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撇撇嘴,嗤了一声,“说得好像你有女朋友一样。”

小曾摸摸鼻子,表情微妙地说:“快有了!”

孔芳菲纳闷不已,四下里瞅瞅,发现营地里除了隆达的老婆和年幼的女儿之外,没有其他异性了。

蓦地,她眼睛一亮,指着小曾,惊诧不已地问:“你,你喜欢上难民营的姑娘了?那可是违反纪律…”

营地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不准在工作期间与当地姑娘谈恋爱。

“我晕!”小曾扶着额头,气急败坏地说:“拜托你长点脑子行不行,我连她们说话都听不懂,怎么可能和她们谈恋爱!”

孔芳菲推了推眼镜,眼神更加困惑了,“那你还说快了,快你个头啊,你做梦谈恋爱呢!切,还有你这种异想天开的人。”

小曾根本不介意孔芳菲说什么,他一副我自己知道就不告诉你的贱模样,拍拍孔芳菲的肩膊走了。

孔芳菲搓了搓胳膊,一脸嫌弃地嘟哝:“神经病啊!你喜欢谁,我才懒得关心呢,反正不会是…”

孔芳菲忽然哑口,脸也一下子涨得通红。

不会吧。

这个杀千刀的小曾,不会是看上她了吧!

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她不禁恼怒,这个死小曾,敢打她的主意!他不知道她早就芳心暗许,她已经有喜欢的人…

不行,她得找小曾说清楚。

于是神色羞恼地跺跺脚,朝小曾追了过去。

“齐步走!”严臻率领一队全副武装的维和战士向步战车走去。

途中,石虎的用眼角的余光跟随着那抹娇小可爱的身影,他看到她在追一个男人,追上去,扒着人家肩膀,面红耳赤地说着什么。

他面色一变,从心口处忽然传来一阵不适的感觉,没来由的,胃里也泛起酸水。

“集中精神!”严臻朝他瞥了一眼。

他面露愧色对正脚步,再不敢胡思乱想了。

晨光普照,微风轻拂,空气中氤氲着非洲独有的清新气息。

一抹纤细窈窕的身影听到脚步声,唰一下从树下转过身来。

严臻的心里重重一震,连带着脚步也跟着晃了晃。

但很快就恢复如初。

长安凝视着朝她大步走来的严臻。

他站在队列一侧,耀眼的晨光在他的脸上投下一片光亮,显得整个人神采奕奕,英武肃然。

她呼吸一顿,手指蜷缩紧握在手心,她走上前,迎向队列。

严臻朝她摆摆手,“出发。”

她点点头,跟随维和战士登上步战车。

同行的,还有一辆突击车。

车辆一前一后驶出基地。

因为沿途大部分是坑洼不平的土路,所以步战车在行驶中感觉异常颠簸,可以想见在雷声不止的雨季,在这条路上巡逻的维和战士将会是多么的艰难。

透过车窗,她看到草木茂盛的森林和草原,野生动物穿梭其中,自由自在地享受着非洲的阳光。远处,星星点点的茅草屋点缀其中,与蓝天白云构成一幅自然的美景图画。

战士们对眼前的美景早已经司空见惯,他们关注的,是隐藏在这片祥和与宁静之下的危险。

车行一半,长安觉得胃里开始翻腾,她把手压在胃部,轻轻按揉。

这时,从对面座位射过来一道冷峻的目光。

她与他视线相遇。

眼神一个幽邃,一个清澈,看似不可融合,却谁也没有选择躲避。

他静了几秒,忽然倾身,抓住她的手腕。

四周的战士立刻像是绷紧的发条一般,僵直不动。

而她愣了愣,脸上泛起一团红晕。

羞恼地挣了挣,低声斥责他:“你做什么!你…”

她愕然失语,低下头,盯着他紧扣在她腕横纹上两寸部位的拇指,愣了片刻,才明白他只是要给她按摩穴位,缓解晕车症状。

四周近乎凝滞的气氛也暂时得到缓解,只有石虎,嘴角噙着一抹别有深意的微笑,时不时地冲着严臻和长安眨眼睛。

从内关穴源源不断传来又麻又痛的触感,而被他牵握的手部肌肤,也像是受了传染一样,除了麻痛的感觉之外,还觉得烧灼和酥麻。

心脏砰砰狂跳不休,她一直垂着眼睫,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还难受吗?”他问道。

她抬起头,看着他,摇摇头,“好多了。”

他立刻撤回手去,她的手骤然失去托力,僵硬地伸在半空,那姿势看起来很是古怪,就像是她在向他祈求着什么。

她脸色一白,蜷缩手指,慢慢收回手。

紧接着,他收到驾驶员报告,下达停车命令。

路边停着一辆被焚毁的货车,他们要下去对毁损车辆进行侦查分析。

“你别下去。”他对她说。

她点点头。

透过车窗,可以看到严臻指着车体上的弹孔和焚烧痕迹同巡逻的战士讨论着什么。虽然听不到他们谈话的内容,可是她知道,这就是专业的讨论和分析,根据一个弹孔的大小得出它出自于哪种枪械,就像她捻起一把地基土,就能分析出它的成分,得出它合不合格的结论一样,都是一种对待专业高度负责的态度和高超的技能。

