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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好,蒋楠。天主保佑您,您近来好吗?”露丝一口中文不标准,可柔柔的嗓音听着挺舒服的。

“很好。愿天主同样保佑您。”蒋楠一样手比在胸前划了个十字。

江晓君心想到他是信佛的,笑叹:这蒋楠真行,不怕亵渎神明。这股笑意漫到她唇边,她的双肩微微打颤。

露丝只听一串低低的春风般的笑声,越过蒋楠的肩头瞧见了她,问:“蒋楠,这位女士是——”

蒋楠清嗓子,让开半边引见:“她是我表妹,叫江晓君。”

收到蒋楠示意,江晓君立马识趣地走上前规矩揖礼:“您好。我是蒋楠的表妹。”

露丝见女孩蓬蓬刘海下有着一双富有灵气的大眼睛,笑了:“愿天主保佑您。”遂之递了张胸卡给她。

江晓君仿效蒋楠把胸卡挂上脖子。蒋楠凑近露丝用英文交流了两句。江晓君好奇他们说什么。露丝听完蒋楠所说的,绿眼珠里对向她流露出了慈爱的光芒:“晓君,等礼拜结束,欢迎您来跟我要讲义。”江晓君霎一愣,连忙答谢。

追上蒋楠,江晓君问:“你对她说了我什么?”

“说你对信仰感兴趣。别想多了,不就交个朋友嘛。”蒋楠洒脱地揪揪衣领子,室外冷,室内开了暖气,有些热。

江晓君瞪了瞪他,也解掉领口处的围巾。举目四望,铺满圣洁白布和鲜花的大堂有几百来平方,五六十排的沙发整齐布列颇为壮观,各式各样的人头扭动。瞧不到有几个是中国人,她有些紧张了:“寻个不引人注意的位置坐吧。”

蒋楠拉起她一只手,走到倒数第三排最靠边的两个位子坐下,才说:“不用担心。旁边的人怎么做,我们跟着怎么做行了。”

“可人家说英语,我听不懂啊。”江晓君忧心忡忡地竖起耳朵聆听,台上黑衣黑裤的牧师吐出的一串全是英文。

蒋楠耸肩蹙眉:“我的英语也很破,只能满足日常交流。”

“终归比我强。”江晓君皱巴着脸。回头见保安人员关上了礼堂大门,她想后悔也来不及了。前面椅背悬挂的布袋里兜的是圣经。她取出来一翻全是英文,叹:“一个都不懂。——蒋楠,你经常这样带人来吗?”

“我从没有带过人来。所以露丝才能很快放行啊。”她惶惶然的神态煞是可爱,他忍不住就想捉弄,“中国人说‘表妹’在外国人耳朵里是很隐晦的,也有未婚妻的意思。”

江晓君手里的圣经差点掉地上,埋怨:“你不会换个词吗?”

蒋楠笑嘻嘻:“露丝知道我女朋友。”

江晓君故意哼一声:“你就不怕你女朋友误会?”

“我女朋友没这么小心眼。我之前问过她的,她不来。她是中规中矩的佛教徒,不像我爱玩。何况,谈恋爱并不代表各自就不能交异性朋友了。她自己有她的异性朋友圈子。有机会我介绍你们两个认识。”

江晓君闻而暗叹:能潇洒成这幅德行,蒋楠在她所见过的人中列数第一。

礼拜在肃穆的气氛下开始。江晓君紧张兮兮地依样画葫芦。蒋楠是惯犯,行祷告一系列动作有模有样。结束时近中午,居然凭胸卡可获得酒店免费供应的自助餐。

蒋楠热切地将自助铁餐盘塞到江晓君手中,凑近说:“老实告诉你,我是冲着这免费午餐来的。”

江晓君边夹菜边胡侃他:“佛教徒不是吃斋吗?”

蒋楠向厨师要了个大鸡腿,满口胡话:“我个人崇拜济公。”接着他不仅往自己餐盘里夹菜,还拼命往江晓君盘里夹吃的:“不吃白不吃。我们做过了祷告。这是天主的恩赐,我们不吃对不起天主的。”

江晓君被他这一逗,忍俊不禁。

前方露丝走来,向他们提议:“嗨,蒋楠,晓君,一块坐吧。”

“行。”蒋楠拉开就近一张圆桌边的椅子,头一歪见露丝餐盘里只有一份沙拉,疑问道,“露丝,你吃这么少?”

