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还想说什么,背包里忽然传来一声细声细气的尖叫:“委托人家有情况!”

小留急忙窜到包上,从里面掏出一个木偶,问:“怎么?又有人给她家栽赃?还是她身边又有人受伤?”

“明明被抓住。”薇蹙眉看看空,问:“难道你还有其他兄弟在关照这个‘’?”

摇头时,木偶继续不紧不慢地说:“和往常一样,那孩子又被村里的男孩子欺负,跑到茶山上去了。”

薇吁口气,用手指戳了戳按捺不住的:“不是什么大事。你老实呆着。”

“谁说不是大事。”木偶的嘴巴机械地一张一合,语调依然不着急:“这些天一直下雨,茶山上非常泥泞,她很快就要跑到陡悄山巅。”

“…为什么你现在才说?!”

“有意见请拨打地狱热线进行投诉。我的工作号码是‘地字1121号’…”

薇抓起木偶,往背包里一扔。小留忙从背包里叼出一个信封,含糊地叫:“薇,用这个比较快。”

薇接过来,愣了一下:“遁地之符?可是我画的遁地之符,从来没有能用的…”

“那是因为你从来没有诚心用它去实现什么。”

薇犹豫一刻,将符在胸前展开,低念一声:“遁地——”

她脚下的土地慢慢散发出清淡的蓝光,地底传来遥远沉闷的轰隆,平静的室内忽然生起一道旋风。

“等等我!”桌上的水晶球“嗖”一声飞起来,不偏不乙在薇头上。

“呀——”薇捂着头惨叫一声,和水晶球一起消失在蓝光中。

小留看着空荡荡的室内,无可奈何地叹口气:“真是令人担心的家伙…”

当耳边飕飕的风声停歇时,薇睁开眼睛:周遭是一片翠,及膝的茶树在清晨的凉爽中散发着充满生机的气息。

“成功了!我的遁地符成功了!”薇刚欢呼一声,后脑又被一个东西砸了一下。

“快去找我!”

她瞥了飘在空中的水晶球一眼,“人家有名字!你不要老是长短的…”

“打开我的封印!”

“不行。”薇一边四下寻找,一边说:“我要是打开,你一定去找欺负你的孩子们算帐——绝对不行。”

“我能顾上吗?!”红水晶球在薇面前急转,不难想象里面的空是如何暴跳如雷,“我对这里比你熟悉,快让我出去——”

薇正要回绝,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微弱的呼救。“有了——这边!”她一转身,水晶球立刻跟在她后面。他们绕过一排茶树,不傻眼:原本就有些陡的山路塌陷一块,看路边的痕迹,似是有人在这里摔了一跤,滚落下去。

“星!”水晶球迫不及待地飞向前,却在薇前面无法移动。

“这个水晶球不可能离开我身边一丈。”薇咬咬下唇,“不过我可以帮你一次,当作收妖突破个位数的优惠。”说着,她双手在胸前交叉,轻呵一声。

红光一闪,一个修长的身影飞了出去。

薇看着空的身影飞落山下,大声问:“喂——如果这次你救了她,那顽固的羁绊是不是可以解开?”

有些人就是这样固执,不愿欠别人一丝一毫,哪怕一个提携,也要转世轮回去还清。其实,除了他们自己,谁还在乎那一个援手、一次回报?如果在乎,就不会豁出命去救别人了。

“是不是呢?凤炎…”薇仰望苍廖的天空,轻声喃喃。

她静下心,深深地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凤炎的声音无法跨过千年岁月长河给她答复——一切都过去了,一切都是往事,根本不需要如今的人介怀。她笑了笑,笑容还未收,就听到山坡下传傈狸的哀号:“救命——龙薇,快来啊——”

