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净泽不再多话,腾空而去。

“好像听到了不得的事情。”溪月堂的不速之客都离开之后,门廊下闪出一个白得耀眼的少年,和一个黑得阴沉的年轻男子。

“以前没有人告诉过我,龙能够布雨的秘密藏在角尖里!”白无常摸摸下巴,啧啧称奇,“我一直以为雨水藏在他们的尾巴尖——一摇一晃,天就下雨了。”

“这件事情的重要不至于排在第一位吧?”黑无常看了搭档一眼,“本来我们是代拂水公探望新婚的薇,但竟然凑巧听到这件事——赶快向冥界报告。”

“你去报告,我去那边追薇。希望他们不要出事。”白无常双掌合十祷告一番,蹦蹦跳跳往西南方向去了。

“西南——是不是去了静潮家?”虽然白无常跑路的姿势非常不雅,好像连蹦带跳的企鹅,但这并不影响他是世上最快的两个鬼之一(另一个是黑无常)。身边的景瞬息万变,白无常已经赶在了净泽,甚至静潮和薇的前面。他经常忘记自己速度超人,这时候也不例外,还是脚步匆匆地往原家跑。

原家的小楼很快出现在视野中,白衣少年看到屋中有个影子晃过,立刻冲了进去,高声叫着:“薇,净泽向这个方向追来了!快到别处躲一躲!”

然而屋中不是薇。

那是一位神祗。她正伤感地细看原家每一个角落——从静潮小的时候,她便出入这里,看着他长成挺拔的男子。她帮静汐、静潮弟出谋划策,把这个家布置得更丽、更舒适,如今静潮却选择放弃这个家,与薇同住在遥远的深山里。这里只剩下她一个人的回忆。

当然,她重来这里还有别的原因,但走进静潮曾经居住的地方,她就心不在焉。

她穿着一身白衣,她是冥界第二个穿一身白衣的神祗。

白无常曾经偶窥她的背影,这次终于见到她的模样。但他的惊诧远不及楼雪萧看到他时的震骇。

“炫光——”卞城王一边呼唤一边摇头,似乎自己也不相信眼前的景象是真。叫出了白无常原来的名字之后,她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只是这一声呼唤和这很久很净有听过的名字,已经让白无常身子一颤。

“你是卞城王楼雪萧?”白无常仰视她的脸,瞠目结舌:“你为什么换了名字?…”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惊诧的雪萧反问,“你没有消失?那么我的绿虹映呢?当你陨落的时候,她也消失了…她一直依赖着你的光芒。她在哪里?”

少年的嘴角痛苦地抽动几下,仍旧一言不发。

他的反应没有躲过雪萧充满怜惜的双眸。她不知要如何继续这样的谈话。最小的弟弟用沉默抗拒回答这些伤心的疑问,让她不得不转移话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竟然在冥界。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吧?虽然同在冥界呆了很多年。是你…一直在守护龙家?”

“是啊。”面对卞城王的连珠炮,白无常垂下眼睛,“因为不知要在这里呆多久,所以初代的阎罗大王交给我这份工作。”他并不仔细解释,只是说:“我仍然没有光。所以绿虹映无法回来…”少年紧紧盯着失望的,一字一顿地说:“甚至我的存在,也是三界中最深的秘密,不能向任何人提起。我相信能保密——因为你独自把许多秘密保存了千万年。”

楼雪萧疑惑至极,却无法从弟弟平淡的面容上求证原因。她只能在白无常严肃的目光中缓缓点头,知道自己应承了一个古怪的约定。

“又为什么会在这里?”白无常四下看看,不见静潮和薇的踪影。“不是应该在寻找七位星宿的下落?”

“我已经找到了。”楼雪萧吸了口气,“可是我也知道:结局很不好。我无法说清楚什么地方不好,但就是有不祥的预感。”

“预言?”白无常微微诧异:“还保留着这种能力?”他眼睛一偏,看到卞城王手中的相框——那是静潮的照片。于是少年尴尬地挠挠头,“是为了静潮?”

“我不知道是为了谁。也许只是为了让自己绝望。”楼雪萧把相框放在一旁,深深叹息:“预言师炕到自己最爱的人的命运,对爱永远都很绝望。又或者,保留这能力,是为了让这‘炕到’告诉我:我仍在爱他。”

白无常瞪大了眼睛。他嘴里没有说,心里却在疑惑:“最爱的人?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爱的是炎韵还是凤炎,还是…静潮?”

