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文武百官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皇帝扔下的炸弹上,大会小会的开了无数次,好容易作出的战作计划,随意皇帝的病倒,全部搁浅。

无数人失望的同时,大家都没注意到,赵王府里,之前还备受关注的皇长孙,悄无声息的死去。皇长孙的去世,似乎也让他的生母受到了沉重的打击,月子还没坐完的她,重病在床,没隔几日也跟着儿子一同去了。

那几日,赵王天天阴沉个脸,冷冰冰的目光看谁都冒着寒气。大家都体谅他幼子早夭不算,还搭上了爱妾的命。赵王的母亲徐昭媛,为此特意把儿子招进宫内,细细劝慰,“那孩子早产,原就身子不硬朗,这都是早晚的事,也是你们之间没有父子缘份。”

赵王有苦说不出,心里无比烦燥,又不能跟母亲发脾气,只能默默点头。

徐昭媛见往日里很是健谈的儿子,变成了一个闷葫芦,以为他还在恋着魏八娘,不好深说,就打算再寻两个温柔貌美的女子,放府伺候儿子。

徐昭媛当着赵王没多言,留了儿子用了一顿饭,就放他离宫回府了。第二日,把女儿平阳公主叫进宫来,跟她商量:“魏孺人去了后,我看你哥哥没精打彩的,这样可不行。我想着,要不要再选两个温柔知意的,给你哥哥放在身边?”

平阳公主跟赵王关系很是亲近,只是对魏六娘这个嫂子没多少好感,平日里也少往赵王府去,大多都是赵王往公主府去。

“阿娘想选谁?是普通的侍妾,还是有名份的?”平阳公主问得仔细,“普通的侍妾,在您身边的宫人中选出两个来就是。若是有名份的,一来人不好选,二来眼下父皇还病着,也不好提。”

徐昭媛到是想给儿子两个自己身边的宫女,可是想到皇帝,她就不得不打消这个念头。“我身边到是有妥贴的人,奈何你哥哥眼光高,怕是瞧不上。”徐昭媛没有多说的是,在她身边近身伺候的宫女,大多都陪过皇帝,如何能送给儿子。

“阿娘是想选两个出身好些的了?”平阳公主攒眉沉思,“这人选一时半刻还真不好找。”

“也不是即刻便要入府,不必那么着急。”徐昭媛摇头道,“别说你父皇现在还病着,就算是平常,往你哥哥身边放人,也得选那性格温婉、容貌出众的,还要家里人知道上时,别拖你哥哥的后腿。我想着,你在宫外,接触的各家小娘子多,正好帮你哥哥挑两个。”

平阳公主一口答应:“好,包在儿臣身上了。”平阳公主这会心里已经大约有了人选,只等她再好好看看,选出几个来,才好回阿娘。

平阳公主这里给她倒霉的哥哥选小老婆,阳安公主却一个头两个大。她姐姐新安公主的事,终于被德妃和周王知道了,两人一起给新安公主一顿臭骂,周王还冲到新安公主府,把新安公主很是宠爱的两个面首,给乱棍打死。

新安公主被母亲和哥哥骂得,激起了逆反心里,跟德妃和周王大吵了一架,直接把周王给赶出了公主府,拒绝他再上门,气得周王站在公主府门前,指天发誓,要跟新安公主断绝兄妹关系。

阳安公主夹在母亲、兄姐之间,劝了这个劝那个,天天弄得头焦额烂。

某次在跟平阳公主一起进宫探望皇帝时,悄悄跟妹妹诉苦,“四姐又跟三哥闹了起来,我两头劝,到都怪我,真是两面不讨好。”

“三哥也是,明知道四姐是个执拗的性子,还总是强硬着来,不怪四姐生他的气。”

提到兄姐,阳安公主一肚子的怨念,她这会到是羡慕平阳公主,“还是六妹好,五哥多会疼人,性子还随和,我怎么就没这样一个好哥哥。”

平阳公主心有戚戚然,她也觉得自己哥哥比周王好太多,只是这话不能说,她也跟阳安公主吐苦水,“自从小侄子夭折以后,五哥就郁郁寡欢的,我真是好话都说尽了,他该怎么样还怎么样,惹得阿娘担心。”

阳安公主道:“没事,五嫂不是又有了,等再生个小侄子出来,五哥就高兴了。”

平阳公主:“但愿吧。”

两位公主一路走一路聊,很快就到了太极殿的后殿。殿门口,贾乐守着门,一见两位公主过来,连忙上前行礼,“见过阳安公主,平阳公主。”

阳安公主隐隐听见室内的笑声传出,随口问道:“谁在父皇面前伺候呢?”

