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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太医听她话音不对,立时便回过味儿来,才刚叮嘱这位不要多思多虑,她这就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了?

他深谙许多病人的心理,你说的轻了她当你隐瞒病情,说的严重点吧,她就想的更严重,自己先把自己吓个半死。

傅大人守在床边寸步不离的人,他哪里敢吓到人家小姑娘?

于是王太医掰开揉碎给小姑娘讲了一通医理,只讲的唐瑛脑壳疼,也大致弄懂了自己身强体壮,又再三保证不再多思多虑,才总算把这过度话痨的大夫给送走了。

她又赖床两天,纯粹是躲懒,怕回到禁骑司再被姚娘抓了苦力——没见红香对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吗?

论资历她最浅,此次自查自纠,因为与影部旧人全无瓜葛,得了姚娘信任,出了大力,在红香面前狠狠出了一回风头,连带着跟影部不少人都熟悉起来。

唐瑛心想:我还是很善解人意的嘛,居然都学会看人脸色了,被人嫉妒都知道避风头,真是做人的一大进步啊。

其间傅大人每日探病按着早中晚三顿饭过来,情绪上来还留个晚饭什么的,坐在她逼窄的小房间里,神情自若吃着饭,连她粗鲁的吃饭风格都能视而不见,可见能做到禁骑司指挥使的高位,傅大人的忍功也是一流。

等到傅大人走后,张青就指责她:“你往日的吃相也没这么豪放,你也不怕吓到了傅大人?”

唐瑛心想:吓到才好呢,省得天天在我眼前晃,晃的我眼晕。

谁让傅大人那张脸生的很是赏心悦目呢?

她还收到了二皇子府上的帖子,请她五日之后赴宴,也不知道这位又在搞什么名堂。

张青见到帖子,才想起来有件事情没告诉她:“妹子你忙着好几日没回来,一回来就人事不知,我还没告诉你呢,二皇子的赐婚圣旨下来了,他要与府里那位假小姐成亲了。”

唐瑛端详这张洒金的请帖:“这不会是喜帖吧?”

张青:“也不知道二皇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唐瑛最近都抠出了个人特色:“大哥你出去打听一番,如果是喜宴就算了,咱们的银子还不够随份子的。如果是家宴,倒是可以顺便尝尝二皇子府里厨子的手艺,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见到那位假小姐?”

张青对她几乎千依百顺,当即就跑出去打听,差点撞上刚要进院子探病的傅琛,他往旁边站站,给傅大人让出道来,等他过去却又叫了一声:“大人。”

傅琛回头:“有事?”

张青生就一张憨厚的脸,话也说的格外诚恳:“大人,前两日我说过的话,大人别跟小姐提,我怕她伤心。”

唐瑛睡着了会被噩梦折磨,但醒着总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她愿意笑就笑,愿意闹就闹,张青都会陪着她。

傅琛:“嗯。”难得问一句张青的行踪:“你去做什么?”不留在家里好好照顾病人。

张青把唐瑛的原话讲了一遍,傅大人简直哭笑不得:“她这是该抠的时候不抠,给乞丐周济的时候怎么就不抠,送个礼却舍不得。你也别去外面乱碰了,皇家的亲事哪有那么快的?肯定不是喜宴。”

如果二皇子就近几日办婚宴,顺势娶了他府里那位假小姐,倒是省心。

傅琛可没忘上次一起遛马,二皇子对府里那位已经起了疑心,焉知不是打着别的主意。

*******

二皇子府,风荷院里,这些日子一直热闹非凡。

赐婚的圣旨下来了,二皇子妃的名份已是板上钉钉,唐莺一颗心总算落回了肚里,不免要露出几分得意,却又要在人前极力压制,免得被王府的丫环们轻视。

当着阿莲的面儿,她却再也不必隐藏,且主子的款儿摆的十分的足,吃饭喝水坐卧,竟是比以前要难侍候的多。

以前她跟阿莲名为主仆,实则心虚的厉害,也不敢使唤阿莲太过,人前保持着主子的派头,两人相处却要收敛许多。

到底是唐瑛的贴身丫环,以往她去唐府玩,都要叫一声“阿莲姐姐”的。

但现在大是不同。

她是未来的皇子妃,以后的身份只高不低,而这份荣耀来自于未来的夫婿元阆,夫妇一体,使唤起阿莲来自然是理直气壮。

阿莲近来精神不大好,做事难免丢三落四,早晨起来还时不时的犯恶心,盯着宫里赐下来的蜜桔直泛酸水,听说是二皇子特意吩咐人送来给唐莺的新鲜水果,她守着狠吃了半盘子,尤嫌不足。

