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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青青揉揉太阳穴,这样“叛逆”的严杨北让她有种提前体验养儿不由己的错觉。一边对着自己发情——应该是自己吧,这个屋子里除了她就只有几盆植物是活物了——一边还大爷一样闹别扭,惹了一堆麻烦不自知…

那个说话磕磕碰碰,行动如风,能轻易驯服野兽,说话直来直往的帅气男人到哪里去了啊!

第三十八章、威胁

曾青青到底还是把严杨北送了回去。

严杨北人形时候还是比较讲道理的,非暴力不抵抗,虽然不情愿,但也老老实实上了车。

维维的肚子又大了不少,小杜这几天都请假在家陪着,还有月嫂来一起照顾这一老一少。见严杨北和青青来,不止维维高兴,连小杜都很激动:“医生说维维可能要提前住院,我还怕自己两头顾不过来,幸好你们来了!”

严杨北低着头没吭声,倒是曾青青先开口了:“这是好事,恭喜恭喜!奶奶这几天身体怎么样?”

维维靠着藤椅微笑:“挺好的…”她摸了下肚子,“医生的意思还是要做手术,我现在实在不方便,想等孩子生了,再陪奶奶去住院…”

老太太早在他们进门就醒了,一个劲地摇床头的铃,小杜连忙催严杨北进去。

曾青青陪着维维聊了几句,也跟了进去。

严杨北和老太太还是那么亲昵,絮絮叨叨地低声说着话,明明只是“吃了什么”、“睡了多久”之类的家常话题,别人却总掺和不进去的感觉。

见曾青青进来,严杨北又侧头小声跟老太太叽叽咕咕说了句什么,老太太便朝着她的方向伸出了手:“青青来了?来!”

曾青青只得过去,握住老太太的手。

老太太狡黠一笑,将她的手拉过去,严杨北十分配合地挪动了一下,正好让她的胳膊圈住自己:“好了。”

老太太便不再拉她,将她的手往下按,严杨北又侧了下,让那两只手不偏不倚落到自己肩膀上。

配合默契,亲密无间。

曾青青只好揽着严杨北微笑:“奶奶身体还好吗?”

“不好,”老太太动了动嘴唇,眼睛里却带着笑,“你们都不来看我,我不好。”

“我们现在不是来了?”

老太太摇头:“又要走了吧?”曾青青看了眼严杨北,严杨北也理直气壮地看回去,她哭笑不得地回答:“中午吃了饭走——严杨北不走。”

老太太叹了口气:“你们吵架了?”不等他们反驳,满是皱纹的手顺着严杨北的后颈、头发往上,最后重重地落在他脑袋上。

严杨北缩了缩脑袋,曾青青也连忙解释:“没有,没吵架,是我太忙了,没时间照顾他。”

老太太又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笑眯眯地没说话。

严杨北要陪老太太,小杜要照顾维维,月嫂又临时请假要回家,曾青青便主动提出来帮忙做午饭。

刚把青菜放进脸盆里,严杨北就跟了进来。

曾青青瞥了一眼门外:“你怎么不陪着奶奶?”

“奶奶让我来帮忙,”严杨北闷闷地说,视线落到满是绿色青菜的脸盆里。

“那帮忙把这个洗了吧。”曾青青把盆往他这边推了推:“菜帮子要用力搓几下,黄叶子剥掉。”

严杨北“哦”了一声,顺手折了片叶子,塞进嘴巴里,嚼啊嚼啊吞了下去。

曾青青把黑米赤豆泡进高压锅里,从坛子里夹了些腌制好的菜茎,刚站起来身,就听到身后传来哗啦一声响。

脸盆摔到了地上,菜叶连着水泼了她一身。严杨北的衣服落了一地,灰色的兔子一脸呆滞地蹲在脸盆和衣服上面。

曾青青抹了抹脸上的水和菜叶,严杨北整个都缩成了球状。

小杜和维维听到声音,也赶了过来。

“怎么了?”

见到地上的兔子,也傻眼了。

“这是…”

“呀,这不是严先生的衣服吗?”