“我慢慢吃,不够再加。”露丝答,“因为这里有规定,如果留下剩菜,要十倍罚款的。”

另两人低头,餐盘里的食物堆成了两座小山。江晓君挤挤嘴角:“你上次被罚了多少。”蒋楠歉意地说:“上次不是这家酒店。”江晓君又挤了挤嘴角:“天主的恩赐可以退吗?”蒋楠摸了摸口袋里的钱包:“呃,这个问题嘛。我想,只要我们诚心地向那些服务生祈祷——”江晓君把铁盘子举到他面前:“那还等着干吗?”蒋楠怏怏地一手托着一个铁盘子走回餐台。江晓君则坐下来。

对面的露丝已是笑盈盈地观察他们有一阵子了,问她:“你和蒋楠认识多久了?”

这么快就被拆穿了?江晓君纠正:“我是他表妹。”

“我知道,是表妹,但又不是真的表妹。”

嘿。这外国人说话挺习惯汉语不合逻辑的逻辑。江晓君本想打马虎眼,对上露丝认真追问的神情不得打消。绞绞秀眉,她回想起与蒋楠认识的经过。从在高志平的店里相遇至今,时间不超过半个月。后来得知蒋楠的公寓与她的出租房是隔壁楼。没事两人常常上彼此家里借碟。聊多了,发觉爱好兴趣相近。一段日子相处下来,竟像是多年的好友一般谈天说地无所顾忌。

她静默思索的态度触动了露丝。露丝感慨道:“蒋楠是个好人。”

“嗯。他为人不错。”这点江晓君认可。

“我第一次见他带女孩子来参加我们的聚会。”

“因为他女朋友——很忙。”涉及敏感问题,江晓君谨慎对付。

“哦,他女朋友。我只知道他女朋友和她前男友还有牵扯。为这事蒋楠很不开心。但是蒋楠是一个心胸宽广的男孩子,他尊重他女朋友的决定。”

江晓君默默然。这是人家两公婆的事,她不好发表意见,也不想知道太多。反正,自己和蒋楠的朋友界线是分得很清的。

露丝咧出了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今天看到蒋楠带你过来,我很高兴。因为蒋楠今天看起来很开心,说明他遇到了一个很好的朋友。”

“嗯。我们是好朋友。”江晓君是聪明人,深知在这问题纠缠下去对自己没好处。她狡黠地挑挑眉,反问:“露丝,你和蒋楠认识很久了吗?”

“蒋楠和我是在America认识的。大概也有两年了。不过,他先认识的是汤姆。经汤姆介绍,他才认识了我。”

“汤姆?”

“汤姆是和我一起来中国的传教士。”露丝打开随身携带的黑色米兰手提皮包,从里面摸出了一张传单。涂着黛红的指甲优雅地点向传单上的文字,她慢慢解说:“我和汤姆在我们的住所定期举办基督教义基础讲解班,主要授课于那些有心皈依天主的新朋友。欢迎你来听。礼拜上牧师讲的东西太深奥了,可能不适合你。”

最后一句话说得江晓君脸蛋一红。八成她在大堂里打瞌睡,被露丝给瞧见了。

江晓君把传单折叠好放进大衣口袋。用完午餐。与蒋楠一同回去的路上,她问起蒋楠讲解班的事。

蒋楠无聊地把双手□太空衣口袋,一阵风吹来他直缩脖子:“露丝他们办的那个班我没去过。”

“为什么不去?”

“我是佛教徒啊。来礼拜纯粹是冲着免费午餐。”

“真有你的!”江晓君觉得这人有本事让人又气又想笑的。

“不过——”蒋楠转了口气,“你可以去看看。汤姆是个大帅哥。”

江晓君踢了一脚砖缝里的小石子,笑眯眯地挑衅:“有汤姆克鲁斯帅吗?”

“哈。汤姆是另一种帅气。他说话很幽默。你与他交谈,绝对感觉不到他是个传教士。他也不会给你讲那些死板的教义。”

这么有趣的传教士?怎么都要去看一看了。前面是家门口了,江晓君悠然转个身,对蒋楠说拜拜:“今天很谢谢你,让我大开眼界。”

蒋楠摆摆手,只问:“你决定去讲解班吗?”

“去啊。你说有帅哥,我当然要去。”

“你一个人去吗?”