唐莺便取笑她:“你这副模样,倒跟哪家子的孕妇犯了馋病似的,往日倒不曾见你这么爱吃桔子。”心里轻视阿莲,说笑起来便无顾忌。

阿莲却是一怔,好像被人劈开了脑子,终于清醒了一回。

她见过继母怀孕生弟弟的,虽然当时年纪小,却记得继母也是整日的犯恶心躲懒,脾气暴躁,使唤她跟丫头似的,那段日子没少折磨她。

“姑娘又来取笑我,就是冬日吃个新鲜。”

唐莺笑道:“不知道的还当是殿下特意给你送的呢。”

阿莲捏紧了衣角,思及耳鬓厮磨间跟冯奎坦白的那些话,都不敢直视唐莺的眼睛,居然就老实的领受了她这番嘲弄,心乱如麻的退了下去。

她算着日子,跟冯奎头一回,可不是有月余了嘛。

唐莺召了别的丫环进来替她收拾东西,婚事定下来之后,府里的下人们都来道贺,长史又带着人一趟趟送东西,衣料首饰古玩珍宝,都快把风荷院主屋摆满了。

府里下人见到二皇子的阵仗,心里对未来的二皇子妃再三掂量,就连侍候的态度都要恭敬再恭敬,生怕哪里惹她不高兴,传进二皇子耳朵里,讨不了好。

阿莲这丫头,越来越敷衍了。

唐莺心想,若非两人之间有秘密,她早就想把这丫头打发的远远出去了。

她细细在摆开的盒子里挑首饰,满心的喜悦,都是一辈子见不着的好东西,她都快挑花眼了,只觉得样样都好,件件细巧,正犹豫不决之时,身后忽传来一声轻柔的笑意:“需要本王帮忙吗?”

唐莺回头,但见青年儒雅俊逸,戴着紫金冠,穿着亲王蟒袍,正温柔的注视着她,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她面颊飞红,不自觉扭捏起来:“殿下何时来的,竟也没人跟我说一声!”

元阆笑道:“是我不让她们说的,见你喜欢,也没枉费了我一番心意亲自挑选。”

唐莺心里情思沸腾,达到了极致,只觉得一颗心滚烫滚烫,恨不得能为眼前的男人肝脑涂地,眼圈都红了起来:“殿下待我的好,我都牢牢记在心里呢。”

要用一辈子去还这深情厚意。

一辈子。

作者有话要说:十八号的二合一双更,补上。

昨日突发情况,家里忽然来人,没来得及写。

写的有点慢,见谅!

宝宝们早安!

☆、第六十五章

二皇子书房里, 幕僚郁敬仪满面钦佩:“真教殿下猜准了,桓延波到了长淄就住进了大长公主手底下的人置办的宅子, 换了个身材模样与之相似的人替代他去岭南。”

“此举早就在意料之中。”元阆笑道:“大长公主这辈子别的都好, 就是太疼儿子了,疼的都失去了理智。以她自己的能力,若是对桓延波早加规束, 也不必有今日之事。”

“极是!”郁敬仪与元阆早就此事讨论过,此时便道:“既然桓公子安顿了下来, 那我们的计划也可能开始了?”

“通知人手吧。”元阆叹道:“可惜了表弟,他若不死, 大长公主也不会疯, 本王又怎么能拿到她手里的人脉呢?不然留他一命也妨。”

于皇位之争,元阆从来理智冷静, 手起刀落,外人见着他温雅亲和, 礼贤下士, 却不知他背后的动作一点也不少,且刀刀直中要害。

郁敬仪道:“破船还有三斤钉呢,大长公主在禁骑司多年,手里的人脉及朝中官员的把柄应该握有不少, 桓延波那个蠢货又没能力接手, 落到太子手里,岂不便宜了皇长孙,还不如由殿下来接手更好。”

太子缠绵病榻多时, 他可是实打实的病着,每日汤药不断,东宫关起门来专心养病,就连十四岁的皇长孙都是请了大儒直入东宫授课,而不是与别的皇孙一起上课。

“那个小毛崽子,上次本王去东宫探望太子,竟恍然觉得他长大了,个头猛窜了一大截,给他讲课的全都是父皇信重之人,你说父皇打着什么主意?他是不是觉得太子的病没什么起色了,想要扶皇长孙上位?”

郁敬仪与皇长孙只有一面之缘,还是几年前的事情,那时候皇长孙还是个七八岁的小毛孩子,长的白净可爱,不脱稚气。

“主少国疑,这不大好吧?”