贾乐恭敬的回道:“太子妃带着几位小殿下来了。”他没说的是,太子妃天天都带着小皇子们过来陪伴圣人。小皇子们年纪小,性子活泼,连带着圣人脸上都是最光普照的。

“太子妃?”平阳公主眨了眨眼,“我上次来的时候,也碰到她了。”不过,上次是太子和太子妃都在,她又多问了一句:“太子呢?”

“太子殿下刚刚往前面书房去,沈相有事需要殿下定夺。”贾乐有问必答。

阳安公主和平阳公主对视了一眼,都想到了自己家兄长。同样是皇帝的儿子,太子还要兼理朝政,还是天天陪在父皇身边,自己兄长也就是天天到太极殿问个安便走了,两相比较之下,亲疏立见啊。

“阳安和平阳来了,快过来坐。”穿着大袖袍的皇帝,连腰带都没束,笑呵呵的斜靠着隐囊,正在跟几个小皇子抢红。“要不要一起玩玩。”

被他们父子一直排除在游戏外的苏颜,手里拿着卷书细读,时不时的往正在赌博的父子那里瞄上一眼。

平阳公主笑吟吟的挽起袖子,“好啊。儿臣最近手气正旺,父皇输了可不许赖帐。”

皇帝手风正顺,满不在乎的道:“输了就当给你们姐妹的脂粉钱。”

阳安公主闻言也兴致勃勃的坐了过来,她瞄到一边的苏颜,出言相邀,“七娘,一起来玩啊?”她之前看苏颜没玩,以为是在避嫌。谁知,听她这么说,从皇帝到小皇子们一个个头摇得跟波浪鼓一般,十三皇子肥肥的爪子着急的搭上阳安公主的胳膊,“六姐,七嫂在看书,还要给咱们记帐,可忙了。”

苏颜抬眼似笑非笑的看了小胖子一眼,得来小胖子一个乖巧的笑,“七嫂,你要喝茶么,我去给你沏。”

“不用了。”苏颜笑道,“六姐、七妹你们陪父皇玩吧,我手气不大好,就不上了。”

皇帝生怕苏颜反悔,急急忙忙的招呼女儿,“不用叫七娘,等会咱们谁赢了,给七娘抽红。”嘤嘤嘤,他再也不要跟七娘打赌了,也不要跟七娘玩游戏。从头到尾,光是他和儿子们输,赢家永远只有一个。

养病期间,具不完全统计,皇帝已经把大内三座藏书楼,输了一座半进去,要不是他见势不秒收手得早,那三座藏书楼就都变成儿媳妇的私产了。

至于其余的小皇子们,欠得帐五花八门,难为他那个儿媳妇不用笔写,都记在了脑子里,还半点不带错的。

阳安公主之前跟苏颜接触得多些,见皇帝这般,不由得想起苏颜未嫁时,她们这些小娘子一起玩除红时,她那好到诡异的手气。

“有新加入的,咱们之前的帐是不是得结一结?”作为赢家的皇帝,意气风发的说。

输得蔫头耷脑的小皇子们,悄悄的给苏颜投去可怜兮兮的目光,希望七嫂能暗地里帮自己一把。

苏颜也不多说,随手拿起笔,在纸上写了几笔,就递给贾喜。贾喜双手捧着,呈给皇帝。

皇帝瞪圆了眼睛,冲着苏颜喊:“不可能,朕的手气这么好,才赢这么点?七娘,你是记错了吧?”

苏颜眼睛一直落在书上,分出一点心神回道:“若是儿臣没记错的话,三局之前,您还一直在欠帐。”手气好也是最近才好的,一开始输得眼睛都红了的人是谁。“需要我报下,每局的具体结果和欠帐么?”

