉得愧疚,还能说出让我做皇后、一辈子为他们父子所用、告慰姑姑在天之灵这种话。

陛下为了自己的权位私欲逼死了姑姑,现在还想继续胁迫我。

他应该付出代价。

走过延福门后长长的甬道时,我问李明海:“那边是褚昭仪的蕴秀宫吧?以前最是热闹,灯火通明,夜夜笙歌。”

现在漆黑一片,寂静无声,宛如死地。

李明海低头应声“是”,我又问他:“这段日子,李公公可有给褚昭仪烧点纸?”

李明海讪笑道:“县主说的哪里话,老奴跟那毒妇可没有半点关系。”

“你跟她是没关系,但是她救了你呀。救命之恩,烧点纸总是应该的。”

李明海还在装傻:“县主可别乱说,老奴何曾受过毒妇的恩惠?”

我看着他说:“那天要不是褚昭仪承担了天威雷霆,让陛下无心再管其他人,此刻躺在乱坟岗上没人烧纸钱的,恐怕就是公公你了吧?这算不算救命之恩?”

他终于不笑了,低头撩起眼谨慎地看我。

“李公公在陛下身边这么多年,奉行不问不看不管不想,倒是也没让陛下抓到你的错处。可惜你再怎么柔顺媚事,在陛下眼里,你一日是奉天皇帝的人,那就一辈子都是他的人,终究不如自己的人可信可倚重。”

我对他笑了一笑:“再说你确实是,对吗?”

他的脸色凝重起来,与平时嬉笑油滑的模样判若两人。

我对他直言道:“安排我跟信王见一面。”

李明海面露难色:“这……信王已经出宫建府了……”

“你会有办法的,”我打断他说,“你平时怎么见他的,我就怎么见他。再说,还有太妃帮忙呢,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