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打猎去了。”安王随手拍了拍侍卫的肩膀,“你看得不错。”

太子和苏颜两人悠闲的逛回东宫,苏颜自去梳洗换衣,太子匆匆打理好了自己,进入内室亲了亲爱妻,叮嘱道:“卿卿,我今天晚上会回来得很晚或者不回来,你不要等我,先睡吧。”若真是如他们猜测的那般,太子今晚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会留宿太极殿。

苏颜了然的点点头,“七郎自去,家中事我自会处理,你不必记挂。对了,咱们今日猎的猎物,记得给父皇带些过去。”

“好。”太子紧紧握了握苏颜的手,才转身离去。他出了寝殿之后,并没急着走,反而把今天跟着他们夫妻出去的另一个侍卫统领叫过来,低声吩咐了好一会儿,才放心离去。香枳寺事发,去过的女子或多或少都会受些牵连,他不能让人以此事给爱妻的名声造成影响。

皇帝正在御花园里,半眯着眼睛听美人弹筝,身后和腿边各有一个娇俏的宫女,伸出柔嫩的小手给他揉肩、捶腿,另有一个温婉的美人,用纤纤玉指捻了个紫红的葡萄剥皮去籽,然后送入皇帝口中。

贾喜很是自觉得站在不远处,一个小太监匆匆过来,附在他耳轻声嘀咕了几句,贾喜挥了挥手,让他退下后,才挪动脚步,走到皇帝身边,半弯下腰,轻声道:“圣人,太子殿下求见。”

皇帝诧异的睁开眼,“他不是带着太子妃出去玩了么?这才几点,就舍得回来了?”

贾喜笑呵呵的道:“听小徐子说,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去行猎了,殿下是给您送猎物来了。”往日里,都是圣人出去行猎,把打到的猎物赏给太子。今天反过来了,太子带着猎物来孝敬圣人,想来圣人一定会很高兴的。

果然不出他所料,皇帝一听嘴角就控制不住往上翘,偏还要故作嫌弃的说:“他带着太子妃出去玩,偶然打些东西,自己留着就是了,还给朕送什么,朕这里什么没有。”

贾喜笑道:“太子殿下这是时时刻刻都把圣人放在心上…”他话还没说完,就被皇帝瞪了一眼,训道:“你这老奴还在这里啰嗦什么,快把太子请过来。”

“是是是,老奴这就去。”贾喜连忙亲自带人去迎太子,留下贾乐伺候皇帝。

皇帝坐直身份,兴致勃勃的计划:“前几日,听说太子带着那几个小兔崽儿子在园中烤肉来着,今天咱们也来烤一个。”

烤什么肉,一会儿你喝进粥都不错了。

太子大踏步的过来,行礼如仪,“见过父皇。”

咦,怎么这般正式?很久没享受到太子如此正经模样的皇帝,一时有点受宠若惊。“七郎来了,快过来坐。”皇帝心里还在转着念头,想着一会儿把儿子们都招来,大家一起烤肉,定然很好。

太子过来,太监、宫女包括在场的两个低级宫妃,都起身行礼。宫人们还好说,两个年轻的低级宫妃,行过礼后,有些手足无措的立在原地,不知自己该继续,还是避走。

“筝怎么停了,接着弹。”皇帝回过神,不悦的问。

“是。”弹筝的江采女连忙坐下,素手轻拨,柔和的曲调再次响起。

太子剑眉紧锁,“阿爹,儿臣有事要跟您说,让她们下去。再说,这弹的什么玩艺,亏您还能听得进去。”

皇帝:…老子累了好些天,还不能跟小老婆们轻松一下。可是看儿子神情严肃,他坐正了身子,挥了挥手,“你们都下去吧。”

两个采女略感委屈的行了礼离开,她们这等小嫔妃,不知在后宫里熬了多久,才能见皇帝一面。好容易今天得到传诏,还没跟皇帝相处多久,就被太子给搅了局,下次再有这等机会,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小嫔妃走了,宫女和太监也都自觉得退到一丈之外,皇帝没好气的道:“有什么事,说吧。”

