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气哼哼瞪了瞪眼,顾不上多理会,沉下心尽力排除杂念,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又慢慢睁开,让灵力集众眼睛上——有件事情非常有趣:他已过了灵力急速成长的年纪,但是近来,他的力量越来越强,只要将注意力集众眼部,就可以捕捉不属于人间的痕迹。

这一次,他看到刻痕周围发出幽幽的光。

“不是人为…”他推门走了进去。里面看来更加破烂,静潮心中一惊,又仔细看看周围。

这情景不像妖魔来袭,倒像是妖怪想粹封闭的小空间冲出去。门楣上贴着银堂的封印,它终于没能突破。

静潮精神一凛,伸直手臂沿着墙壁缓缓走动,手掌从离墙三寸远的地方慢慢掠过。他走了没几步,从一张油画前经过时,忽然觉得手心泛起一片寒意。静潮一挑眉,不客气地把那张赝品摘下来扔到一边,念一句咒语,嵌在墙里保险柜便自动打开了。

里面只有一只木盒——盒面有一尺见方,盒身两寸厚,质地十分浑沉,抱在怀里有些费力。静潮凝视着上面古朴的纹,心中暗暗叫绝。

虽然静汐是鉴定古董的好手,静潮然太懂得古董,即使如此,他也看得出这只木盒非同凡响。里面会是什么呢?他实在好奇。如果这样一只木盒中只是一样俗不可哪收藏,也无怪古人会买椟还珠。

在打开木盒之前,静潮想不到这世上有什么东西能和这只木盒凑成绝配。但下一秒,打开木盒之后,他忽觉眼前一亮,胸腔不由自主一收,吸入长长一口冷气,旋即发出一声惊的赞叹——一块浅红的玉石静静躺在天青的绒衬上,那样自然,那样恰当,似乎天意注定它应该在这样一只盒子里,在这样一块绒布上。

它那种安详静谧的柔和光辉,犹如在倾诉一段久远的回忆;通体隐现的红脉络仿佛缠绵的情丝,在张扬中昭示一段难以割舍的情怀。

玉石上精雕细刻一株盛放的梨,点点瓣透着隐隐薄红,没有一片瓣不是极尽灵秀。

虽然对丽的东西没有特别的钟爱,也不怎么懂得怜惜“玉”,但静潮还是为它啧啧称奇。“世上竟有这么漂亮的玉石!”他左看右看,终于知道什么叫做“爱不释手”。贪恋一萌动,他忽然有了主意:“这的东西,没见过,实在可惜。不如…我先带回去给她看看!”

想到主顾的蛮横态度,他也没觉得这么做良心不安,于是找个借口,说是玉币上有极其可怕的远古幽灵,把那暴发户吓得哆嗦。虽然不舍,但得到静潮的千万个保证,暴发户终于让他带走了玉石。

暴发户最后抚摸木盒、端详玉石的神态,仿佛他的全部心灵都和这块玉石交融在一起难舍难分。这让静潮心中一动,忽然想起一个词:魅惑。

回到家时,静潮到处都找不到。一直找到书房,才看到静汐又伏在桌边奋笔疾书。他不知道写些什么,不便打扰,便抱着木盒到清净的地方做了一通法事,又是贴咒符又是洒圣水,折腾到黄昏。

“谅你天大的本事,也发挥不出来了!”他擦擦头上的汗,确信万无一失。他已经忙活了半天,静汐在书房全然没有动静。静潮在家中晃悠了一会儿,才抱起木盒,向书房走去。

“洁媛知道呻蓬莱要受到惩罚。既然如此,她干脆留在天河边,与珏星朝夕相叮然而不过三天,便有天将和蓬莱的仙一同前来。”

静汐早已停了笔,痴痴地看着新书写的故事发呆。

她以前从来没于一天之内写出这么多来。她的目光从自己写下的字上滑过,觉得既熟悉又陌生。她轻声念着:“天将带走了珏星,洁媛哭哭啼啼拉着他不愿放手。‘别哭,洁媛。’珏星说,‘我舍不得让你哭泣。’蓬莱的仙拉住洁媛,她泪眼朦胧地看着珏星的背影,问仙:‘他们把他带到哪里?’仙回答:‘他要去人间。’——人间,这就是私会蓬莱仙的惩罚。”

她还要看下去,听到书房的门外传来静潮的声音:“,你还在里面吗?”