薇一愣,急急顺着山路奔下去,来到一片去势陡悄山崖边。她俯身查看,看到崖上不知为何斜生一棵茶树,树上挂着两个人。只是,她没想到…

“空,你在干什么?!”薇的额头青筋暴跳,忍不住攥紧了拳头。

“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空尴尬地咧咧嘴,似乎想赔笑,只是笑不出来——他的手正牢牢抓着一个孩子的足踝,孩子的双手牢牢地抓着茶树,而那茶树正发出令人心惊肉跳的细微裂声,很显然坚持不了多久…

空可怜兮兮地望着薇,小声说:“我本来是想救她的——谁知道脚下一滑…”

“你可以名列我认识的‘笨蛋前三强’了。”薇揉揉头,想从背包里掏一些道具出来,才发觉背包并没有带在身边。“啊——呀!”她的脸“唰”的变白,结结巴巴说:“你、你们一定要坚持住,我、我这就去找人来哈…”

“哈?”空一哆嗦,忍不住大声抱怨:“你要赶快!要不是被你囚大半,我的法力也不会使不出来,身体也不会这么僵硬——要是我死了,就是你的错!”

薇不在乎他的威吓,一溜烟跑了。童听到“死”字,忽然回过头,冲空一笑:“大哥哥,别担心,一定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星…”空看着她的笑容,又看看她被自己握得发紫的脚踝,再看看随时都可能折断的茶树,终于叹口气,把手松开…

身边的风呼呼掠过,微明的天空陡然重归幽暗,只剩一点残弱的光。空睁开眼睛,周围是没身的长草。

微风中的草原轻轻颤抖,天边挂着深秋时分苍白的月亮。无数野草摇曳着,星自草丛里探出小巧的头向他微笑。“哥哥!”她毛茸茸的耳朵轻轻转动,黑亮的眼睛倒映着月光。“这里这里!”她蓬松的尾巴摇动,向更辽阔的草原奔去。

“星!”他在后面跟着,和她在广阔无垠的草原上轻盈地赛跑。两个跳跃的身影为随风舒展的草原添了无限活力。

——多好的梦境。

空看着和他并驾齐驱的小——他时常看着自己在溪水中的倒影回忆的样子,但在这梦境中,她越发清晰,比数次轮回时那些孩子的脸都清晰。他一直害怕忘记她的样子,这时候才知道:她一直在他心里,从来没有离开过…

浑身疼痛的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是薇模糊的身影。“真是丢人的。”她一边这样说着,一边把一块金黄琥珀贴在他伤口上。琥珀中有一只栩栩如生的甲虫,空甚至觉得自己看到它蓝莹莹的翅膀微微抖动。

当薇把琥珀拿开时,空身上的伤口已经好了大半,剩下一些细小的,都不成大碍。在无比歆羡的目光中,薇冷漠地把琥珀放回背包里,说:“别看了,再看也没你的份。”

“星呢?看你这么从容,她一定没事吧?”空站起来抖抖身上的毛,变成人形。他打量着自己处身的房间,又问:“是你把我抱回来的?”

“别抬举自己——是‘拖’,不是‘抱’。”薇不屑地“嘁”一声,“你以为自己娇小可爱?”

空故作惊诧:“你竟然会好心去管一只几乎摔死的?!”

“总不能让小姑娘对着一只浑身是血、昏死过去的道谢。”薇撇撇嘴,走到门口,把门打开。“奋不顾身去救她的,可是一个‘好心的大哥哥’。”

空看着她不动声的举止,挠挠头,说:“有没有人说过:你不像个十几岁的孩子?”

薇笑了笑,脸上是超过年龄的成熟。

“从小别人就是这样说我的。”她说着,耸耸肩:“因为从我五岁开始,就像是已经活了一千年。”

童蹦蹦跳跳跑进屋,奔到空的边,笑得灿烂:“哥哥,谢谢你!”

空看着她诚挚的脸,愣了。

哥哥?这声穿越时间的呼唤那么亲切而陌生。温柔如星,轻快如星,却少了梦中小狐的那种依赖和信任。她终于再一次叫他“哥哥”,可他面对这样的她,却无法把她当作“”…

“谢谢你来救我。”孩子又说,“谢谢——谢谢大哥哥!”