“父皇的意思也说不准,我们还是多做准备的好。”

元阆心道:上辈子父皇可不就打的这个主意吗?只不过我一时没看透,最后差点吃了大亏,长公主又一心扶植皇长孙。

重新活一回,之前的事情许多都按着原来的轨迹行走,可是自从白城城破之后,他提前几日到达,见到了唐家假小姐,回京之后也还没别的大问题,但四皇子在金殿之上大闹一场,却是前世里没有的。

四皇子元鉴天性懦弱,上辈子一直被桓延波欺压,而桓延波又仗着皇帝的宠爱与亲娘的势飞扬跋扈,别说是让元鉴去金殿上告他,就算是被打了还手,都做不到。

他也是后来上位之后才逐渐想明白,大长公主从禁骑司退下来,皇帝有意裁撤禁骑司,只是为了给皇长孙铺路,怕他年纪太小,上位之后握不住禁骑司这柄利剑,反而被剑所伤,就得不偿失了。

“还是殿下思虑周详,我等望尘莫及!”郁敬仪起身:“我这就传信过去。”

长淄城内,包子抱着破碗,提着打狗棍,身边还跟着个年纪差不多的少年,两人一起顶风冒雪远远缀在一辆不起眼的青骡车后面,眼见着那辆青骡车在一处三进的宅子前面停了下来,车门被打开,先跳下来两名年轻的婢女,其中一名婢女向车里伸手。

“公子小心脚下。”

车里有名年轻公子踩着脚踏下了马车,乍一看这男子五官生的不错,也有三分富态,但眉目之间戾气深埋,似乎脾气不大好,抬头打量了一番面前的宅子:“这什么破地方?我娘也真是的,居然让我住这样的破地方!”

婢女苦劝:“公子,非常时期且先忍耐些日子!”

“少废话,跟蚊子似的整天嗡嗡嗡,管头管脚烦是不烦?”那年轻公子“啪”的一巴掌甩在婢子面上:“还不让里面的奴才快把门打开?冻死了!”

另外一名婢子赶紧去拍门,里面有人听到响动,小跑着来开门,才探出个头就被年轻公子一脚踹开大门,被门的惯性拍过去,朝后跌了个跟斗。

马车从侧门赶了进去,挨了打的婢子苦着一张脸打量街道四周,发现路上行人几乎绝迹,只有零星四三个人路过,远处还有两个乞丐缩手缩脚,正在敲巷子口那一家的门,凄苦的哀求:“好心的大爷大妈给口吃的吧……”

各人总有各人的惨处。

她见周围没有异常,这才闪身进去,大门吱呀一声关上了。

包子敲了好一会门,也许是下着大雪的缘故,院子里的人才听到动静,打开门发现是俩小乞丐,见他们冻的嘴唇青紫的模样,倒是好心:“你们且等着,我去端碗热汤饭来,大冷的天。”

那开门的中年妇人端了一盆热汤饭,满满给包子跟狗子盛了两大碗,见他们顾不得烫就往嘴里倒,忙喊:“刚出锅的,小心着点。”

包子灌了两口热汤,肚肠暖了笑容就甜了:“大娘好心,小的记着大娘的恩情。”

那妇人“嗐”的一笑:“你这小子油嘴滑舌的,吃饱了就找个暖和点的地方去躲躲雪吧,天冷了日子也不好过,你记着难道还能回来报恩不成?我也是吃主家的饭,可不是我买的粮。”

妇人端了空盆关上大门进去了,包子跟狗子呼噜呼噜喝完了汤面,端着空碗伸头打量不远处紧闭着院门的宅子。

狗子还说:“包子哥,我记得咱们初次见到姓桓的,他比现在要胖吧?”那会乍一看胖的没形状,五官都要挤在一处:“咱们……没认错人吧?”

为了跟这个人,两人一路轮换着休息,就怕跟丢了。

“这姓桓的受了不少罪,倒是瘦了不少,你单看他刚刚打丫环的手势,就知道咱们没跟错人,还是那副狗仗人势的样子,真是讨厌。”包子认人有一套,可不是凭着胖瘦就能认错的。

大长公主容貌不差,过世的桓驸马也是个美男子,生出来的儿子底子自然也不差,一胖毁所有,桓延波胖的变了形,再加行事恶形恶状,越发不好看了。

他如今瘦了不少,肚子缩了三分之二,挤在一处的眉眼五官都落回了该去的地方,倒比之前耐看许多。

“再过两日,他若没什么动静,咱们就再给二哥传消息。”他摸摸怀里的银子,终究没舍得花,肚子饱圆,便跟狗子蜷缩在这家人门口,准备打个盹儿。

京城傅府,唐瑛伸个懒腰,掐着日子偷懒,终于到了二皇子府宴客的一天。

傅琛一大早就过来了,脱下了禁骑司的公服,穿着一套月白色的圆领袍子,外罩白狐皮的大氅,玉冠束发,倒好像哪家饱读诗书的公子。

“大人清早要出门会客?”打扮的这么隆重,她其实想问:大人您这是要去相亲?