太子略觉得难以启齿,干脆把之前派去查看的侍卫统领叫了过来,让他跟皇帝直接说。

皇帝有点奇怪,“什么事让你难得这样?还得旁人替你说。”

太子闷声闷气的说:“阿爹,你得答应儿臣,一会儿可别生气。”

“什么事,我就生气啊?”皇帝很不在乎的摆摆手,“行了,我不生气,快说吧。”

侍卫统领往地上一跪,板着一张黝黑的脸,一五一十的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臣过去时,郡王妃已经流产,弘智和尚被郡王一剑刺穿肩膀,受了重伤。郡王妃晕死过去之前,曾指着郡王骂了些很难听的话。”侍卫统领都快悔死了,今天这事怎么就让他遇上了,特别是郡王妃说的那些话,正好被他听了一清二楚,半句也漏下。你说,他跑那么快作什么,再慢两步,不就听不全了。

皇帝气得脸都变了颜色,额上青筋崩起,他勉力压下怒火,一字一句的道:“那贱妇说了什么?”

“臣,臣,臣实是不好说。”侍卫统领快要难死了,平江郡王妃的那些话学出来,他怕皇帝会暴起直接弄死他。

皇帝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你说吧,朕赦你无罪。”

“是。”侍卫统领嗑了个头,咬了咬牙,把心一狠,才开口:“平江郡王妃说,郡王好男风,还以郡王之尊,雌伏伶人身下,令人作呕。”他这已经把话修饰了一遍,平江郡王妃的原话,让他这个大男人听了,都觉得难以启齿。

皇帝这会儿脸色到正常了,也不大喘气了,手也不颤了。太子反到被吓的扑到皇帝身边,急得都变了声,“阿爹,阿爹,你要生气,就冲着儿臣出,千万别憋着。”

皇帝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七郎不必害怕,阿爹的身子硬朗着呢。”

太子仔仔细细的打量着皇帝的面色,见他确实与平日无异,才踌躇着坐回原位,一双眼睛还是不放心的紧盯着皇帝看。

被儿子这么紧张,皇帝暴怒的情绪缓和了许多,心里无比妥帖,“事情可有闹大?”刚刚听他说,事发的地点是在香枳寺主持静修之所附近,并没有多少人。现在皇帝就希望,事情还在可控范围内,不要被太多人知道。这可是皇室丑闻,他真是丢不起这个脸。

“郡王府的侍卫封琐了后园,并无太多人知道。我们离开时,也走的是侧门。”

“平江郡王呢?”

“臣护送郡王和郡王妃回了王府。”

“此事既然是你办的,一事不凡二主,朕给你一队人马,立刻把香枳寺给封了,半个人都不许跑出去。”

“是。”侍卫统领垂道应道。

这里领命去了,皇帝又叫人:“贾平,你走一趟平江郡王府,传朕密旨,赐平江郡王妃张氏自尽。”

“是。”

“再告诉秦子业,给朕老老实实的呆在郡王府,朕不想看到他。”皇帝淡淡的说。别看老皇帝现在一脸平静,其时心里早就被一片“卧槽”两字给刷了屏。妈蛋的,京都的纨绔子弟多的是,什么样的他都见过,还真没见过平江郡王这一号的。好男风,虽说不是什么好爱好,但时下人大多都如此,也就算了。你特么不玩男人,反而喜欢被男人玩,真让皇帝无法理解。

皇帝连着发了几道命令,力求把这件丑事压下,等全都处理完了,他才有心情郑重其事的嘱咐儿子,“你和太子妃今天只是去打猎,没有去过香枳寺。”虽说他已令人压下这事,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他得保护太子和太子妃的名誉,不被有心人抹黑。

太子道:“阿爹放心,这些儿臣都省得。颜颜那里,您也不必担心。”

