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满意我你就走啊,总和我绑在一起算什么!

呸,臭男人!

白落樱撅起了小嘴,她心里对张茂不满意到了极点,她实在不懂如果张茂也不满意她的话,为什么非要和她凑合!白落樱挺怕他的,斩教事务没有张茂,她也不是没办法。

白姑娘立在原地半天,看张茂牵着两个喽啰向前走。她眼珠一转,追上去:“喂,张茂,你要是觉得”

张茂打断:“晚上宿哪里?”

白姑娘锲而不舍:“不喜欢我呢”

张茂:“找个客栈吧,总宿野外不好。”

白姑娘:“咱们就分”

夜神忽然回头看她。

他阴鸷眉目,骇了白落樱一跳。夜神言简意赅:“夜宿,我烹食,天亮再出发。你还有意见么?”

白落樱被他阴阴的眼神看着,她又开始害怕怯懦了。她踟蹰半刻,对方眼神若幽邃般,专注凝视她。她被看得心头不安,白圣女能屈能伸,低下了头,小声:“没、没意见。”

她低着头,青年高大的影子一直罩着她,没动。白落樱诧异抬眸,看半天他僵硬的脸,她视线再下落,看到他伸过来的手。

张茂寒气森森道:“过来,牵手。”

白落樱:“”

有人把牵手说的跟杀人一样么?!

白落樱鼓了半天勇气,也没敢拒绝。她心中默念能屈能伸,她盯着青年通红却英俊的脸,想男人好看,我不吃亏的。白姑娘款款一笑,伸出了指骨纤细雪白的手,搭在了张茂手上。一细一粗相碰,张茂手颤了下,很快握住了她。

他牵着她的手:“走。”

白落樱嘟着嘴,被迫牵着走。走一会儿,觉得不对劲,她垂下眼,看到两人一高一低的影子,踩在夕阳黄昏下。清水高山,鸟鸣清脆,高大的影子同手同脚,走得可真奇怪。

白落樱:这是什么样的神人,才会牵个手就同手同脚啊!

白姑娘噗嗤笑出声。

张茂立刻低头,冷着眼看她。

不妨白落樱突然踮脚,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柔声:“你也很可爱的。”

张茂涨红了脸:“!!!”

他心想:妈的,魔教妖女!这么大胆!说亲就亲,完全不给人准备时间!

他心口发胀,唇翕动,然望着女孩俏丽的脸,又不知道说什么。他半生说过的话,最多的都是“滚”“少烦老子”。但是白落樱这般美丽,明媚,清新像大家闺秀,不像魔教妖女。

夜神低下了头,继续同手同脚地默默走路。

夕阳在他们背后拉下很长影子,两个被牵在后头的喽啰生无可恋地看他二人的背影:艹,被俘就算了,还要被迫看他们恩恩爱爱,烦!

日头拉下,夜幕渐深,山中老鸟归林,扑簌簌,山中重影幽幽,一片叶子悄然下落。

山中某处烧着篝火,火焰高照,程家下属和真阳派的弟子们多多少少都有些伤,在此处夜宿。谢微问了弟子们的伤,又给自己的掌门师兄去了书信说明遇到的新情况,同时收到了江湖上新的大消息——名器大会。

谢微沉吟:看来自从跟自己分开,蒋声仍然没死心。

火光照着少年清秀的脸,深暗的脸。谢微走过去,飒飒然坐下,将信纸递过去,那发呆的程家少主才回了神。

程淮冷冷看他:“有事?”

谢微:“江湖上的名器大会。少主既然无大事,又受了伤,不如去罗象门走一趟歇歇脚。四大门派,都挺好奇程家的。让少主见笑了,雁北程家在江湖上威望极高,少主突然入世,江湖高手们都想认识一下少主。少主这般厉害,好不容易出来一次,何不到处走走,看看呢?”