“难不成你要陪我去啊?”江晓君随口玩笑道。

蒋楠瞧她无拘无束地笑,忽然感到刺目而合了下眼皮:“到时看情况,有空就陪你。”

“算了吧,陪你的女朋友去。”江晓君像是好兄弟那般拍了拍他的臂膀,掉头往巷子里走去。

蒋楠却是犹豫在了原地,恍惚地遥看她的背影。她走路一向很慢,且喜欢左右顾盼。炽烈的白日打在她蓬蓬短发上夹的紫色蝴蝶夹,反耀出一弧明亮的紫光。这等不调和的亮光与暗色糅合在一起,映在他心头是一种道不清的情愫。他喉咙干涩:他该告诉她的。与她在高志平小店相逢的那天,正是他和女朋友分手的日子。

然,她悠闲的身影一闪消失在了拐弯口。他如梦醒一般,寒风一吹便打了个激灵:他这算什么?对前女友尚存有依恋,怎可以不负责任地去伤害另一个女人?

摸出口袋里的手机,他稍微一想,拨了前女友石青青的手机号码:“青青,有空出来我请你吃个饭,介绍个人给你认识…不,不是女朋友,只是朋友…”

因此江晓君心里清楚蒋楠是绝不会陪自己去的。若蒋楠陪自己去,她反而会鄙视他。

周四晚,江晓君下了班直接赶往露丝的家。大城市交通阻塞严重,七八个站点塞了一个多钟头的车。寻到地点时,俨是迟到了。露丝住的是市中心的豪宅区,入口铁门有保安和电子眼。楼房底层大门处设有关卡,来访人员必须出示身份证外加登记。坐电梯到十五层,再穿过一条走道转乘另一部电梯到达三十几层,经过如此繁缛的步骤才到达露丝的家。江晓君一方面觉新鲜,一方面嫌繁琐,十足怀疑自己下次是否还会来。

给她开门的是露丝。见到她,露丝咧出个大大的笑容。一部分外国人笑的时候喜欢露牙齿。江晓君早就在打主意:她的牙齿怎能这么白?找机会要讨教牙齿美白秘方。

“很高兴你能来。晓君,快进来吧。”

“我也很高兴。”江晓君回以微笑,闪过她身边进门。

在玄关换上室内拖鞋,她两脚在抹了保养油精显得亮晶晶的木地板上站稳,客厅里传来了吉他声。吉他的弦音很低节奏很慢,缓缓飘来似是要把人带往那宁静虚泊的山谷。一个略显沙哑的嗓音伴着吉他轻轻地哼唱,是一首英文曲子。歌词含糊,江晓君听不懂曲子里唱的是什么,只觉得歌手的声音在极度地扰乱自己的心智。

往前走了两步,待望到客厅里的一群人围拥着的年轻人,她动也不能动了。年轻人脖颈上垂落的坠子——那么一尊砗磲观音,燃亮了她的整个世界:原来,这世界上真的有神的存在。

第三章

客厅里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仅有吉他和歌手的声音在慢慢流泻。中间用弹片拨着吉他弦的年轻人眉目如画,白净的脸上温淳的微笑似风中的云,清高淡雅,又神秘地捉摸不着。江晓君恍惚着,脑子里的时刻钟往回飞转,咔地一下定格在去年的夏天。

那是个飘溢着芒果香气的夏日,她吃力地拎着沉甸甸的行李上了一辆高速空调大巴,从老家回大城市谋生计。她的位子在右手边第三排,两个并排的座位中的一个。把行李放上顶部的行李架,她解下背上的书包坐下来,并从包里取出一本在报刊亭刚买的时尚杂志低头翻阅。她看得专注,邻座的乘客跨过她脚边也不知情。

车子到点启程,车务生依次发放水和汉堡。江晓君放下杂志,帮忙递矿泉水给邻座。一转头,才知旁边坐的是一位漂亮的年轻人。

年轻人两只手随意地交叉搭在大腿上,短发又直又黑,眉毛如墨,睫毛长长,凝视远方的黑眼珠里几乎没有光灵动。

江晓君是学艺术的,对世上万物往往带有主观的美感臆断。无疑,眼前这年轻人五官精致,活生生油画里中的人儿。然而,年轻人俊美的外貌远不如他身上弥发的宁静气息更引起她的留意。视线往下走,乍见他白色圆领T恤衫上悬挂的砗磲观音,她实在地呆了一阵。听说过,真正信佛的人是不便将信物外露的。走神的档儿,矿泉水瓶便从她手心滑下,触到了年轻人的手背。

年轻人回神接住了水,向她道谢谢。继而发现她目不转睛,他不禁笑问:“我脸上有什么吗?”

“没,没什么。”她急忙答,有些紧张有些惶然两只手放开了杂志。杂志落了地,咚的一声宛如她迷失的心跳。

年轻人指出:“你杂志掉了。”

她伏下腰慌手慌脚捡东西,为自己的失态羞愧,心里一个劲地暗叹:不得了。这人,不仅美,而且有气质。

年轻人也在看她,瞥见了她手中杂志内页的彩画,眉毛扬起:“你是学艺术的?”