“嗯。”皇帝相信自己养大的儿子,肯定会处理好的,甚至对苏颜这个儿媳妇也很有信心,他不过是习惯性的多嘱咐一句。

夜阑人静,一轮明月高悬空中,清冷的月光撒落在庄严肃穆的宫城中,披在甲胄满身的侍卫脸上。

太极殿内,皇帝面无表情的坐于御案之后,整个宫殿的太监、宫女,人人噤若寒蝉,连呼吸都放到了最轻,生怕一个不小心,触怒皇帝。

“贾喜,去看看,人还没拿回来么?”太子皱着眉,停下了脚步。

此时的父子两人,还不知道将有几个爆炸性的消息,将向他们袭来。

带着一队羽林军的侍卫统领姜翰,在封锁香枳寺拿人的过程中,受到了一股最大的阻力,让他特别想问问老天爷,今天是不是专拿他一个人过不去。

姜翰受到的阻力来自于新安公主,做为一个成了亲,在宫外建府的公主,她无疑是非常自由的,除了进宫给德妃请安,其余的时间不是在府中设宴玩乐,便是满上都的逛。香枳寺弘慧法师俗讲,新安公主是每次必到,而且都会在香枳寺留宿数日。今天也照例如此,弘慧俗讲一结束,就被新安公主招到自己院中,再加上弘慧的大弟子,一个十分俊俏的年青和尚,三个人饮酒作乐,直到姜翰封了香枳寺,并且黑着脸带人进来拿人。

新安公主每次到香枳寺,也都带着自己府里的侍卫,封锁住自己院落附近。姜翰带着人一过来,公主府的侍卫就过来拉人。黑灯瞎火的,姜翰又特意没让手下拿着火把,公主府的侍卫一开始真没认出来人穿着羽林军的装束,只是口气冷硬的赶人,“此地有贵人居住,尔等退下。”

贵人!他们今天在这里揪出的贵人多了。姜翰开始没当回事,比对方还硬气的道:“某奉皇命拿人,尔等闪开。”

我擦!比老子还牛!公主府的侍卫不耐烦的亮明了身份,“新安公主在此,没有你们要拿的贼人,还不退下!”

姜翰还真哑火了,他是带着人悄悄的包围了香枳寺,又摸黑进了寺里。带着人一路走一路抓一路问,他都是先捡着重要的逮,到没发出多大动静,惊动的人也不多。再加上,寺里刚做完晚课,和尚们都睡下了,被他们堵了个正着,好容易前面人抓得差不多了,一点人才发现,少了弘慧师徒。

姜翰提了几个和尚过来审问,几棍子下去,就有人招供,说是弘慧师徒在客院陪贵客。姜翰眼睛亮了,贵客?再贵还没贵过郡王妃去。走,咱们去拿人,顺便还能看点新鲜的。

眼下,姜翰之前的兴奋劲儿全没了,他就后悔,怎么亲自来了!他要是不这么八卦、不这么爱凑热闹多好。可惜,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只能硬着头皮上。

“统领,怎么办?”跟着姜翰来抓人的羽林军也傻了,抓奸抓到了皇帝亲闺女头上,他们前途无亮啊。

姜翰还没想明白怎么办,公主府的侍卫不耐烦的过来推他,两下凑近了,那边才发现,来人的服侍好眼熟啊!

“羽林军!”不知是谁惊呼了一声,然后就被同伴给灭了音。

公主府上的侍卫也纠结,他们刚刚作什么这么嘴快,把公主的名号给报了出去,现在改口说是冒充的还有没有用?

姜翰咬了咬牙,“去,找个人回宫如实禀报皇帝和太子。”他得请示一下,接着该怎么办。其时,再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进去,把弘慧师徒一宰,然后让公主连夜回府,把这事埋下。可皇帝和太子给他的命令,是封寺抓人,没有皇帝的命令,他还真不敢妄动。这本来就是个倒霉的差事,他现在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想要自己的小命能保住,最忌自作主张,事事请示是必须的。

两方对峙的时候,公主府的侍卫也悄悄派人去通知新安公主。新安公主跟弘慧师徒两人,已经喝了大半个下午加上一晚上的酒,早就醉得不省人事,跟两个和尚互相搂抱着睡成一团。

贴身宫女焦急的进来推推这个,推推那个,怎么都不醒,只好回去跟侍卫道:“公主醉得厉害,根本叫不醒。”

“你们把公主抬出来,咱们连夜回府。”侍卫着急的说。现在,他们带着公主走,羽林军那边应该不会管。只要回了府,那就事无对证。

宫女们七手八脚的扯出新安公主赤裸的身子,连灯也没敢点,摸着黑给新安公主穿好衣服,才抬了她出来。醉酒的人格外的沉,抬人的宫女累得香汗淋淋,又不敢大声喘气,好容易才把新安公主弄出门,抬人的宫女就地摊下了。

