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坊的掌事女官和总管太监,早早在门口相迎,见苏颜过来,连忙上前行礼。

碍于醋意十足的太子殿下,东宫的太监们都尽量减少在太子妃面前出现的次数。如今天这样,必须得出现,也都是低垂着头,目光永远落在太子妃缀了明珠的凤头履上。

“见过太子妃。”不同于苏颜陪嫁和含光殿内近身伺候的宫人,常以娘子称呼她,显得格外亲热。其余东宫宫人,还是规规矩矩的称她为太子妃。

乐坊掌事女官姓陈,四十多岁的年纪,皮肤白皙,修眉俊目,身段窈窕,面上常常挂着温和的笑,“请太子妃入殿观舞。”

苏颜点了点头,进入大殿后,径自坐于中央的椅子上,淡淡的道:“开始吧。”

陈女官陪在她身边,管事的太监退到大殿门口,举手轻击三下,廊下琵琶声响起,三名身着翠绿舞裙的少女,轻盈登场。

三个女孩子都不过是十六、七岁的年纪,纤腰不盈一握,一曲绿腰舞,跳得轻盈柔美,尽得绿腰精髓。

苏颜目露浅浅的笑意,“跳得不错。”自从那年苏容把绿腰改单舞为群舞之后,从宫中到世家,舞伎再跳绿腰时,最少都要六个人。

东宫乐坊原本绿腰舞是十八个,排过之后,兴冲冲的演给苏颜看,让苏姑娘大皱眉头。舞才跳了个开头,就被她叫了停,不客的评价道:“这哪里是绿腰舞,明明就是群魔乱舞。”

群舞要好看,必要合数人动作为一人。绿腰舞本身对舞伎的要求就很高,十八个人,个个跳得都不一样,会好看才有鬼。

十八人的绿腰舞,被太子妃打回之后,乐坊原本的掌事女官也跟着换了一个人。新上来的便是这位陈女官,她上任之后,精心挑出三个模样、个头皆差不多的女孩子,专演绿腰之舞,尽两个月的特训,终于得了太子妃一声夸赞,陈女官眼圈都有些红了。

三个女孩子退下之后,属于洞萧的柔美圆润、幽远曲雅的声音响起。

苏颜眉目微动,“是萧十一。”

陈女官连忙笑道:“太子妃好耳力,正是萧十一。”

苏颜微微一笑,洞萧向来比不得竹笛声音敏锐,提起萧音,众人皆能想到“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偏萧十一的萧音,却总是透着一种不甘与野望,这让苏颜一听,便知是她。

“这是梅花三弄。”苏颜笑了,果然还是她的梅花三弄听得顺耳。

萧十一的技艺如何,苏颜最为清楚,她当日就因为喜欢她的萧,才跟皇帝要了她来。到苏家后,她原也打算给她脱籍,再给她选个良人,奈何萧十一本人并不愿意。后来,她嫁入东宫,当日皇帝和太子所赠的乐人,大多都跟着她又到了东宫,入了乐坊。萧十一入了乐坊后,特意请示苏颜,将绿萼换回了原名。

正因为萧十一是苏颜的陪嫁,在东宫乐坊中,管事的女官、太监也好,还是同坊的舞伎、乐伎,轻易都不敢得罪她。

“十一娘萧艺非凡,别说在咱们乐坊,便是太常寺也是属一属二的。”陈女官笑得殷勤,她小心的看了看苏颜的神色,试探着道:“咱们乐坊中不少小丫头,都想拜她为师呢。”萧十一年纪大了,容色又很寻常,也不知道还能红几年。不如早早教几个徒弟,靠着太子妃,将来也能做个宫中的女官,不比她做个乐伎强多了。

苏颜笑了笑,“想跟她学还不简单,陈女官带人去给她看就是了。”她跟陈女官的心思差不多,想着让萧十一带几个徒弟,然后就在乐坊当个女官,慢慢把品级升起来,说不准乐坊以后就可以交给她了。

陈女官忙陪笑道:“奴明日就去寻十一娘商量一下。”

不得不说,乐坊这回是下了苦心,舞曲十分新颖,演绎乐曲的乐伎们,技艺也都十分超群。其中那个弹凤头箜篌的女子,苏颜最为喜欢,特意把人招来看了,还赏了她一只凤钗。

下午乐坊之行,苏颜很是满意。待回到含光殿,陆女官已经拿了一篇长长的名单在等她。“娘子,这些请贴还是由您和殿下亲自来写比较好。”

苏颜接过名单,不自觉得皱起了小脸,“这么多。”

“这是需要娘子和殿下来写的,其余的臣等已经完成了。”陆女官道。

好吧,头一次宴客,有些请贴由她来亲自写,看起来诚意更足些。

夜阑人静,太子披着月光,踏进九曲宫。遥遥看着灯火通明的含光殿,他不自觉的露出一个温柔的笑,脚下的步子也快了起来。

“殿下。”

“殿下。”

走进含光殿,一排排的宫女跪地见礼,太子键步如飞,袍角飞扬的划过宫女们的眼前。

“卿卿,我回来了。”人未到声先至,太子大步迈进寝宫,却发现往日含笑迎他的娇妻今日居然没在。“太子妃呢?”