“嗯。”她抚平杂志的皱褶,答,“从学校刚刚毕业,准备找工作。我叫做江晓君,你呢?”

她这话问得自然,他却是愣了愣,接着笑道:“我叫做林晓生。”

“林晓生?”她大眼睛眨弄眨弄,“和我一样有个晓字啊。算不算我们有缘?”

他又是一怔,笑了笑:“你说话都是这么直接吗?”

她尴尬地跟着笑。

显然,林晓生是个不爱说话的人。两个多钟头的车程,她无数次诱使他开口,可他多是用嗯哪这等模糊的语言对答。两三句交流之后,她只有作罢。到达目的地后,各奔东西。本就是陌生人,何能存有奢想。却是万万没有料到,竟是在此等微妙的处境下再次遭遇。

在她为着与林晓生的两次相逢感慨良深,露丝走了过来。拍拍掌打断吉他声,露丝把她介绍给众人:“这位是江晓君。晓君第一次来我们这里,我希望大家能多帮帮她。”

“没问题。”众口同声。

江晓君观望屋子里的这十来个人,全是年轻的小伙子和姑娘们。紧接听露丝说,每期讲解班的成员皆是有意划分,今晚主要是在校大学生或是刚踏入社会不久的毕业生。之后露丝又把学员分成两班,初级入门班和中级班。中级班由露丝带。初级班的授课老师则是——露丝亲热地按住年轻人宽阔的肩膀:“晓生,新来的学员就全交给你了。”

年轻人笑答:“行。”回过头时像是往江晓君这边望了一下。

触到年轻人温煦的笑容,江晓君立即逃开。她忐忑:倘若林晓生说压根不认识自己…

初级班学员走进食厅,五个人各搬了把凳子围坐在一张方餐桌四边。江晓君习惯地走在人群最末。“晓君。你坐这里。”林晓生拉开他位子旁的交椅。江晓君道了声谢,收收裙摆坐下。

林晓生给每人发了一张讲义稿。江晓君大致阅览,见是一些死气沉沉的信条,便是了无兴致地将单子压在手肘下方回头去看林晓生。林晓生双手交握在胸前,口中念念有词,在行开课前的祷告。渐渐她把焦点从他宁静的侧脸,移聚在了他白毛衣上佩挂的砗磲观音。如今得知了他是基督信徒,她疑惑更深。一个信仰基督的人,戴的竟是观音菩萨?

林晓生行完祷告睁开眼,见到江晓君两眼瞅着自己的砗磲观音出神,不由回想起了去年与她在大巴上的萍水相逢。他记得她,因她一头自然的蓬蓬短发及一张单纯的笑脸。嘴角微扬,他对江晓君说:“这个不是信物,是我母亲的遗物。”

原来如此。江晓君一面有悟一面又想:岂不是意味他的母亲去世了?这一想她便是心头一恸。遥望他平和的微笑,只衬得砗磲观音默默的黯然愈加灰沉。

翻开圣经,林晓生开始授课。与教堂里的牧师不同,他开场言便单刀直入:“我相信大家是受到天主的召唤而来。大家最关心的问题,无疑就是如何才能成为基督教徒。那么,这里我可以告诉大家。很简单,只要你相信我们天主是存在的。”

“不是要经过洗礼吗?”有人异议。

林晓生解释:“洗礼是一年后的事了。只是个步骤。毕竟大家想求得的是天父的庇佑,心灵上的平静,而不是洗礼这些仪式。心不在我们天父那,做什么都没有意义。”

众人顿悟。唯独江晓君愁眉苦脸:这是简单吗?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无神论。要是她能轻易就相信天主的存在,何必来听课?举起手,她爽快道:“我有个问题。”

“请说。”林晓生答。

“天父他存在吗?”

大伙儿笑。江晓君摸鼻子。林晓生一见她无拘束的小动作,不禁也想笑:“天父当然是存在的。”

“怎么才能证明天父是存在的?”江晓君发扬打破沙锅问到底的精神。

林晓生没有像牧师列举一大堆例子来证明神是否存在,而是合上了圣经,反问江晓君:“那么你为什么来这里呢?”

“我——”江晓君被这一问脑子里逻辑有点绕,结结巴巴道,“我是来听课。”

“为什么来听课?”

“因为——”

近在咫尺的林晓生,那轻柔的语声与散发淡淡光芒的微笑,令她突然间说不出话来。她甚至有种错觉:神是不是就是这样子的?