静汐急忙把笔记本收入抽屉,打开门,看到满脸笑意的弟弟。

静潮献宝似的拿出木盒给看:“你看看!是不是很值钱?”

“这是黄梨木,天生的纹已如衅流水,若不刻意雕,肯定价值非凡。然而雕坏了它自然的纹路。”静汐上下打量,笑着说:“不过雕工极好,也算有收藏价值。”

“那么…”静潮缓缓打开木盒,又问:“这个呢?”

静汐一看那块玉石,心中便一颤,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拿。

玉石一离开木盒,静潮顿时觉得怀中轻了许多。

“原阑是盒重,是这块石头有份量。”他嘀咕一句,又看——她捧着这块玉石,仿佛不觉得它沉重。她的目光痴迷起来,让静潮一阵心悸,怕也被这块玉迷魅。

静汐抚摸着玉石正面的梨,忽然翻看石头背面。

那里刻着两行小字。

“如红颜万千,我只等你一人…”她失声念出来,脸陡然变白。

“!”她奇异的举动让静潮诧异地大叫:“你、你怎么了?”——静汐的眼泪夺眶而出,一连串洒在玉石上。

被她的眼泪浸润,玉石散发出淡淡光华,映亮了静汐的泪痕。

脚下的地面忽然颤抖起来,笼罩着玉石的封印在这一刻“吡啪”一声崩裂。

“,扔掉它!”静潮心中大叫不妙,想要作出反应却已经晚了。

玉石上生出明亮的翠绿旋风,一瞬间将弟两人卷入光涡…

***

深山,一如既往的寂静冷落。

道观,一如既往的充满生机——也许因为现在刚好是一天当中最具有活力的午餐时刻。

“呐,最近你成长得很快,个头也变大了,角也开始变长了,所以今天可以给你两片肉!不过你要慢点吃啊!”薇小心翼翼把肉排稼小留的盘子里,却发现小留没有三呼万岁、四脚齐舞,而是偏着头,失神地望着远方。

“小留?”空嫉妒地叫了一声。“你不吃吗?你不吃我可不客气了。”

小留黝黑明亮的双眼中闪过一丝不安的冷光。它深沉地自言自语:“似乎有个熟人回来了!”

“熟人?谁啊?”薇一边拿筷子戳碗精,让它退回碗里,一边问:“你的熟人还有活着的?”

“就因为是死的才有麻烦。薇,原静汐会有危险。”小留忽然说:“她的长相,会让那个鬼找上她!”

“有那么严重吗?”薇并不太担心,就算对手是千年鬼,靠近静汐的身边也会魂飞魄散。她想了想,最近好长一段时间没有静潮的消息,去拜访一下,问问他有没有七星杯的下落也好。“好吧…我吃过饭就去原家走一趟。”

“…已经迟了。”一个白的身影幽幽出现在饭桌边。

盘子、筷子、茶杯、瓷碗的精灵出于对冥神的敬畏,都悄无声息地没入本体中。薇不自在地撇撇嘴:“老板,虽然我已经习惯你突然出现,但是…如果你桥进来,我会更感激。”

楼雪萧没有理会她的抱怨。她脸上疲惫的神情让薇觉得意外。她无力地递给薇一份报纸——那是静潮所在的城市今早的新闻。

“知名古董鉴定专家原静汐于昨晚心脏病突发…逝世?!”薇盯着静汐的黑白照片,觉得难以置信。“静汐?这怎么可能?老板,她真的死了?黑白无常没有告诉我…”

“她的灵魂不归冥界。”楼雪萧轻轻地说,“所以没有人能知道她的死期。薇,我很想阻止,但是我也无法准确地知道——事情竟然这么快就发生了…”

“静潮呢?”薇急忙问:“静潮现在怎么样?”