皇帝心虚的摇头,“不,不用了,七娘总不会记错的。”这段时间太子要忙着政务,大多数时间,都是苏颜领着小皇子们来给皇帝解闷。他除了知道儿媳妇好得过份的运气外,还领教了她神乎其神的记忆力。

十三皇子苦着小脸,“七嫂,我又输了这么多啊。”为什么他的运气就这么不好,总是输,从来就没赢过。小胖子别扭的戳了戳身边的十二皇子,“喂,你怎么从来都不输啊?”讲运气,他比不过父皇和七嫂也就算了,怎么连十二都比不过!

十二皇子最近的日子过得十分舒心,以前瘦弱的身子也调养得不错,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的小正太,羞涩的一笑,悄声对十三皇子道:“我之前有求过七嫂,让她在我手上吹了口气。”

什么?十三皇子圆滚滚的大眼睛全是控拆,“坏人,有这么好用的招数,你怎么不告诉我!”小胖子身子一扭,高举着小肥爪儿,直奔苏颜扑去,甜蜜蜜的喊:“七嫂,你也往我手上吹口仙气!”

苏颜:…

第一百二十四章 无题

等皇帝彻底养好身体,再次开始重掌朝政时,已经是深秋时节。

一直期盼着皇帝再度临朝的文武百官,在这一日的早朝时看到皇帝红光满面的坐在御座上,激动的声音都大了许多。

老皇帝养病养得胖了三圈,一张圆脸白白胖胖的,大手习惯性的拍了拍腆起的肚子,心情极好的笑呵呵的说:“看来众爱卿很想念朕啊。”

有那习惯性拍皇帝马屁的,立刻出班跪倒,以咏叹调的语气、抒情诗的题材,深情款款的表述了一番对老皇帝的思念。站在丹陛上的太子殿下,强忍着挽起袖子冲下去揍人的冲动,一张俊秀板得死死的,半点表情也没有。

皇帝摸了摸牙,他觉得自己最近牙不大好,是不是该再休息几天。

太子似有感应的侧头看了他爹一眼,漆黑如暗夜般的眼眸,深不见底。

皇帝又摸了摸牙,好像更疼了。可儿子看着,他不能再偷懒了。

是的,皇帝的病早就好了,为了躲避朝政,他硬生生了多养二十来天。天天换着样的逗那群小儿子玩,然后被太子妃虐成渣儿。每日被虐一次,简直成了皇帝的日常。

所谓心宽体胖,再加上吃得多些,皇帝胖了三圈一点儿都不奇怪。

好容易下面那位抒情完毕,抹了抹被自己感动出来的眼泪站回了原位,皇帝也终于把捂着牙的手给放了下来。

文武百官期盼皇帝临朝,都存了一个念头,想接着议门下侍中的人选问题。可是皇帝生了一场病,好像把这个事给就着药吃了,完全没有再提的意思。

门下省的事务,依然由两位门下侍郎兼任,本来以为自己能再提一提,成为名正言顺的宰相的杜侍郎,无比的失望。

随着皇帝的康复,在后宫挣扎了几个月的魏太妃终于不甘不愿的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接到了魏太妃过世的消息,正在跟小儿子下棋的皇帝,连眼皮都没抬,只随意摆了摆手,“知道了,你下去吧。”

特意来报信的福宁宫总管太监,见皇帝这个态度,整个人如同被浸入充满刺骨寒冰的河水中,从内冷到外。若是皇帝重视魏太妃,他们这些兢兢业业的在病床前伺候了这么久,皇帝总归会给他们一个好归宿。可如今皇帝的态度,无不表明了半点也不把魏太妃放在心上,他们这些没了主子的宫人,只怕难得善终。

魏太妃的死对太子来说,都不算个消息,甚至他还冷笑了两声,“死得真慢!”

也许,整个就城,只有魏五娘和魏六娘对魏太妃的死,感觉到深刻的悲伤。

魏六娘怀着赵王的孩子,在她已经流产过一个的情况下,魏家大夫人怕魏太妃的去世刺激到魏六娘,特意找了一日,带着魏五娘过府探望。

碰巧,在赵王府里的大门前,碰到了刚刚归家的赵王。经过魏八娘一事,赵王算是彻底厌了魏家的女人,连带着对怀着身孕的魏六娘都没多少热乎气。

“岳母来了。”赵王不咸不淡的问了一句。

魏家大夫人对赵王很有意见,见他态度十分冷淡,也冷了脸,客气的上前行礼:“赵王好。”