曾青青犹豫着要不要解释,地上的兔子却似乎已经褪去春情,迅速裸(和谐)身地拔地而起——维维瞪大眼睛,惊叫一声,闭眼晕了过去。

小杜连忙扶住她:“维维,维维?!”

曾青青帮着把孕妇一起搬到外间,打了120等救护车来。严杨北也跟着走了出来:“对不起。”

“没、没事,”小杜汗都出来了,“你衣服还没穿…能不能先进屋——啊,不对,不是奶奶那个屋…”

曾青青拉着严杨北进了客卧,从包里翻出衣服,又找了条毛巾给他擦身上的水:“你先把衣服换上,我先陪着小杜去下医院,奶奶就先交给你…”

她身上也几乎湿透了,背上还黏着菜叶,却能这么有条理的帮忙而不是添乱。

严杨北觉得身体又开始骚动了,他咬紧了牙关,点了点头,等她出去了,才有些脱力地蹲下身。

那股热意无处发泄,像是夜来的潮汐,完全找不到躲避的办法。

不能想,不能变,不能再惹麻烦了…他默默地念着,身体还是不由自主地缩小,变成小小的兔子形状。

外面已经穿来急救车的声音,小巷里的路太窄,车子肯定进不来,他应该出去帮着小杜一起把维维背上车,应该要安慰曾青青不要担心。

可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躲在屋子里默默的发愣。

人声渐渐远去了,他跳到门口,房门半掩着,他就拿脑袋顶了一下,从缝隙间挤了出去。他轻手轻脚地走到老太太的房门前,轻轻推开门,悄无声息地跳到屋内。

老人特有的气息充次着整个房间,这种味道他熟悉得很,也恐惧的很——那是生物将要离世的气息,好像怒放过头的花瓣上的一两个虫斑,要不了多久就会传遍整棵植株。

老太太听到了房门被打开的声音,轻唤了声:“小兔子?”

严杨北震了一下,跳上床,低低的叫了一声。

老太太意外的没有吃惊,浑浊的眼睛似乎亮了一下:“小兔子?”

严杨北往前跳了几步,老太太摸索着抚摸到了他的身体:“小兔子,真的是你啊小兔子…”

兔子叫了一声,蹭了蹭老太太枯瘦的手掌。

老太太双手托住他,用力抱起他,放到自己单薄消瘦的胸膛上。大约是动作幅度太大,她艰难地喘息起来,严杨北连忙爬下来,老太太却不肯,固执地要再一次把兔子抱到怀里。

“小兔子让我再抱一下…你是我的第一份生日礼物啊——”

严杨北当然知道什么是生日礼物,曾青青特地跟他解释过生日的重要性,可惜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出生的,完全没有日期可以去重视。

老太太抱着他不放,他的身体却又一次起了变化,柔软的皮毛隐去踪迹,取而代之的是光滑的皮肤和结实的肌肉。

老太太失措地摸了摸他平坦的胸膛,脑袋上长长的兔耳朵也不见了。

严杨北握住她乱动的双手:“奶奶?”

“啊?”

“…我已经变成人了。”

老太太脸上掩不住失望之情,松开他的手,靠着床头发呆。

严杨北拿脸蹭了蹭她:“变成人才能跟你说话,才能好好照顾你和曾青青呀。”老太太渐渐平静下来,满是皱纹的脸上勉强挤出点笑意,摇头:“变成人就不是我的了,小兔子你长大了啊。”

严杨北“嗯”了一声,老太太又说:“你还喜欢吃胡萝卜吗?”

严杨北摇了摇头,他更喜欢吃苜蓿或者蒲公英。

老太太闭上了眼睛,梦呓似的嘀咕:“我真的老了,又梦见妈妈带着我经过菜场,还买了只兔子回来——小兔子,你不知道吧,那是我妈妈这辈子买给我的唯一一个生日礼物,她后来就离婚走了…”

“我妈妈也走了。”

老太太失笑:“那我做你妈妈。”

“你是奶奶…”

老太太摸索到他脖子,顺着后颈再一次摸到头顶,用力拍了一下:“臭小子!”

