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思考的功夫,张杰和络腮胡他们已经吵上了。

“没关系?没关系那么多有本事的经理们不来,偏偏把机会给了她!我看啊,帮她说话那个易老头也不是什么好鸟,他们背地里肯定早就勾搭…”

“赵铁头,你再无理取闹,肆意污蔑长经理,我立刻向公司汇报!”

络腮胡一听恼了,他咣地拍桌,跳了起来,“我操!老子今天还真就不怕了!打电话!有种你现在就给公司打电话,看谁眨下眼,谁他妈的就是孙子!”

“你孙子!”张杰脸涨通红,浑身打颤。

“他妈的你找抽!”络腮胡扬起拳头。

张杰也头爆青筋的冲上去。

附近的官兵纷纷朝这边张望,有军官起身想过来劝架,却看到之前坐着不动的女子忽然站了起来,将一盘汁水淋漓的饭菜悉数扣在络腮胡的嘴上。

顿时,一切嘈杂的声音都静止了。

就连当事人之一的张杰,也瞠目结舌地看着面沉如水的长安,说不出话来。

络腮胡的嘴上黏着几片破损的菜叶,气得像头发怒的雄狮一样鼻孔里喷出阵阵浊气,仿佛随时都要扑上去把长安撕碎。

其他人更是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就在气氛凝固到结冰,一切都朝着不可预知的方向发展的时候,长安转过身,神色平静地向官兵说:“对不起,打扰大家用餐了。为了表达歉意,今天的卫生,由我们负责打扫。”

她转过身,对络腮胡赵铁头说:“我不会向你道歉,因为你这张嘴,欠抽!但我会给你两个选择,一,用你面前的盘子扣我头上,之后给我滚出龙建。二,带着工友们打扫餐厅卫生,并写下保证书,保证你们今后守规矩,懂礼貌,才能继续留在工地。”

她扶着桌沿儿坐下,把自己没吃多少饭菜的不锈钢餐盘慢慢推到络腮胡面前。

时间再一次凝固。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安坐不动的长安和她隔壁气喘如牛的工人身上。

谁也猜不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有几个胆子小的战士竟抓紧了自己的餐盘,生怕像刚才一样,冷不防地被人泼一脸。

十秒…二十秒…一分钟…两分钟…

就在秒针向三分钟跳的艮节儿上,赵铁头猛跺了一下脚,指着长安的鼻子,声音都变了调地吼,“算你狠!”

长安笑了笑,探身把推走的餐盘一点点拽回来,她一边拿筷子,一边瞥了一眼快要哭出来的壮汉,“那你就是选择二了?”

赵铁头欲哭无泪。

“哧!”张杰忍不住笑出声来。

二.

的确是二。

正文 第十七章 出奇制胜

张杰清醒后后怕不已,他瞥了一眼正在餐厅里打扫卫生的工人,悄声问还在吃饭的长安,“你怎么敢打赵铁头?他可是龙建出了名的地头蛇,前些年和外包方抢活儿,差点把对方打残废,你说,万一,万一刚才他打回来,你一个姑娘家家的,能扛得住?”

长安放下筷子,拿起拳头大的水梨啃了一口,点头说:“扛不住。”

“你看,你也知道后果严重,可刚才还那么冲动,简直吓死个人!”讲话带着南方口音的张杰抹了抹头上的冷汗,说实话,他是真的怕,越想越怕。

长安拍了拍张杰的肩膀,“兵法有云,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在双方争斗中,若能速胜,即使谋略欠佳,也要采用这个计谋。赵铁头根本没想到我会动手,这就占了一个奇,一个快,最重要的,是我的气势攻破了他的心理防线,打乱了他的阵脚,所以我才能准确无误的扣住他的命门,一击制胜,明白吗?”

如果时机选的不对,或是方式绵软,可能今天的结果又会是另一番情景。

张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挺有道理的。”

出奇制胜,速战速决。

长安的奇招看似野蛮暴力,却最直接最有效。

长安向后瞥了一眼正在骂骂咧咧扫地的赵铁头,目光渐渐变得冰冷,“他怎样说我没关系,但是污蔑易工,我却是不能忍。这一巴掌,还是打得轻了。”

“这一巴掌,你不打我也要打,这种人,就是欠揍。”技术部的张杰曾受过易键璋的教导,极其敬重易键璋的为人,所以他才会尽力维护长安。

不过,张杰还是感到一丝疑惑,“你怎么笃定赵铁头不会攻击你呢?”