楼雪萧低头不语。她沉默的表情让薇一阵心惊。

“医生说静潮受到刺激失去意识。”楼雪萧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说:“那是医生能作出的最好解释。”

“那你又是怎么解释呢?”

“魂魄出窍。”楼雪萧缓缓回答:“他的身体没有异状,但是如果魂魄不能在三天之内回转,无论如何也没得救了。”

薇面一变,霍然起身,对空和小留一挥手:“收拾行李,我们立刻过去!”

医院白的墙壁、白的窗帘、白的被单衬着静潮苍白的脸,这些悲伤的颜让薇猝然心痛。她快步走到静潮面前,抓住他的双手。静潮睁着空洞的双眼,却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炕到,好似整个灵魂在另一个世界里徘徊,只留下空壳在尘世。

“静潮!我是薇,你看看我!”薇轻声呼唤着静潮,期待他一丝一毫的回应。她柔柔的呼吸扑在静潮面庞上,静潮的睫毛微微颤动一瞬,立刻归于沉寂,仿佛灵魂只是短暂地回到自己的居所,不愿驻留,又去游历…

“搞什么?还说是港最好的灵媒,我要控告你诈骗!”楼道里忽然吵吵闹闹。

薇生气地拉开门,瞪着在门外叫嚷、西装革履的富商,她的心痛、沮丧海忧立刻化成怒气,毫不客气地发泄在这个家伙身上:“瘦子,吵什么吵?你不知道这里是医院?你不知道医院是给病人住的地方?你不知道病人需要休息?你不知道休息需要安静?!”

暴发户看着薇,愣了。不只是他,周围帮腔的、劝阻的人都在看到薇的一瞬间安静下来——他们全盯着薇的脸,忘了说话,忘了将目光移开。小留依然懒散地趴在薇怀里,偏着头叹气,“薇,你应该注意自己的淑形象。”

“跟他们客气什么?”薇把一群呆若木鸡的人关在门外,向空示意:“你扮成静潮的表弟,给他办出院手续——别出纰漏。”

空从瓶里摘了几片叶子,挥挥手变成各种证件,拿着这些假证件去办理手续。

小留转转脖子,问:“你要带他回家?”

“如果他的魂魄回转回家,找不到身体怎么办?”薇看着静潮无神的双眸,更加握紧了他微凉的手。“去了才知道他们到底出什么事。”

在薇印象中,静潮的家总是堂皇整洁,空气中洋溢着温暖祥耗幸福,每个角落都能找到他收养的、令人饶有兴致的善良精灵——他的家是一个人和精灵和谐相处的小环境。

然而今天,薇架着静潮走进大门时,不愣了——那些幸福的痕迹都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悲怆冷硬的气息。那些可爱的寄居精灵也不见踪影。薇试着召唤原家弟豢养的风妖和水妖,但叫了许多次,星婵和蓬莱就是不回答。

她把静潮扶进卧室,温柔地放在上,轻缓地脱下静潮的上衣,吩咐道:“空去四下查看,小留守好周围!”

“这招风险很大!我们不如先用望思镜看看。”小留提醒一句,但薇不为所动。“望思镜只能看到他正在想的事。可他这模样,分明没在想。”薇坚决地说:“你只要棵周围就行。”

小留知道她决定的事情没法改变,只好从叮嘱一句:“自己小心。”

薇垂下头,长发垂到静潮的胸膛。她慢慢俯身,白皙的额头贴上静潮微温的心口。伴随轻灵的咒语,她温柔的声音一直传到静潮内心深处——“别怕,相信我,对我敞开你的心…”

在咒语声中,两人的眼睑缓缓低垂,昏昏沉沉坠入梦境。

***

薇的意识一点一滴融入静潮的记忆中…模糊的光渐渐清晰,朦胧的话语渐渐明朗。

她站在静潮身旁,看到富商家遍布划痕的密室,看到那个精绝伦的木盒、那块夺目的玉。即使是家有数不尽珍宝的薇,也没有见过这样的玉石——它那清晰的朱红纹络,好像白皙皮肤下的血管,透着不祥的气息,触目惊心。

