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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阵夹着细雨的风吹过来,男人的近在咫尺的耳朵突然竖了起来——毫不夸张的,如电影特技一般,短短的耳翼灵巧地往上抖动了一下。

曾青青咬了一下舌头,疼,再咬一下,还是疼。大约还在做梦吧,什么绑架什么森林,一定也都只是黄粱一梦吧!

而她面前的这个男人,一边警惕着,一边也学着她,咬了两下舌头。

只是,从那表情和效果看,力道显然没有控制好,咬出血来了。

曾青青目瞪口呆地看着血渍从他嘴角流出来,再看着他用手一擦,耳朵剧烈的抖动一下,重新恢复成蹲立的姿势,转身,一个跳跃就到了洞口。

她也终于看清了他的下半身——

不知道是习惯还是真的站不直,他几乎一直蹲着,大腿和小腿动不动就贴在一起,跳跃力倒是好的惊人。绒毛裤子已经全湿了,黑色的皮毛黏糊成一团,隐约还能看到类似白肉的衬底布。

最叫人不能接受的,就是那双长着爪子的诡异脚掌,以及裤子的后臀部分。

一点儿也没错,看起来这么高高大大的精壮成年男子,屁股上居然缝着个绒…绒线球?

转身的瞬间,那个长了尾巴一般的雄性臀部微微抬了一下,双腿一送,高高跃了起来了。

曾青青觉得自己似乎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那条裤子,是连皮带筋,一刀也没有切割,连生殖器都一并割下来的动物皮毛?

不过一闪而逝,那份震撼却叫她连说话的勇气都丧失掉了。

奇装异服她是见过的,关键部位只有铜钱大的女士内衣,带金属护罩的男士内裤…绝对绝对见过不少!

但是,有谁会把动物的尾巴和生殖器一丝不苟地穿在身上的啊!

曾青青近乎膜拜地看着不远处的那道人影,这都能当行为艺术家了,莫非是返祖现象,莫非是要暗喻伏羲再世?

男人蹲在洞口,示意她进去,见她不动,一边模仿着她的神色,一边更加用力地甩动脑袋。

“快过来,有陌生的野兽过来了。”

听到野兽两个字,曾青青蓦然惊醒,也不敢站直,弓着腰有些踉跄地小跑过去。还不等她站定,男人伸手搂住她腰部和颈部,靠着腿的后劲躬身跃进洞穴。

洞壁还算平整,隐约可以看到一些被割断的草茎。

曾青青感觉到他停了下来,似乎在用后足拨动草叶遮掩洞口。

洞里很快黑漆漆一片,男人带着她继续前进,才进去一米半左右,洞穴就开始倾斜着往下延伸。

脑袋朝下充血的感觉异常难受,曾青青连忙抱紧他脖子。

男人稳稳改用一只手托着她后背,稳稳地朝下前进,偶尔还停下来,用手把泥壁拍平。

足足过了十几分钟,她才感到视野重新亮起,男人也落到了平地上。

这是一处天然形成的山洞,一头出去就是悬崖峭壁,顶上却开了个不小的豁口,悬崖边缘,一簇簇艳丽的野花在被风雨吹地东倒西歪。

曾青青下意识往前走了两步,举目远望,只觉得一整片葱茏碧海,绿得异样汹涌,绿得发黑起雾。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男人见曾青青盯着外面看,有些吃力地立起身,小腿颤抖了两下,也学着她的模样,悄无声息地走了两步。他很快恢复成蹲立的姿势,大小腿紧贴着,停留在豁口下方。

他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一会,拽住豁口边上的一截藤条,蹿起,轻轻巧巧地猱身而上。

曾青青听到声响,转头不见了人,心里咯噔一下,正要出声,他便松开藤蔓,任由那结实的藤茎荡到了她面前。

曾青青连忙仰起头,这才发现男人已经到了上方洞穴,张着双黑眼睛脉脉俯视着她。

黑幽幽的,波澜不惊的一双漂亮眼睛。

他冲她伸出手:“上来。”

曾青青舔了下嘴唇,握住他的手掌,手臂蓦地一痛,脚下腾空,给他利落地拉了上去。

曾青青小小地惊呼了一声,惯性作用,摔倒在豁口边的地方。地上铺满了细软的干草,这一摔倒不疼,她猛然想起自己身上没什么像样的衣服,连忙坐起来来。

男人蹲在她对面,隔着豁口,静静地看着他。

曾青青紧了紧膝盖,有些不好意思:“谢谢你,你力气真大!”