“把公主背上,咱们走。”公主府的侍卫统领,随意指个侍卫,他就往前面开路去了。

新安公主是坐着车来的,摸黑套好了车,把新安公主往车里一放,第一时间往侧门走。姜翰默然无声看着那边带走了新安公主,甚至还叫了身边的人,去替公主府的人开路。等到新安公主的马车平安驶离侧门,消失在黑暗的山间林,姜翰才松了口气,终于把瘟神送走了。

那边被派回宫中报信的禁军也见到了皇帝,“圣人,姜统领让小的回来报信,在香枳寺中,遇到了新安公主。”禁军声音越来越小,新安公主四字声如蚊呐,几不可闻。

皇帝这时候耳朵特别的好使,再小的声音在他耳里也如雷震。他双手用力握拳砸在书案上,“新安这孽女!”

太子平静道:“阿爹,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让人把新安悄悄送回府再说。”之前苏颜跟他提过,新安公主为求孕子丹,常去香枳寺。他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跟皇帝说,谁知姜翰带来的消息太过劲爆,他就没敢再说给他爹听。谁想,事情就是这么的巧,新安居然在香枳寺留宿,被姜翰抓了个正着。

“对,你即刻回去告诉你们统领,压送新安回府,朕不希望有人知道新安在香枳寺出现过。”皇帝暗示的意味很明显,让姜翰那边,直接把知道这件事的人灭口,都不必带回来了。

“是。”得到圣命的禁军,第一时间退了出去,出了大殿后,抹了把额上的汗,暂时捡回条小命。

姜翰在新安公主离去后,就第一时间冲进屋里,把醉得跟死狗似的弘慧师徒绑了起来。他也没敢提前开刀,安坐在房里,等着皇帝的命令。

好容易等到皇命,姜翰挥了下手,只听“噗”、“噗”两声,弘慧师徒立时命丧黄泉。出手杀人的禁军,自两人胸口抽出刀,在一边的床单上抹去血迹,还刀入鞘。

姜翰谨慎的伸手探了探两人的鼻息和脉搏,确认已经死亡后,才吩咐道:“拉上他们两个,咱们走。”

弘慧师徒可还光着身子呢,姜翰觉得实在不雅,便叫禁军扯了床上的帐幔,把两个裹紧,才拖了出去。

前面可还有知道新安公主和弘慧师徒的事,都必须灭口。这一夜,血染香枳寺,姜翰带人把寺里上上下下搜了个遍,得到金银珠宝无数,还有和珍贵珠玉放在一处的密信。姜翰让人把东西都封好,都放在从寺里搜出的车上,才把死人扔进禅房,四处撒好菜油,让人放了一把火,顿时整座香枳寺,化作了一片火海。

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姜翰回头看向火海中的香枳寺,神色晦暗难明。

“统领,咱们该走了。”

“走吧。”姜翰翻身上马,护在了十几辆车附近。他们这次只运回了一部分的金银,还有原本存在地下银库的那一部分没动,只等回宫复命后,他再带人回来取。

皇帝和太子枯坐了一夜,整个太极殿静得可怕,只有偶尔听到灯花暴开时,发出的“噼啪”声。

宫人们直愣愣如同木头人一般站了一夜,包括太极殿总管当东方朝霞满天时,皇帝才缓缓起身,走出大殿,目视着东方,轻叹了声:“天亮了。”

“阿爹,莫要生气着急,事情总会过去的。”太子站在皇帝身边,温声安抚道。

皇帝的目光深沉似海:“是啊,总会过去的!”