刚才的二选一,着实让张杰捏了一把冷汗。

长安啃了口梨,起身开始收拾餐盘,“他若有那个本事,也不会四十大几了还窝在工地,连个工长也混不上。他啊,顶多算是一头狐假虎威、欺软怕硬的犟驴儿,这种人,看似嚣张得很,其实内里空荡荡,纸糊的人儿一样,一戳就破。你看,今天我戳到他的痛处,他连屁也不敢放一个。”

“你…是说,赵铁头,怕失业?”

长安扬起眉,嘴角似笑非笑地一勾,“你说呢?”

张杰眼睛珠子来回轱辘了几圈,嘿一声笑了,“的确,他那么没有底线地抢活儿干,不就是为了养家糊口嘛!他年纪大了,龙建的工作不敢丢,也丢不起。嘿嘿,瞧我笨的,怎么没想到这一茬儿!居然要和他硬碰硬。”

长安抿嘴微笑。

张杰仰头唉了一声,感慨的说:“你知道吗?来之前,易工找到我,千叮咛万嘱咐要我一定要照顾好你,配合你的工作。呵呵,可是现在看来,我们之前的担心全是多余的。你看,你连赵铁头这样的人都可以搞定,还有什么做不到的呢。”

他伸出大拇指,晃了晃,真心赞道:“厉害。”

长安把他的手指拨到一边,摇摇头,说:“这才只是个开始,如果我猜的没错,以后,那才是我和他之间真刀真枪的较量。”

张杰愕然,转头看着旁边的长安,那漆黑的眼睛里闪烁的光芒,像是战士钢枪上的刀刃,棱光闪烁,透出无与伦比的强大力量…

夜晚。

部队已经吹了熄灯号,大地一片静寂。

宿舍里,书桌前的长安放下铅笔,阖上眼睛,用拇指和食指挤压按揉着眉心,试图减轻偏头疼带来的痛苦。

她自己也记不清,这个病从什么时候开始折磨她的。

大学?

还是更早一些,那个送走父母后去南山痛哭的深夜?

她记不清了。

只记得每一次头痛都是一次漫长而又痛苦的折磨,从初始几个小时发展到后来的几十个小时病程,脑袋里的血管像是心脏似的,不间断的,在里面跳蹦着疼痛。这种痛,不会一下子致命,却会持久的,残忍地折磨着人的神经,挑战着人的承受极限。

长安按揉了很大一会儿,才勉强睁开眼睛。她的面庞因痛苦而扭曲,苍白的额头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她用力吸了口气,扶着后脑站了起来。

她要去趟卫生间,然后回来强迫自己睡觉。

院子里很黑,她打开手机照明灯,沿着坑洼不平的小路朝侦察连的营房走去。

这是她第一次过来上厕所,所以路还不是很熟。因为天太黑,她只能凭着印象朝前走。

还是走错了。

她看着面前一人高的围墙不禁捂住了额头。

看到前方亮着路灯的营房楼,她索性不再折返,大着胆子从一旁黑乎乎的林子里小跑穿过,之后又气喘吁吁地跑上台阶。

楼道里也是黑的,空气里飘散着混合了消毒水和男性体息的独特气味。

她一边用力掐了掐胀痛的眉心,一边用手机灯照了照黑乎乎的走廊。

卫生间,在那边?

看着左右一模一样,黑洞洞的走廊,她完全迷失了方向。

左?右?

犹豫几秒,她决定朝右走。

怕影响战士们休息,她踮着脚尖,屏息慢步前行。

当走过第五个房门时,她的眼睛里逸出一道光。

果然,再往前走了几个门,她就发现卫生间的标识牌。

长安松了口气,用手机照着路,走了进去。

她刚一进去,头顶的感应灯就亮了。

这才发现侦察连的卫生间和洗漱室连在一起,洗漱室在外面。

她抬起头,在墙壁上寻找女性卫生间的标识,却被那唯一一个进口惊到了。

没有女厕!