赵王连躲都没躲,生受了魏家大夫人的礼,甚至还摆了摆手,“岳母,不必多礼。”说外,把手一背直接入了府,留给魏家大夫人一个后脑勺。

魏家大夫人气得脸色都变了,魏五娘连忙上前扶住嫡母,柔声细语的劝道:“母亲,去看王妃要紧。”

刚走没多远的赵王猛得回身,细长的眼睛审视的打量着魏五娘。刚刚进来的时候,到是忽略了站在魏家大夫人身边的纤细女子。

魏五娘被赵王的眼神盯得心中一慌,面上微微红着垂下了头,露出了一段雪白柔腻的脖颈。

魏家大夫人恨恨的瞪了庶女一眼,刚想挪动下身子,挡住庶女,就见赵王嘴角上翘,露出一抹邪气的笑,然后转身扬长而去。

刚刚赵王盯着庶女看的时候,魏家大夫人不满意,觉得是魏五娘狐媚赵王;可这会赵王对魏五娘不上心,魏家大夫人还不满意,觉得魏五娘连赵王都迷惑不了,还指望着她去迷住太子?

她恨恨的瞪了魏五娘一眼,“花了那么银子和心血在你身上有什以用,连个男人都迷不住。”

魏五娘沉默不语,依然柔顺的扶着嫡母,在过门槛时,还会轻声提醒,完全看不出一丝怨意。

皇帝生过一次病之后,好像突然体悟到了儿孙承欢膝下的乐趣,他隔三差五的就会把儿子们都聚到身边,父子几个一起喝点小酒,谈谈人生谈谈理想之类的。

当然,谈人生是长成的皇子,谈理想主要是面对小儿子们。谈人生进行的不大顺利,谈理想什么的,差点没把皇帝气迷糊了。

谈理想是从最小的十五皇子开始的,小家伙才满两岁,话还说得不大利索,他津津有味的啃着自己的肥爪,睁着黑亮的眼睛,含糊不清的蹦出一个字:“吃!”

皇帝:“…”都说三岁看终身,小十五才两岁,还有机会纠正。

“十四郎,到你了。”皇帝和蔼的对着十四皇子笑。

胖成个球的十四皇子,眨了眨小眼睛,接了一个字:“喝。”

皇帝:“…”没事,小树还总长歪呢,总修修就好了。

“十三郎?”皇帝保持着温和的微笑。

圆润的十三皇子有个伟大的理想,他跟他爹一样,腆着小肚,特别自豪的宣布,“我以后要去给七嫂养宠物。”七嫂的宠物又厉害又聪明又漂亮,能和它们天天呆在一起,简直就是人生第一乐事。随着跟苏颜相处日深,当初被大呆、小呆吓得直哭的小胖子,居然拿养宠物当毕生愿望了。

皇帝:“…”他觉得嘴角有点抽。“十二郎?”

所有皇子最漂亮的小正太,腼腆的一笑:“我将来想去给七嫂打理书阁。”这个小正太特别喜欢读书,若是没人看着他,他坐在哪里看书就可以看上一整天。

皇帝不乐意了,“为什么要替你七嫂打理书阁,朕也有书阁,怎么不见你提?”

小正太瞪大了眼睛,“父皇,你不是把宫内的书阁都输给七嫂了么?”

皇帝:…他把这个给忘了。老皇帝恶狠狠的瞪了儿子一眼,这种丢人的事,就不要拿出来谈了,大家心里知道就行。

十二皇子被皇帝瞪得有点不知所措,他本能的转头看向太子,“太子哥哥…”

太子很讨厌这些弟弟围着他家卿卿转,可是被十二皇子这一瞅,又不自觉得开口:“阿爹,你别总欺负十二弟。”

皇帝又伸手捂着腮帮子,他牙疼!余下的几个,他还是别问了,再问出点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今天晚上他不用睡了。

十三皇子圆圆的眼睛卡巴了两下,突然站起来揭他哥哥的短,“父皇,我知道十哥将来想做什么。”

皇帝意思意思的问了句:“想做什么?”

“十哥喜欢射箭,说是将来要做大将军!”