第一次,她不叫他小兔子,他反而觉得有些安心了。

严杨北张开五指,仔细地看着自己手掌上纵横交错的纹路:他已经变成人了,想要变得强大,变得像杨乐,像小杜,像个真正的男人一样,替心爱的人遮风挡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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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维吸了点氧,又休息了会,才终于悠悠转醒。

小杜完全没了医生样,连摸脉都摸错地方,被护士们直往外赶。

杨一的电话如影随形,一个劲地催曾青青:“你怎么回事?现在都几点了,马上开拍了,导演说你还没到!”

小杜便催她先回去:“没事,我自己就是医生,维维这边没事了。”

曾青青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看他刚才那个表现,完全就是个彻彻底底的傻爸爸,哪儿还有点医生的样子。她去看了眼维维,终于迈步往外走。

“我在路上了,堵车,我尽快赶回来…”

一路风尘仆仆地赶到,导演已经把其余人的戏份调上来先拍了,杨一面色不善地在一边站着,杨乐在她背后冲她做鬼脸。

曾青青没敢去撞枪口,直接溜到一边,进化妆室找化妆师上妆换衣服。

化妆师跟杨一认识,见她那个样子就猜到原因了,边往她脸上抹东西边哈哈直笑:“杨一最恨迟到的人,以前跟李霏乐都吵过好几回…”视线瞥过她衣服上明显的水渍,“怎么了,刚从湿身party上回来?”

曾青青扯了扯衣角:“李姐说笑了,刚送一个朋友去医院了,临出门时候打翻了花瓶。”

“花瓶里装菜叶啊?”

化妆师从她领口处捡了片细碎的菜叶出来,“不过…也没谁在泳池里洗菜啊。”

好不容易上完妆换好衣服,杨乐就溜进来了:“吃了豹子胆啊你!现在就知道耍大牌了!”曾青青轻轻嘘了一声:“小声点,我真有事情耽搁了——杨姐今天不是带新组合去上通告吗?”

“临时取消了,结果发现你居然敢迟到。啧啧,连我都得顶着一脸的伤跟这里傻站着。”说完,还指了指自己脸上没消退的青紫。

曾青青这才明白,杨一是专门在等她的。

“快到我戏了吧,我先…”

“别戏不戏的了,今天都没你的事儿了,小方导演请吃饭,咱们走吧。”

曾青青愣住:“哪个小方导演?”

“还有谁?”杨乐翻了翻白眼,“方信的小少爷,新锐导演,青年才俊。”

“那怎么还让我上妆…”

“你都在想什么啊,这么失魂落魄的,”杨乐受不了似的拿起桌上的小镜子,“这是你拍戏时候的妆吗?淡得都快看不出来了,这衣服也是你自己的吧?”

曾青青刚才确实没注意化妆师给她拿了什么,穿戴整齐已经是她最努力集中精神的结果了。

“那刚才说的迟到…”

“当然是说赴约迟到,今天的戏早就调整了,杨一打了你好几个电话想通知你,完全没人接,哎,先走先走…别管那么多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死不了,她发泄发泄就完了。”

杨一已经回了车上了,杨乐迅速抢占副驾驶座的位置,把曾青青留给了一脸难看的杨一。

曾青青一上车就跟她说了声对不起,杨一没搭理,一直等车子开出去大半条街了才冷哼了句:“这是你的事情,跟我道什么歉。”

曾青青被噎了一下,只好继续低头听训。

意料中的训话却没有到来,杨一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干脆让司机绕远路上了高架,整整转了一大圈才到约好的地方。

方善不仅长得跟方信像,连口味爱好都很像,看到熟悉的茶馆和竹帘,曾青青有种时间倒流的错觉。

那时候,方信坐在这片翠绿的竹帘里跟她谈程心洁,谈小袁;那时候,自己还努力想把方信当做长辈、老师。

她口中的理想,不知道在方信眼里是怎样的。

杨乐皱着眉头四下张望:“什么破地方啊,搞得跟道观似的,我不去了,你们去吧。”杨一瞥了他一眼:“本来就没你的事。”

杨乐隔着窗玻璃跟她反驳:“我听得清清楚楚,明明是邀请咱们三个。”

“那你下来。”

“下来就下来,”杨乐跳下车,飞快地把墨镜和帽子戴上,“可别碰上小粉丝和娱记,我脸还没好全呢。”