楼雪萧把他的心声听得一清二楚,难过地笑笑,说:“这个答案,谁也不知道。”

“你依然能听到别人的心里话…”白无常无奈地耸耸肩。

“只是我通常不让别人发现。”楼雪萧若无其事地把弟弟拉到一牛

在白无常站过的地方,地面涌起一片金光,静潮抱着薇出现在光芒中。

“到家了——”静潮松口气,略带吃惊地看着面前一对白衣的冥神。

不等他发问,楼雪萧就麻利地说:“好消息是我找到了生在这世上的星宿,坏消息是净泽很快就能赶来。”

“那么现在要怎么办?”空抖了抖毛,抱怨道:“都怪薇不好好回答别人的问题——你随便说个答案把他打发了,不就没事了?”

“随便说个答巴算‘好好回答别人的问题’?”薇鄙夷地白了他一眼。“况且我根本不知道他在问什么——他的脑子不会有毛病吧?要是每个人都能随心所地记住前世,孟婆汤岂不是成了摆设?谁还怕过奈何桥?”

“你好像一点都不着急逃命嘛…亏我还特意跑来警告你。”白无常笑眯眯的脸上有点失望。

楼雪萧看看众人,不动声地说:“四个。”

“四个什么?”她莫名其妙的插话让众人摸不着头模

“七位星宿中的四个在这世上。”楼雪萧说,“但是只有两个还活着。”

“两个死了的,一个是你,另一个是谁?”薇正这样问,屋中出现了黑无常的身影。

他手里拿着一盒诡异的银粉,也不在意别人正在谈论什么,自顾自面无表情地说:“把这个撒在净泽的角上,他就不能招唤雨云——阎罗大王是这样告诉我的,但结果需要我们亲自试一剩”

薇拿过银粉,很是好奇:“他从哪儿搞来这种东西?”

“好像是观音友情支援的。”黑无常压低声音回答:“你也知道,她很喜欢搜集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自己又用不着,所以四处派送。”

说完,他看看手表,“时候不早。白无常,今天还有工作——我们该走了。”说着,他用鼓励的目光看着薇,“你要努力,我们对你有信心。”

“让那些该死的人多活一阵子吧。”楼雪萧悠然拦住他的去路,“萤星,这里更需要你。”

看着黑无常面骤变,楼雪萧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对薇和静潮说:“这是我们的同伴,‘星’。”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薇感概一句,“黑无常的名字叫萤星?这我还是第一次听到。你真不厚道!明知道我在找七颗星宿,居然一声不响。”

就像白无常为“炫光”二字错愕,这声“萤星”仿佛勾起黑无常不幸的回忆,让他面更加忧郁。他的眼睛望向别处,淡淡地回答:“我已经没有什么力量。恐怕帮不上忙。”

薇耸耸肩,对这个答富置可否,问楼雪萧:“最后一个是谁?他还活着,所以不会是白无常。难道是小留?不会是空吧?”

“我忽然觉得好有压力——”空刚刚夸张地退后一步,就见楼雪萧摇摇头。“好吧…”他委屈地叹了口气:“我就知道自己没有主角命…”

“我希望大家能留在这里。”楼雪萧说着,踱到窗边,说:“因为最后一位不能到处走动。”她拉开窗帘。

窗外是一棵长势颇旺的小槐树。

“静潮,你的母亲就是‘’。”楼雪萧说,“虽然她应该在百年之前去世、转世、再去世,但命运的错位让我们多了一位同伴。她至今还在,活在槐树的躯干里。”

“可她在浔江那棵大树当中。”静潮眨巴着眼睛,觉得不可思议。

“一旦她成为精灵,那么每一片叶子当中都会有她存在。”楼雪萧不紧不慢地回答:“浔江是地脉的结合处,如果在那里和净泽交恶,破坏了地脉的可能很高——所以我想要大家在这里等待。我们一起面对,总有办法对付他。至少,会看到他的弱点。”

“说到弱点嘛,我现在已经知道一个。”白无常看看表,微笑着说:“如果净泽不是世上飞得最慢的龙,那他一定是个路痴——对一条正常的、追赶别人的龙来说,现在还没有出现在被追的人面前,实在太匪夷所思。”

在众人默然的时候,巨大的剑发出兴高采烈的嗡鸣:“薇!原来你的路痴是遗传的!迷路有理,你以后再也不用自卑了!”

