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可以再往上走!”薇在云端大声提醒他们,却完全不能引起他们的注意。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半路上杀出一队歹人,她只能看着年轻男子从崩落的崖边坠下…

“凤炎!”云端的她和山路上的玄衣少同时悲呼。薇再一次难过得不能自已,“粹里跳下去!粹里跳下去追他!”她心中自然而然地产生这个念头,身子已向下栽倒。

“薇!”惊惶失措的静潮一把抱住她,“你要干什么?这只是幻觉!”

与此同时,山路上一个白衣少也一把抱住了悲痛绝的玄衣少。“彩夕!”白衣少大声说:“由他去吧——这是他的选择。你不能死!他不希望看到你死!”

“凤炎!凤炎!”玄衣的彩夕仍伏在崖头悲伤地呼唤…

杯匣中的声音叹了口气:“没能保护心爱的人,却让她心痛,继而陷入更深的仇恨和复仇的行径。他连累她没有得到幸福。轮回的机会来了,获得力量、给她幸福的希望没有变,悲伤便化为力量去找‘守护之炎’。”

“我们已经不想听你这些莫名其妙的独白!直接说你的目的——”静潮挥舞拳头时,炎之杯碎了。“啊!”他闷哼一声,捂着心口瘫坐在地上。

“静潮!”薇急忙跪在他身边,扶着他焦急地问:“你,你怎么了?”

“没、没…”静潮的牙关打颤,似乎承受着极大的痛苦,说不出话。

薇仰起头,正想呵责,却被卷入另一个幻境。

“炎韵…炎韵!”一身素罗的楼雪萧站在凤炎面前,不住跺脚。

薇第一次看到她如此暴躁。那青年应该叫做“凤炎”才对,却栋炎韵”这个称呼不加返,只是微笑着、看着楼雪萧说:“我还不能回去。”

他说出这句话时,声音那么温柔坚定,让楼雪萧失去脾气,失落地垂下头。“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我不想让任何人痛苦,为什么自己却躲不过心痛?”

她无奈地看着他离自己而去,捂上脸,指缝中落下一串眼泪。

“无力保护自己最珍爱的人,得不到他的爱情。”杯匣中的声音轻轻一叹,“用双手推开轮回,希望改变宿命——封印她悲伤的月之杯虽然没有碎,她心中然断产生新的悲哀,多得连月之杯也无法容纳…”

“啪!”月之杯在杯匣中裂为许多碎片,那冷静的声音说:“终于,杯子到了涨破的时刻…”

薇吃惊地凝望那些碎片,喃喃着问:“老板会怎样?也会痛苦得昏厥?”

“‘幽叹之月’什么也感觉不到。因为这么多年来,她一直生活在自己制造的、比这更为痛苦的幻境中,不断折磨自己。”杯匣中的声音回答。“剩下的,雾之杯和水之杯…”

终于说到它了!雾之杯在杯匣中抖擞精神,等着杯匣对它封印的那段惊天地泣鬼神的血泪史作出简介。不想那杯匣却说:“雾之杯的主人,被所爱的人抛弃,含恨自杀。轮回又轮回,‘怨恨之雾’终于将这份悲痛放开,所以雾之杯也敞开心,悲伤早已从伤口中流散——这是唯一一个能够产生开朗精灵的杯子,真是可喜可贺。”

虽然不是恢弘的介绍,但雾之杯还是很满意地在杯匣中轻轻一抖。隔壁的水之杯,也会像其他同伴那样裂开吗?它紧张地张望。

“水之杯的悲伤,源自他的希望一次次破碎。”杯匣说,“不过,今生是一个契机——他的愿望就要成真,所有的悲伤都会转化为期待,去守护这个愿望的实现。‘期待之水’就要启程了——”他话音未落,一团柔耗蓝烟从水之杯上飘起,飞入薇腹中。

“它、它、它飞到我肚子里了!难道要我帮它实现愿望?到底是什么样的愿望?会不会害人?”薇万般不解地追问。

杯匣不告诉她,“砰”一声合上。匣面上流光溢彩,光彩中升腾出一个少年的身影。

少年约摸十七八岁,漂亮得难以形容,唇边带着天然的调皮,眼角眉梢却尽是悲伤。这两种情愫揉在一起,让他的神情显得十分老成,仿若悲天悯人的神祗。

“你是杯匣的精灵?”薇注视着他,结结巴柏问。

少年笑笑,回答道:“不,我只是传递一些口信的使者。”