程淮拿过信纸扫两眼,心中微微一顿,再顿。

行走江湖么这是程家很少有人做过的。

程家避世,不许他们入江湖。这一次如果不是程淮练武出了岔子,程勿又逃走了,程淮也出不了家门而所谓的江湖声望,雁北程家既不屑,又稀奇。

到底是少年脾性,谢微三言两语就拿捏住了他的软肋。程淮脸色不再那么难看了,在谢微又说了两句后,程家少主程淮纡尊降贵地点了下头:“那我且去你们的名器大会看看吧。”

左右程勿那小子又失去了踪迹,慢慢找吧。

谢微笑着点了下头。

不经意的,谢微打探问:“少主一直要捉到那少侠,可是程家的仇人?若是仇人,我们也可帮少主这个帮。”

“多谢谢公子,”程淮对谢微温言细语的说话方式不那么反感,眼中自带的戾气都消了些,“倒不是仇人吧他叫程勿。”

“程勿他,是我家中这一辈一个不重要的孩子。”

程淮神色晦暗。

他跟自己在心里轻喃:他他其实是个天才。

程淮目光放空,陷入了一段回忆中,想到了小时候的一些事。

程家功法和外面不一样,每一代弟子,只有一个“天下第一”。而程勿他从小展示出来的天赋,就让人心悸。家中长辈赞扬,父亲心喜。他们还想培养程勿而程淮,才是真正的正统的继承人!

程淮眉心沉下,一个有人生没人教的小崽子,却是一个武学天才。

真是程家最大的笑话了!

谢微眸心一闪,看程淮嗤笑:“可惜,他自己都不知道。他也就是一个工具而已谢公子若是帮我捉到了他,我程家定有重谢!”

但是程少主知其一,不知其二。程勿他就算是武学天才,他还有一个致命弱点——程少侠的运势,一直很差,非常差。

例如此刻。

第31章

夏日风燥,程勿浑身湿漉漉地从水里钻出来,脸色发白、驼着背,一脚深一脚浅地涉水上岸。水声哗哗在后,少年身上旧伤淋淋,再加上水性全靠临时发挥,程勿此时的状态实在不好。身体受损,精神疲惫。离开了水,程勿一下子瘫坐在了地上。他抹着脸上、眼睫上沾的水渍,又白着脸,哆嗦着手去拧湿了水后变得沉重的衣袍上的水。

程少侠心跳快得厉害,一闭眼就想到水声甚大,小腰妹妹站在比他高一层的山道口喊他:“凭什么这么对我?!”

他太震惊了。

又太害怕了。

还很难过。

想到小腰妹妹最后向他扑来的样子,程勿喘不上气,还红了眼圈。他擦着睫毛上一直擦不尽的水,心里告诉自己:不能后悔,不能回去。小腰妹妹对他那么好,他不能连累小腰妹妹。

程淮不达目的不罢休。

他实在是太怕、太怕有一天,亲眼看到小腰妹妹死在自己面前。

想到此处,再次想到了春姨。天水一色,水中心有一个绿色洼地,阳光照在水面上,金灿而明亮。水如光波般,圈圈涟漪,一潮潮浮在少侠的秀色面孔上。程勿眸子黑静,拧着衣袍上水的手用力——

春姨是个温柔而不多话的女人。她是父亲的小妾,却知书达理,不跟程家人一样习武,整日如大家闺秀般,读书,写字,做女红。父亲也不常去看她,春姨也不在意。春姨总蹙着眉,幽幽望着远方发呆。她愁绪满怀,大家说她也许在想家。但她家早就没了。

程勿识字读书,都是跟着春姨久了,春姨见他可怜,教给他的。

春姨拿着程家的话本,一个字一个字教他

而就是对他这么好的春姨,总是神色清淡不为外物所动的春姨,某一天,忽然要他逃出去。春姨说程家少主练武出了岔子,需要提前用到程勿。废了程勿,程勿会生不如死

春姨说:“小勿,出去后就不要回头了。什么时候武学有成,再回来见姨。”

“现在的程家,你说了不算数。想要说话算数,你一定要比程淮、比你父亲比他们都厉害。”

这样一个女人!程淮恶意满满地说,说他封了春姨的五感,让春姨成了一个活死人程家少主说的话,就那么顶用!

程淮!程淮!程淮!

程勿忍着鼻中酸意,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他胸腔中满派伤心,但他深深吸口气,他想清楚了。他是个废物,连武功都没学过,平生只有磅礴内力,和小腰妹妹才教了几天的轻功。他打不过程淮,更抗衡不了程家。然他必须回去!

他要忍着屈辱去跪在程淮面前认错,他要把通身内力全部送给练武出了岔子的程淮。他要被锁着,被关着,要回程家去。而他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放过柔弱的春姨!不要再折磨春姨!

