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起来,忽有急雨,雨滴或急或缓落在树叶之上,敲响一曲别样的歌。苏颜静静的坐于窗前,几乎是着迷的听着雨落的声音,间有细丝飞入发间、扑于颊上,令她雪白的肌肤如玉生润。

听到痴处,苏颜轻声唤人:“青云摆琴。”

苏颜近身的丫鬟都是跟随她七八年的,对于自家小娘子的喜好、习惯都已了如指掌,听她吩咐,立时都动了起来。

青云、梅英两人自带人去抬琴桌,搬瑶琴,绿雪去拿供香所用之所,含芳则出了正房,叫人打水去了。

苑娘从青园回来,裙角微湿,她来不急换衣,连忙进苏颜的屋子。一见苏颜坐于敞开的窗前,先前腹中的话都扔到一边去了,急道:“十娘,快别在窗前坐着,看着了凉。”

说着,人已伸手将窗子关了起来,又拍了拍苏颜的手,只觉得触之微凉,顿时沉了脸,训青云几人道:“怎么照顾十娘的,见外面落了雨,还敢让十娘临窗坐着。”

苏颜无奈轻笑,“阿媪,我一点也不冷,刚刚是我叫青云她们去摆琴。”

苑娘正色道:“十娘,奴有话要说。”

苏颜微怔,她有好一阵子没见苑娘如此严肃的跟她说话了。虽然心中有些不愉,不过苑娘是她的乳母,到底还是给了两分颜面,“阿媪你说,我听着呢。”

苑娘是在昨天苏颜睡了之后才知道她在牡丹宴上与新安公主有了矛盾,昨天便担心的一夜不曾睡好。今天早早起来,把跟着苏颜去的丫鬟问了个遍,又往青园去问了随陆氏去的使女。得到确实的过程后,才急匆匆的回来,打算劝一劝自家小娘子。

“十娘,公主毕竟圣人亲女,便是受些委屈,也莫要与公主争辩。”在苑娘看来,公主也是君,自家小娘子的胆子也太大了,一个弄不好,会得个不敬之罪的。看来以后,她得多约束些小娘子,莫要再如此莽撞才好。

苏颜并不大喜欢苑娘如此说话,她神色淡淡的道:“阿媪,你要与我说的便是这件事么?”

苑娘到底跟着苏颜最久,见她如此,便知她不大高兴了,有心想再劝劝,但自家小娘子的脾气,她最清楚。罢了,以后再慢慢说吧。这么想着,垂手道:“是。”

“我知道了,你若无事,我要练琴了。”苏颜说完这一句后,早有含芳带人捧了一应洗漱之物过来,伺候她净了手。苏颜亲自寻了自制的香丸置于炉内,待博山炉上,香烟袅袅之时,才于琴案前跪坐下来,合眼静心片刻,纤指抚于琴上,流水般的琴音自她指下流出。

她刚刚临窗听雨,偶有所得,初时琴音尚有断续,越往后越清越流畅。

苏容、苏云兰几人本是来寻苏颜玩,不想在屋外听琴音听住了。苏容自觉音乐天赋平平,于古琴一道而是朽木难雕。可她这块朽木,也能听出苏颜曲中之意。微闭双眼,一场春日急雨仿佛就在眼前,雨滴轻快的击打着树叶,合着风声,便是一曲自然之歌。

几人正听到酣处,不想琴音忽然远去,取而代之的是屋中少女如清泉流泻般的声音:“几位姐姐即来,怎不入室?”

听到苏颜说话,苏容几人才恍然回神,姐妹虽各有心情,却统一做浅笑之颜,鱼贯而入。

苏容一见苏颜便道:“早知十妹琴艺如此绝妙,昨日宴上我该荐你一荐才是。”她状似不经意间,目光略过苏云菊,落于苏颜脸上,笑言:“又何必连累五姐。”

苏云菊向来以琴艺自负,不想今日听了苏颜一曲,顿生沮丧之心。她再听苏容如此说,脸上就有些挂不住,只是向来隐忍惯了,便作出好奇苏颜所用之琴的样子,扭过身去。

苏颜弯了弯唇角,话里带了几分清傲,“我操琴只为自娱,不为娱人。”品茗操琴,本就是闺中雅戏,便是与人共赏,也该是闺蜜、知音才是,谁耐烦当众奏与一些不知所谓者听。

苏容:…她怎么就没记性呢!