这幢只有男性出没的营房楼里根本没建女厕所!

长安的脸瞬间变色,本来就疼痛不休的头更加痛了。

她在原地思忖了几秒,向后退了几步,扒着墙壁向静悄悄的走廊里看了看。

“不会这么倒霉吧。”她嘟哝了一句,闭着眼睛,吸了口气,而后,径直走向卫生间的大门,轻轻敲了两下。没有听到回音,她这才放心大胆地推门走了进去。

解决完民生大事,长安按揉着左耳侧,从卫生间里出来。

她刚一拉门,就觉眼前一黑,紧接着身体急转,被一股重力压得弯下腰去,“咔嚓!”右肩处袭来一阵令人晕眩的剧痛,她疼得浑身打摆,眼泪不受控制地飚出眼眶,“唔——”她的惨叫被一只汗津津的大手堵了回去,接着,后衣领一紧,她竟像只待宰鸡娃儿一样被人拎出了营房楼。

正文 第十八章 女贼

被人像死狗一样掼在地上,长安还在不住地发抖,眼前一片漆黑,肩膀火辣辣的,早已失去知觉,被卡得窒息的喉咙也像是被火烤,被烟熏,想说话,想骂人,可张口却是一连串夹杂着血沫的重咳。

“咳咳…咳咳咳…”

一排长严臻正冷眼看着地上蠕动的‘女贼’。

其实光线很暗,透过远处的灯光只能看到一个大概的轮廓。

‘女贼’很高,从他在小树林发现她鬼鬼祟祟的朝营房楼靠近的时候,他就发现,这个贼是个大个子。她步伐很快,竟无所顾忌地钻进营房楼,之后在一楼,也就是一排的宿舍区偷窥半天,最终决定从右侧区域下手。

可‘女贼’接下来的举动令他感到匪夷所思。她竟穿过长长的走廊,轻手轻脚地钻进了厕所。

后面发生的事,就是这样了。

严臻双手交握,动了动腕关节,又转了转脖子,两道黑浓的眉毛慢慢皱成一团。

每次外出学习回来他的军事技能都要降一个档次,这次,擒拿一个手无寸铁的‘女贼’,竟觉得颇为吃力。

也怪他大意,没想到这个女的被他卸了胳膊,还能中途用脚踹他,若不是他身手敏捷,躲得及时,只怕后半辈子‘性福’不保。

想到这儿,他低头看了看重点部位,之后,半蹲下身子,单手拎着那‘女贼’的后衣领,将她一下子拖拽起来。

长安疼得闷哼一声,身子犹如秋天的落叶,不住地颤抖,“你…咳咳…放开…”

严臻牵起嘴角冷笑道:“放?凭什么?”

“我…我不是坏人…我是来修路的…”长安睁开黏腻腻的眼皮,借着月影瞄了一眼袭击她的男人。

一个身似铁塔的军人正钳着她的后颈,虽然看不清他的脸,可是那双闪着光,寒凛凛的眼睛珠子,就像是雪夜里觅食的独狼,让人禁不住发抖。

“修路?”那人偏开脸,朝旁边啐了一口,语气不屑地挖苦道:“我看你修地道还差不多!嘶!你这贼娘们,厉害啊,又想踹我!”他朝旁边灵活一闪,然后抓住长安的小腿用力向上一抻。

“啊——”长安的叫声在黑夜里显得格外凄厉。

“胆子够肥的啊,连军营你都敢偷!我看你啊,不仅是胳膊不想要了,连腿也不要了!”严臻正要再给这个顽固的女贼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啪!”身后的灯忽然亮了。

“谁!外面的人干什么!”三四个穿着裤衩背心的战士从营房楼里疾跑出来。

严臻回过头,“我!一排长!”

战士们听到熟悉的声音,纷纷停步。

“排长!”

“排长,你回来了!”

严臻点头,朝旁边稍侧了侧身,把他刚逮住的‘女贼’亮在众人面前,“我说,咱们营房楼是不是该安排个值班的了,这大晚上,小偷都进门了,一个个还睡得跟头死猪似的,啥也不知道!”

啥?偷?

小偷?

