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父母特别喜欢小孩儿,每次出门遛弯见到小宝宝,他俩都能陪着人家玩上大半天。所以,宋女士如此渴盼抱孙子也就不足为怪了。

说句真心话,他比宋女士还急呢。

如果能有一个长得像他又像长安的宝宝陪在他们身边,他觉得自己做梦都能笑醒。

“废话!你不也想要儿子吗?”宋志娟眼神不屑地瞥向儿子。

严臻哈哈大笑。

可他也没被宋女士的话忽悠了,于是晚间两人休息的时候,他抱着长安,低声问她:“你答应妈了?”

长安困惑不解地看他,“答应什么?”

他把大手盖在她平坦的腹部,嘴唇贴在耳廓边,悄声说:“生宝宝啊。”

怀里的身子猛地一颤,严臻以为她害羞,笑嘻嘻地亲了她一口,“我们已经是夫妻了,有宝宝很正常啊。不如今晚,我们就不采取措施了,好…”

话还没说完,怀里的身子忽然变得僵硬,推开他,翻身躲到一边。

他诧然抬头,却撞上她复杂的眼神。

他愣住了。

因为那双粲然美丽的眼睛里,并不尽是羞赧或是欣喜,而是充斥着许多他一下子说不出的内容。

总之,看到她用这样的眼神望着自己,他的心却是咯噔一沉。

“你怎么了?”

“我…”有句话就要冲口而出,长安的脑海中忽然闪现出宋志娟愤怒的脸庞,她一阵心悸,目光闪烁地躲开他的凝视,低声说:“没什么,明天再说好了。”

明天宋志娟就要回苏州了,到时,她必须向严臻坦白出国的事。因为一周前,一公司成功中标恩特斯的公路项目,最迟年后,她就要启程赶赴美洲工作。

严臻摸摸她的头,手臂轻轻一拉,把她重新拢在怀里,“你别怕,有任何事我都替你担着。”

即使你不愿过早生育宝宝,我也会依你。

“严臻…”她紧紧抱着他的腰,感动地叫道。

翌日。

长安竟一觉睡到天光大亮。

看到表针指示的时间,她挣扎着下床。

“严臻——”

她拉开门,叫道。

客厅里静悄悄的,竟空无一人。

“出去了?”她纳闷地低喃,走到隔壁房间一看,不禁愣住。

宋志娟的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之前放在角落里的行李包也不见踪影。

她赶紧给严臻打电话。

严臻自从升职后,也有了自己的手机,不过在部队的时候,很少有机会用到。

“严臻,你去哪儿了?妈呢?妈的行李包不见了…”

耳畔传来严臻浑厚悦耳的声音,“我送妈来车站了,妈要回苏州,哦,等等,妈要跟你说话。”

没等她反应过来,耳边又传来宋志娟的声音,“安安,我在厨房里煮了粥,还蒸了肉包子,你起来记得吃饭啊。哦,想吃什么就去买,你给我的钱,我一分没动,都放在我那屋床头柜的抽屉里了,我还加了一千块钱,就是让你吃好的,记住,一定要吃好啊,吃好!”

长安哑然失语。

电话又换到严臻手里,“你还好吗?”

她脸皮一烫,低声嗔怪道:“都怪你。”

昨夜真的被他折腾狠了,现在还感觉头重脚轻,浑身乏力。

他嘿嘿直笑。

她叮嘱他:“快过年了,给妈多买点土特产带回去,小区街坊邻居多,送了这家别家不送不好。还有,咱妈把我给的零花钱都放家里了,你身上有现金就再给妈一些,万一路上想买什么东西,没有钱也不好…”

“谢谢。”严臻忽然冒出一句。

她愕然一怔,沉默下来。

严臻转头看了看身边微笑的宋女士,唇角微翘,深情地说:“谢谢你。”

谢谢你肯包容我的不完美,你所做的一切,我虽未经历,可一样感同身受。

谢谢你,我最亲爱的姑娘。

正文 第一百八十四章 两难

严臻把宋志娟送上汽车,没想到归程却接到部队的紧急电话,要他立刻归队。

军令如山,他毫不犹豫地跳上出租车,直奔部队而去。

无心看路边风景,他一边想着连队的事,一边拨通长安的电话,歉疚地告诉她自己马上要回部队,不能回家陪她了。

长安听后默了默。

“那你今天还回家吗?”