傅琛平日总是一身公服,面色冷峻,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今日身上的挂饰一概不少,瞧着和气不少。

“不是要去二皇子府里赴宴吗?”他指指唐瑛手里的帖子。

唐瑛惊讶不已:“大人是要跟着我去蹭饭?”会不会太掉价了?

傅琛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旁边侍立的熊豫立刻从怀里抽出一张帖子交到了唐瑛手上:“二皇子也请了大人,大人准备跟姑娘一起过去,外面准备了马车,还备了礼,等姑娘收拾好就可以出发了。”

唐瑛:“……”傅大人想的倒是怪周到的,她昨晚就在苦恼上二皇子府上带什么礼物,这下可好,替她省钱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有点瘦啊,明早起来再写,今天不熬夜了,头顶越来越亮了,再熬就要成灯泡了。

宝宝们晚安。

☆、第六十六章

二皇子府今日大开中门迎客。

一大早阿莲就来服侍唐莺:“小姐, 殿下今日宴请贵客,要请小姐出席,还传话让奴婢把小姐打扮的漂亮点。”

唐莺眼风里扫到她今日面带喜意, 一扫前些日子的颓丧与不安, 心里也算松了一口气——只要阿莲认清现实, 往后诚意奉她为主, 她自然也不会亏待了她。

她抿嘴一笑:“是冯奎来传的话吧?”

阿莲想起冯奎的许诺, 甜意涌上心头,笑嗔道:“小姐都要做王妃的人了,还老打趣奴婢。”她扬声朝外面喊道:“你们都进来吧。”

门帘掀起, 进来四名干练的丫环。

“殿下可能是怕奴婢笨手笨姐,不会替小姐梳妆,特意派了四名能干的姐姐来帮小姐梳妆。”她笑盈盈将唐莺拉起来:“小姐就交给你们啦, 我可要躲一回懒去。”

唐莺被四名丫环拉着去沐浴更衣,梳妆打扮。

******

客人们陆续到达二皇子府门口。

先是两辆马车停在了门口,早就候着小厮赶紧小跑着上来, 殷勤的从马车后面拿下了脚踏,下来一名瘦弱的年轻男子,紧随着他后面有个粗豪的声音催促:“咱们小堂妹就在里面?”他也不用脚踏,直接从车上跳了下来, 倒是比之先一位年轻男子壮实许多, 快言快语问:“这就是二皇子府上?”

“正是, 殿下已经等候多时了。”

瘦弱青年去后面一辆马车旁边, 服侍一名上了年纪的妇人下马车。

老妇人身上的衣料看着不错, 但颜色黑沉沉的,再配上她严苛的耷拉着的嘴角,以及嘴角不悦的纹路,大约能让旁人窥及她平日的生活,许是事事不太顺遂,天长日久才能在脸上留下这样明显的痕迹。

老妇人一下车便道:“小枫,看着点小松,别让他没事儿犯浑。”

旁边那名壮实的青年当即抗议:“三婶,我们今日是来探望堂妹的,我怎么会犯浑?”他握着一双拳头捏了两下,骨头发出“咯叭咯叭”的响声,让人听着就很不放心。

车里最后下来两名年轻女子,一名已婚,名唤佳仪的,横了名为小松的壮实青年一眼:“你这副样子就好像要惹祸,这可是皇子府邸,别当咱们并州。”

唐松正待说“皇子府邸怎么着,我整日被你们拘在并州那乡下地方,正好来京城这藏龙卧虎之地见识见识”,但触及老妇人的目光,又老实了下来,口不对心的说:“知道了知道了!”怏怏不乐:“我不惹事还不行吗?”

另外一名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女,眸光明亮,身条儿纤细,被佳仪疼爱的拉着手圈到了身边:“佳月,你可别再被你哥哥给哄着了。”

小松喊冤:“我哪有哄佳月。”中年老妇人扫了一眼,他立时做出一副老实模样。

守门的小厮引了一行人入府,但见府中仆人训练有素,慎言谨肃,让那似乎随时都会挑剔的老妇人露出赞赏之意。

二皇子闻听外面人语,先一步出厅来迎。

老妇人目有湿意,便要向他叩头:“闻听殿下照拂四弟遗留下来的孤女,唐氏一家老弱妇孺感激不尽!”二皇子忙上前一步去扶她:“唐夫人不必如此,本王理所应当!”