“创造七星杯的人,是当时世上最伟大的巫师,也是唯一一个预言师——颜彩夕。我想你已经知道,她就是前世的你。”他说。“她杀了两位星宿,犯了很重的罪。制造七星杯封印悲伤,是为了向天神赎罪,也是为了保留希望——她知道,在两千年后,会有一位故人带着怨恨而来,世间无人可挡。七颗星宿的力量既可以摧毁阴阳的和谐,也可以哟对抗那位故人——只要这世上有七个星宿牵挂的人,好的希望就不会断绝。”

“我与她约定,两千年中,无论七星杯和杯匣如何辗转、失落,都要在约定的日子让它们重新聚首。最终,杯匣被龙宫收藏。为了这次相会,我拜托了龙宫的侍,才得以前往约定的地点。彩夕也没有食言,如我们约定的那样,在第二个千年来临前,她换了一个姿态来我面前,集齐七星杯,释放那些力量。”少年说到这里,吁口气,又说:“然而七颗星宿散落在不同的时空中,不会在同一个时间轮回。对抗那位故人还需要另一个参与者——一个散发着光芒的少年。”

“等一下!”薇听得头晕脑胀,连连摆手道:“你的意思是说:龙宫把杯匣私我面前,不是要我重新封住七星杯,而是要我释放这些力量?”

少年点点头,“七个杯子认识制造它们的人,能够把悲伤再度解放的,唯屿出七星杯的彩夕。”

“可是把悲伤释放出去,那七位轮回的星宿岂不是又要陷入悲惨之中?”

少年含笑摇头道:“有一件事情,颜彩夕一直知道:化解他们的悲伤不能依靠封印,而要靠他们自己。所有的事情在这一次轮回中都会有结果。

“纠结一伙人,包括散落在这个时空的星宿和那个会发光的少年等等等等…和一个未来将会出现的、天下无敌的大坏蛋大打一场?我虽然是城隍代理人,也没那么大的能耐啊!弄错人了吧?”

“不会错!”少年又笑了,“彩夕的预言从不出错。而且她告诉过我,她转世之后出现在我面前时,我无论如何都不会认错——你的容貌,和温莲一模一样。”

薇挠挠腮,“温莲是谁?你又是谁?”

“我是杯匣上的眼泪,没有名字。你可以叫我‘流星之泪’。落泪的人受彩夕之托,保管七星杯。每次看到雾之杯,他就忍不住怀念他爱的公主。泪水落在匣面上,就是我——你也可以把我当作被杯匣收集的悲伤。好了,七星杯的封印打开,我所知道的一切也都告诉了你…请你保重。”少年说罢,消失在匣面上。

“…薇…!”

由远及近的呼唤惊醒了沉浸在幻境中的薇。

空和小留正七手八脚抢救静潮。“薇!别发呆!静潮的状况不好!”小留一边叫,一边推了薇一把:“快从百宝囊里拿些救急的家伙出来!”

薇急忙从囊中掏出定魂珠,放在静潮口中。

“小留,你听懂刚才那人的话了么?”她挠挠头,“好像很复杂,又好像很危险,我心里觉祷底。”

“刚才哪个人?幻境中那么多男男,你说的是哪个?”小留瞥了她一眼。

“最后那个少年,十七八岁那个。”

“被‘’搀扶的那个?他说话了么?”小留偏着头想了想,说:“除了他,就剩下那个叫‘凤炎’的——这些人都没有说话吧?”

薇心中一动,问:“你们究竟看了多少?”

“直到静潮晕倒啊!那时候杯匣的盖子‘砰’地合上,什么都没了。”摇摇尾巴,莫名其妙地扫了薇一眼,“你不是也一样吗?不过比我们多发呆一瞬。”

薇深深吸口冷气,眼去看已经合拢的杯匣——它的表面似乎有很多水滴似的污渍,以前薇没于意。“流星之泪?”