第一百二十一章 事起

临近天明时分,香枳寺的大火,半个上都城的人都看到了。早朝时,便有御史出班,就京城治安问题上了一本。郑重其事的请示皇帝,香枳寺起火的事,必须要严查。

皇帝正闹心呢,查谁啊,火就是他让人放的!不过为了皇家名声,香枳寺的事都瞒得死死的,最好不叫任何一个人知道。当然,这就是个美好的愿望,根本不可能实现。

上本那御史慷慨激昂的说得唾沫飞溅,御案后的皇帝听得心不在焉,等他表述结论,才态度敷衍的随意搪塞两句,“嗯,确实要严查。”然后就没有然后了。皇帝主动转移话题,扔下一个足以让朝堂振动、百官心跳的提议,“门下省侍中一职空缺已久,以两位门下侍郎兼任侍中之职,终究有所疏漏,众卿议一议,侍中一职,该由何人继任。”

皇帝这个提议一出,文武百官的心思都集中到这里了,谁还管香枳寺着不着火啊。要知道,这可不单是门下侍中一职而已,有人升职,就有空位移出,必然要有人添补空位。这代表着,要有朝中要有许多位置会进行调换。该怎么在这次职业调换中,抢到足够多的好位置,这将是朝中各派领军人军,要细细筹谋的事情。

皇帝扔下这个深水炸弹没一会儿,就端着温和的笑容道:“众卿心中可有人选,说出来,大家议一议么。”

咱们半点准备都没有,拿什么议。朝中百官一片沉默,你瞅瞅我,我瞅瞅你,谁也不肯先开口。

皇帝要的就是这个结果,他笑呵呵的道:“看来众位爱卿颇为为难,这样吧,大家回去都想想,咱们三日后再议。”

余下的时间里,好多官员心神都不在政务上,迫不及待的在朝上,就开始乱飞眼神。早朝匆匆结束,皇帝对着太子招了招手,“七郎,别忙着走,朕有话跟你说。”

正要随着大臣们一起走出正殿的太子,闻言停下脚步,“是,父皇。”

皇帝招太子谈心这事,文武百官都司空见惯了,大家都没放在心上,只管埋头往外走,各自盘算着该什么时候聚上一聚,大家深入探讨一下。

皇帝和太子回到御书房,自香枳寺中搜出的密信,都整齐的摆在书案之上,贾乐亲自带人看着,从没让书信离开自己的眼睛。至于金银珠宝、各式书籍等物,都被皇帝收进了私库,他还特别慷慨的分了太子一半。

“阿爹,听姜翰说,香枳寺住持的静修之所,挖了个地下银库,里面尚有许多金砖、银锭。”姜翰是跟太子私下里汇报的,太子也没藏着,都跟皇帝说了。

皇帝沉吟片刻,“余下的金银,除却分赏给昨夜军士的以外,余下的都归入东宫内库。”皇帝想要收买人心的时候,出手格外大方。

“还是阿爹自己收着吧。”太子道,他到不是跟皇帝客气,确实是在替他爹考虑。皇帝扔给他三个孺人和十个良家子之后,苏颜某次查帐的时候,正巧太子回来的早,他自告奋勇的要帮忙。苏颜也没跟丈夫客气,随手抽出两本帐册扔给太子。其中一册,就是有关于掖廷宫的开销。

太子从那以后才知道,原来养个小老婆是这么花钱的事。每年光脂粉钱,就要花出去十数万贯,还不算各种衣饰、殿中的摆件、院中的花木等费用。真要都算上,养一个孺人,可以修数十里河堤,赈济万名灾民。最近接触朝政十分用心的太子殿下,第一时间脑子里就列出一张换算表。

他养几个地位低的孺人都这样,他爹辣么多宫妃,花费肯定是个天文数字。太子有点心疼他爹,这种灰色收入,他一点都不要,都给他爹补充小金库吧。

皇帝现在就算在满腹心事,还是能从儿子偶尔偷瞟过的小眼神里,看到同情。他就纳闷了,儿子到底在同情他什么?难道是因为新安?皇家公主养和尚虽说名声不好听,但历朝历代的公主们养个面首,都不算什么大事。皇帝也就是刚知道那一刻生气,还不至于为了新安这个不大喜欢的女儿,把自己气坏了。

“给你就拿着,什么时候学会跟朕客气了。”皇帝还有点不大适应呢。

太子实话实说:“儿臣觉得阿爹比较需要。”

皇帝一头雾水,“金银谁不需啊?”