这老夫人正是族中排行第三的唐砺的遗孀,膝下一双儿女便是唐枫与唐佳仪。

当年一场大战,唐尧的叔伯兄弟们尽皆葬身疆场,遗留下的弱男细女有的也才蹒跚学步,有的尚在襁褓,唐佳月还是遗腹子,彼时其母唐五夫人刚刚怀孕三月有余,便接到如此噩耗。

唐家男丁历来从军,故而人丁并不兴旺,经此覆族之战以后,几名唐家的寡妇们被吓破了胆子,所余儿女皆紧捂在并州老宅子里教养,只余唐尧一脉仍旧驻守北疆。

唐尧在族中排行第四,唐家这一代的子弟们只有唐珏从军,最后还是落得了个尸骨无从的下场。并州消息闭塞,等到白城之战传回老家,已是数月之后,族中几位寡嫂及弟媳们无不悲戚,顾怜自身,对唐尧不无埋怨。

“四弟一生好强,连累的一双孩子也……”

“他当年若是听从你我劝诫,把小瑛跟小珏留在并州,也不至于让那孩子受此劫难,也能给自己留点血脉……”

总之说什么的都有,无不是谴责唐尧一意征战,不考虑身后之事。

族中几人商议之后,派了家丁前往白城,这一来回又是数月,家丁还未回到并州,二皇子派去的人便去了并州——他心中早对唐莺疑心,回京之后忙的没功夫,等到腾出手来才派人前往并州唐家,接了唐家人前来认亲。

上一世没有假小姐这事儿,唐家并州的族人在成亲的日子才被请到了京城,不过他们无意攀附,等成亲之后又了原籍,其后只在唐瑛的丧事之上才露了面,却已于事无补。

元阆迎了几人进去,各人落座,丫环才奉了热茶上来,便听得外面环佩叮咚,脚步声由远而近,一把娇柔的嗓子问:“阿莲,殿下今日到底宴请的是谁?”

阿莲比她还要茫然,笑道:“小姐,奴婢也不知道。”

二皇子顿时喜笑盈面,向老妇人道:“老夫人,唐瑛来了。”

有人掀起了厚门帘,身皮着华贵裘衣的少女踏进了正厅,有丫环上前来替她解开裘衣,老妇人的眼角狠狠跳动了起来——少女打扮的太过华贵,虽然身上的衣裙颜色皆是浅色,金钗玉佩,明珠耳铛,眉钿口脂一样不缺,哪里像在守孝的样子?

少女身着锦衣,行走间裙角散开,露出绣鞋上头缀着的一对拇指大的明珠,老妇人终于忍不住了,张口便叱责:“怎的打扮成这样子过来了?”

唐瑛六七岁上回过一趟并州老家,彼时跟个皮猴子似的,整日爬树上墙,不是扯破了衣衫就是弄乱了头发,还时不时弄脏一张小脸,见到她严厉的眼神便溜,仗着唐尧撑腰,根本不拿她的话当回事。

唐三夫人有心要严厉管教,可是架不住唐尧说软话:“三嫂,小瑛从生下来就没了娘,都是我没把她照顾好。她心里肯定是愿意亲近您的,这孩子可怜,见到别家孩子有娘疼爱,都要露出羡慕的眼神,您若是待她严厉了,她定然伤心,觉得是您不喜欢她。”

“我严厉是为了她好,小姑娘家被你养成了什么样子?”她彼时语重心长的与唐尧商议:“你常年在军中,不如把瑛姐儿留下来,由我代为抚养,等她长到十五六岁,再给她好好择一户人家嫁过去,平平安安岂不好?”

唐尧眼里显出挣扎之色,明明是铁打的汉子,对上小闺女却总有柔情无限,任由那小丫头里噘着小嘴发脾气:“爹爹,你就是嫌弃我管你太多了,所以才想把我扔在并州吗?若是没有我管着你,你跟哥哥两个人可怎么过日子?”

“不是不是,爹爹怎么敢嫌弃你管的太多呢?没你管着,爹爹就得饿肚子!”

唐珏在一旁坏笑着拆台:“你是怕留在并州不能闯祸吧?”被小丫头狠狠瞪了一眼,他才向唐三夫人央求:“三婶娘不知道,我妹妹淘气的很,若是没有爹爹跟我看着,指不定闯出什么大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