她伸手去摸,突然有个声音传到心底:“该走的都走了,杯匣再也不会打开。雾之杯的精灵很快就会诞生,她会陪伴为雾之杯而落的‘流星之泪’,一起回到龙宫——这是彩夕告诉我的‘杯匣和七星杯的结局’。”

“那么…祝你们幸福。”薇笑着摸了摸杯匣,而那么大的杯匣竟然在她一摸之下踪迹全无!

“你把杯匣弄到哪里去了?”和蜥蜴看得目瞪口呆。

“大概是回到来的地方了吧!”薇耸耸肩,“别管那些事情了!小留,收好关狼妖的水球和囚孔雀的水晶球。空,蓬莱,和我一起把静潮扶起来。我们回家去——以后的苦日子,还多呢!对啦,我还没有告诉你们:从今天开始有新的生活目标——寻找一个会发光的少年,并且密切关注一个不知名的大魔头出现…”她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我的前途,真是一片黑暗啊!”

***

“七星杯,碎了…”

雪萧也曾在预言中看到这一刻。她的白裙裾在水面上一旋,她的手轻轻压在心口,凝视着水面怅叹:“彩夕——这样做有什么意义?我不明白…”

不明白,所以不知道该阻止还是该任由它发展下去。最终,她还是选择由着七星杯破碎——恐怕彩夕早已预测到她会这么做吧?

因为…雪萧是那么渴望见到他——封印在炎杯中的情愫,来自千年前的凤炎——那是属于凤炎的最后的痕迹。她是那么渴望再看看他留下的东西,哪怕那只是他的悲伤和遗憾。

所以她静静从水晶球中看着炎杯裂开,看着那一点往日的残余飞入静潮胸中,以他的身体为依凭。

雪萧站起身,深深呼吸。

她离开冥界,去见她寻了、等了、爱了这么多年,却只能看一眼的故人。

缘十一 两个千年

『到了她所说的‘再见’的时候…』

☆┈┈┈┈┈┈┈┈┈┈┈┈┈┈┈┈┈┈┈┈┈┈┈┈┈┈┈┈┈┈┈┈┈┈┈┈┈┈☆

黑暗有多远?

他不知道。他也曾在黑暗中不断前行,直到疲惫、直到心灰意懒,然而身边始终是黑暗。那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一千年前?一百年前?一个月前?昨天?

他不知道。只是,从那时起,他知道——无论他怎样走,只是在无限广大的黑暗中的一点上徘徊。这是真正无边的黑暗,没有起点,没有尽头。这里的时间仿佛永恒停留,昨天、一百年前、一千年前,都只是他面前的一瞬间。

“哥哥…”黑暗中传来一声温柔的呼唤。

他坐在黑暗中,静静伸开手掌,一团柔耗青光华从他掌心散开,照亮了他平耗面容。这团青的光,仿佛是在漆黑的幕上点缀一颗丽的星。很快,有人向这颗青的引路星奔来。

“哥哥!”她带着甜的笑容坐在他身边,“我给你带黎水恒心。你很净吃过,想念这味道吗?”

很净吃过?他漠然地摇摇头。上次品尝地狱灵茶贺狱点心,仿佛还是方才发生的事情。在这时间静止的地方,一百万年前发生的事情也像是转瞬之间。他可以毫不怀念,因为印象太清晰。也可以怀念一切,因为那些他记得清清楚楚的东西,早已在他没留意时化为尘烟。

“紫夷,不要再来。”他冷漠地说。

她的出现只能不断提醒他时间的逝去。索让他毫无知觉地沉浸在黑暗里,不是更好吗?

“可我想看看你。”紫夷埋头斟茶,小声说:“我想时常看看你的样子,听听你的声音。”

他从她手里接过茶杯,一言不发。

“你放心,我一直很小心,不会让其他同僚发现。”紫夷托着腮,仔细地端详他品茶的模样——从她上次离开,已经过了一百年。她知道他不喜欢自己常常来,她知道他不愿意让她的出现勾起他对时间的感觉。所以她要好好看着他,把他每个细微的表情记在心里,记一百年,然后与他再见。

末了,他沉默地喝完茶,紫夷收起家当,努力微笑和他告别。

他看着她的背影,心中粗粗算计:这是她的第几个牵强的微笑?十六个?十七个?自从他在黑暗中沉沦,她就时常这样难过地微笑着来来去去。

他合上双掌,再摊开时,手心腾起一个绝世无双的身影。他看着这窈窕的可人,在心中叹息:多么纯洁,多么完!她对世间的一切心怀怜悯,一朵、一只虫也可以分享她的温柔慈悲——这是他爱的人…

心中忽然有个声音不怀好意地提醒:“那么那个总是和你作盯视人命如草芥的人又是谁?”