男人也做出一样温柔而带点儿感激的神色,黑眼睛亮而有神:“谢谢你,你力气真大。”

曾青青哭笑不得,视线穿过他的肩膀,看到对面就是一大幅陈旧的汽车海报。深蓝色车身,车门边倚靠着个清凉美女,轮胎残缺了半个。

看到熟悉的东西,曾青青在心里微微松了口气,她尽量不去看他那条神奇的裤子,客气地问:“能不能不要再学我说话了…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怪模怪样地眨了下眼睛,反她问:“名字?”

曾青青正犹豫着要不要和他解释,他却已经转过身,轻轻一跃,到了岩洞角落里,翻找着什么。

岩洞不高,连站起来都有困难,曾青青便弓着身,绕过豁口爬了过去。

是一张有些泛黄污损的铜版纸,上面歪歪斜斜地贴着几个颜色大小不一的简体汉字,一看就是不知道从哪些印刷品上剪下来拼贴起来的。

男人指着其中一行念了一遍:“厂杨北,我的名字。”

曾青青怔了一下,也把手指戳向那个黑体大字:“这个字,念‘严’。”

男人从善如流地改了:“严杨北。”

第三章、驯兽师还是救护队

山洞看着不大,容量却不小。

曾青青找了个地方坐着,打个喷嚏,看着严杨北继续从角落里翻出杂七杂八的破旧东西。

一个只剩下一根背带的旧背包,两件洗得干干净净的棉布衬衫,还有一条被剪去裤腿的牛仔裤子。

严杨北看看她,把一件衬衫套到自己身上,剩下的都推给了她。

曾青青抱着衣服下到下方洞穴,接了些雨水把头发和身体都洗干净了,这才利索地换上衣服。

她在下面走了圈,有心想查看下进来时的入口,才走到洞边,就听到一声嘹亮的嚎叫。

她吓了一跳,连忙缩回来,嚎叫声越来越响,很快就有什么东西从洞里直出来。黑乎乎的一团,借着惯性直直地滑下来,一直冲出悬崖,笔直地掉了下去。

曾青青懵着了,小心翼翼地走到悬崖边,往下一瞅,那野兽还趴在崖壁上——原来,峭壁上有一大块凸起,一如城市高楼的阳台一般。

严杨北从豁口处探出脑袋,一跃而下。

他穿了衣服,裤子却还是没换,那衬衫肩膀上破了一大块,露出半边精壮的有力的胸膛。

曾青青瞟了他衣服下裤子一眼,指指悬崖:“不知道什么东西…掉下去了。”

严杨北哼了一声,没站起来,慢慢地踱到悬崖边,冲下面嗅了嗅,发出闷闷地一声嚎叫。

野兽似是听懂了,更响亮地喷气,爪子挠动,发出刺耳的声音。

严杨北回应了一声,居高临下地看着它。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雨渐渐停了,野兽似乎有些疲惫,叫声也温和了许多。到后来,连曾青青都听出了妥协的味道。

严杨北脱了衣服,扔给曾青青,手在石壁上一抓,跟着跳了下去。曾青青吓得尖叫出声,他已经稳稳落到了凸起的岩石上。

那野兽喷着气,犹豫了会,拿脑袋蹭了他一下。

严杨北就抱起它,单手抓着石壁往上攀援。

曾青青四下张望了会,没找着什么藤蔓,趴到在地上,脚和手都死命地勾住洞壁凸起的岩石,把一只胳膊伸了下去。

“快上来,抓我的手!”