程勿,程勿他是个不讨人喜欢的、被人告诫什么也不许做的小孩子

“师父!师父!”

程勿站在水边,风渐渐停了。他沉浸于自己的一汪悲情中,他难过得就要说服自己,要动身去寻程淮了。身后忽然传来气喘吁吁的大呼小叫。程勿因为太出神,一时没发现身边有了人。待他听到喊声,定睛一看,旁边窜出了一个小老头。

小老头驼着背,肤色枯槁如树皮,蓬头垢面,行动却快得很。身后徒弟们此起彼伏地喊他,追他,居然追不上他。小老头吹着胡子,直直撞到水面,看也不看,纵身就往下跳。且他跳得动作太大,袖子甩到了旁边满脸惊愕的过路少侠身上。小老头跳水时撞到了少侠,还拽着少侠的袖子。

“噗通——!”

一声巨响,才从水里趔趄上岸的程勿一下子被重新撞回了水里。

程勿:“”

还没有结束,一到水里,这小老头好像忽然回过了神,眼神从浑浊一下子变得清明起来。他一个发抖,精明十分地一把抱住“木头”的脖子,整个人攀身上去,吓得哇哇大叫:“我怎么跳水了!我要死了!救命啊——”

“哇哇哇徒弟快来救我!”

“我还有大事未做,我不想死啊!”

小老头抱着“木头”,手脚麻利地全部攀了上去。他越是害怕,越是攀得紧,全不管“木头”的死活。水中心汩汩冒泡,程少侠被人掐着脖颈,脸都憋红了。这一次是真没忍住,程少侠眼泪被水呛得迸了出来。程勿自己以前也没习过水,他水性也不好,他之前唯一一次高水平发挥,是为了逃离女瑶。而这一次,他的真实水平暴露——

“咳!咳咳!救命!救命!”

程勿被掐脖子掐得喘不过气,他手脚乱蹬,一次次浮出水面,却被坚强的身上挂物拽了下去。无辜受灾,程勿有点火冒三丈。但他一看小老头吓得雪白的脸,又不忍心把人甩出去。可是不把人甩出去,他被小老头伶俐的动作,带得离岸边越游越远。

越游越远,越来越有被淹死的可能性

程勿:“救命!救命!救命啊——!”

终于跑到岸边的三个人,目瞪口呆地看到师父竟连累得一个陌生少侠要死不活。他们顿时心虚,有点不敢说话。但眼看那少侠要自救,要把他们师父从身上扒下去,三个徒弟连忙大喊——

“少侠!少侠救救我师父!师父他老人家年纪大了,他有点糊涂,但他不会水啊!”

“少侠!少侠!”

程勿再次被身上哇哇大叫的挂物拖拽到了水里,喝了好几口水。他一边被呛得脸红通,一边还要忍受耳边小老头的“救命”。程少侠悲愤无比,奋力划水。程勿跟身上挂着的小老头对吼:“别喊了!再喊我就不游了!我们一起死这里吧!”

小老头:“”

他小心翼翼地定神,看一眼少侠绷得紧紧的脸。真是一个眉目清秀的少年,全身湿漉漉,脸一会儿白一会儿红,唇瓣水润鲜红。少年黑发白肤,沾水后更加俊俏,他生气的时候绷着脸,但因为长得好看,并不让人害怕,反让人觉得他很可爱,很乖巧。

程勿见挂在身上的人总算安静下来了,才喘着气,开始调整姿势,努力向岸上划

程勿太倒霉了,自从他离开雁北程家,一路南下,他身上总是接二连三地发生状况。这种状况出现的次数多了,程勿再走霉运时,就很淡定了。一刻后,本就受了伤的程勿重新回到了岸上,他伤口沾水太久,一上岸就唇色发白,眼前发黑,差点昏过去。

三个徒弟一看小老头上岸,连忙围了上去。三人总共一个青年,一个女郎,还有一个胖子。三人围着老头——

“师父你没事吧!老二都怪你,让你看好师父,别让他乱跑,你还把人弄丢了。”

“我、我也是看师父可怜,就让师父去散散心嘛。我也是好意。”

“好心办坏事!还连累了好人!”

三人一顿,齐齐过来感谢跪着说不出话的程勿。程勿累得发不了声,疲惫地摆手示意不用谢。三人看着他,目中微带惭愧:这少侠他们一个不妨,见自己的师父突然清醒了过来,伶俐无比地推开他们,健步如飞,一下子扣住了程勿的手腕。

程勿心一惊:“?!”