严臻想了想,“估摸着是回不去了,你别等我。”

如果不是火炭吞下肚的急事,连队也不会给他打电话。想起亦兄亦友的宋志文年后就要转业,离开他奉献青春,抛洒热血的军营,他的心情顿时又跌落谷底。

“严臻,我…”和以往通情达理的应喏不同,这次长安却像是有话要对他说,支支吾吾的,卡在那里,吊得他心口一颤。

“有什么话你就说吧,我听着呢。”严臻语气温柔地宽慰她。

长安捏着手机,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先放弃,这种事,真的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她还是等严臻回家的时候再说吧。

“等你回来吧。”她说。

“行,听你的。”他说。

她笑了笑,瞥了一眼刚被她揭下的床单,脸红问道:“还有件事。你,你昨晚上是不是没有用…”

用啥?

严臻愣了愣,猛然明白她说的是什么。

“咳咳!”他偏头咳了两声,英俊坚毅的脸庞上浮起两团红晕。

他用手挡着话筒位置,侧身,压低声音说:“一次,只有一次,太着急,没来得及戴。”

长安轻蹙下眉头,心中涌起一阵不安,她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她轻叹口气,说:“算了,我会处理。”

他的眼皮跳了跳,下意识就说:“你可别乱来!”

“我知道了。”长安叮嘱他几句,就挂了电话。

严臻又愧又悔地靠向椅背,同时,心里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

看来,生宝宝的事,是宋女士一厢情愿了,长安并没有要孩子的打算,不然也不会发现他弄脏床单后,会那么冷静的想要处理掉后续麻烦。

她根本不想要孩子,或者说,近一两年内,她没有这个打算。

作为深爱她的丈夫,确认这个消息后,内心说没有一丝失落感,那是在骗人。他很喜欢孩子,也很有孩子缘儿,部队里谁家宝宝来了,第一个就会跑去黏他。和长安结婚后,他曾无数次的在脑海中勾勒他和长安未来宝宝的画像,觉得怎么描绘都不够形容之万一,只要想到有个又软又香的宝宝躺在他的臂弯冲他眯着眼睛微笑,他就觉得浑身上下充满了无穷的希望和动力。

可愿望归愿望,冷静下来后,他知道这个幸福的场景并不是近两年就能实现的。

长安不是普通的上班族,可以朝九晚五,把工作和生活分解开来,安排妥当。她的工作性质决定了她一旦接触到工作,少则数月,多则数年,就要离家在外打拼。她业务能力超卓,性格坚毅果敢,是建工行业不可多得的复合型人才。她天生为工作而生,为工作而狂热,而他当初被她所吸引,不正是因为她身上不同于寻常女人的独特魅力吗?

她是做大事的人,如果过早的把她捆缚在琐碎的家庭生活中,不仅浪费了她的才华,而且还会生生折断她想要飞翔的翅膀,让她从此落落寡欢,郁郁不得志。

不,他不允许发生这样的事,决不允许。

一碰到这个话题,脑子像是自有主张似的,忽然浮现出宋女士离开时期盼的笑脸,他挑了挑眉毛,刚刚才感觉舒缓的脑袋顿时又像针扎似的疼痛起来。

不行,他得想个办法阻止宋女士节后返回上海,容他慢慢说通道理,再和长安从长计议不迟。

谁知还没来得及给宋女士打电话,到了部队,他就被派往外省军事基地进行为期一月的军事指挥员的封闭学习。

这下,别说是打电话了,就是想一想家人,只怕也没时间了。

临行前,他拜托延迟转业的连长宋志文告知长安一声。

“行了,你放心走吧,小长那边交给我了。”宋志文拍拍严臻的肩膊。

“连长,对不起,又拖您一个月。”因为他出外学习,原本定好车票离开的宋志文只好延迟转业。

“说啥客气话,你还不知道我吗,要不是我的腰,我宁愿在部队干一辈子。”宋志文望了望熟悉的军营,语气感慨地说。

“连长。”严臻神色动容地叫道。

宋志文笑了笑,朝他摆摆手,“去吧,我会站好最后一班岗。以后啊,就看你的了。”