“谢谢你的安慰…”薇恨恨地抓住它,丢往窗外。

“哇——”巨剑慌张地叫一声,惊慌失措之中变成庞大的蜥蜴,砰一声坐在庭院中,把地上砸出一个大坑。

静潮瞪圆了眼睛:“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它变成这样…想不到一只蜥蜴能长成这么可观。”

薇低下头小声说:“更神奇的是:我收养它的时候,它只是一只壁虎。”

静潮上下打量一番,疑惑地问:“你的体型…奇怪,我怎么觉得你像西方的龙?你到底是什么品种?”

“我不想回答你!”小留傲慢地白了他一眼,“因为我觉得你的口气像在嘲笑我!”它一边说,一边抱着头念念有词。“变成剑、变成剑、变成剑…”

在梦幻般的霞光中,巨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柄流溢着彩虹般光彩的长剑,不是方才巨大的造型。静潮用赞叹的目光欣赏着,忍不住将它握在手中。“又轻又薄!”他夸了一句。

“薇,我忽然觉得身体变轻了。”小留的声音充满不解,“我比较喜欢有份量的巨剑——可是好像变不成那样…”

“恭喜你减肥成功。”薇虚伪地称赞了一句。

“恭喜你神力增进。”黑无常由衷道贺:“只有高等龙神,才能变化出带着异彩的兵器。”

“异彩有啥用?”小留不屑地哼了一声。“我比较崇尚多功能。”

说话间,长剑又变化成长弓、银枪、弯刀…楼雪萧满意地说:“那么,就由静潮来使用这些武器——你们的八字比较般配,可以相辅相成。”

“我一直以为他们八字相克。“空嘀咕一句。

“实在太奇妙了!”静潮赞叹不已,同时也不得不承认:“可惜,这些东西我都不会用。”

“什么?!”小留怒吼一声,刹时间恢复了原形,要不是静潮躲得快,搞不好会被它踩死…“你竟然不会使用这么经典的武器?!那你打算怎么对付初代的拂水公?”

“我…对西洋击剑有信心…”静潮面对铁一般的事实没脾气。他看了看剩下的人的脸,觉得他们对人类的未来似乎没什么信心…

幸好空中及时飞来一个木偶,为楼雪萧带来冥界的消息。

“新的十八层只剩一小部分没完成。这次的结界力量强大,一旦封口,任何东西都别想出来!”木偶如是说。

“太好了!”薇、小留忍不住举手欢呼——后者这个危险动作差点让整栋房屋倒塌。

“那为什么还不封口?”静潮撇撇嘴问。

木偶耐心地解释:“一定要把净泽重新投入才行。如果现在封住,抓到他后再打开,效果会差很多。冥界决定在七天之后的黄昏开始为十八层收口。届时,在这附近会出现一个十八层的入口。你们要及时把净泽引到这里。这次会有冥神参与,所以决不会让你们有生命危险。”它特别强调这一点,反而让薇心中涌起一股不安。

究竟是什么事情让她觉得不安?她说不清。

那是一个非常不好的预感。

而她所有不好的预感都会成真。

在无意识中,薇紧紧握住了静潮的手。“我不会失去你吧?”她看着静潮的侧脸,在心里这样问。

楼雪萧听到了薇的不安。她握住薇的手,镇静地说:“在这七天之中,你要好好休息,养精蓄锐。我不会让你和静潮出任何问题——我保证!”

缘十五 缘为沉沦

『我的爱,不会在忘川里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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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生中最漫长的时光,烦恼和幸福都由一瞬间无限放大。和爱人之间短暂的对视,能让薇和静潮心领神会地相视而笑;前途畏,忽然涌上心头的担忧也会让他们相对凝眉。

黑无常无殊对新婚夫的二人世界,从书房里挑了一本书,坐到一个清净的角落。小留洋洋得意地不断变化成各种武器,自娱自乐。空窝在冰箱旁,不舍惦开冷冻的熟肉。

第一天还没有过去一半,所有的人就对这样的生活感到不耐烦。

静潮决定突击练剑,让黑无常做他的教练。而黑无常的身手好得令人吃惊——虽然他的武器只是空变成的鸡毛掸。静潮一时间手忙脚乱,大呼小叫:“我是新手!”