服务生领着他们上楼,连包厢都是同一个。

曾青青跟着杨一走进去,一眼就看到坐在角落的方善。

“贵客出门排场真大,整整晚了三个小时才赶到。”

杨一笑着坐下来:“方导演说笑了,现在路况不好,我们几个平头小百姓,能有什么办法,想飞过来也办不到。”

方善这才笑着站起:“那估计是我运势不好,一请客就出事故,连累到你们了。”说完,看向曾青青:“曾小姐今天真漂亮。”

曾青青道了谢,跟杨一他们一起落座。

方善看看时间,把茶杯往边上推了推:“时间不早了,我也就直话直说,希望你们不要见外——我前几天看过你们和我父亲的那份新合同,觉得不合适,有必要再商量商量。”

杨一笑了笑,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你父亲已经同意了。”

“还没签字。”

“没准现在已经签了。”

“所以我们要谈一谈。”

杨一放下杯子:“我记得那是你父亲的电影,我们是同方信合作,不是和你吧?”

方善往后靠在椅子上:“这本来就是我的片子,你真的看不出来?主角原型就是我女朋友和我,投资商也是我拉来的,我爸只是挂名而已。”

“这个我倒是真没看出来,男主角正直向上,明显杨乐这样的阳光男孩更适合,女主角掉海里摔悬崖都摔不死,明显我们青青身手更好——你要不说,我还以为是方老先生亲自给我们家两位量身打造的。”

杨乐装作低头抿茶,笑得茶杯上泛起一阵涟漪。

方善皱了皱眉头:“我不是来跟你玩辩论的,我的话也说明白了,这个电影,我和郑欣主演,你们公司要参演,热烈欢迎,什么饭店老板娘、玩杂耍的、卖糖葫芦的,随便你们选。”

杨乐忍不住插了句:“那片子里有卖糖葫芦的吗?”

“怎么不能有?”

“不是说秦朝没糖葫芦?”

方善冷笑:“我说有就有,我就喜欢在秦朝卖糖葫芦,你管的着吗?”

杨乐摇头:“怪不得人家都夸你爸不夸你。”

曾青青一直坐边上没说话,这时也问了句:“方先生知道您来找我们谈合同的事情吗?”方善瞟了她一眼:“这是我的电影,他管不着。”

杨乐忍不住呛他:“挂了他的名字,当然就是他的了,你才是管不着的人吧?”

方善明显不想跟他们多说了,站起来就要走:“随便你们怎么想,总之不会有合同,不会有合作。”

杨一也跟着站了起来:“你知道后果的吧?”

方善站定:“什么后果?”

杨一看了眼曾青青,没继续往下说。

曾青青站着没动,杨一的那一眼却把她钉在了原地。她果然是知道的!方善的目光也跟了过来,冷漠、淡然,并无慌乱和自责:“我说了,随便。”

说完,大步朝外走去。

杨乐一脸茫然,扭头看向她姐:“什么后果?”

杨一没说话,拉了曾青青一把,话却对着杨乐说的:“你去请司机一起上来喝杯茶,天气太热了,我们在这里休息会。”

“你当我傻子啊,”杨乐不满地坐下来,“有什么不能当着我面说的,曾青青之前拍电视受伤那个事情?她早告诉我了。”

杨一还想再说什么,曾青青抽回手,往外走去:“我去请司机上来吧。”

杨一愣了一下,跟了上去。曾青青却似完全没看到她一样,独自往外走去。长长的藤编护栏一直从楼上通到楼下,还点缀着些题了字的竹片,楼梯上也都是这些东西,人走过去,带得竹片哗啦哗啦响个不停。

杨一追了好几步才赶上她,见她面色如常,突然就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说:“我…”

“没事,”曾青青的声音轻轻的,脚步也没放慢,“我理解的,大家都是为自己,我也是为自己。不过,你想要我帮忙的时候,最好先跟我说清楚。”

第三十九章、结盟

“我确实知道一点那个绑架案的事情,但和你签约,并不是要利用你。我承认,这次电影的事情,我为了帮杨乐,确实做得不光彩,”杨一把落在右耳边的几根发丝拨到耳后,“但是,你不也已经决定拿…拿演出机会作为报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