她和静潮一起回家,看到静汐在书桌前奋笔疾书——她真不敢相信,这样活灵活现的静汐已经粹世上消失。

她也看到静潮做法事的情形。她看到静潮做完法事向书房张望,看到静潮无趣地在家里晃悠,拿起一个相框小心擦拭——里面是薇的照片…

她看着静潮端着木盒走进书房,看到静汐抱着玉石落下眼泪。静汐的面容那样生动,薇周身一震,不忍心再看下去,生怕自己会陪她落泪。

最后,她还看到明亮的绿旋风,静潮的面容在明亮的绿光中惊惶失措,静汐的脸上却焕发出异样的光彩。

薇看到静汐的嘴唇微微翕动,她竭力去揣测静汐在说什么。

“这不应该是故事的结局。”——静汐这样说着,周身散发出一道强光。那道光晃得薇闭上眼睛惊叫,然后捂着头清醒过来。

“薇!”小留关切地跳上,上下打量薇:“你没事吧?你在呻吟,还出了这么多冷汗!”

“没事。”薇捂住砰砰直跳的心口,顾不上擦额头的冷汗,跌跌撞撞向书房走去。

空正坐在里面专心致志地看一个大笔记本,听到薇的脚步声,他跳起来说:“静汐在写小说呢!这个故事很不错,可惜没有结局。”

薇接过笔记本,飞快地读起来。

“在珏星要到人间的那一天,洁媛又想方设法逃离蓬莱,追到天门边。

“‘珏星,我会去找你。’她跟珏星说,‘我会去人间找你。’

“‘这是何必呢?’珏星怜惜地看着她,说:‘人世苦短,我很快就会回来。’

“‘回来又能怎样?在天界做一对不被祝福的仙和星宿?每一次相会都要被惩罚?’洁媛摇摇头,‘与其如此,我宁可在苦短的人世和你相守,哪怕只是一生一世,也好过在天界的千万年。’

“珏星紧紧握着她的手,动容地回应:‘好,我等你!’

“‘你要发誓不会忘了我,等我,找到我!’洁媛说着,忍不住流下泪。‘即使世间有万紫千红,你也不要忘了蓬莱的一树梨。’

“珏星攥着她的眼泪郑重地回答:‘我发誓。即使世间如红颜万千,我只等你一个人。’

“在一边的天兵早就不耐烦,他们拉着珏星走了。洁媛一路哭着回到蓬莱,满以为这次应该会受到更加严厉的惩罚,也许蓬莱的主人也会把她贬入人间。

“没想到蓬莱众仙怜悯她痴心一片,并没有过分惩罚她。洁媛焦急地在蓬莱掐算时辰,每一刻都想着珏星在人间该是多大年纪。终于,她想到一个主意。”

故事在这里没了下文。

薇向后翻了几页,都是空白。

空悻悻地插嘴:“这个本子藏在很隐蔽的地方,好像很重要。”

“蓬莱…”小留眨眨眼睛,“原家的水妖好像就是这个名字。给一个妖灵起‘蓬莱’这样一个神圣的名字有些古怪。难道静汐和蓬莱有什么特别的关系?”

“静汐,你到底怀着什么样的念头在写这个故事呢?”薇合上笔记本,坚定地说:“我要再看一次——静潮最近的记忆。”

不顾小留的反对,薇又沉入静潮的心中。

她知道静汐说了什么,也知道静汐最后发出耀眼的强光,于是刻意避开静汐,去注意周围的景象。

静潮在绿光旋风中惊叫时,房中飞过一道白纱——只是惊鸿一瞥,静潮便昏厥过去,薇也在这时被弹出他的内心。

“老板?”薇睁开眼睛,正好看到面前满脸关切的楼雪萧。

“冥神不可以在人间使用力量…”薇擦擦额头的冷汗,看着楼雪萧,说:“你为了救他们,违反了冥界的规定。”

“我已经被冥界处分了,要交六十万字的《悔过书》。你不用担心,我有很多份备用的,随便拿一份出来就行。”楼雪萧对这个决定并不在乎,“但有一点比较麻烦——冥界不要诬这件事。”

“为什么?”薇很吃惊,“有人在这件事情中灵魂出窍,遇到危险了!”