“娘子在书房。”伺候的宫女恭敬的回道。

太子身子一转,直奔书房而去。转过一道八宝阁,便看到苏颜正在伏在书案上,双手执笔,写着什么。

“卿卿,你在写什么?”太子好奇的凑过去问道。

苏颜见太子回来,如释重负的呼了口气,直接从笔山上取了只狼毫下来,塞进丈夫手中,又拍给他一份名单,简洁的道:“这些人的请贴归你。”

太子弄了一头雾水,什么东西归我啊。他垂眸细看纸上的内容,黑脸道:“这个还用咱们亲自写么,直接叫陆司闺处理就行了。”

苏颜柳眉轻扬,“不行,这是我嫁入东宫第一次设宴,又是七郎的生辰,当然要郑重。”

娇妻派下的任务,太子只能乖乖的点头接了,还得跟着苏颜一起点灯熬油的加班。

所幸苏颜还是很心疼丈夫的,需要太子亲自写的并不多。她自己双手执笔,左右开弓之下,刚巧赶在睡觉前,把请贴都写好了。

两人洗漱上床之后,苏颜又想到件事,“父皇哪里,要七郎亲自去请。”

太子摇了摇头,有点失落的道:“六月二十八那日,阿爹说了,他不会过来。”往年的生日,都是父子两个一起过的,今年突然他爹不来了,太子很是失落。

苏颜笑道:“咱们二十七那日,单请父皇就好。”这有什么难的,皇帝不想在儿子生辰那日,抢了儿子的风光,咱们可以提前一天聚会么。

太子眼睛一亮,“对啊。”他搂过爱妻,在她唇上用力的亲了一下,夸赞道:“卿卿真聪明。”

皇帝嘴里说不去参加太子的生辰宴,其时心里也失落得很。从太子小的时候起,每年都是父子两个一起过生日,今年突然分开,皇帝心里有些没着没落的。

晚上太子走了之后,皇帝也没心情抱小老婆,独自一人坐在宽大的御座上,长吁短叹的。

“贾喜啊,刚刚七郎走的时候,是不是看起来很难过啊?”皇帝问贾喜。

贾喜连忙道:“可不是,殿下有些没精打彩的。”他顺嘴胡说,太子殿下无论白天多累,从太极宫出去时,都是神彩飞扬的,今天也不例外。可是,当着圣人就不能这么说。他要是敢跟圣人说,太子走的时候可高兴了。呵呵,圣人不信不说,还得怀疑他是被谁收买了,来离间他们父子感情的。

皇帝一听,气叹得更重了。儿子已经大婚,说明他已经长大成人,可以承担起国之储君的重责。生辰那日,是太子真正意义上的独面众臣,他这个当爹的,不好过去抢儿子的风头。可是…他还想跟儿子一起过生日的,皇帝咬着被角郁闷。

“圣人,可以招殿下提前一天小聚么。”贾喜趁机献策。

老皇帝目中喜意一闪,随后便绷着脸,傲娇的表示:“他又没请朕,不去!”

贾喜:…当他没说。

把这个念头放在心里惦记了一晚上的老皇帝,第二天一见太子,就想暗示儿子一下。谁想太子先开口了,“阿爹,儿臣生辰那日,人多吵杂,阿爹不想过去也罢。”

老皇帝有那么一瞬间十分后悔,想跟儿子说:我去。然后就见太子略有些腼腆的道:“儿臣与太子妃商量过了,六月二十七那日,在九曲宫设家宴,单请阿爹,不知阿爹可肯赏脸。”

皇帝一听,这必须去啊。他竭力控制住自己上扬的唇角,淡定的道:“好。”其时心里美滋滋的,到底是我儿子,知道他爹心里想的是什么。

太子早就瞧见他爹翘起的嘴角了,不过老爹心情好,他也心情好,顺便再在老爹面前刷刷他媳妇的好感度。“昨日颜颜跟儿臣提起,说是要在二十六那日,宴请众兄弟。烦阿爹,给弟弟们放个假吧。”

