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比知道还可笑。

池欢被他抱在身上坐着,他没说起身去书房,她也就没说要去洗澡,就这么亲昵的坐着。

她陪他聊着天…当然,谈不上聊天,就是她一个人说些有趣的,或者无趣的琐碎的事情,天南地北东扯西扯。

他静静的听着,偶尔回应两句,偶尔低头亲亲她,偶尔扯唇笑笑。

大约就这样过了四十分钟,他才让她去洗澡,他自己则起身回了书房。

池欢洗完澡出来,又拿着ipad的研究了下剧本,又查了不少关于那部剧的背景资料,揣摩角色,一直到十一点左右,被从书房回来的男人捞上了床。

“你真是好讨厌…我还有一点资料没看完呢。”

墨时谦将她放上床,然后直接欺身覆盖了上去,低头吻着她的唇,下巴,绵延往下。

池欢无奈,他心情虽然好了点,但仍然很压抑,说不出从哪里感觉到的,但就是能够很清晰的感知到。

男人心情不好总是需要发泄,做一爱就是其中有效的一种,这种时候她原本也不想拒绝…虽然他们昨晚就…

但是…

她不得不提醒他,“我没记错的话,你昨晚把家里的最后一个套…用完了,你买新的了吗?”

墨时谦,“…”

他拧着眉,很明显的不悦。

池欢轻轻的咳嗽,“你没买的话…那就只能忍忍了。”

男人继续吻她,模糊的道,“有了就生下来。”

池欢伸手推他,“不行,我才不要未婚先孕,”她嘟起嘴巴,“而且我的电影就要开拍了,如果真的怀孕了,对孩子不好,对我也不好。”

见她坚持,墨时谦没再继续,何况现在的确不是怀孕的时机,他低头吻上她的耳朵,低哑的嗓音伴随着温热的呼吸,显得格外的蛊惑,“不做,那你用别的方法帮我,嗯?”

池欢,“…”

………

怀里拥着温软馥香的女人,墨时谦安稳的沉睡到天亮,直到生物钟自动的醒来。

从前不觉得孤独。

但如今却愈发觉得从前是孤独的。

当然,他如今也不知道,能一觉天明的孤单,根本不叫孤独。

孤独是辗转反侧,夜夜难眠。

是恨到浓稠却又想念。

是张张或恭敬或美丽的笑靥,却偏偏没有想见的那一张。

他习惯性的拿起手机看了眼上面的时间,却发现屏幕上显示着好几个未接来电。

基本都来自同一个人。

萧御。

第201章:但池欢始终没正眼看他

墨时谦的脸色在还有些昏暗的晨光中沉了下去。

让萧御这么早连着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的事情…

都不是小事情。

他以前一个人睡的时候,手机是会调成震动的,但池欢会被吵醒,她也很不喜欢,他也就迁就她的习惯在调的静音模式。

她自己的,更不用说。

他动作很轻的掀开被子下了床,随便的披上浴袍,捡起书房就推开卧室的门走了出去,径直走到书房,反手关上门后才将电话拨了回去。

通话的那头几乎是秒接。

但静了好几秒,萧御都没有开口说话。

墨时谦用力拉开了书房的窗帘,声音冷沉,“出什么事了。”

“这事儿是我没办好,”萧御的声音完全没有他平常一贯的痞气和吊儿郎当,阴沉而严肃得像是被厚厚的云翳覆盖的深灰色天空,“池鞍死了。”

……

池欢是被男人闹醒的。

平常基本都是她醒来他就去上班了,她睡眠其实不太深,她甚至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在丝毫不影响她的情况起床。

她睡得正沉,迷迷糊糊的被弄醒,还带着一点起床气,“怎么了…”

打开眼睛时还有些不适应,声音也是未醒的娇憨,墨时谦看着她的样子,生平第一次体验到什么叫做——说不出口。

他几乎是强制性的扶着她起身,俊美的脸透着沉郁的冷峻,“欢欢,起床,穿衣服,洗漱,我们要出去。”

池欢看着他的脸,怔了怔,在他们单独相处的时候,她已经很少从他的身上感受到凌厉而阴沉的气场了。

他轮廓棱角分明偏冷硬,言谈举止也难说是温柔,但时间长了,她就能感觉到他的温柔是什么感觉。“出什么事了吗?”