等他离开军营,严臻就会接替他的职务,成为侦察连的新任连长。对于严臻的人品和工作能力,他是一千一万个满意,在他看来,没有什么把像儿子一样看护着长大的侦察连交到严臻手里,更让他放心的事了。

“连长,保重!”严臻起手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宋志文回以军礼。

看着严臻登上汽车,远去,宋志文才扶着腰,面露痛楚地离开。

这边长安却还毫不知情,在家中把床单洗了晾晒出去,又拖了地才拿了钱包出门。

在药店买了紧急避孕药荷安,她问营业员有没有水。

营业员倒了一杯温水给她。

她捏着药片,却愣愣地出神。

“你怎么不吃啊,这药,越早吃越有效。”营业员提醒她。

她恍然回神,捏着药片送到嘴边,却又犹豫不定地撤了回去,“也不一定就有,对吗?”

营业员扑哧笑了,“当然了,你以为医院的不孕不育专科是闹着玩的啊。怀孕可不简单了,也得看运气和缘分。”

长安抿着嘴唇,尴尬地笑了笑。

她真的不懂。

“你是不是没准备好呢,那你还是先不要吃了,万一怀上了你却吃了药,后悔了可怎么办。你还是回家跟你老公好好商量商量,决定了再吃药吧。哦,对了,这药12小时内服用效果最好,你看着点时间。”营业员提醒说。

12小时。

长安犹豫片刻,还是放下水杯,拿着药离开了药店。

刚出门,她的手机就响了。

一看,竟是宋志文连长的电话,她赶紧接起。

宋连长在电话里告诉她严臻近期不能归家的消息,她听后,顿时愣住了。

近期,是多久?

她是军属,知道这其中涉及保密制度,她不能问。

可她,现在就是热锅上的蚂蚁,每走一步,就是一种残酷的煎熬。

像是猜到她想问什么,宋连长挂电话前,笑着提醒了一句,说应该能回来过个团圆年。

那就是说,春节前能回来。

可她节后就要出国工作,难道一定要在春节提她的事破坏团圆的气氛吗?

而且,会不会太晚。

他会不会因此而责怪她。

还有婆母宋志娟,她若是知道自己要远赴美洲,且两年都不能归家,她会做出怎样的反应?

一想到那个可能性,她就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口袋里的药盒在她的指间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她却恍若不觉地朝前走去。

正文 第一百八十五章 一带一路

元旦假期后,长安照常上班。她开始为出国做准备,同时又在学习简单的西班牙语对话,因为恩特斯共和国的官方语言就是西班牙语。

宋志娟因为要参加社区体检,所以要延迟到月中才能返回上海。她的人虽然不在,可她每天都会打电话监督长安的生活起居,事无巨细,从吃问到穿,无一遗漏。如果哪一次发现长安没有按照她说的方法去备孕,她就会唠叨上半天。

长安有苦难言,每天像绷紧的发条一样,除了繁重的工作,还要应付宋志娟无休止的训话。

她现在一听到手机响,就会心惊肉跳,精神高度紧张。

她开始失眠,整宿睡不着觉,去医院,医生说她是压力太大导致的神经衰弱,给她开了安神补脑液,她喝了也不管用,依旧是失眠睡不着。以至于最近她总是顶着乌青的眼袋,萎靡不振地去上班,项目经理部的小李因此还给她起了个绰号,叫‘阿宝’。

大家都以为她是因为加班工作导致状态不佳,却不曾想她是因为家庭琐事发愁。

出国工作这件事就像是一枚高悬在她的头顶的隐形炸弹,稍不留神,炸弹就有可能引爆,把她炸得飞灰不剩。

夜深人静。

长安倚在窗前,望着宁静漆黑的军营,忍不住拨通恩师易键璋的电话。

“长安。”易键璋从万里之遥传来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却难掩关切。

“师父。”长安喃喃叫了一声,喉咙就哽住了。

易键璋没有催促的意思,而是静静地等她呼吸平稳下来,才担忧地问:“长安,遇到什么难事了?跟师父说说,看我能不能帮你。”