小老头捏着程勿手腕,眼睛陡亮,嘿嘿笑道:“好孩子,我看你骨骼清奇,天造之才,不如认我为师,跟我学武怎么样?”

程勿:“”

旁边三个徒弟一僵后,捂住脸露出惨不忍睹的神色。他们接二连三地过来拉老头,并跟程少侠道歉——

身材高挑的青年女子说:“师父啊,你不要再乱认徒弟了。上次你认错人,被人家教训,打得下不了床,你忘啦?”

青年男子:“师父啊,你不要看到年轻人就要收徒!有我们三个,就够了。”

胖子:“对啊对啊!”

老头骂骂咧咧:“够个屁够个屁!你们武功根本不行,继承不了我的一身才学!”

三个徒弟敷衍应付,但老头子眼睛发亮地抓着程勿的手腕就不放:“好孩子,你考虑考虑,叫声师父吧!师父家学厉害得很,看你心地纯良,尊老爱我,勉强让你认个师父吧”

程勿呆呆的瞪大眼,张口结舌。他第一次遇到这种乱认徒弟的,眼看对方神智还不清,程少侠被抓着手腕,手足无措。他求助地看向三个徒弟,三个徒弟抱歉地看他,并继续苦口婆心地劝自己的师父。但不知道程勿哪里招了人喜欢,老头子就是抓着他的手不肯放。

三人中的胖子红着脸跟程勿解释:“我师父老了,有时候会发疯,喜欢乱收徒弟。但是以前我们劝了后,师父就不坚持了。没想到师父这么喜欢你奇怪,你哪里厉害了?”

程勿苦着脸:“我不知道!”

他很崩溃:“我受伤了!咳咳,你们快劝你师父放开我啊!”

胖子一看少年雪白的脸色,和他衣袍上渗出的血迹,一愣:“啊,是血啊?我还以为你喜欢这种颜色的衣服呢。没看出来”

程勿发抖,快气死了:“”

纠缠不清中,忽然,哒哒马蹄声涌来,脚步杂乱,树动叶摇。程勿内力强大,他比所有人都更快地听到声音。方向朝着这边,程勿一个凛然。他猛跳起来,轻松甩开老头子抓着他不放的手腕,挡在这几个师徒前面。

来人来得极快,很快到了面前。程勿神色凝重,黑色衣料在他眼前变多,齐齐整整,大批人马赶路斩教人!

魔教弟子!

虽然自己就跟金使、小腰妹妹相处了很久,但是一看到数量极多的斩教教徒们,程勿本能警惕:魔教人出来杀人放火了?

一批人马到了几人面前,程勿不动,见身后师徒几人中的女子把他往后一推,走了出来。女子非常熟练地跟骑在马上的斩教教徒抱拳:“几位大人回来了!我师父犯了病乱跑,麻烦几个大人帮忙找人了。”

斩教教徒点了下头,消息传到后面,一个豪爽女子笑声传出。女子懒洋洋地骑着马从后面走到了前面,她让人过目难忘程勿盯着她肚子,看她腹部凸起,显然已是怀身之相。

程勿:这样都还敢骑马到处乱跑?

这女子懒散抱拳回礼:“没事,你们师徒几个也帮过我们,大家礼尚往来。”

双方熟练而客气地叙旧,程勿微微松了口气:原来大家都认识啊,不打就好!

这一队斩教教徒由那怀孕女子带队,他们看起来行事匆匆,没心情在这里多耽误时间。他们跟那师徒几人随便说了几句话,就要御马离开。突然,怀孕女子随意的、轻飘飘地往师徒几人中扫了一眼,她看到了程勿。

少侠安静地站在人后,白云黑水般。他不显山露水,但他实在俊俏。

怀孕女子“咦”了一声,马停了下来,再定睛看着程勿。

她目光灼灼,看得程勿兀自开始僵硬。

一面对正统出身的江湖人士,程勿就露怯。更何况面对斩教人士,江湖中的魔门,程勿更是底气不足。在对方灼灼目光下,程勿学着师徒几人的样子,僵僵地抱拳打招呼:“几位大人,我也是路过的”

怀孕女子微俯身,感兴趣道:“你叫程勿是吧?”

程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