墨时谦深沉漆黑的眼睛注视着她,发音低沉到极致,“听话,起床。”

她的心无端的沉了下去。

但还是听从他的意思,穿衣服去浴室里洗漱。

等她洗脸刷牙完,匆匆的梳理了头发再折回卧室时,男人已经从衣帽间把她的衣服拿了过来,整齐的放在床上。

等她换好衣服,他又拿了条黑色的围巾随手搭上她的脖子,也没给她细致整理的时间,就牵着她的手出门,下楼。

李妈诧异的看着这么早以前下来的两人,“墨先生,池小姐…早餐还需要等等…”

一句话还没说话,就被男人打断了,“不用准备了,今天不吃。”

池欢几乎是被他拉着走的,男人腿长步子又快,她几乎要跟不上他的脚步。

平常都是她偷懒不吃早餐,被他训斥…

也许现在原本就是深冬,池欢的手凉的厉害,她近乎机械般的跟上他的脚步。

男人拉开副驾驶的车门时,她抬头看着他坚毅好看的下颌,一句其实还没在她脑海中确定甚至成形的句子被呆呆的念了出来,“是不是…我爸出事了?”

墨时谦深眸凝视了她的脸几秒钟,喉结滚了滚,没出声,推她上车。

池欢坐上副驾驶的位置,然后听到他关门的声音。

他回到车上,熟练而迅速的发动引擎。

车速不断的攀升。

她有些无措,又说不出的呆滞,一句话在脑海中来来回回的重复了好几次,才终于问出来,“他怎么了?”

“欢欢,”墨时谦声音很低,唇齿间溢出她的名字,看着前方的眼神幽深暗黑如深渊,下颌紧紧的绷着,握着方向盘的手更是隐隐显露出青筋。

唯有声音低沉到沙哑,“你爸爸在昨晚凌晨两点,过世了。”

………

冬天的清晨总是很冷,似乎比晚上还要冷。

池欢在医院的太平间等待亲属确认尸体的时候,分神的想。

她穿着墨蓝色的大衣,系着黑色的围巾,长发披散垂腰,俏美的一张脸是面无表情的冷漠,身畔站着的高大挺拔的男人,气场显赫阴沉。

他始终注视着她的脸,眼神深沉晦暗,下颌线条紧绷。

一旁是监狱里派过来的人,搓着拳道,“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们也很抱歉,很遗憾,池小姐…”

“抱歉?”池欢转过头,精致的脸悠的冷笑,“如果抱歉有用的话,那还要法律干什么,要监狱干什么,要你们这些狱警干什么?”

这一段话,每多说一句,就愈发的咄咄逼人。

说到最后,那狱警的脸色已经挂不住不了。

她脸冷,声音冷,眼神冷,更多的是浓浓的戾气和讽刺。

哪怕她人不高,穿的靴子跟也不高,但站在那里就是凌人一等。

身后又杵着那么个更不好惹的男人,狱警心有忿忿,但又不好说什么,讪讪的低着头。

好在前面医院工作人员过来,“池小姐,这边。”

池欢深吸了一口气,跟着走了上去。

走了几步后,她突然顿住了脚步,转头朝一直不言不语但又寸步不离的男人,张了张口,最后还是挪开了视线,抿着唇道,“我…一个人去吧,这应该是我见他最后一面了。”

墨时谦薄唇立即抿成了一条直线,极深的视线胶住了般的盯着她。

但池欢始终没正眼看他,侧身收回视线,跟上了医生。

他盯着她的背影,迈开长腿就要跟上去。

手臂被身后的人抓住,“算了,”风行淡淡的道,“你跟上去只会加深她的负罪感。”

墨时谦看着女人的背影,直到彻底的消失在视线中,俊美的一张脸徒然冷沉阴鸷,仿佛随时能滴出水凝成冰渣,“查清楚了?”