孩的父母也走进来,对木然的空千恩万谢。空只是随口应承几声,若有所思。他的脑中忽然响起薇的声音:“为了救自己重要的人,即使放弃生命,也不悔恨吧?”

空惊愕地看着薇,发现她的脖子上挂着可以传递心声的咒符。

“为了救自己重要的人而产生死亡的觉悟,并不觉得遗憾或者不平吧?”薇的声音继续传来:“你今天的选择,是你在四百年前所选的。这是她自己的决定,所以你欠她的,并不是那么多。”

空有些迷惘地看着薇,在心中暗自问:“那么我欠她多少呢?”

“睁开眼睛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空心中一动,仔细地看着面前的一家人:他们诚恳的脸、感激的声音,让他的心溢满从未有过的欣慰。四百年来,为了守护星转世的孩子,他经过种种困难,不断地与道士、高僧、城隍、城隍代理人纠缠,虽然辛苦,他却从阑曾觉得疲惫,更不曾期待得到别人的答谢。

四百年来,他第一次知道,有人对自己的所作所为道谢时,他的心竟然也会柔软下来,充满温暖。

薇看着空柔耗脸庞,忽然有些佩服这只——他面对别人的感激时,那一脸无措的神情让薇知道:这四百年来他从来没有准备接受别人的回馈。于是她在心中轻声说:“我想,就像你不会要求这孩子报答一样,你的也不会要求你偿还什么。不过我觉得,你欠她一句‘谢谢’——这句话不该对你面前的这孩子说,而要放在你心里,永远和你心里的在一起。”她顿了顿,向空眨眨眼睛:“你的,只有和你一起在草原上赛跑的星而已。其他人,只是她的影子。你已经把她好好地藏在心里,为什么还要追逐她的影子呢?”

“你看了我的梦…”空的脸一红,笑了笑,伸手揉揉小孩的头发,心里说:“嗯,你的建议很好。”他抬起头,冲薇颔首,“你果然是楼雪萧所选择的城隍代理人——她的眼光不是没有变,而是变好了。”

当得意的薇把晶莹剔透的白水晶球放在楼雪萧面前时,白审面楼雪萧赞许地点点头。

“你要怎么处置他呢?”薇小声问。

楼雪萧把水晶球握在手中,稍稍用力,水晶球立刻化为白光,光芒中出现一只小。“空,虽然你长期干涉人类的生活,但是都是些小事。我要你将功补过——以后,你就是溪月堂主的第二个助手,帮助城隍代理人龙薇履行城隍之职。”

“什么?!”薇的眼睛瞪圆了,“难道你要我费半天劲收服,只是要我再养一只宠物?!”

“谢谢。”完全忽略薇的失态,伏在地上恭敬地向楼雪萧行过礼,又向薇行礼:“以后就要仰仗你照顾了。”

“我只想知道一个问题。”薇微白的脸上笼罩寒气:“你的饭量…”

“虽然不大,但是一个星期至少应该有三顿肉食。”眨了眨纯真的双眼:“我可是肉食动物啊!”

薇感觉到自己额头的青筋一抖,立刻大声疾呼:“老板,我要求退货!老板?老板?!…她什么时候…不见了?!”

小留看着浑身哆嗦的薇,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薇,还是着手制订新的收支计划比较实际。让楼雪萧改变心意,简直是天方谭。”说着,它向伸出前爪:“我是传说中的龙的雏形的一种,学名不可考,大家都叫我小留。”

“我是传说中的九尾狐的雏形的一种,你叫我空就好。”友善地伸出前爪,拍了拍小留的爪子。

“空,我带你熟悉一下咱们的居住环境。”

“可是…薇呢?不用管她吗?”指了指仍在哆嗦的薇。

小留晃了晃尾巴,一脸不在乎:“啊,不用管她。她对现实的接受能力比较差,现在正在欺骗自己‘这不是真的’——等她念够三千遍,就会在绝望中清醒。”说到这里,它的眼睛微微一眯,似乎是在微笑:“不过她是个有趣的人,很快会振奋起来…甚至连我,对她的未来都有些期待呢!”