楼雪萧没有立刻回答,却拿起薇身边的笔记本,轻轻抚摸着,说:“静汐,就是这个故事的主角。我曾经告诉你,她身上强大的力量让天界抓住了追寻她身份的蛛丝马迹——那是来自蓬莱的神力。”

薇接过笔记本翻了翻,不由得蹙眉:“可她只是一个仙。蓬莱的仙都这么厉害吗?”

楼雪萧摇摇头。“她为了被放逐人间,了蓬莱一件宝物——重阳珠。那颗宝珠禀纯阳,她吞了它,所以阴气集结的鬼无法近身。”

“然后她就被放逐了?”

“不。”楼雪萧又摇摇头,“她体内有蓬莱宝物,仙人怎么会轻易让她到人间?她最终还是自己逃出来。只是…宝珠的神力太强,根本不是一个初出道的仙能够承受。她吞下宝珠之后就神智混沌,失去了时间的概念,也搞不清自己是谁。她只想在人间诞生,而普通人的身体又不能孕育怀有宝珠的她,所以她一直辗转,直到碰巧遇到安妤——安妤也不是普通人,所以顺利生下了她。”

“等等,等等!”空拍拍手,插嘴道:“这已经过去多少年?那颗星星早就死了、回天上去了吧?”

楼雪萧轻轻摇头道:“他没有回天上。他还在等她、找她。不过,那已经不是出于爱的等待。”她叹了口气,又说:“这两个,都是不归冥界管辖的灵魂所以,我无权插手。天庭和蓬莱又总是说‘时辰未到’,一点不主动…”

薇更加拧紧眉头:“我很想帮忙,但是珏星在哪里?静潮的魂魄现在又在哪里?”

“珏星在人间的身体死后,他的灵魂应该是变成了寄居妖怪,寄居在自己的作品上。”楼雪萧缓缓回答:“静潮被他摄去,也困在玉石里。反而是静汐的下落比较棘手——她没有回到蓬莱,也不在附近游荡。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她的目光转向静潮时,透出隐隐温柔。

看到她的样子,薇忽然觉得心中一沉,慌忙着了一个拙劣的借口:“老、老板,我要到楼下做饭。你自便。”

“我要回去了。”楼雪萧的目光从静潮脸上转开,恢复了平日的从容淡然。

***

这天晚上,薇借原家的厨房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

空没什么食,无比惆怅地看着空前豪华的大餐,忧伤地喃喃:“连原静潮的魂都被勾走了…我有很不好的预感。薇,也许我会死。这就是最后的晚餐…”

“吃顿饭都要想得这么长远,真是服了你。”小留贪婪地把静潮家储物柜、壁橱、冰箱里的食物一扫而光,“希望原静潮早日,不不,明天就清醒…不然咱们的吃饭问题可就头大了!”

薇看它吃得那么开心,忽然好奇,走过去拎起它的脖子,吓得小留“吱吱”乱叫。“你最近怎么只知道吃!”薇气呼呼地教训,“别吃这么多行不行?我待会儿要去找妖怪,你小心吃太饱没办法运动!”

小留咬着牙签,轻蔑地哼一声:“不是我吹牛——只要那妖怪还认识我,怎么也得给个面子。好歹我曾经是他的主子,他不过是我家负责雕刻石头的仆人而已。”

“你家是什么样的家庭啊?居然还有专门刻石头的仆人!”空小声唧咕一句,却听小留犹自陶醉地说:“他刻的每一样东西都好看——连我的玉玺也是他的作品。”

“玉玺?”薇瞪大眼睛:“小留…我头一次觉得你当过大人物…”

“真是奇妙的前世今生。”空掰着手指说:“静汐是蓬莱的仙,薇的前世是预言师,小留是个王。不知道我的前世是什么,能跟在龙家家主身边应该也有些来历。”

“不知道比较好。”薇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这种事情,知道也只是徒增烦恼。”

风中飘来一声轻微的呢喃:“可是…我好希望自己以前就知道…如果我一直记得…”

薇浑身一颤,急忙站起身,大声问:“静汐?!你在哪里?”