“嗯,萧御作为负责人,已经查清楚了,”

风行瞥了眼站在一旁的狱警,“昨晚凌晨后两点,跟池鞍住一起的一个因偷东西入狱的老男人拿刀捅了池鞍的心脏…那人是里头罪行最轻的,大概蹲个几个月就能出去了,而且平时看上去老实巴巴又弱鸡,萧御的手下本来是听到动静,但他说上起来上厕所…他们就没多想,结果他回床上的时候,突然就扑过去连捅了池鞍好几刀…送医院的路上就不行了。

第202章欢欢,你站很久了,我们回去

墨时谦眼睛一眯,视线落监狱派来的负责人身上,唇畔是讽刺意味极深的冷笑,“刀?”

这么冷的深冬,那狱警的额头和背部都在这男人眼神的逼视下渗出了层层的冷汗,“关于刀的事情…我们一定会调查清楚,给受害者家属一个交代。”

监狱里毫无疑问是绝不允许出现刀这种东西的。

它就不应该出现。

如果没有这种可以直接导致致命的刀枪类器具,无论是打、勒,掐甚至是撞墙,有三个人看着,基本是不太可能让池鞍在监狱里被人杀害。

有能够杀人的刀出现,要么是狱警的“功劳”,要么是狱警的过失。

不过是哪一种,监狱都存在过错。

墨时谦眼神冷漠的掠过,声音里更是寒意凛冽,“交代你们是的确必须要给,人揪出来了,我当这件事情是你们狱警里出了败类,如果人揪不出来,我就把你们一块儿送上法庭——集体用你们的后半生交代。”

风行倚在门框上,静默的站着。

这件事情要查出来不是什么难事,找到凶手和负责人也不是难事。

重点是池欢心里怎么想。

亲爹死了,既不是意外死,更不是自然老死病死,是间接因为自己死的,说的通俗点,稍微有点人性的人,心里总会有疙瘩。

……

池欢跟着医生,看着他掀开盖着的白布的尸体,露出一张寡白的,已经没有表情的脸。

抑制了一路的情绪终于在瞬间崩坍开,眼睛一睁一闭,眼泪就掉了下来,无声却汹涌。

“您父亲昨晚凌晨一点半左右,多处受到刀伤,有一处靠近心脏,因为失血过多,在送来医院的路上就停止呼吸了,请节哀。”

池欢没有停留过长的时间,等原路折回到墨时等着的地方时,已经停止了掉眼泪,但脸上还有干涸的眼泪,发红过的眼圈也还没有恢复她以往的黑白分明。

男人远远看到她,立即迈开长腿大步走了过去。

她停下脚步,抬头看了他的脸一眼,手用力的摸了摸自己的脸,调整了下呼吸,然后用疲倦沙哑的嗓音道,“你去公司上班吧…我留下来处理我爸火化和下葬的事情。”

男人深沉如浓墨的眸密不透风的盯着她的脸,他几乎是接着她话落的尾音道,“我替你安排处理。”

池欢想也没想的摇摇头,“我自己来吧…想一想,虽然我一直觉得他不是个称职的好爸爸,但好歹也养我十几年,反倒是我,什么都没替他做过…”

她低着头,望着自己绞着的手指,淡淡的道,“以后也没有机会了,这是最后一件,所以我自己来吧。”

墨时谦低眸看了她一会儿,“好,”一个字从他喉间溢出,但跟着又低低哑哑的道,“我陪着你。”

池欢抿唇,没有说好,也没说不好,低着头从他的身边走过。

火化,简单的葬礼,选好墓址,下葬。

这些事情很繁琐,但有专业人士全权负责整个过程基本都很顺利。

墨时谦如她所愿没有插手,只是如同他们在一起之前…像个保镖一般寸步不离的跟着她,池鞍下葬的流程都是亲自过她的手处理。

他除了偶尔接几个电话走远几米,其他时间都在她身边。

整个过程她都很冷静,甚至有条不紊,也没有过多的表示出悲恸。

除了过于的沉默寡言,脸上几乎没有出现笑意。

下葬的那天,天下着小雨,几乎看不到雨水,但寒意料峭。

池欢穿着黑色的大衣和黑色的长靴,脖子上也围着黑色的围巾,静静的看着墓碑上的黑白遗照,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悲伤?自责?怨恨?

好像什么都没有,又好像全部混在了一起变成了空白,更多更多的是无力,和茫然。

黑色的打伞撑过她的头顶,男人低低的嗓音也在她的头顶响起,“欢欢,你站很久了,我们回去,嗯?”