战士们稀罕死了,纷纷涌上前,想一窥小偷真容。

严臻把手里的‘女贼’朝前一送,让楼上探头看热闹的战友们看得清楚些,“都瞧瞧,瞧仔细了啊,这贼还是个女的,真他奶奶的稀…”

“排长!”离得最近的一个战士忽然间捂着裤裆惊恐大叫。

严臻一愣,蹙起黑浓的两道眉毛,训那个一惊一乍的兵,“你叫魂呢!吓我一跳!”

小战士苦着脸,小心翼翼地说:“排长,你抓错人了,她不是小偷,是来给我们营区修路的女经理。”

严臻眨眨眼,再眨眨眼。

“说什么屁话呢,营区修路,我咋不知道?”

“就…就你刚…刚去学习,首长说修路。”

沉默的功夫,许多战士从楼上跑了下来。

严臻抓着‘女贼’的手劲松了松,瞬间又勒紧,他的眉毛拧得几乎倒竖起来,“那她咋半夜里跑咱楼里上厕所?”

话音一落,四周一下变得死一般寂静。

战士们的目光瞬间亮了好几个度,一个个跟闻到肉味的狼崽子似的,直勾勾地瞅着严臻。

严臻真想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收回刚才的话,可为时已晚。他眨眨眼,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吼道:“想啥呢,想啥呢,你们排长是那么猥琐的人吗?张晓屯,别憨笑,回答问题!”

“是!”刚那年轻战士咵地一靠腿,立正回答:“施工队住在附近老楼,首长说了,施工期间,他们的人都在咱楼里上厕所。”

严臻嘴唇微张,脑子嗡一声炸了。

糟!

要糟!

除了糟这个字,他实在想不出其他的字眼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下意识丢手,可是那副温乎乎的身子却像是抽掉线的木偶,软绵绵地朝他倒了过来。

他一把抱住。

顺势低头,却在视线触及臂弯处那张苍白灰败的面庞后,怔忡失神。

那‘女贼’,哦,不,是什么经理,张晓屯是这么说的。暖黄灯光下,她紧锁着浓密的双眉,眼睛微阖,无声无息地躺卧在他的臂弯,完全没了方才同他搏命的气势。这时的她显得格外的安静,从他的角度望过去,能够看到她长长的睫毛在微微颤动,她的嘴唇因为刚才的打斗破了一块,暗红色的血丝不住地渗出来,可依旧无损那美丽的轮廓。

砰砰…

严臻的心脏忽然加快了跳动的频率,他兀自还在失神,却被张晓屯猛地推了一把,“排长!她昏过去了!”

严臻脑子一激灵,急忙把手指放在毫无知觉的女子鼻子下面,几秒种后,他松了口气,弯下腰,抱起女子,大步朝营房楼走。

“张晓屯,去叫军医!快!”

“是!”

张晓屯跑出去几步,忽觉下身凉凉的,低头一看,他竟还穿着裤衩。

怕耽搁时间,他只能原地跺了跺脚,扯着裤腰冲了出去…

因为骨折脱臼的病人最怕颠簸,所以严臻就近把女子抱进他的宿舍,等有经验的军医来处理。

“丁海泉,把我床铺好。”

“是!”

丁海泉赶紧把排长铺位的被褥整理好,被子拉开。

严臻小心翼翼地把女子放在他的床上。

又试了试鼻息,测了脉搏,他才一脸严肃地起身,对同屋的几个战士说:“你,去打些热水,你,去接应军医,你,去拿绳子,你,去叫二排长过来。”

战士们应声而去。

严臻卸下军帽,用力薅了薅被帽圈勒出痕迹的短发,仰脖叹了口气,“严臻啊严臻,你这急脾气,啥时候能改呢!”

正文 第十九章 受尽‘酷刑’

长安被一阵剧痛惊醒,她吃力地转了转僵硬的脖颈,慢慢睁开眼睛。

视线被头顶的灯光刺得一片模糊,脑子像是坠了铅块似的一个劲儿的向下沉,只有肩部的疼痛是如此的清晰而又尖锐,耳畔传来阵阵嘈杂的音浪,她蹙起眉头,尽力瞪着眼睛,想看清周围的环境。

“张晓屯,把她腿捆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