他不为所动,仍是深情地凝望手心中完的身影。

“那个践踏生命的人,才是你的子。”心中的声音揶揄道,“你得到的,就是那个浑身沾着血腥的人。”

“不是她的错!”他心痛地攥紧拳,“她生在那样一个弱肉强食的世间,所有的人都在践踏别人的生命、踩着别人的骨骸活下去。不是她的错,错的是‘人’!错的是那些以为杀戮就是世间第一法则的‘人’!那些与同类相残的‘人’!”

“但是,为这一切付出代价的,却是你!”心中那个恶毒的声音说:“她还保留着高贵纯洁在天上飘荡。‘人’也在不断地繁衍,把他们那些愚蠢的念头代代相传。相信了人世情缘的你,却要在这个没有尽头的牢狱里忍受没有尽头的惩罚!”

他咬紧牙,沉默不语。周遭又沉入无声的黑暗。

“哇!这里真黑,比关押我们的地方还要黑!”一个声音唧唧喳喳地破坏了万籁俱寂的庄严。

“有人吗?”另一个声音很不客气地大声问。

他在黑暗里坐着,对这些闯入者不理不睬。

“好像没有人…”第一个声音压低了。

第二个声音提高了声调:“不可能!我明明听说,那个很厉害的人就在这里!喂——有没有人?”

一个悦耳的声音终于做出回应,但溶不客气,而且充满苦涩和怨恨:“…你们是什么鬼东西?竟敢在这里放肆!”——他们的喧哗终于让他沉不住气。

“呦,明明有人,刚才为什没答话嘛!”第一个声音不满地唧唧喳喳,但迅速就像被人卡住脖子一般,发出尖叫:“咿呀,你放开我!放开我!”

“这里没有‘人’!”他悦耳的声音变得异常愤怒,“听到没有?没有人!这里没有那种肮脏的东西!”

第二个声音不屑地咂咂嘴,说:“哼!自己不过是个囚犯,还炕起‘人’哩!”

它还没有说完,就发出一声惨叫。第一个声音马上求饶,“好了,好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放开我们吧。况且,我们可以成为同伴呢!”

他的手稍微放松,口气也缓和了一点:“同伴?你们也被关入这个十八层?”——以后和这两个聒噪的家伙分享牢房,可有的受了。

“不是、不是。我们只是观光客。”两个闯入者从他手中挣脱,不住喘息、

他的眼睛轻轻一眯。“废话少说!你们到底为什么来?怎么进来的?”紫夷有不受任何封印束缚的无形魂魄,世间像她这般的魂魄寥寥无几。难道这两个家伙也有这样的特质?

第一个声音奸笑了两声,说:“想进来还不简单?对守卫的小鬼施点法术,我们就进来了!”

第二个声音得意地说:“不过,从那儿进阑算本事,从那儿出去才算本事!”

“想咱们两个,进进出出十几回,本事嘛,嘿嘿,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第一个声音讨好地说:“这次,咱们想抬举自己,烦请您老人家一起出去,让我们见识见识您老人家的威风…”

“哼!”他有点动心,却还在犹豫,“出了十八层能怎样?还不是在冥界游荡?迟早要被关回来!”

“当然不是!”两个声音同时说:“不信,您弄点光,看看我们是谁!”

他沉默了一会儿,一团蓝幽幽的光出现在黑暗中。

“嘿!不愧是您老人家…”第一个说话的出现在光芒里,是一只孔雀,“在重重封印的十八层还能释放这么厉害的幽力!”

“咱们这次可要仰仗您了。”第二个说话的是一只白狼。

透过幽光,孔雀和白狼也看到了面前的男子——关押在地狱十八层最深处的囚徒——一张苍白俊的面孔,一双冷冷的眼眸,一对干涩的…龙角!