也笑了:“‘我要选我自己决定的’——想起她的话,真让人不由自主地精神抖擞。”它说着,向薇轻轻颔首:“请让我看看你是如何实践自己的决心吧,薇主人!”

***

——冥界——

一片辽阔的青水面上,静静伫立着一个雪白的身影,纤细玲珑,是个曼妙的少。白衣少伸出手,手中托着一只穿着白纱的玩偶——那模样正是刚才在薇面前出现的楼雪萧。

她随手把玩偶丢到一边,白纱人偶在水面上滴溜溜打转,却没有惊动一丝涟漪。少抬起脚尖,点在水面上,水面立刻荡漾开一片起伏的波纹——波纹中隐隐可见薇的身影。

她微微一笑,冷冰冰的脸上顿生风。

“好好照顾空吧,薇。”她说,“以后他会好好报答你的。”她的声音温柔清泠宛如从未沾染尘烟。

话音未落,浩大的水面上忽然垂直裂开一道缝隙,把一片好的景劈裂。

白衣少轻挥双手,清凉水面立刻不见,周围变成了高阔的殿堂内景。水上长长的裂缝原来是被人推开的殿堂大门。一个绿装子走了进来,边走边说:“阎君,黑白无常请调机密档案,这是他们的申请。请您过目。”

少一言不发地转回办公桌后,隔着宽宽的桌面接过秘书递上前的申请书,随意看了几眼,便从一旁取过斗大的金印,在申请书上落印:“卞城王楼雪萧”。

缘来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不断地改,改,改…人和人为什么会相遇呢?

为什么在无数的人当中,遇到的是他?

人和人为什么要相遇呢?

只是为了相互纠缠着学会做人、渐渐长大?

世上没有一模一样的命运,也没有截然不同的命运。

也许…

相遇,

是为了从别人的身上看到自己。

他遇到的一切事情当中,

总有那么一星半点,

也会在你身上出现。

缘之四 春城飞花

『你以后还是一样会胡来吗?不管命运怎么规定,你还是要按照你认为好的方向引导别人?假如有一天,我告诉你:不管是不是命运的安排,这是我的选择——希望你不要反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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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一点甜甜的玫瑰精华,再加一点喷喷的月桂灵气。嗯,最好再来几滴孟婆汤,增加忘却烦恼的功能——翰!尝尝看…呃~呸呸呸!”

伴随一阵懊丧的叹息,一杯颜难看的地狱灵茶被阎罗大王倒进“不可回收”垃圾桶。

调配新口味的地狱灵茶是他的业余爱好之一,给地狱员定额发放的地狱灵茶之所以有三大品种八个口味,全仗他多年的努力。只是他爱好太多,顾及此项的时间有限,且他对待业余爱好的态度并不认真,因此那三个品种八个口味中并没有一个卓尔不群的精品。

这天,他心血来潮又开始做实验,结果以失败告终,直接影响了他一整天的心情。

识趣的鬼都不会在他心情低落的时候没事找事,阎罗宝殿上一片寂静。这位幽冥世界的大头目在寂静中沉默了一会儿,越发觉得无聊,便伸出手掐掐算算,想发现一点“意外”,调剂一下空虚的生活。他掐算的功力十分强大,早在几百年前,错误率就降到零,并且独霸天冥两界掐算大赛的冠军,致使恼羞成怒的天帝废除了这项比赛。

然而今天掐来算去,总有一件事情不符合因果规律。阎罗大王挠挠头,开始转动水晶球:“已经死过的人,为什么会再死一次而且还不会从世上消失呢?让我看看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水晶球中的幻象斑斓莫测,阎罗大王的脸也瞬息万变。