苏云菊却回身娇笑,“还是十妹的话深得我心。”

苏容随意扫她一眼,看得苏云菊脸上的笑淡了几分,才垂下眼帘,不动声色的问道:“十妹,你真打算明日与安和郡君去观角抵?”

苏颜点了点头,“她若邀我,自然会去。”

苏容正色道:“十妹,坊间角抵多不雅观,还是不去为好。”

苏颜不以为的说:“安和郡君所去之处,想必与坊间寻常角抵还是不同的。”她们这些未婚的小娘子看的东西,能有多不雅。真让安和郡君看到什么乱七八糟的,昌平长公主能砸了金吾卫的衙门。

“不过男子搏戏,有何好看?”苏容称得上是苦口婆心了,苏颜怎么就不知道女孩子该贞淑娴静才对。想她上辈子行事所有些张扬,没把那些淑女之则放在心上,结果令丈夫不喜,连婆婆都以此为借口常常敲打她。

她上辈子那般作情有可缘,她原不是这世上的人,来自一个女子可以读书、工作,男女之间相对平等的社会。可是苏颜她可是个地地道道的本土地妹子,怎么也这么不安份。

苏容不理解苏颜,苏颜还不理解她呢。按说上都的风气比吴郡更开放,她在吴郡都能跟闺蜜相约去坊间游玩,角抵、百戏、蹴鞠也没少看,并不见哪家长辈不许,怎么到了上都,到被家中姐姐拦着呢?苏容以前不也是跟公主、皇子去骑马游猎,家中谁不许了?

苏容见苏颜是真不听劝,索性也不再多说,她一会儿就跟祖母和四婶说去,就不相信,没人能管得了她了。

屋中气氛正僵着,含芳进来回话,说是寿安堂内的玉莺来了。

苏颜道:“让她进来。”

玉莺笑吟吟的挑帘入内,给几位小娘子见过礼后,脆声声的道:“十娘,昌平长公主府派人送了贴子来。”

她手中捧了个小木匣,恭喜的逞给苏颜。

青云接了木匣,放于案上揭开,取了一张散发着清香的桃红色浣花笺奉与苏颜。苏颜接过一看,果不其然,是宋琬给她的贴子,约她明天出去玩。

这事她昨天就跟陆氏和苏周诚汇报了,当下起身走到书案边,取出一张杏红色的浣花笺随意写了几笔,也放入一个红木小匣内,就打算让人给宋琬送去。

苏容起身道:“十妹,还是问过祖母和四婶再作决定吧。”

苏颜从来没想过她不过想出去玩玩,居然会惊动这么多人。看着寿安堂内,祖父、祖母上首端坐,大伯父、大伯母和她爹娘坐于两侧,再加上几个兄长,还有她们姐妹,好像要吃团圆饭。

小孙女要跟新交的朋友出去玩,王氏已经知道了,她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是小孙女久不在上都,第一次出去还是略不放心,她想了想才道:“二郎和五郎明日陪阿姝出去逛逛吧。”有两个兄长在,随她们想玩什么都可以。

苏容眉心紧锁,她就知道祖母最宠苏颜,她想做什么都成。只是祖父…她的目光落在靖国公面上,见他面色如常,便知他也不反对。

算了,随她爱怎么样怎么样,该说的都说了,该拦的也拦了,她这个姐姐把能做的都做了,也算还了她前世相助之情,以后苏颜的事,她再不管了。

王氏笑着看向苏容,“阿悦可要同去?”刚刚老头子跟她说了,太子选妃就在这两年,他们家苏容各个方面都很适合,自然也想搏上一搏。只是要做太子妃可不是那么容易的,苏容往后必定不会像家中其他女孩儿那般自由,王氏有些心疼,想她让松快两日。