皇帝眼睛一亮,终于有个正常的了,“十郎好武,与朕下小时的想法很像啊。”

意外得到皇帝肯定的十皇子,摸了摸脑袋憨笑道:“儿子脑子笨,也就身手灵活些,只能当个大将军了。”

皇帝:…他的意思是,朕的脑子也笨了。

太子忍不住翘了翘唇角,他可是听过第一版的未来想做什么,更是五花八门,还好没让他爹听到,不然肯定还会吐血。

皇帝带着儿子们寻欢作乐的时候,在东宫悄无声息的三个孺人,终于有些坐不住。她们进入东宫已有二月余,不说得到太子的宠幸,就是太子妃都没见过,甚至她们连掖廷宫的大门都没出去过。小老婆做到她们这份上,真是失败之极。

原来,皇帝病重,太子和太子妃都要到床前侍疾,太子妃有理由不见她们,现在皇帝都好了,总不能拒绝她们的请安了吧。说实话,进了东宫,虽说有皇帝给的名份,但是太子妃不喝她们敬的这碗茶,终究是差了点东西。

在掖廷宫住了几个月,终于熟悉些的三个孺人,特意遣了贴身的宫女,去求见苏颜。

“娘子,几位孺人派了宫女过来相询,想明日早晨,过来伺候娘子。”木蓝如实的回话。

苏颜挑了挑眉,“我不缺不她们伺候,让她们才老实呆着就好。”

得到回复的几位孺人,呆坐半晌,终究不在各自为营。杜孺人率先打破沉默,“杏儿,去请张妹妹和米妹妹过来。”

张孺人出自武威侯府,是武威侯的庶女,小字阿绡。米孺人是三女中出身最低者,不过其父任太子宾客,又是沈侍中的女婿,从科甲出身,也算是清流一派。

第一百二十五章 归家

张孺人和米孺人接到杜孺人的邀请后,都沉吟了一会儿,便起身理妆,带人去了杜孺人的院子。她们这边刚进门,掖廷宫的掌事女官就得到了消息。

正在理事的陈女官放下了手中的卷宗,“叫人去听着些,她们都说了什么,回来细细报我。”

“是。”小宫女浅浅福了福身,很快退了下去。

“掌史,太子妃并未着咱们盯着那三个孺人啊?”有女史不解的问。

另外一个正执笔记录的女史闻言也抬起头来道:“就是,王掌史就对几位孺人很是恭敬和殷勤,肯定是想着将来那几位得宠于太子,可以记得她的好,提拔一下。”

陈掌史肃来跟王掌史不和,闻言冷笑道:“那个蠢货,天天自以为聪明,其时比谁都蠢,让她再得意一阵子,自有她倒霉的日子。”陈掌史与王掌史同为掖庭宫掌事女官,却分别跟了两个不同的上司,两人的上司不和,也让陈掌史和王掌史之间斗得你死我活。

东宫的女官是仿照着后宫六尚二十四司而设,辅佐太子妃管理东宫,共有三司九掌。三司为司闺、司则、司馔共六人,每司之下设掌事者九人,另女史若干名。都说女子多的地方,事非就多,在后宫这个天底下女子是集中的地方,这些女官们之间的勾心斗角更是如一日三餐,普遍得很。

太子未取太子妃之前,东宫三司女官,实际上只有两人,主要职责便是管理东宫的宫女。等到苏颜入宫后,才补齐了所有三司九掌女官。做为太子妃,随着苏颜入宫的侍女和女师们,很轻易的就得到女官的职位。其中,三司女官中的四人,就是苏颜的陪嫁。二十七个掌事女官中,也有一半以上,是她的陪嫁侍女所担任。

这样的结果是必然的,每一位太子妃嫁入东宫后,必然要掌控好东宫内廷,而新入宫的她们,在一切都还陌生的情况下,任用一部分自己人是最正常不过的事。可惜,这世间再正常的事情,都会有人不满。

原本东宫的司闺安氏是先皇后杜氏亲自选好,放在儿子身边的,她理所当然的认为,东宫女官该以她为首。在苏颜未入东宫之前,安氏信心满满的觉得,刚刚入宫的太子妃,肯定要仰仗自己。在杜贵妃招见她时,安氏十分肯定的表示,她一定会好好辅佐太子妃,时常劝导她亲近杜家与杜贵妃。