“您养了那么多宫妃,私库怕是没有多少银两了吧。”太子再次坚定了一下信念,“阿爹,您以后可别往东宫送什么孺人、良家子的,养起来太花钱。”

太花钱!皇帝瞪大了眼睛,他没听错吧!他儿子居然对金银钱财有概念了?不只是有概念,而且仔细成这样?“堂堂国之太子,还怕养几个妾侍的花费么?”皇帝真有点哭笑不得。

太子正色道:“儿臣前段时间,查看过户部的帐册才知道,东宫孺人的一年的花费,能修数十里的河堤…”他把自己换算完的结果跟皇帝仔仔细细的解说了一遍,末了叹道:“这些儿臣以前都不清楚,还是阿爹令儿臣监管政务这段时间,才明白的。”

皇帝被儿子算得一脸黑线,还有些微的尴尬,更多的却是由衷的高兴。太子终于开始用一种为君者的目光去看待事情,而不只是计较一人之得失。

“给你的就收下,阿爹还不至于缺这点东西。”皇帝摆了摆手,止住太子的话,“就这么说定了。”私下里用着各种不正当手段敛财养小老婆的皇帝,面对着如此正直的儿子,真有点脸红。

从昨天就没怎么放晴的心,这会儿才见了点阳光。趁着心情好,皇帝随手从书案上拿起一封密信看了起来。

太子见他爹一幅这个议题已过,我们来谈这一个的表情,识趣的没再多言,也从密信中拿了一封,展开细看。

孕子丹的事,在上都传得沸沸扬扬的,皇帝和太子都知道。当时只以为是寺院敛财的手段,谁想会弄出郡王妃这事。这两人都是疑心技能满点,此时都觉得孕子丹怕是个幌子,这才让人把密信给拿回来。

周王府的书房里,周王用力捶了下书案,恨恨的道:“那女人可真蠢。”。他就没见过平江郡王妃这么蠢的女人,知道自己丈夫身体有毛病,不可能生孩子,偷情的时候还不多注意些,弄出个孩子来。弄出个娃儿来也就算了,偷偷打掉,谁还能知道。可她怕死,又怕流产伤身体,硬是跟弘智弄个孕子丹来。又怕平江郡王怀疑,硬是把府里几个妾侍一下拉下了水。

估计平江郡王妃做这件事之前,也没想过孕子丹的事会闹得这么大,整个上都城都知道了。不少达官显贵家的贵妇,求到弘智面前,许下大价钱,只为求一枚孕子丹。弘智从中看到敛财的希望,弄了个养身的药方,制成丸剂,卖给众人。

周王刚开始并不大清楚,还是有一次萧子肃在香枳寺闲逛时,发现了平江郡王妃和弘智和尚的首尾,顺着查下去,才知道了事情的始末。萧子肃之前曾给周王献过一策,想给太子妃下药,让她早日怀上孩子。只是东宫守备森严,想暗中下药想都不必想。若是通过其他们的手,送进宫去,要经过的关卡更多。他不是没想过,把东西混在太子妃的母亲杜氏送入宫中的物品中。可惜,杜氏制家严禁,本人更是精明得很,繁是送入东宫或是其他人家的礼单,装箱上封之前,必须要详细核对一遍。别提他根本没有门路把人安插在相府,就算人安排进去了,偷放进入宫物品中的东西,也得被杜氏搜出来,不但事情做不成,还容易暴漏自己。

萧子肃正没有办法的时候,遇到弘智和平江郡王妃的事,他灵机一动,通过别人的手,把助妇人孕育孩子的药方给弘智,还让周王派了个府医过去,把方子说成了养身补气血的。萧子肃在赌,太子妃入宫几月,都没有好消息传出,靖国公府和相府那边,包括太子妃本人,都会希望早日有孕,生下小皇孙,好巩固自己的地位。

当孕子丹的神奇传遍京都时,靖国公府和苏相府平静如常,没有一丝动静。萧子肃安慰有些着急的周王,“现在没动静是好事,说明他们正在看效果,一旦真的证实,孕子丹确实有效,苏相就坐不住了。”