“这不是理由。”黑无常出手迅捷,口气仍平平淡淡:“你没有尽全力,因为你知道我不会杀了你。”

他们把小留和空都霸占了,薇更加无事可做,随手拿起黑无常看的书——竟然是一本外国作家的诗集。

“我对你的爱不会在忘川里熄灭。”映入眼睑的第一句话,就让薇怦怦心跳。“忘川是什么?”——她几乎没有读过国外的历史和文学,其他国家的典故对她而言完全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情。

“忘川是外国冥界的河。”黑无常一边轻松地向静潮进攻,一边回答,“喝了忘川的水,人就会忘记前世。”

“也就是说,一整条河里都是孟婆汤?!”薇瞪大了眼睛,“真浪费!”

但是她喜欢那句话:好像一个生生世世的诺眩“我对你的爱,不会在忘川里熄灭。”她庄重地读出声音,虽然声音很低,却让耳朵很尖的黑无常神情一滞。

“有破绽!”静潮没有放过对手的片刻失神,伶俐地补上一击。

“停!”黑无常手中的鸡毛掸迅速飞了出去,变成怒气冲冲的空。“你手里可是真家伙!别往我身上戳!”

“翰翰!”薇撇开书,浪漫的情绪飞到九霄云外,摇头叹气:“又要开始吵吵嚷嚷了…”她托着腮望了望窗外——雨势不见收敛。“看来冥界的搜索队还没找到净泽。”

“这一次走得仓促,都没来得及带一些咱家的宝贝出来。万一净泽无数次迷路之后找到这个地方,难道让静潮和黑无常、楼雪萧还有那棵槐树围成一圈,他就会惊慌失措、束手就擒?”小留一会儿变成一杆长枪,一会儿又变成一张弓,不住地哼哼。“黑无常的身手是不错,但是净泽的威力我也见识过。除非楼雪萧有不为人知的必杀技,不然…靠打架取胜,还是有难度。你上辈子做预言的时候也不说清楚一点——是星宿们联手把净泽打回冥界?还是他们轮番进行思想教育,瓦解他的精神防线?”

“嗯…直觉告诉我,动手是难免的。”薇挠挠头,一拍手:“这个时候就显示出法宝的重要。走,咱们回家拿宝贝去。”

“我陪你去。”静潮立刻要跟上,却被黑无常拦住。

“你留在这里练习吧。”他说,“薇不会有事。”

“她不是你老婆,你当然不担心。”静潮瞥了黑无常一眼,柔声对薇说:“地下很不安全,万一被那条疯狂的龙看到,多危险!”

薇向他温柔地一笑,把正在变成一面盾的小留拉到身边,说:“没事,我带上小留防身。”

“那我呢?”空举爪问。

“自由活动。”薇简短交代一句,抽出遁地符跑了。

黑无常从墙上摘下镇邪的宝剑,把剑丢给静潮,自己拿着剑鞘,开始新一轮练习。

“在她看来,我就是这么无足轻重…”无趣地摇摇尾巴,去看薇扔下的诗集。

地下有难以描述的奇妙景象:黑暗里仿佛凝结无限遥远的星光,又仿佛周身环绕唾手可得的流萤。经过一个遥遥无边的雨季,地下翻腾着青、紫、蓝、玫红的秽气,为纯净的黑暗增添瑰丽的危机。薇尽量躲避,虚无缥缈的斑斓从她身边掠过,向她身后退却。她面前始终有一点金,跟着它就不会错失方向。

“我想,他也许不会伤害你。”化成长剑为薇护身的小留说,“他看着你的时候,与他看这世界时不同——那是带有感情的双眼。”

“我宁可他对这世界有一点感情。”薇揉了揉额头,苦恼地说:“我根本不记得什么时候说过要让他见到温莲!我对温莲根本半点印象都没有。要不是那一次,杯匣上的精灵提起她的名字,我连这个名字都没听过!”

提起杯匣上的精灵,薇心中忽然灵光一闪。

那精灵曾经说过:“我不会错认了你。因为你和温莲一模一样。”

薇失神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怎没说话了?”

“我好像想到一点什么。”薇抓抓头皮。

她阑及细想,眼前的金光一晃,她已经伫立在自家的仓库里。

薇一出现,仓库里立刻沸腾起来。龙家家主和新婚配偶离开溪月堂的消息传到此处,已经严重走形,不知是哪个精灵添油加醋(更大的可能是每个精灵都添了那么一点点),导致目前盛传:薇和静潮被前来寻仇的某个强大无比的妖怪追杀,已经亡命天涯。而那个妖怪追杀他们,是因为薇上辈子杀了妖怪的儿子、静潮上辈子杀了妖怪的老妈,他们俩这辈子又一起杀了妖怪的老公——在这个完全变形的小道消息中,充当反面角的妖怪是一条上万年的蛇精,。

“你们从哪里听来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薇大怒,吓得那些古董上的精灵不敢言语。

“我没时间跟你们废话——谁的年纪大、灵力强?赶快自觉自愿站出来!”