池欢素来娇软的嗓音此时静静的像是唯独剩下了叹息的情绪,“我本来想,他五十一岁入狱,坐牢十年,出来也就六十一岁,命长的话活到七八十岁,也还有十几年,到时候我应该也有很多钱,至少能让他安度晚年…”

她微微垂眼,眼睑耷拉着,满是低落和无奈。

男人从身后一把将她抱入怀里,手臂越收越紧,嗓音低到极致,像是从喉咙最深的地方发出,“对不起。”

他一生几乎不曾有所恐惧,但从接到萧御的电话开始,就怕她会怪他。

这几天,他看着她总是安安静静不言不语的模样,心底的慌张就无限制的扩大。

有时甚至觉得她不愿搭理他,然后就随便找个理由跟她说话,她也会看他,也会跟他说话,并没有怪责他的意思。

可不安还是不断的累积,他宁愿她歇斯底里的哭,发脾气,闹,发泄出来。

她静默不语,他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池欢从他的怀里抬起头,看着黑色的雨伞下男人冷峻而紧绷的俊美的一张脸,伸出手轻轻的抚摸着他的轮廓,“墨时谦…”

他低头看着她,紧紧地盯着她,瞳眸缩着。

他这样抱着她,她能清晰的感觉到他的绷着的身体。

“我想…”

她一句话还没说话,跟前的男人突然撤了伞,随手扔到一边,然后将她打横抱了起来,边往墓园外走,“天太冷,下次再来看你爸爸,回车上去,我带你回家吃点东西,你这几天都没怎么吃东西。”

池欢被他抱着,手臂搭在他的肩膀上,看着他清隽俊美的侧脸,心头酸软,又难过。

他又低头亲了亲她的脸,低低哑哑的道,“我亲手做给你吃,嗯?吃完你就泡个澡,再好好睡一觉。”她沉默,然后下巴枕在他的肩膀上,看着逐渐远去的墓碑怔怔出神。

“你怎么把伞扔在那里了,我可以撑的啊。”

男人低头,脸贴了贴她的,嗓音很低,“没关系,就几分钟的路,冷的话,你回去就泡澡,泡完刚好可以吃晚餐。”

第203章:除了分手,其他都可以

池欢看着他,良久才说了一句,“那好吧。”

男人紧缩的瞳眸缓了缓,身躯也不再绷得那么厉害。

他抱着她上了车,发动引擎,打开车子里的暖气。

池欢看着车窗外,天空低而阴沉,但车内温暖而安静,细雨寒风都被阻隔在车外了。

……

回到别墅时,已经是傍晚,冬天原本就日短,天很早黑了,尤其是遇到阴雨天,愈发显得阴暗昏沉。

别墅里灯火通明,开着暖气,比车内更舒服。

换了鞋走进去,李妈就眼尖的端了杯热茶过来,“池小姐,天冷,您喝杯热茶会舒服点,泡了有一会儿了,现在应该不烫。”

池欢接了过来,唇上扯出几分笑意,“谢谢李妈。”

她喝了几口,“那我先上去洗澡了。”

墨时谦低眸注视着她的脸,“好,洗完下来吃饭。”

她点点头,握着杯子慢慢的上楼了。

男人站在明亮的灯光下,身形挺拔,短发下的俊脸几乎没有任何的表情,唯有一双眼睛紧紧跟随着那道背影。

直到她彻底的消失在视野中,才收回视线,侧身朝厨房走去,淡淡的道,“让厨师把菜整理好,今天的晚饭我来做。”

池欢在浴缸放了一浴缸的热水,褪去身上的衣物将自己浸泡在水里。

当温热的冒着白色雾气的热水包裹上全身的神经末梢,她才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因为在外面待得久了,温度很低。

那股侵袭她的寒意在这温暖的热水中消散了不少。

池欢抱着自己的膝盖坐在水里,困倦的闭着眼睛,想在这温热中休息一刻。

墨时谦做好晚餐后,上楼去叫久久没有下来的女人吃饭,推开卧室的门,就看到曲膝盖靠着后背坐在沙发里的女人。

她身上穿着色调很素的毛衣,半干的长发湿漉漉的披散着,她既没看书,也没有看ipad或者笔记本,眼睛的视线看向窗外的阴雨连绵,出着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