“唉!”他叹口气,心情丝毫没有因为发现这个意外而窃喜,反而跌落到一天当中的最点。把水晶球调到通话频率,他恢复了往常的威严:“卞城王,我有点事情要交代。”

无边无际的青水面上,一个雪白的身影静静伫立。淡淡水雾在她身边幽荡,她垂首看着脚下水面:一段段往事在清波碧漪间流逝。从远古到昨天,她的回忆展现在眼前,那么多沉重的秘密,那么多的甜蜜和苦涩——回望这些记忆,就是她的业余爱好。

现在,她的目光集众一位清雅的身上——她穿了一身黑,和周身素裹的楼雪萧形成强烈对比。黑衣的她伫立在一棵树下,深深凝望枝繁叶茂的树冠,眉宇间的落寞和楼雪萧倒有几分相似。

楼雪萧轻轻叹了一声。这声叹息在水面上回荡时,回音中多了一个微弱的声音:“无法挽回。就算你想尽千方百计,也无法挽回她的死亡!”随着这微弱的回音,水面漾起一片奇妙的影像:那黑衣子的身影在涟漪摇动时化为丝丝落沙,消失在波光之间。

楼雪萧的身子微微颤抖,阎罗大王的声音又恰好在这时响起。周围景像被风吹散一样褪去,她依旧坐在办公桌后,只是脸愈加难看。

桌上的水晶球中传来阎罗大王的声音:“我想你也该知道:那条地脉的问题,就要解决了。”

“是的。”楼雪萧轻轻应一声。

“这是让错乱的因果得到协调的大事,”阎罗大王不紧不慢地说,“我希望你不要做出不恰当的行为。”

楼雪萧苦笑:“你要我什么也不做,看着她死去?”

阎罗大王叹口气:“她…早就死了呀!看透吧,雪萧。”

“我早已看透。”楼雪萧冷冷地把目光转向一牛

“看清事情的前因后果,并不叫看透。”阎罗大王语重心长地说,“能明了前因后果,却能等闲视之,才是看透。我们虽然有‘神’之名,但并非操纵木偶的提线师,旁观沧海桑田的变迁然加以造作,维持天地阴阳的法则才是我们该做的事情。否则,人世的秩序难以稳定,你也会过得很不幸。”

他说得诚恳,楼雪萧无法返。

“这是同行前辈的忠告,还是上司的警告?”她幽幽地问。“并不是每个预言师都能像你一样漠视尘世的羁绊,冷眼旁观、逍遥洒脱地当阎罗大王。”

这一次,轮到阎罗大王陷入沉默。

此时的薇,也在从事她的业余爱好——整理仓库。自从有了空,她这项爱好的娱乐大大增强,而艰苦则成反比大大降低了。

“空,把那边也掸一掸!”薇悠然地在众多箱笼间溜达,指挥空中的鸡毛掸不住变换方位。鸡毛掸飞舞着,动作越来越迟缓,终于落在地上“嘭”的变成了模样。

“我不干啦!不干啦!”歪歪斜斜地亿箱子上,怜惜地审视自己的皮毛:“老是让我干粗活,还不给吃有营养的东西,害我毛都变差了!”

薇面不改地瞥他一眼,“想干高水平的工作也可以,但是,你除了鸡毛掸,什么都不会变——只能说声遗憾。”

“我还可以变成这样。”抖抖身子,变成了清瘦的少年,充满期待地看着薇。“这样子是不是可以做其他工作?”

“唔——”薇抚着下巴用挑剔的目光上下打量,一边摇头一边说:“看看你这麻杆似的胳膊!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还有前科,唯一的工作经验就是小小摸和欺负人…想给你找份工作也难啊!你还是乖乖从清洁工做起吧。”

少年刚想抗议,就见蜥蜴叼着一个木偶爬进仓库。他立刻淀不饶人:“小留活了这么多年,连人也不会变,为什么能做轻松的工作?”