风里却再也没有静汐的声音。

仰起头嗅了嗅,奇怪地挠挠耳朵:“空气中嗅不到非人的气息。她干嘛要躲起来呢?”

“也许她并不情愿。”薇完全失去食,推开碗再一次回到书房。

这只是一树玉石梨,却深深吸住薇的目光。薄红的纹路延伸着悲伤,凝聚成血泪斑斑的萼,每一朵梨的开放,都是它向世人昭示鲜红的伤痕。

“老板说,珏星成了寄居妖怪,住在玉石里。怎么让他出来呢?”薇注视着面前的石头,虔诚地说:“珏星,为什么要伤害人?你曾经是天上最善良的星啊!”

玉石没有反应。

薇又说:“珏星,请你把静潮的魂魄还回来。”

玉石还是没有反应。

“珏星…”薇开始失望,“你到底想要怎样?”

玉石依旧纹丝不动。

小留想了想,说:“他一直惦念洁媛,只有相似的人才能让他出现吧?”

薇向空使个颜。空不大情愿地变成了静汐的样子,拿起玉石真诚地说:“请出来吧,亲爱的珏星大人。”

“静汐才不会说这么酸溜溜的话!”薇狠狠在他头上打了一拳,疼得空直掉泪。眼泪落在玉石上,在那些丽的梨间静静流转。玉石忽然迸发出耀眼的绿光,把卷入光中。

“我不好的预感要应验了…薇,我不想死——”空紧紧抓着薇的手,生怕被光芒吞噬。

薇反而镇定下来,“别慌!他只是住在玉石里的寄居妖怪。小留,拿我的捕妖网!”蜥蜴立刻从背包里翻出山神赠四乱麻。薇一手紧紧抓着空,一手把乱麻向光芒极盛处一丢。乱麻裹住一团绿光,渐渐收拢。

光在网中不断变幻形象,渐渐化为一个高大的身影。这个绿的身影向空变化的静汐伸出手,“洁媛…你为什么失约?”

这一句话从他胸腔中迸发时,已如同伤心绝的嘶吼。他一用力,硬把捕妖网撕开一条裂口。

“我、我的、我的捕妖网!”薇心痛地大叫一声。

慌乱之中,空“噗”一声变回,不住冲绿光摇前爪:“我不是、我不是…”

绿的妖从捕妖网中挣脱,勃然大怒:“你们竟敢用洁媛的样子戏弄我!”他说着,一伸手卡住了薇的喉咙。“真正的洁媛在哪里?把她交出来!”

“放开她!”小留扑上去咬住妖怪的手臂,“洁媛已经死了!被你杀死了!”

“胡说!我亲眼看到了她,她的灵魂没有被吸入玉石,她没有死——把她交出来!”妖怪不为所动,依旧愤恨地抓着薇不放。

“珏,你怎么变成这样?!”小留咬着妖怪的手臂,不胜唏嘘:“你曾经是个多的人。”

“你曾经是多么光辉的王,如今也不过是只蜥蜴而已。”妖怪咯咯一笑,“难道你不恨?不恨时间带走你的传奇,不恨曾经的誓言都化成废墟,不恨那些遗忘你的人?还有什么,能比向他们复仇更好?只有复仇能让我安息。”

趁他不备,跳到玉石前,把那块石头高高举起:“你再不放开薇,我就砸烂你的宿体!”

“不行!”薇挣扎着说:“静潮还在里面!”她极力挣扎着呼吸,又断断续续对妖怪说:“洁媛…已经死了。可她从来没有背叛你,从来没有遗忘你!”

妖怪似乎颤抖一下,抓着薇的手也松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