这个可以有。皇帝很是欣慰,儿子长大了,不再如小时候那般,视众兄弟如无物了,甚好。皇帝欣喜之余,好说话得很,“准了。”

太子原本没打算请他的兄弟们,还是苏颜跟他说,对于生辰宴心里没底,想先开个小宴试验一下,积累点经验。若有什么问题,也好随时调整。

为了安爱妻的心,太子无可无不可的答应了。然后又在苏颜的请求下,来给还在读书的弟弟请假。但是看到他爹那幅欣慰的表情,不免有所触动。以后,也许可以跟这些兄弟们来往一下。

就在苏颜努力筹备的生辰宴时,上都各世家中悄悄流传了一条消息。多年无子的平江郡王,最近连郡王妃带府中三个侍妾,都有了身孕。

京中求子心切的人,私下里一打听,却是听说她们都用了一种叫孕子丹的神药,具说有奇效,只喝三副,便有了身孕。

原本,大家是不信的。可是,又传出几家侍妾用了药,都怀了孩子,其中不乏多年无子的人家。这下,打听的人就多了起来。

靖国公府的世子夫人刘氏,在听她的嫂子夸赞孕子丹有多神之后,也起了些心思。她闺女苏容,嫁入吴王府有九个月了,肚子却一直没有消息,反到是她当日带去的妾侍有了身孕,如今已经六个月了。她前次去吴王府特意让自己的奶娘看过那个侍妾,奶娘说那女子肚子尖尖的,十有八九是个儿子。

刘氏听了不尤得暗中埋怨女儿,就算让侍妾伺候王爷,也该用些手段,别让她有孕啊。

偏她闺女还笑得云淡风轻的,直说没事。

刘氏恨得在女儿头上狠狠戳了两下,“等她生下庶长子,你就知道苦头了。”话是这么说,可这当娘的,都替自己的闺女担心,就一个劲儿的催女儿好好调养身体,争取尽早有孕。

可这孩子,不是说怀就能怀上的,从那侍妾有孕开始,她就是催女儿,时不时的配好补药给苏容送去。如今六个月过去了,苏容的肚子还是没动静。

听她嫂子这么说孕子丹神,刘氏心思话动了,追问了一句:“果然这么神?”

“当然。”刘嫂子说得极为肯定,为了怕刘氏不信,还特意举例,“你知道我娘家的侄女吧,成亲五年了,也没生下个一儿半女的,她那婆婆天天阴阳怪气的。自从用了那个药,没到一个月就有了身孕。听说…”她故作神秘的凑到刘氏耳边,小声道:“用了孕子丹,百分之八十都会生下儿子。”

如果说刘氏之前只是有点想法,现在确确实实的心动了。只是药这东西不是随便乱用的,特别要用的还是自己的女儿,不得不慎重。刘氏也没多说,在娘家用了午饭,才回了靖国公府。

她想得挺多,偏偏拿不定主意,“沉香,去书房看看,世子在不在。”不管怎么样,也得跟丈夫商量一下。

靖国公世子听了妻子话之后,沉吟片刻,“可以试试。”接着又慎重的嘱咐:“先别给王妃用,在丫鬟身上试试再说。”

刘氏见丈夫支持自己,也松了口气。接着,她又想起嫁入东宫的侄女。虽说苏颜做了太子妃,刘氏心里不大舒服。可这太子妃终究还是出自靖国公府,一笔写不出两个苏字,这荣光依然是靖国公府的。

太子妃虽说才嫁入东宫三个月,可孩子这问题,益早不益晚。侄女跟自己女儿还有些不同,太子的庶长子比王爷的庶长子,其威力还要大百倍。

“要不要跟弟妹商量一下,给太子妃也备上一些?”刘氏问丈夫。

靖国公世子皱着眉头想了半天,“你可以跟弟妹提提,她要不愿意,也不必勉强。”靖国公世子当然想太子妃生下太子的嫡子,可他心里隐隐还有个别的想法,只是不敢深入去想。

刘氏见丈夫似乎对太子妃的事不那热情,她有些疑惑,却也没法问。

待送走丈夫之后,一面吩咐人去请陆氏,一面叫人去香积寺排队求孕子丹。

孕子丹之事,传得沸沸扬扬的,陆氏自然是知道了。只是陆氏自幼饱读诗书,对这种神药之事,向来嗤之以鼻。待听了刘氏的话,立刻嗤笑道:“大嫂,快别信这些,都那些不务正业的和尚想出来骗人的。”

陆氏说得这么肯定,刘氏心里画了个弧,还不死心的说:“我嫂子的侄女,吃了孕子丹就有孕了。”