她这样一吆喝,所有的精灵都噤声。

一个声音接口道:“用这个吧——这是难得的至宝。”

在寂静的仓库里,突然冒出来的声音格外清晰。说话的是个蓝衫长发的男子,背上背着一面很大的铜镜。

薇一声欢呼:“镜精!你从龙宫回来了?”

“我们根本就没找到龙宫…”铜镜中的茱萸失望地叹息,“向前的道路,每走一步都有无数迷惑。听甬道里的风说,你和静潮遇到危险逃走了。我们不大相信,决定回来看看。没想到——后退的时候,只要片刻就回到起点。”

镜精风轩难为情地低声说:“原先和她分离时,无论如何也要到达目的,为她看看终点的景象。现在我们在一起,对于到达龙宫反而不那么执着。”

茱萸立刻尖声接口道:“重要的是我们一起经历!能不能看看龙宫,本来就不如这一点重要。”

“你们还是这么热闹。”薇笑嘻嘻看看他俩,问镜精:“你指给我看的是什么东西?很厉害吗?”

风轩点头:“我不会看错。它带着弑神的锐气。”

那是一根不足三尺长的金属棍,不粗,遍布锈迹,炕出本来面目。薇拿在手里看半天,炕出名堂。

她把它交在静潮手中,静潮一样窥不出半点端倪。

只有他们身边的鬼神妖怪神竦动,避之不及。

“这东西的年代,至少可以上溯到文字能够书写的历史以前,可是上面还保留着可怕的戾气。”小留说。

“看着它,我就觉得浑身不舒服。”空叽咕一句,远远躲开。

黑无常默默看着,不敢用手去接,只是一言不发地摇头,表示他也不认识。

原家的客厅里一时安静下来。

“风轩,你能看到真实,说说这到底是什么!”薇沉不住气,瞪着一边的镜精。

风轩知道他的答案会让他们震惊,于是尽量放缓声音,说:“那是后羿射落太阳的九枝箭之一。”

***

莹莹水面上荡漾着晃般的白雾。

“告诉我,结局会是怎样!”楼雪萧从未如此焦急,她的脚步烦躁,把水面踏成一片破碎的光影。“告诉我,告诉我!”

她从来没有期待过水上的风音。那个声音总是突如其来,向她宣布未来的悲惨,扰乱她的心绪。当她无限期待的时候,那声音却消失无踪,无迹可寻。

“我需要知道,我需要看到未来的模样…”楼雪萧沉沉叹了口气,无力地垂下头,凝视粼粼水面。

她的焦躁让水面失去优的涟漪,细碎的光影中,依稀可辩两个的身影。她们偎在一起,不需看清她们的面目,也能从她们身上感受到悲恸。

“不,我要看的不是过去。”雪萧摇摇头——这是很久以前,凤炎坠落悬崖后,她与彩夕相依相偎的身影。

“我要看的是未来。”

水波仿佛感知她的心意,轻轻晃动。那两位的身影清晰了一点。

不是她与彩夕,而是她与薇——她看到的是薇的未来。

“不,不是这样的!”雪萧浑身一震,水波又成了一片混沌的流影。“静潮呢?静潮在哪里?他会怎么样?”

水上荡起了微微的风,雪萧急忙凝神细听。脚下骤然安宁,水面如镜,映出静潮微笑的脸庞。

是幸福,还是不幸?雪萧紧张地屛住呼吸。

“薇,放手吧!”他微笑着说。“我的爱,不会在忘川里熄灭…”

这是什么意思?雪萧的身子微微颤抖,水面也模糊起来。

“带她走——这是我的选择!”他微笑的面孔渐渐远去,身影沉入无底的黑暗,越来越小。

看到这里,雪萧全身脱力,软软地跌坐。水风白雾包裹着她,她的眼泪落在冰冷的水面上。

“不,这不会是真的——我是预言师,我炕到最爱的人的命运,这不是他的命运!”她不断告慰自己,水面上的风却像是与她做对,纠缠在她的身边,吹嘘出一个声音:“这就是他的命运…你已经不能像过去那样不顾一切地爱他了——难道你没有发现吗?自从他与薇结合之后,你心里已经不能像从前那样爱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