谁想,苏颜这位太子妃新婚后,并没有着急掌控东宫,反倒先把太子殿下握在手心里了。新婚一个月后,在太子殿下的支持下,她的四位女师顺利的接任三司女官之位。有关于医药、饮食、服饰之类的,更是半点也没给别人机会。

陆家出来的陆女师出任另一个司闺之位后,安司闺明显觉得自己的地位受了威胁,便开始明里暗里的跟陆司闺作对。连带着两人的下属,也都看对方不顺眼。对于安司闺的不友善,陆司闺根本就没放在心上。在她来看,安司闺的段数太浅,想收拾她也就是分分钟的事。不过,安司闺毕竟是先皇后的人,自家娘子新婚,暂时还是不动她的好。就这样,安司闺和陆司闺之间便僵持住了。

掖庭宫是东宫低阶宫妃与宫女的住处,之前就是安司闺的地盘。掖庭宫的两位掌史中,王掌史与安司闺关系更亲近,陈掌史不免处处受制,权利被架空,连个小小的宫女都不拿她的话当回事,过得十分憋屈。等陆司闺到任后,陈掌史果断投靠,短短几个月间,就跟王掌史分庭抗礼,这让她更死心塌地的跟着陆司闺走。

安司闺不得太子妃重视,连带着她那一系的人也都郁郁不得志,她就想另辟蹊径。在杜、张、米三个孺人入宫后,立刻心喜若狂,以为自己的机会来了。有安司闺的示意,王掌史才会对几个孺人这么殷勤和照顾。其中,又以出身杜家的杜孺人得到的各类消息和指导最多。

陈掌史早在杜孺人住进掖庭时,就盯上她了。做为女官,她自然想得太子妃的信任,然后升迁。她左思右想,觉得该去跟陆司闺说一声,“我去见司闺,若有事,你们酌情处理,若是处理不了的,等我回来。”说完,陈掌史起身理了理衣裙,匆匆向外走去。

陆司闺才自苏颜处回来,就碰到陈掌史来访,“阿陈来了,快进来。”陆司闺温和的笑着招手,让陈掌史心中一暖,连忙福身,“见过司闺。”

“不必多礼,快坐。”陆司闺吩咐人去上茶,“阿陈有日没过来跟我聊天了,让老身十分想念。”

陈掌史笑道:“几位孺人和伺侍她们的宫人都是新入宫,很多规矩都不懂,全要重新教导。下官不得不盯紧一些,就没来给司闺问安。”

“几位孺人可还好?”陆司闺轻笑着问道。

陈掌史道:“很好,都是温婉柔顺的女子。许是新入宫彼此都不大熟悉,今天才在杜孺人的提议下,聚上一聚。”

陆司闺十分温和的叹道:“都是年纪轻轻的小娘子,正是喜好玩乐的时候,只要不触犯宫规,便随她们吧。”陆司闺的话很是模糊,什么是宫规,很大程度上,太子和太子妃的话就是宫规,而不是那些规定死的条款。

陈掌史秒懂,“下官知道了。”那几个女子,只要不出掖庭宫,就随她们玩。反正如今整个东宫都在太子妃的掌控下,她们几个翻不起什么风浪。所要顾虑者,无非是她们跑出去勾搭太子。至于太子殿下想入掖庭宫,招几个孺人伺候,不只是她们这些女官,便是太子妃也没有立场去计较。不过,以陈掌史这几个月来的所见所闻,她觉得这个可能性几乎为零。如今东宫里谁不知道,太子妃就是太子殿下的心尖尖,别说红脸,就连语气重些都舍不得。

得到指示的陈掌史心情愉悦的回去了,没什么比知道自己的靠山稳固,更让人高兴的事了。

大靠山苏颜正满心欢喜的带着人,挖出她刚刚嫁入东宫时酿的桃花酒。启开酒封,木蓝小心盛出一盏,呈给苏颜。

白玉酒盏中漾着粉红的酒液,带着淡淡的桃花香气,看着就十分醉人。苏颜举杯就口,浅浅抿了一口,展颜笑道:“不错,比去年的桃花酒好。取出十坛放入酒窖,其余的埋在地下好了。”

“卿卿。”太子宴席结束,就匆匆回来找他老婆,酒意微醺的他,一见苏颜就粘到了她的身上,埋首入香香的颈窝,深深吸了一口独属于她的清香,太子满足的叹了口气,“卿卿,陪我去沐浴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