“只是子女缘份到了,跟孕子丹有什么关系。”陆氏道。

刘氏虽说防着陆氏,但是对她的见识还是信服的。她这么一说,刘氏又开始半信半疑的了。

靖国公世子不耐烦的说她,“不管好不好用,你试试不就行了。”

刘氏也没好气的道:“这女人家,那有不会生孩子的。之前没有,不过是子女缘份没到罢了。”

靖国公世子让她说得哑了口,一甩袖子,“你自己拿主意,别再问我了。”

刘氏心里一阵气苦,在苏容来时,就跟女儿诉苦,“你说说你爹,如今越来越拿我不当回事了,连话都不想多说。”

苏容只好劝她,待刘氏提到孕子丹时,苏容吓了一跳,连忙道:“阿娘,你没给嫂子他们吃吧?”

“没,你哥哥们都有儿子了,用得着这个么。我担心的是你!”刘氏瞪了女儿一眼。

苏容道:“阿娘,四婶说的对,那都是骗人的。再说,你也别总担心我,若是我的感觉不错的话…”她脸上一红,慢慢的垂下了头。

刘氏一脸的惊喜,拉住女儿的手:“阿悦,你有孕了?”

第一百零九章 宴上

刘氏乍闻女儿可能有了身孕,脸上又惊又喜,连忙追问,得知苏容只是自己感觉,并没有找太医看过,不尤得嗔怪她太疏忽,“这可是一辈子的大事,怎么能如此漫不经心。沉香!”刘氏转头就叫自己的贴身丫鬟,“去请魏太医过府。”

苏容无奈的拦道:“阿娘,您这么着急作什么,待我回府,再招太医来看就好了。”自己有孕是好事,正该在府里诊出来,让丈夫高兴一下才好。

刘氏愣了一下,随即道:“也对,你快回府招太医看看吧。”同为女人,她能理解女儿的想法。

苏容咬了咬红唇,“我想等两日再说。”她想等孩子再大一些、稳一些,再请太医来看。

“不行。”刘氏正色的道,“阿悦,你既然可能有了身孕,便不能再跟王爷同床,尤其头三个月。听阿娘的,孩子才是最重要的。就算是王爷这几个月有了新宠,你也别理,等把孩子平平安安生下来,再跟她算帐。”

苏容听了刘氏的话百感交集,前世她第一次有孕时,刘氏也跟她说过同样的话。可惜,她那时根本听不进去,固执的认为,她都有了孩子,身为丈夫的周王,必然要洁身自好,才能对得起自己。结果呢?呵呵…

她早就想明白了,这一世她要做个不嫉不妒的贤妻,好好照顾、保护好自己的孩子才是最重要的。

苏容自靖国公府出来,坐上马上,双手下意识的护在小腹前,同时吩咐碧梧,“让人把车赶慢些。”

马车缓缓而行,苏容眉心微皱,正想着自己是不是该听阿娘的,早点找个太医过来,便觉得身下涌出一股热流,她面色一白,心中弥漫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待回了吴王府的正院,去净房一瞧,迟了十多天的月事,偏赶到今天来了。那一瞬间,苏容不得不承认,她是极为失望的。随即,她又有了几分庆幸,还好没招太医过来,不然丢脸的就是她了。

做为贴身丫鬟,翠柳、碧梧对于苏容的特殊日子记得非常清楚。这次她晚了十多天月事未至,两婢都以为她有孕了,无不替她欢喜。这会儿发现事情并非如此,碧梧连忙开口宽慰:“娘子还年轻,早晚会有小殿下的。”

苏容意兴阑珊的挥了挥手,“我躺一下,你们下去吧。”

翠柳和碧梧对着苏容行了一礼,慢慢退出了内室。两个丫鬟不约而同的看了对方一眼,眼神相碰的那一瞬间,又各自移开。

两婢跟随苏容时间最长,陪嫁到吴王府,又见跟自己同是丫鬟的青竹被苏容抬举的伺候了王爷,还好运的有了身孕,身份立时就不同了起来,她们自然也有了想法。更何况,面对着温文俊秀王爷,又有几个女子会不动心呢。

吴王晚上跟友人宴饮去了,回来时带着微微的醉意,看妻子披着长发靠在软榻上看书,心中一动,便凑了过来,低唤道:“阿悦。”

苏容握住丈夫的手,满怀歉意的笑了笑,“六郎,我今天身子不方便。”

吴王一怔,随即有些遗憾的放开了苏容的手,长身而起,温和的笑道:“那你好好歇着,我走了。”