术业有专攻,小领域大专家。

以前,她总觉得军人的工作不过是训练和演习,只要体力好,脑子聪明,就足可以胜任工作。可通过这件事,却让她对军人这个职业有了更深的了解。

即便是一个小小的弹孔,路边一片被烧焦的炮痕,他们也可以凭借无数次巡逻、无数次处理紧急情况而掌握的知识储备,在战争真正来临之际,为己方赢得更多的机会。

一路向前,陆续又遇见几辆连窗玻璃和车轱辘都烧化的汽车骨架,她没有下车,但她听石虎说,有一辆车里,还残留着一具炭化的尸体。

步战车驶入营地便道,明显比之前平稳了许多。

长安的视线盯着远处那片蓝色的屋顶,身子随着步战车轻轻摇晃,她抿着嘴唇,表情显得异常严肃和沉默。

正文 第二百三十章 照片

“我们只有十五分钟,尽快。”严臻跃下步战车。

长安紧随其后,跳了下去。

她本以为自己去就行了,没想到严臻会跟着她,“这里还不是很安全。”

她默然颔首。

两人并肩朝营地走去。

营地还是离开前的破败模样,之前整洁的水泥路面被黄土覆盖,到处散落着弹壳和被炮弹炸碎的山石,损毁最严重的办公区,几乎找不到一间可以使用的房屋,而宿舍生活区也被毁掉一半,只有一半的宿舍外观尚算是完好。

立在旗杆下,她凝视着满目疮痍的营地,沉默了许久,也思考了很多以前从未想过的问题。

他们没有错,甚至于对这里的人民,对这个国家是功臣,是友谊的使者,可他们最终得到了什么?

破碎的家园,毁坏的工地,以及一颗失望愤怒的心。

战争是罪恶的,无论以何种名义挑起战争的人,他们都是人民的罪人,都将会受到正义的审判。

严臻默默地望着她,在她的眼里流露出愤慨的怒火时,他伸出手,拍抚着她的肩膊,“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她眼神愕然地看着他,一时间竟有些恍惚,眼前这个铁血冷峻的军人不是应该恨她吗?

为什么从他的眼里、动作、语气里却丝毫感觉不到那种抵触和愤恨的情绪了。

不应该是这样的。

她心思不宁地跟着他来到宿舍区。

“这里曾被洗劫过。”严臻指着房门大开的宿舍,里面所有的物品都散落在地上,值钱的不用说,早就没了,剩下的,就是一些旧衣服和生活杂物。

看到这一切,她的面色蓦然一变,推开严臻,朝她之前居住的宿舍跑了过去。

严臻几个大步追上她,握住她的手臂,“危险!”

她抬起头,朝他祈求地望过去,“我有个很重要的东西落在宿舍。我得找到它。”

他深深地盯了她一眼,指着一幢被炮弹炸得面目全非的房子,“是那里吗?”

她点点头。

“你站在这儿,我过去找。是什么东西?”他问道。

她张嘴刚想说,可是又眼神犹豫地顿住,她看看他,轻轻吸了口气,“照片。”

“照片?”他不禁皱起眉头。

想在炮火中保留一张纸质照片的难度,想必她比他更清楚。

“很重要吗?”他凝视着她。

她这次毫不犹豫地回答他:“很重要。我自己去找就行了,我知道放在哪里。”

说完,她就甩开他的手,朝宿舍跑了过去。

他紧紧跟上。

宿舍无一处完好,她拨开黑炭一样的墙体,朝记忆中的卧室踉踉跄跄地走了过去。

“行李箱!它居然还在!”长安从废墟里拉出一个辨不出颜色的方形物体,转身,惊喜地冲着严臻叫着。

谁知脚下一沉,她的身子猛地打了个趔趄,朝后面仰倒过去。

严臻猛冲一步,揽住她的腰,将她硬生生拽了起来。

她向前一扑,恰好坠入他宽厚的怀抱。

眼前闪动的是草绿色的战服,呼吸间尽是浓烈熟悉的男子气息,她像条被钓住的游鱼一样,紧张到手指发麻,脑子里几乎是一片空白,心脏在胸腔里噗通噗通狂跳,窒息的感觉又回来了。

伸出手臂,想推开他,可手臂却像是被定住了似的,就那样悬在半空,无法落下去。

她不记得自己是不是听到了一声叹息,紧接着,她就被他揽在怀里,紧紧地抱着。

谁也没有出声,她的鼻尖发酸,手指轻轻揪着他的衣角,静静地依偎在他怀里。

“连长!连长你在哪儿!”通话器里忽然传出石虎的呼叫声。

她猛地惊醒,把他推开,他没防备,连退了几步才站稳。

看到他狼狈的样子,她又急又气地辩解说:“是你,是你的通话器响了!”