长安的眼前浮现出易键璋清癯瘦削的面容,她吸了吸鼻子,愧惭地说:“我是不是总给您添麻烦。”

易键璋低声喝斥她:“又说傻话!你没有父母,遇到难处了想到我,想找师父倾诉,我荣幸还来不及,怎么会嫌你麻烦呢。说吧,到底是什么难事,把你愁得都要哭鼻子了。”

长安听到易键璋和蔼熟悉的口吻,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泪水又浮上眼眶。

因为和易键璋素来亲近,又一直视易键璋为令人尊敬的长辈,所以她像以往遇到困难一样,把她这阵子所经受的委屈一一向他倾诉出来。

“我该怎么办啊,师父,现在就告诉我婆婆实情,还是等严臻回来之后我再说呢?”

易键璋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静静的思索片刻,说道:“长安,你想过吗?不去恩特斯,你的这些烦恼就会迎刃而解。”

长安愣住了。

不去恩特斯?

那怎么行。

且不说这项工程对一公司甚至是龙建集团意味着什么,也不说她一早就答应王向春了,单说临阵换将给公司带来的损失,就不是她一个区区项目经理能承担得起的。

多年项目管理工作养成了她重诺守信的人生信条,有些事既然已经担了,就不能因为一已私利而怯懦退缩。

终归,做决定的人是她。

“我不能放弃。”她迅速冷静下来,一直混沌不清的思绪赫然变得清澈明净。

“师父,您忘了吗?临别前,您送我的八字箴言:献身负责,鞠躬尽瘁!这些日子,我总在想这八个字的含义,想您说过的那些话。您说,这八个字看似意义浅显易懂,可是想要做到它,并且做好它,却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您说,人的一生看似漫长,实际上在时间的长河里不过是沧海一瞬,在有限的生命里,不应该只有儿女情长,不应该只有风花雪月。我们要做的,是在尽力延长生命长度的同时努力去拓展生命的宽度,深度。我们要尽自己的微薄之力,为这个人类生存的世界,为子孙后代留下有益的东西。”

她深吸口气,“我想像您一样,无论在任何时候,都能做到问心无愧。无愧于本心,无愧于我们所处的这个时代。”

“你能这样想,我很欣慰。我尊重你的决定,但是长安,我不希望你因此而让家庭变得不幸,我建议你先取得严臻的支持,而后再共同去说服婆母。我相信严臻,他是一个有担当,有思想的军人,一定能够理解你并支持你的。”易键璋语气认真地说道。

“好,师父,听您的。”长安听了易键璋的话,顿时觉得身上的压力轻了不少。

“你啊,有事就及时跟我联系,别一个人闷在肚子里,把身体给闷坏了。”

说起身体,长安心口一紧,关切问道:“您身体怎么样?最近有没有去医院复查。”

“好着呢!我待的工地条件是最好的,而且啊,还给我配发了新手机,你猜什么牌子的?哈哈,华为,中国手机也走进非洲索洛托了!哦,对了,长安,你深入了解过‘一带一路’吗?我最近听很多人提起啊。”易键璋语气兴奋地问道。

一带一路。

“一带一路”是“丝绸之路经济带”和“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的简称。是国家领导人在2013年九月提出的战略发展构想,它强调相关各国要打造互利共赢的“利益共同体”和共同发展繁荣的“命运共同体”。

“王总经常会提起‘一带一路’,我觉得它除了能够发掘区域内市场的潜力,创造需求和就业,增进沿线各国人民的人文交流与文明互鉴之外,对我们建工行业,也是一次历史难逢的重大机遇。”长安分析道。

“哦?快说说,快说说!”一提起与行业发展相关的话题,易键璋顿时来了兴趣。

长安低头看了看通话时间,不由得莞尔说道:“您想让我破产吗?这可是国际长途!”

易键璋一愣,随即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