吴王与苏容同时下世家大族的夫妻一般,各有各的住处。

“六郎,你看翠柳和碧梧如何?”苏容自己身上不方便,又怕吴王自己去找个不在控制内的女子来,她向来都会贤惠的安排好伺候的人。之前的青竹,便是如此。

吴王笑了笑,“不必了,我今天想多读几卷书。”说完,他便挑起竹帘,转身出了正院。

翠柳和碧梧两人,粉颊转白,眼中全是失望。苏容把两婢的表情看在眼里,突然升起一种厌烦的情绪。她沉下脸,冷声道:“我要睡了。”

两婢心中同时一颤,收起所有的情绪,过来伺候苏容。

苏容这种厌烦的情绪一直持续到去东宫赴宴那日,吴王体贴的扶她上车,苏容对他温柔的一笑,待坐到车上后,脸上的笑意全被冰冷所代替。她刚刚几乎压抑不住冲动,想问问吴王,到底把没把她这个妻子放在眼里!

苏颜在见到苏容时,第一时间就查觉到了她从容优雅下的烦燥,正想着要不要叫过苏容,姐妹两人私下里聊聊,便听跟在苏容身后进来的齐王妃刘春娇笑问:“六弟妹,听说吴王新得了两个色艺绝佳的美人。下次去你们府里,可得叫来让咱们看看。”

苏容下意识的挺直了身体,转身笑道:“说到美人,谁不知道齐王府里最多,四嫂还用得着到我们府里看么。”

“哟,当着太子妃的面儿,谁敢说美人呢。”齐王妃摇着扇子,对着苏颜盈盈一礼,“见过太子妃。”

苏颜含笑虚扶,“四嫂不必多礼,快请坐。”

齐王妃扭着窈窕健美的身子,随着宫人入宴,苏颜不无担心的看了苏容一眼,低声问:“七姐,你…”

苏容扬起笑,截口道:“我没事。”不就是两个歌伎被吴王收了房,她见得还不够多么,连个名份都没有的女人,不值得她生气。真正让苏容在意的是,她给丈夫安排的女人,吴王没要,反而收用了两个当作礼物送来的歌伎,甚至都没跟她说一声,简直没把她放在眼里。

今日东宫小宴,请的都是太子的兄弟们。不比皇子们到的人齐,安王妃王氏已有孕满九个月,正在府中静待产期,安王代她表示了歉意。魏王妃小产之后,身上一直不大好,还在府里静养,今天也没来。女客这边,只有周王妃朱氏、齐王妃刘氏、吴王妃苏氏还有苏颜四人。

宴席设在后园映心湖畔的水殿内,微风徐徐带来阵阵莲花的清香。

正因为是家宴,人也不多,便未分男客女客,都合坐在一起。

太子与苏颜做了首席,其余的皇子按排序依次而坐。带了老婆的,便与妻子同席。没带的,只能孤家寡人了。

众人都放席之后,太子率先举杯,含笑道:“今日是家宴,众位兄嫂、弟弟不要拘束。来,孤先敬大家一杯。”

太子起了头,众皇子纷纷举杯相和。三杯水酒下肚,人人面上都带了微醺之意。初时的不自在,也都去了七分,说话也都随意了许多。

齐王好酒又好玩,“干喝酒有什么意思,不若大家来行酒令吧。”

吴王正听箜篌听得入神,闻言笑道:“难得欣赏到东宫乐坊的歌舞,偏四哥又起了个闹腾的主意。”

齐王撇嘴道:“老六,就你喜欢那些文绉绉的玩艺。要我说,咱们直接划拳掷色子拼酒才好。”

齐王妃悄悄在齐王腰上掐了一下,嗔怪道:“少作怪,你不想看,我们还想看呢。”

齐王乐呵呵的捉住齐王妃的手,“当着兄弟们的面,王妃多少给本王留点颜面。”

坐在齐王对面的赵王,本来正喝着闷酒,见状不满道:“四哥,你少显摆。”

齐王斜眼去看弟弟,“怎么,嫉妒了?”

赵王也很光棍,“是啊。”

“那行,哥哥不刺激你了。”齐王很好说话,“老五,咱们来划拳。”齐王挺郁闷,怎么就跟二哥和六弟坐一起了,两人一个比一个闷,根本就玩不起来。

吴王笑了笑,对赵王道:“五哥,咱们换换。”

“好。”赵王利落的起了身,跟吴王和苏容换了位置,然后就跟齐王划起拳来。

齐王、赵王闹得厉害,太子垂下的眼中透着不悦,苏颜含笑挟了一筷子鱼脍,放在他的碗里,太子眉眼一弯,也挟了个莲花酥放在苏颜面前的小碟上。

一直在暗暗观察太子夫妻的周王妃,见状垂下眼睑,坐姿更为端庄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