苏容笑着摇头:“不了,我约了朱家二娘子明日去书肆。”

“哦。”王氏对朱家二娘子不太感兴趣,觉得那姑娘说话行事过去刻板,没点小娘子的鲜活气。

靖国公这时说话了,“大郎明日陪你妹妹出去吧。”

苏正渊连忙垂手肃立道:“是。”

苏容有些奇怪,平常她也常出门,怎么不见祖父叫长兄跟着?她忽然想起一件事,前世也差不多是这时候,祖父母和父母突然对她的要求严格起来,出门必定要有家中兄长陪着,还特意请了都中有名的两位女师过府教导她。这一切,都只为太子选妃。

前世她先恋上的周王,自然不想做太子妃。这辈子么,更不想。太子是个什么下场,没人比她更清楚。去争当太子妃,这不是给自己找死么。她得想个法子,让祖父和阿爹打消这个主意。

第二十六章 新友

大夏自太祖称帝之今已有四代,太下承平已久,虽有战事,也都在边关,离帝都千里之远。是以,作为大夏的都城上都,其繁华热闹的程度,绝对是当世第一。

苏颜自幼在吴郡长大,随父母回帝都不久,今天还是头一次出来玩,看什么都新鲜。苏正淞很喜欢这个妹妹,陪着她慢慢走,时不时指着某处告诉她,哪里哪里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还承诺以后会带她出来玩。苏正泽含笑跟在后面出钱,买下所有他妹妹看中的东西。

这么一路走一路逛,其间送了许多小玩艺回家,他们才到约好的酒楼。是的酒楼,楼高四丈有余,分作三层。酒楼对面是一处擂台,一人多高,长八丈宽四丈,擂台前早已围满了人。擂上有女子在做绳戏,引得围观者时不时的轰声叫好。

宋琬早就到了,一见苏颜就报怨,“十娘,你来晚了。”复又笑言:“还好,角抵没开始呢。”

宋琬的长兄包下的临街雅间,正好位于擂台中间,看得极是清楚。

正如苏颜所说,昌平长公主的女儿来玩,这些角抵者无论男女都穿了紧身衣,并不似平常赤着上身,裸着双腿,想来是公主府提前派人打了招呼。

因为再过半月,便有一场全国的角抵大赛,各州、郡中的佼佼者都来到上都。比赛之前,被各个酒楼、瓦肆相邀来做表演赛,是以今天这场角抵赛很精彩。三元楼的酒菜很美味,再加上新结识的朋友也很合脾气,苏颜觉得今天过得十分开心。

观过角抵时间还早,苏颜还想去街上转一圈,苏家兄弟含笑点头。

“让开,快让开…”

“啊啊啊,救命…”

三人刚从一间胡商店铺里出来,便听得不远处有嘈杂声,苏正淞和苏正泽第一时间把妹妹护在了身后,三人带来的护卫迅速靠近,把三人围了起来。

“怎么…回事…”苏正淞一句话没问完,便见一辆马车自不远处闯出人群。拉车的马似乎受了什么惊吓,扬蹄飞奔,驾车的人拉都拉不住。街上的人惊叫着四散奔逃,有好个躲闪不及的,被马车撞倒,一时间,惊叫声,哭号声交织在一起,原本热闹的街道乱成了一锅粥。

苏正泽皱眉道:“这样不行,再不止住马车,会有更多人受伤。”

苏颜眼尖的发现,有人追在马车之后,神色焦急。她转念一想便明白,急忙拉了拉两位兄长,“马车上有人。”

可是此刻着急也没用,苏正淞和苏正泽的马都没在眼前。苏正淞道:“我去取马,试着追一追吧。五弟,你陪着十妹。”说完,他转身带人大步离去。

苏正泽和苏颜按下心焦,吩咐下人维持一下街上秩序,再将伤者送往医馆。

眼下街上这么乱,苏正泽左右看了看,一指前面不远处的酒肆道:“阿姝,我送你去前面坐坐。”等事情都处理的差不多了,再回家。

苏颜点了点头,“好。”