“后羿的族人?”他傲慢地皱眉,似乎对这个结果不太满意,“后羿的族人找我做什么?”

“哎呀!”孔雀不屑地说:“干嘛计较那么多?您被剥夺了冥神的头衔,和我们还不是一样?都是不容于世间的妖怪。”

“您也憎恨肮脏的人类,不是吗?”白狼不失时机地挑唆,“现在有个好机会!咱们大伙一起冲出去,在人类的地盘上闹一闹,不是很好吗?”

“出去之后,要做什么?”他幽深的眼睛闪过一丝凶恶的光。

“当然是那些愚蠢的人类也尝尝我们受的苦!”两个妖精马上附豪:“我们一族本来是为保护人类才得罪于天,却落得如此下场。而您的遭遇更是令人不平——您可是大名鼎鼎的初代拂水公啊!竟然就这样被关了两千年。”

两千年?他心中一颤:原来已经过了那么久…

“两千年。”他唏嘘一声:“到了她所说的‘再见’的时候!”

***

跳、跳、再跳!再跳!好!再跳…

“大王!”安静的阎罗宝殿上突然响起两个异口同声的声音,惊得阎罗大王手一哆嗦。

“啊——啊!不!不…不!”阎罗大王痛苦地抱住头,眼睁睁看着水晶球上的小鬼掉入河里。“骐轮——凌霄!你们为什么在这时候出现?我马上就要打破宋帝王创造的‘小鬼过河’纪录了!”

冥界保卫科科长骐轮和平等王周凌霄一脸尴尬地伫立在殿中,冷汗滴答滴答往下淌。

阎罗大王白了他们一眼,伤心地转了转水晶球,没好气地问:“说吧,有什么事?”

骐轮的神更加难看,冷汗噼里啪啦地落下来。

“我还不至于为了一个游戏跟你过不去!不用怕成这样吧?”阎罗大王嘀咕一句,听到骐轮鼓起勇气,用很小很小的声音说:“…跑了。”

“谁跑了?”阎罗大王呼地从座位上站起来,“难道是,无支祁…又跑了?”

“不不不,它还好好地在十六层。”周凌霄吞了吞口水,艰难地说:“这次是净泽。”

“净泽?十八层的净泽?第一代拂水公敖净泽?”阎罗大王一连问了几个问题,得到肯定的答阁,他抓抓耳朵:“他这些年表现挺好啊!怎么突然想跑呢?赶快抓回来。”

周凌霄无限为难地低头看着脚尖,小声说:“还有一件事情——他把十八层打破了…修葺组已经在赶时间修复破洞,可是情况不太乐观…”

“大王!”仿佛嫌阎罗大王不够心烦,宋帝王安碧茵的身影出现在宝殿上,她一脸惶恐地禀报:“被抢了!宋帝殿收押妖兽躯体的仓库被抢了!”

“啊?丢了什么?”阎罗大王头皮一麻,心中有个很不好的预感。

宋帝王深吸口气,道:“守卫的小鬼说,净泽带着两个妖怪,冲进仓库,抢走了他的身体。”

阎罗大王脸一变,“嘭”的坐在宝座上,向一边值班的第一秘书妙莹挥挥手说:“立刻发布最高警戒!”

***

夏末正午时分,阳光恹恹地穿过林梢,落在重重覆叶上。林间一片潮润闷热,踏着苔藓,绕着温泉踱步,越来越不耐烦。“小留!你洗完了没有?动作快点,我肚子饿,想吃午饭…”

数丈宽的池中,温泉汩汩翻涌,几步之间便是一片白雾蒙腾。探头探脑,仍炕清远处的水面。“小留这家伙,难道热晕了?沉到池底了?不会淹死了吧?”它好不容易抖干皮毛,这时很不情愿地跳入池中,划啦几下,忽然感到水波晃动,池中似乎浮起一个庞然大物。

急忙手忙脚乱地往回游,迅速跳回地上,远远跑开,躲在一棵大数后观望。“难不成…温泉里有大型动物,把小留吃了?”它哆嗦着抖了一地水珠,又向后缩退几分。

池面上隐隐出现一个黑影,白雾中亮起一对红灯,缓缓向池边划来。

“…空…”一声沉闷的轰鸣穿过水汽,一个庞大的躯体“哗啦啦”从池中跳出,踏在地面时,几棵小树随之摇晃。“空,你躲哪里去了?周围怎么变小了?难道我的视力出了问题?”