严杨北还是没什么表情,他怀里的野兽倒是龇牙咧嘴,似乎很想对着她白生生的胳膊咬上一口。

曾青青唬了一跳,但见他们那么悬在半空,终于还是没把手收回来。

严杨北渐渐爬进近了,盯着她有些发抖的手臂,突然把脸贴过去,蹭了两下。

曾青青瞪大眼睛,严杨北紧了紧怀里的动物,脸贴着她手掌,嘴巴微张,飞快地在她手腕上舔了两下。

曾青青吓得忘了出声,连忙收回胳膊,一时间怔忪不已。

他那动作情态,不像人,倒有些像宠物店里乖巧的猫咪,表示友好的大型犬。

在她晃神的时候,严杨北已经抓着岩石,自力更生地慢慢爬了上来。

曾青青这才看清楚他手上的动物,似狼似狗,獠牙雪白尖锐,眼神很是凶恶。一旦脱离危险,它就开始蹬着四肢挣扎,严杨北抓着它后颈,也发出嘶嘶地警告声。

两种声音交织起来,听得曾青青汗毛倒竖,心肝颤动。

然而,这毕竟是这几天唯一见到的,最接近于食物的活物。

眼见它被严杨北抓着四肢制住,挣扎间筋肉虬结,曾青青咽了咽口水,空荡荡的肚子先毫无形象地叫了起来——这一连串的刺激下来,她几乎已经忘掉饿了。

如今活生生的“肉块”摆到眼前,即使连毛带皮,也很快让她联想到了超市里红艳艳的生肉。

饥饿感一觉醒,犹如大堤泄洪,曾青青觉得自己看它的眼神都凶残了不少。

严杨北好不容易才把它重新制住,正要往入口跃去。突然听到声响,他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曾青青,“你饿了?”

曾青青顾不得惊奇他那一直没什么变化的呆板表情,点头如捣蒜。她不是饿了,她是饿疯了!

不知道那野兽是不是听懂了,猛地朝着曾青青的方向扑了一下。严杨北抓着它后颈往回扯,呲牙发出警告声,视线在它和她之间走了个来回,起身跃向洞口。

难道,是打算到外面料理干净再拿进来?

曾青青摸了摸瘪瘪的肚子,饥饿战胜了恐惧,也往洞口走来。

严杨北却没等她的意思,脚掌上的爪子伸展开,短短的绒球尾巴一翘,很快就跃进入口不见。

曾青青趴着洞口往里看,洞穴蜿蜒直上,光秃秃的洞壁连杂草都很少,根本无法攀爬。

阿嚏!

雨虽然停了,风却更大了。曾青青摸摸鼻子,捡起他的衬衣,拍去泥土,抓着藤蔓往上爬。

大约是体能消耗的太厉害了,这样简单的一个动作,连失败了几次才成功。

严杨北回来时,果然带着食物。

曾青青两眼放光,眼看着他轻轻松松地从豁口上来,眼看着他抖了抖湿漉漉的头发,眼看着他递过一大包…碧绿的苜蓿草和含着花苞的蒲公英。

曾青青以为自己看错了,伸手去摸,也只摸到湿漉漉冷冰冰的一手草叶。

严杨北沉默地看着她,慢慢地掂起一根蒲公英的叶子,擦干,塞进嘴巴里嚼了起来:“很新鲜。”

见她没回应,又拿了根苜蓿,嚼啊嚼的,咽了下去。

严杨北把草叶递的更近,大约是清洗过了,他脸上的泥巴少了很多,甚至称得上干净。黑色的眉毛波澜不惊地舒展着,眼睛黑而深邃,两颊到下巴的线条有点儿过于凌厉,好在鼻子不是特别的挺,缓和了整张脸的气氛。

即使放到美人如云的娱乐圈,那也是张够得上有魅力的脸!

曾青青觉得脑袋又疼了起来,混混沌沌的,她肯定是发烧了。

生病了,更需要补充体力!

她不敢再挑剔,张嘴吞下苜蓿叶子,目光自然而然落到了他微微蠕动的嘴唇——薄薄的,咀嚼时能看到雪白的牙齿。

没有獠牙,也没有带分叉的舌头。

曾青青凑近了点,严杨北也平静地和她对视。

一分钟后,他往后挪了挪。

这是,害羞了?

严杨北继续擦草叶,慢吞吞地放进嘴巴里,慢吞吞地咀嚼,然后吞咽。见她一直盯着自己,努力回忆,露出有点儿刻意的僵硬笑容:“靠太近,我就看不清楚了。”

曾青青这才恍然,见了这么多年的近视眼,总算见到一个远视的了!