苏正泽送妹妹来到酒肆时,苏颜正碰到往外走的关绮绫,她身边还陪了个年纪比她大一些的女子,已做妇人打扮。那妇人装扮的女子脸色苍白,面上全是惊惧焦急之色。关绮绫到是出乎她意料的镇定,除了面上泪痕之外,并不见多少担忧之色。

关绮绫的泪眼对上苏颜,似乎愣了一下,然后便掩面上了门口的一辆车。

苏颜看着那辆有些眼熟的马车,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苏正淞身边的随从吴左先回来了,苏颜一见他连忙追问:“怎么样了,车上的人救下来了么?”

吴左给两人见过礼后,才回道:“车上人已经救下,只是受了些轻伤,并无大碍。郎君陪关家娘子去医馆了,叫小的来请十娘过去。”受伤的人是个小娘子,苏正淞跟着多有不便,就叫手下人来找自己妹妹。

“关?”

“车上人是关家二娘子。”

苏颜立刻道:“快走。”

守在医馆外间的苏正淞见到苏颜便过来了,一指里间:“于大夫的娘子在替关娘子看伤。”

苏颜点了点头,“我过去看看。”

前次见到关绮纹她还是个骄傲的少女,今日却是鬓散衣乱,神色仓皇,额际破了个口子,已被包扎好了。

这般狼狈的关绮纹让苏颜同情之心大起,她柔声哄道:“你别怕,我二哥已经派人通知令堂,少时你家人就会来了。”又问女大夫,“娘子,她的伤重么?”

于娘子已经检查完了,起身取了湿巾擦手,笑道:“无碍,都是些擦伤和撞击出来的淤青,过几日就好了。只是额上这个,却要好生注意,容易留下疤痕。”

好好的漂亮小姑娘额上留下疤,这得多难过。苏颜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握住关绮纹的手,安抚的拍了拍,追问道:“可有什么要注意的?”

“这几日别碰水,少食颜色重的食物。”她看了看苏颜,又加了一句:“若是能得到左秋左太医所制的外伤药,就不会留疤了。”

太医署的两个太医令之一?苏颜点了点头,起身道谢。她安慰关绮纹:“左太医令制的伤药,应该不难拿到。我回家问问我阿爹,若是有,便给你送去。”

关绮纹此时终于回神,抿了抿唇,声音嘶哑的说:“多谢。”

经此一次,关绮纹与苏颜渐渐熟悉起来,两人之间来往也密切了许多。

不过,宋琬不大高兴,私下里跟苏颜八卦,“听说关绮纹拿马鞭抽了关绮绫一顿,差点没让她毁容。”话到这里,十分不赞同的总结:“到底是亲姐妹,何至于此。”

苏颜冷笑:“哪里亲?又不是一个娘生的。”她跟关绮纹相熟之后,也去过几次关家,说实话,她对那家子人感官并不好。特别是关家的老太太和关绮纹的亲爹,真是画风清奇,跟世人都不一样。

想到关绮纹那个奇葩的祖母,苏颜难得有了吐嘈的心情,“我头一次见到这样不重嫡庶的人家,关老夫人真是把庶出的孙子和孙女当眼珠子看。”

“…”宋琬自己虽没有庶出的姐妹兄弟,却有庶出的堂兄弟姐妹,对于嫡庶之别也是很清楚的。

最让苏颜郁闷的是,她上次受邀去伯府,关老夫人居然让关绮纹的庶兄来陪她们。她打的什么主意!真当她那个孙子是仙人下凡不成!不过,这点她没法跟宋琬说,只能回家跟她娘诉苦。

更令她想不到的是,在她过了十三岁生日之后,关绮纹的亲爹关正严还真敢跟她爹提这件事。

第二十七章 心思

时近端午,天气越渐炎热,苏颜午睡起来,还觉得没多少精神,懒懒的倚着画屏,随意拿了本书看。

苑娘正忙着收拾苏颜的东西,好备着端午过后,搬到西山去。她见苏颜没精打彩的,便建议:“十娘,不若去后院水榭里看书吧,那里清凉些。”