一句话问住了薇,她只得无可奈何地叹口气:“这就是‘人不患寡而患不均’?我养活你就不错了,你还要跟人家资深宠物比。”

“我不是宠物!”小留放下口中的木偶,先瞪了薇一眼,又鄙夷地白了空一眼:“变成人无非是想接近人;想接近人无非是有企图——本蜥蜴坦坦荡荡没有不可告人的企图,用不着变成人混淆视听。”

“听你这意思难道我有什么企图?!”空跺了跺脚,“难道你不觉得变成人比较容易和人类沟通?!”

“你变成人是因为可以随意变得好看一些吧?”

薇看他们的争执有影响感情的可能,急忙拾起木偶,咳嗽两声。“肃静,肃静!有正事。”

木偶是楼雪萧油薇联络的工具,验证了薇咳嗽的声音,它开始用四平八稳的声调说:“薇,你最近过得还好吗?我近阑方便去人间看你,希望你能照顾好自己——废话不说了,有一件事情要交给你:在浔江下游某个地方…”

“浔江不是我们和银堂的界线吗?”小留嘀咕一句。

“是的。这次的事情发生在你们的界线上。”木偶继续用平板的声调说,“去浔江吧薇,保护那棵树。”

薇见木偶说完这句话便沉默下来,疑惑地敲了敲它的头。“哪棵树?浔江该不会只有一棵树吧?”

“有意见请拨打地狱热线进行投诉。我的工作号码是‘地字0206号’…”

地狱木偶的思维方式比较简单,总是以公告投诉方式来结束谈话。看来它已经无话可说了——薇的嘴角抽搐两下,冲小留和空一摆手:“收拾工具,能带多少就带多少。”

“反正不是你扛行李…”空撇撇嘴,在薇用必杀目光恐吓他之前,迅速溜了。

小留蹿上薇肩头,担心地问:“为什么你看起儡紧张?是不是有不好的预感?”

薇耸耸肩,“你也知道,我的预感一向与好事无缘。所以我讨厌预感。”

“可这并不妨碍你的预感成为现实。”

“这是我讨厌它们的第二个原因。”薇叹了口气。

人都对自己的第六感很自豪,但薇是个例外。她隐隐觉得:自己对直觉的厌恶,并非来自自身,而是源于很久以前的一个人——她的前世,预言师。那位预言师一定非常厌恶自己的能力和行业,这种深入灵魂的厌恶流传下来,以至于薇也厌恶“预感”。这个秘密,薇没有告诉任何人。当然,也没有告诉任何“非人”——包括黑白无常、楼雪萧、小留和空,以及她那已经成鬼的爹妈。

薇一直竭力把自己的感觉和那些极可能经过轮回而传递的感觉分开,但想要把它们截然分开,还是不太容易。她讨厌“前世”、“预驯,但她的预感却总是应验。

浔江之行会遇到熟人,但不会愉快——这次,她的预感这样说。

***

浔江下游有个小镇,非名胜,不繁华也不落魄,在这片广袤大地上无数个小镇中显得毫无特。但对薇而言,它有一点特别的意义——据说不知多少年之前,楼雪萧按照地气强弱划分十二个城隍代理人的辖区,这个小镇正是溪月堂与银堂的“界点”,是龙薇和原静潮都可以管,又都可以不管的地方。

因为多年劳原静潮竞争激烈,薇一向回避在这样的界点上活动,以免与对手狭路相逢。这天晚上,她第一次踏上这片小镇的土地。看到的景象和猜测没有什么大的差别——和大多数小镇一样,安静朴素。薇双臂环胸站在小镇高处,放眼四望。没什么诡异之处嘛——星空灿烂、月清朗,几个鬼在街上聊天,一两个非常等、连形体也没有的小妖灵匆匆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