小食厅骤然鸦雀无声。只见那蓬蓬短发的女孩身子往后挪了挪,待挨到冰凉的椅背,她的头缓缓垂落。

江晓君掌心握出汗了,心想这世上若是有天父,赶紧救自己摆脱此刻的窘境才是真。幸好天父好像真的听到了她的祈祷。露丝这会走了进来说:“晓生。汤姆回来了,他带了个朋友有事拜托你。”

“好的。”林晓生应声尾随露丝走去客厅。

江晓君大松口气,只觉背出了一层汗。坐在她身旁的一女孩撞撞她:“你胆子真大。居然敢和晓生顶嘴。”

“那又怎么了?”江晓君悠悠地晃椅子。

“这里的人都是冲着汤姆、露丝和晓生来的。晓生很帅吧,我都不敢面对面和他说话。”女孩小声说着这些,眉飞色舞。

“我和许多帅哥说过话。”江晓君认为很平常。

女孩摇摇小脑袋瓜子,吐舌头:“怎么说呢?和晓生说话有一种时常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这倒是真的。回想刚刚,林晓生一双锐利的眼睛仿佛要穿透自己的内心深处。江晓君两脚踩地停止住晃动的椅子,重新拿起讲义稿抖抖:“这个班办多久了?”

“我经人介绍才来不久。汤姆和露丝是去年来到我们国家的。晓生应该也是去年加入他们。露丝在美国有工作的,是一名牙医。到中国后,她和汤姆专心致力于传教。听说教会有生活补助给他们。至于晓生,是一名医生,在医学院一附属医院工作。现今在急诊轮科。”

江晓君对医生的印象停留在很有威严感的老中医。而一名兼有传教身份的年轻医生,她是第一次遇见。伸长了脖颈,她的视线穿过了食厅门。林晓生站在客房门前,在他对面立着的两名白人男子,应是汤姆和他的朋友。她手指头恣意地推开桌沿,视角扩大,瞧见了林晓生的侧面。她猜他有一米七多。以他不是很高的个子,面对身材高大的白人男子,他却是一点也不见得示弱。一手环胸,一手时而琢磨下巴时而有力地比划手势,他口吐流利的英文。语调阴阳顿挫,沉稳的气质与他年轻的外表明显不符。

这真是个不得不让人心生喜爱和敬爱的人。她心中叹。转过头她问身边的女孩:“他——每个星期都来吗?”

“你说晓生?”女孩答,“他不一定的。有时医院值班,肯定来不了。”

听到这答案,江晓君不由自主地失望,鞋子蹭蹭桌脚。一脚踢中拇趾,些微的疼传到她心里,她害怕地想:自己该不会真的对林晓生动情了吧?

如此一想,林晓生和露丝走回来的时候,她急忙低下头。

露丝热情地抱住她肩头问:“晓君,感觉怎样?听得懂吗?”

江晓君支支吾吾:“还——行。就是有一些问题。”

“有什么问题,晓生回答不了的,我可以代答。”

“不。”江晓君连连否决,“晓生老师讲的很好。”

露丝似是领悟到什么,咧出那口晶亮的白牙:“有什么问题你尽管请教我们的晓生。”

林晓生含笑点头:“只要我能帮的。”

“课余也可以吗?”话急切地一出口,江晓君自己都想扫自己一巴掌。

露丝和林晓生相视而笑。林晓生撕下一张纸,写上一串字:“这是我的手机号码和工作单位。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欢迎你来找我。当然,找露丝和汤姆也行。”

当晚,江晓君兜了这张纸回家,觉得不真切像是在做梦。一路抓握公交车扶手,窗外的景物在眼里飞逝,她只记得林晓生的微笑。夜风很冷,她心里热如火烧,半路便把脖子上的围巾解了下来。噔噔噔踩着愉快的小步爬上五楼,惊异地见蒋楠杵在她家门口。

“哈。我还在想你几时回来。”蒋楠望到她红扑扑的脸蛋,取笑道,“就怕你被汤姆迷住不回来了。”

汤姆?江晓君傻笑。见了林晓生,她全忘了此行的目的。汤姆是什么样子也不知道。

开了门进屋。蒋楠环抱着身子,伸出一根指头指向她隔壁的房门:“我一直觉得奇怪。你隔壁房的人从来不回家的吗?我一次都没见过那人。”

江晓君插钥匙转动门锁:“我隔壁住的是一做生意的女的。她和他丈夫离婚了,近段日子回老家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