其时苏颜不是怕热,吴郡比上都热多了,她自幼生长在哪里,都习惯了。不过上都不比吴郡多雨,难免让她有些适应不良。

正巧陆氏派人给苏颜送樱桃,青云接过,对苏颜笑道:“用冰镇过的蔗浆和乳酪浇上方好。”

苏颜起身理妆,左右她现下无事,不如去陪阿娘。“不必用蔗浆,甜腻腻,只放乳酪便好。”

苑娘皱眉:“十娘还是少贪凉。”

苏颜正点唇的手顿了一下,她发现苑娘最近管她管得越来越多,而且有和外祖家送来的女师争先的现象。她暗中点了她几次,苑娘却似若无所觉,该如何还如何。唔,再看看,若苑娘还不改,依然如此,说不得该请示母亲,让她出府荣养了。

到了青园,苏颜惊讶的发现,最近忙得几乎见不到人影的父亲,黑着脸盘坐于塌上,默默运气。她阿爹涵养向来极好,轻易不见他动怒,今天这是怎么了?

苏周诚正满腹怨念的跟老婆吐嘈呢,一见女儿进来,立刻换了笑脸,“阿姝快过来坐,让为父好好看看。哎…怎么瘦了,是不是天太热了?”

“圣人已经下旨,端午宴后便搬至西山,乖乖再忍耐两日。”当真是二十四孝的好爹爹,总是觉得女儿瘦了。

苏颜亲热的挨着父亲坐下,好奇的问:“谁惹阿爹生气了?”

苏周诚不欲女儿知道,含糊道:“不过是些朝堂之事。”其时心里气得半死,打算等女儿走了之后,再跟接着跟老婆说。

陆氏却跟他想的不同,直接招过女儿,抚着她的头发,笑道:“关洗马为了他家庶子跟你父提亲来了。”关正严所说之事,陆氏也生气,可生气之余,却还是得告诫女儿,就算跟关绮纹交好,关家也不能再去了。

“哎,你跟阿姝说这个做什么?”

陆氏斜了他一眼,接着教育女儿,“我知你与关家二娘交好,也不会强要你跟她断交,只是关家却不可再去了。以后跟关家二娘出门,要多带些人。她庶兄若在,你即刻还家,明白么?”那关家都能跟她丈夫提出这么不靠谱的事来,难保不会用些下作的手段,不能不防。

苏颜这一刻真是懵的,她决没想到关正严还真敢跟她爹提,这是活够了么?相较她娘的告诫,她对她爹如何对待关正严更感兴趣。

“嗯嗯嗯,我听阿娘的。”随口应付完她娘,眼晴亮晶晶的盯着她爹看,“阿爹~”这一声唤的真是余韵绵长。

苏周诚立刻跟女儿如实汇报,“我让人把他打出去了。”是的,苏仆射在听了关正严的来意后,半个字都没多说,直接让人拿棍子把关正严给打了出去。具说其跑出靖国公府时,冠斜衣破、脸青眼肿、鼻血飞溅,与街边闲汉无异。跟着他一起到国公府的下人,被揍得更惨,当真是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靖国公府的下仆,还双臂环胸站在高阶之上斜眼呸之,“竖子再敢来国公府撒野,立即打死。”

关正严以破烂袍袖掩面,羞愤难当的回了家。府外待客的下仆刚开始都没认出他来,还黑着脸过来拦人,口中吆喝:“哪里来泼皮,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里是你能闯的地方!”

扶着关正严的小厮瞪眼喝道:“你才瞎了狗眼,这是三郎君。”

卧槽,三郎君?逗他呢?家里三郎君怎么跟着街边打架打输了的泼皮一般。下仆缩了缩脖,飞奔着进府回话去了。

那关老夫人见儿子被打得如此之惨,气得拍案骂人,还揪着长子,非要他找皇帝告状,给她小儿子出气。

关正严的长兄叫关正德,现任庆安伯,起初对弟弟被打一事,他也很气愤,可又有一丝疑惑,苏周诚跟弟弟也没什么恩怨,又不像个蛇精神,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揍了自己弟弟呢?他也了解自己老娘和弟弟的性子,特意找了弟弟近身侍从问了事情的经过。然后,庆庆伯觉得人家苏仆射打得对,妈蛋,这事放在我身上,我也揍那丫的。

关老太太不依不饶,越骂越生气,拍桌子高声叫人:“去给我套车,我要去靖国公府问问那老货,为何纵子行凶!”