事情一直在偏向萧子肃,赵王妃、吴王妃相继有孕,皇帝一连给太子赐了三个孺人和十个良家子,以充东宫。他略有些兴奋的对周王道:“王爷,机会来了。”照着萧子肃的想法,有新人进宫争宠,太子妃为了自己的地位,也会想着早日怀孕生子。恰在此时,孕子丹的功效也得到证实,再有人在靖国公夫人和苏相夫人耳边吹吹风,这事就可成了。

周王也很兴奋,再次向萧子肃许诺,“若是事成,必定以相位相酬。”

事情没有按照周王和萧子肃的想法走,太子妃平静的接受了新人,直接把人塞到了掖廷宫,连宫门都不许出,天天养两个司闺,给新人上课。太子呢,就跟不知道东宫里还有他的小老婆这事一样,夜夜与太子妃相伴,片刻不离。

妈蛋的,想坑的人没坑到,不想坑的人坑了一堆。求过孕子丹的人家,十之六七都有了孕。这要是将来,这些人生产时都难产,生下来的孩子身子还弱,怕是孕子丹的事就要败露。

这计算是白设了,萧子肃咬牙建议周王,快点把弘智灭口,免得事出之后,牵连到他。周王有点犹豫,他觉得时间还早,应该可以再挺一挺。然后,挺出了火烧香枳寺。

周王一下子就木了,这中间出什么事了?萧子肃不得已动用了在平江郡王府的眼线,那边传回来的消息,让周王差点没把肺气炸了。

平江郡王妃利用孕子丹和几个有孕的妾室,成功的打消了平江郡王的怀疑。终于有了自己孩子的平江郡王,快乐疯了,对几个有孕的妻妾,当真是有求必应,就差打个板供起来了。平江郡王妃成功渡过危机,接着另一种不甘就涌了上来。她是王妃,那几个怀了野种的妾室,凭什么享受跟自己差不多的侍遇。万一,她要是生下女儿,小妾生下儿子,这郡王位不是要拱手让人?这怎么能行!

平江郡王妃想来想去,决定下手除掉一、两个障碍。反正,那几个有孕的妾侍,都是被伶人睡过后有的身孕。就算真的流产,也不敢吭声。哼,她们跟郡王共用男人,也算是姐妹了。

平江郡王妃也是有手段,有两个妾室流了产,偏巧是赶在她出府去香枳寺时出的事。平江郡王心疼坏了,一听自己老婆去什么寺院理佛,担心得不行,生怕老婆肚子里的孩子再出问题,立即招集了府中的侍卫,直接去了香枳寺。把正在静修室幽会的两人,抓了个正着。

卧槽,知道整个事情经过的周王,气得捶着桌子骂人。她蠢不要紧,坑死一群人。

萧子肃老神在在的笑道:“王爷不必担心,孕子丹之事,只是弘智妖僧为了掩饰自己的罪行作得孽,与咱们无甘。”

“本王不是担心,只是可惜。”周王收敛怒意,再次端正的坐好,“子肃,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萧子肃道:“王爷,圣人要任命新的门下侍中,朝中官员想必会有不小的调动,咱们的人虽不多,也该趁这个机会,挪挪位置。”现在不是调戏太子的时候,该下手抢好位置给自己人才是。

“不错。”周王早就在考虑这个问题了。不过,一般跟朝中有关的事务,他很少听取萧子肃的意见,反而更看中万家给他寻来的属官。“关于此事,子肃有何见解。”他不听是不听的,面对萧子肃时,还是会特意跟他谈起朝中事,一幅相见恨晚的表情。

萧子肃立马精神起来,未开口前,先喝了口茶,才滔滔不绝的讲了起来。周王含笑倾听,时不时的插两句话,间或点头,令萧子肃备受鼓舞。

周王和萧子肃都认为孕子丹的事,到此该告一段落了。毕竟弘智被平江郡王府的侍卫,乱刀剁成了肉泥,平江郡王妃被皇帝赐死,香枳寺化为一遍灰烬,所有的一切都掩埋在残墙断壁之下。

谁想,正在御书房内,一面跟太子聊天,一面翻看收来的密信的皇帝,在翻到一封密信后,脸色气得胀成了紫红色,双目充血,喉咙里呼呼作响。

太子吓了一跳,自椅子上蹦起来,奔着皇帝就冲了过去,“阿爹,阿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