张大嘴澳从树后不由自主地迈出,伸直脖子仰视面前的怪物,然后“咕”一声吞了口水,四脚朝天晕倒了…

“给空两块大的——它毕竟是肉食动物。给小留三块大的——最近它长得很快,营养跟不上就麻烦了。给我三块小的…”薇把炖牛肉分别装盘时,唏嘘一声:“谁让我只是饭量正常的人!”

她把一切准备妥当,左等右等不见空和小留回来。薇拿出表,眉头皱了起来:“洗澡总是很费时间,但也不该超过两个小时。今天怎么回事?”她还没嘀咕完,房门吱呀一声开了,软趴趴地扑倒在门边。

“出了什么事?”薇急忙跑过去,把它抱起来,“晕汤?心脏病发?被妖怪袭击?受伤?”

“不,都不是…”弱弱地仰起小脑袋,目光涣散,“薇,我差点步上你老爸的后尘,因过度震惊而死!”

“我老爸不是‘吓死’,是摔死的。”薇纠正一番,往门外看看,“怎没见小留?你该不会是…肚子饿把小留吃了以后不舒服吧?”

挣扎着跳到地下,晃晃悠悠地往外走两步,回头对薇说:“它没有狂大发把我吃掉,我已经谢天谢地了——那家伙正在半疯狂状态中,你快跟我去瞧瞧。”

“小留狂大发?”薇瞪圆了眼睛,着实觉得不可思议:小留跟了她好些年,从来都是一派长辈的姿态,比她还懂道理。没想到它也有失态的时候。薇嘿嘿一笑,抄起她的小背包,催促空:“这可是难得的场面,快去看热闹留影纪念!”

空显然没她这么乐观,魂不守舍地领着薇走了不多久,就来到后山的温泉。

温泉周围水汽氤氲,不见什么怪兽的踪影。

“小留!”薇大叫一声,“你再不出来,今天午饭就没你的份了——三大块炖牛肉啊!我劝你考虑清楚,赶快出来自首。”

“三大块牛肉就引它自首?根本不够…”哼一声。

薇却理直气壮:“它要是真的兽大发,变成妖兽为非作歹,就算曾经是我的助手,我也得收服它才行啊!赶快自首才是正道。”

“谁变成妖兽为非作歹了?”泉水一阵咕嘟嘟的翻涌,两道红光穿透了白雾,“你说的不是我吧?”

薇倒吸一口冷气,往后退了一步,看着泉中腾起一个庞大黑影。

“小留,你变成龙了?龙就是这样子?!”薇咂巴咂巴嘴,难掩满脸失望:“现实和我的想象相差好多啊!”

“薇…这不是问题的重点吧?”小留的前爪揉了揉额头,支起身,比百年老树的树梢还高。“貌似我现在的样子就是一只特大号、会站立的鳄鱼,跟龙还相差十万八千里。”它苦恼地托着腮坐在地上,尾巴仍然拖在温泉里。“这是不是进化的必经之路呢?难道我长成畸形?以后我住在哪里?你那个小小的家显然装不下了…吃饭的问题怎么解决呢?哎——生活就是这么现实。”

“你真是高瞻远瞩…”薇走到它身边,拍拍它一身的鳞甲,啧啧称奇:“真想不到——跳下水是蜥蜴,浮起来就是超级大鳄鱼!”

小留叹了口气,吹得一排树不住婆娑。“洗个澡久了巨人症,谁也不能立刻接受。但一直沉浸在慌乱之中,更傻。”

“别担心,我帮你打个电话咨询一下。”薇笑眯眯说,“但是…你得先变一部电话出来。你还会不会变?”

小留耸耸肩,身躯一缩,变成一个小屋——里面不仅有电话,还有摆放电话的小桌,桌上放着精致的电话簿、纸和笔,桌边还放着一把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