深绿色的草塞进去,浅绿色的草塞进去,淡黄色的花苞也塞进去…

吃了一肚子的草,又被严杨北拉着观赏了一大堆破旧报纸,曾青青觉得头越来越晕,肚子越来越不舒服。

严杨北又摊开了一张有不少图片的日报,指着上面的长椅问:“这种东西,jiao床,对不对?”

jiao床,会叫的床…

曾青青眯了下眼睛,喉头干涩,实在没有精力再去给他讲解:“…我好像发烧了,你知道发烧的吧…”

昏过去前,她看到严杨北表情僵硬地扑了过来,嘴唇翕动。

蠢货,床怎么会叫?

小人物也是有尊严的,明明不是自愿的,怎么可能会jiao床给你听!

她想要用力去推拒越靠越近的体温,满身心的厌恶和惶恐。然而,和那个艳阳高照的午后一样,她瘫软着晕了过去。

欺辱弱女子的男人,长尾巴的男人,吃花草的男人…这个世界上的男人们,真的越来越叫人难以理解了。

第四章、饮食矛盾

曾青青这一病,就足足躺了好几天。

眼巴巴地看着豁口处的光线亮起又黯去,她重重地叹了口气,认命地缩到干草堆里,继续咀嚼严杨北特地给她擦干的蒲公英嫩叶。

这种总被情窦初开的小女生写进日记本里的植物,当食物的话,就一点儿也不美味了。

涩,苦,咬断嫩茎的时候,里面还会有乳白色的汁水渗出来。

严杨北对她还算照顾备至——每天送来能喝的清水、能吃的一两个野果以及各种新鲜的草叶、草茎。

她试图抗议过这种饮食,甚至想要悄悄沿着入口处的光滑洞壁爬出去。

事实证明,有爪子和没爪子,行动能力还是有差别的。

对于她的不知好歹,严杨北阴阴地瞅了她一整天。

第二天,她的早餐换成了晒干的苜蓿叶子。

自足常乐她是懂的,入乡随俗她也是懂的,在娱乐圈边缘混迹这么多年,要是能忍她也就忍着了。可那大把大把的吃肉机会,每天都摆在眼前啊!

那个蜿蜒直下的洞穴也不知道是什么构造,每天都会引得各种中小型野兽掉进来。

成串的耗子,刚刚冬眠醒来的蝮蛇,毛茸茸一团的黄鼠狼…一只只滚地葫芦一样,出了洞口都不带停留的,不是直接撞上石壁,就是牛顿定律刹不住车,直线跳崖。

曾青青咬牙切齿地看着严杨北眼睛里精光闪烁,保姆似地将它们从悬崖下一一救起,再一脸面瘫地送出洞去。

那都是肉,能吃的肉啊!

熬到第六天,热度渐渐退了,口腹之欲就更加强烈起来。曾青青痛苦地闭上眼,现在,连看他露在衬衣外面的肩膀都有食欲了。

严杨北还是那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偶尔学着她叹气,学着她皱眉头,似乎看出来她心情不好,倒不再拿报纸跟她提问。

曾青青吃饱了草,气愤不过,坏心思渐渐地就起来了。

喝水的时候,她刻意翘起了小拇指。

严杨北正把一大把干草从背包里拿出来,眼皮一抬瞅见,也十分好学地捏了个还算标准的兰花指。

曾青青憋笑憋得肚子抽筋,一口水没来得及咽下去,呛得咳嗽连连。

严杨北连忙过来给她敲背,小拇指还那么俏生生地立着,曾青青终于“哈”地一声笑出来,喷了他一裤子水。

严杨北默然,摸了摸她脑袋,忽然凑近,嘶地出声威胁,狠狠地在她脖子上咬了一口。

曾青青对这种肢体接触下意识的排斥,一巴掌闪电般拍了出去。

严杨北没来得及闪,“呜”了一声,结结实实挨了一下。

糟糕!曾青青缩头就要往干草里钻。严杨北摸了摸脸,果然伸胳膊来拉扯。

这种时候,谁还敢露出脸来?

曾青青学着平时听到的野兽叫声,呜呜求饶,严杨北果然停手。曾青青正觉得庆幸,突然天地旋转,给他掀翻过去,照着屁股啪啪啪连打了十几下。

曾青青自小到大挨过无数打,唯独没没打过屁股,挨到一半才想起来反抗,脸颊擦过他小腿,竟然感觉到了体温。

等她捂着屁股满脸通红地爬起来,严杨北又还是一副没什么表情的温和形象。

真是人面兽心!不对,加上他那条从来不见换下的裤子,应该是兽身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