严臻看着她竭力掩饰情绪而显得泛红纠结的面庞,漆黑的眼眸,生动的眉毛,不禁觉得心口一烫。

这个石虎!

他闭了下眼睛,拿起通话器,语气薄怒地说:“回去待命!不要过来!”

那边刚走进营地大门的石虎听到这声暗含威胁的命令,后背不由得升起一阵凉意。他挠挠后颈,小声嘟哝说:“我是好心…”

搅了别人两次好事的石虎不知道自己回去就要面对体罚的命运,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这边长安把行李箱递给严臻,“帮我拿一下。”

严臻接过去。

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瓦砾,走到只剩下一个架子的疑似单人床边,俯身,在床头部位寻找着什么。

“没有。被炸掉了吗?”她神情焦虑地拨拉着四周辨不出形状的物什,没发现要找的东西。

情绪一下子坠入谷底,她垂下睫毛,转过身,对严臻说:“找不到。”

严臻放下箱子,走过去让她退到一旁,不像她小范围地拨拉物什,而是捡起一样扔一样,觉得像的则会拿给她看,由她来辨别。

可找了很久,还是没有找到她要的照片。

严臻看看时间,“我们得走了。”

长安的眼里闪过一道失落的神色,但她很快就控制住情绪,对他说:“好。”

虽然没找到,可他们已经尽力了,或许真的是在战争中被炮火烧毁了,毕竟,只是一张照片。

她深一脚浅一脚地朝外走,严臻望了望她的背影,迈开脚步想上前扶她一把。

“嘎吱!”

忽然,脚像是踩到什么东西,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她登时顿步,一脸惊喜地转过头。

他的眼角抽了抽,徐徐弯腰,将脚底下一个七吋大小的东西捡了起来。

竟是一个被掩埋在灰土之下的镜框。

可惜的是,玻璃面已经被他踩碎了。他抖了抖镜框上的碎玻璃和厚厚的尘土。

“呀!”她惊叫一声,不顾脚下的瓦砾,踉踉跄跄地朝他冲过来。

几乎是撞进他的怀里,将照片一把夺过去。她看也不看地贴放在胸前,目光闪烁地对他说:“就是它,我们走吧。”

不说一句谢谢,不看一眼照片,就确定是她的东西?

他目光深邃地望着她。

“不看看吗?我看不是你的照片,像是一个小男孩…”他话还没说完,就见她的眼里闪过一道锐光,胸口剧烈起伏几下,语气急迫地说:“哦,是我的。他是宁宁的儿子,我的…侄子。”

说完,也不看严臻的表情,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出去。

她走得有点远,脚步也有点急,她背着他,小心翼翼地擦拭着镜框里的照片,不知是不是有损毁,她再次面对他的时候,眼睛竟是红彤彤的。

他不动声色地瞥了她一眼,拎着她的箱子,指着大门说:“走吧。”

回程路上,长安一直保持着沉默,她的腿面上扣着那个破损的镜框,手一直贴放在上面,凝视着窗外的风景…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一章 怎么又来了

索洛托局势渐趋稳定,蒙特里基地附近已经很久没有听到枪声了。

好消息接踵而至,当地电信公司的维修人员开始维修损坏的线路,打电话以及网络信号很快就能恢复。不过这里相对落后,根本没有4G网络,就算是3G网络,也得看当地电信公司的网络覆盖面以及周围是否有干扰。

维和步兵营和AS63项目因为工作性质特殊,所以之前由政府出面,特意在坎贝山附近建了一个通讯基站,便于他们开展工作。

当地政府在镇子附近圈出一片空地,搭设塑料布顶棚,容留在武装骚乱中流离失所的民众。之前一直受到维和步兵营庇护的大树村村民,也在不久前搬去难民营居住。

他们离开之前,特意集合村民在营地大门外载歌载舞表达内心的感激之情,石光明营长代表联合国驻索洛托特派团,代表中国政府向村民表示谢意,并且把粮食和蔬菜赠送给村民。

维和步兵营恢复日常武装巡逻,几天后,长安又跟随严臻出外巡逻了,不过,这次促使她出行的原因,是AS63项目的施工区。

就在昨天傍晚,严臻主动到茅草屋找她,她当时正在整理项目资料,与她同住的孔芳菲不在,四面透风的茅草屋里只有她一个人。

没想到她应了一声,还没出去,他就掀开用蚊帐做的大门,走了进来。

她顿时有些手足无措,下意识地蜷缩起赤裸的脚趾,朝只靠蚊帐布阻隔视线的相邻茅草屋睃了睃。

那边很安静。

她微微吸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这里挺乱的,连坐的地方都没有,不如我们出去…”她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他拎起手里的东西,朝她一伸,“出去不方便。”

她微张着嘴,惊讶地看着那个外壳上印有红十字的药箱,片刻后,才想起问他:“你…什么意思?”

他径直朝她的行军床垫走过去,熟稔到他才是这屋子的主人。

他把药箱放下,背对着她开始脱衣服。

“喂!你!”她恼羞成怒,上前正要阻止,却被他左臂上方的狰狞创口骇了一跳。

这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