关正德脑仁生疼,喝住要出去叫人的丫鬟,一面劝他娘,“这事本就是三弟做错了…”

关老太太眼睛瞪得有牛眼那么大,“你弟弟哪里错了?”

“他还没错?不说他自己冒然登门求亲这事做得出不出格,单看他要给庶出之子求娶苏仆射的爱女,就该揍!”卧槽,他都没敢给自己儿子求亲呢,他居然敢给自己庶子提亲,脸咋这么大呢!

关老太太可不是这么想的,“为何不行,二郎文才出众、相貌堂堂,又得太子殿下的的重视,哪里配不上他苏周诚的女儿?反到是那丫头,小小年纪便眼高于顶,很不成样子。若不是看在他爹还算得力,想嫁给咱们二郎,我都看不上她。”

关正德承认,三弟的那个庶子是不错,能够在一众名门子弟手中抢到一个太子侍读的位置,还能在侍读之中得太子青眼,十分不易。可是,他再有能力,现在也高攀不上准丞相的女儿。他的出身就是个硬伤,与他的能力无关。

奈何,关老太太就是认为她小儿子受委屈了,作天作地的非要长子给小儿子出气,甚至还要自己进宫去见驾,把关正德闹得一个头两个大。

老娘这么胡搅蛮缠,关正德也是没办法,他弟弟已经把靖国公府得罪惨了。总算,他与靖国公世子还有几分交情,看看哪天他设宴陪罪吧。

关正德这里防着老娘,又压着弟弟,还让妻子备了重礼,送到靖国公府陪罪。关正严那里十分内伤,他自觉被伤了面子。其子关弘博更是面有愤恨之色,当着其父与亲母的面发誓,定要努力读书,考上进士科,然后位极人臣,到时候再好好替父亲报今日羞辱之仇。

关绮纹得知这事时,正坐在母亲房中说笑,不曾想丫鬟带回来这么个消息。她气得脸通红,咬牙道:“父亲是老糊涂了么?也有脸去求亲。还有个更蠢的,居然还想着能位极人臣,脸比天都大。”

其母李氏瞪了女儿一眼,“那是你父兄,再蠢你也不能说。”随后又笑,面上透着欣喜,“我可得去看看,这么多年,我就想着能揍你爹一顿出气,不想今日有人随了我的愿。乖女儿,明天我备了厚礼,你去看看十娘。”

关绮纹:…

不说关绮纹母女的欣喜,单说关弘博,回到自己屋里,尚觉有一把火烧着自己。他躺上在床上左思右想,怎么也睡不着。越思越想越觉得苏周诚不肯答应亲事,肯定是打着把女儿嫁给太子或诸王的主意。心中不无恶意的想,如此势力之人,其女如何,可想而知。苏周诚没答应亲事,真是万幸。

他这般想着,第二日面上就带了些出来。太子对这些侍读还是挺不错的,读书之余,也会闲聊几句。

今日见关弘博面有忧色,也就随口关怀了几句:“弘博为何面有忧色?”

关弘博还玩忧郁,作忧愁状:“请殿下恕罪,家父身体不适,学生十分忧心,故有些心神不属。”以他对太子的了解,说他爹身体不适,再加上他爹又是东宫属官,太子必定会派太医过府诊治。太医一到,都不用他告状,太子自然就知道了。他就不信,苏周诚如此张狂,公然打太子属官,太子还能看上他女儿。

果然不出他所料,太子目露关切,“关洗马身体不适?李安,叫朱太医跟弘博过府,给关洗马好好看看。”

关弘博还假意推辞,“家父不过偶染小恙,安心静养数日便好,不敢劳东宫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