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交换眼色:小师弟欲盖弥彰呢。

女瑶“噗嗤”一笑,既然来了客人,程勿又被她折腾得快到极限了,她撩了下发,施施然地起来,还体贴地对手脚发软的程少侠说:“你就趴着,别乱动,小心摔了。”

程勿郁闷地瞪她。

丢人丢得太多,不想再丢人的程勿抓过枕头,他趴在枕头上,看小腰妹妹跳下床,关上门,倒了杯水。女瑶客气地招待了夜间来客,给他们三人送了白开水。三人尴尬落座,女瑶叩了叩桌板后,慎重开了口:“三位想要我小哥哥入门当徒弟,恐怕是不行的。劝你们不要在我小哥哥身上浪费时间了。”

女瑶:“小哥哥的武功,我是要教的。我教他的武功,不能和别的心法共存。我知道小哥哥武学天赋好让你们动了心,但他是我先遇到的。我不想让给你们。”

“小妹妹,”二徒弟喻辰笑道,“这你不必担心,我门派心法和别派不同。我门派功法走的内路,可以和世间大部分心法并存。小妹妹你虽看我们师父糊里糊涂,但他是真有本事的。”

女瑶哂笑了一下。

程勿背对着她趴在床上动弹不得,女瑶直面三个徒弟,这个时候,她脸上那种冷淡的、睥睨的、不在意的神色,压着三个徒弟。陶华等三人一愣,想一个小姑娘,这般压得他们抬不起头的气势是哪里学来的?魔教弟子都是这样的?

陶华慎重问:“姑娘,你是魔门妖女,当知道程勿少侠不通俗事。你在他不通俗事时就拐骗他入魔教,是不是不太好?魔教被四大门派联手打去关外,中原武林以四大门派为尊,你从一开始就把程少侠踢出了正道,有想过程少侠的未来么?”

程勿在后:“我不入魔教!”

女瑶微笑,看三人:“大义凛然。说的好像你们是四大门派弟子似的。”

三人一起窘然:“”

女瑶不跟他们多废话,她看中的人,哪怕嘴里再嚷着“我不入魔教”,她也不会放过程勿。慢慢磨吧,程勿迟早被她磨成她的徒弟不可。女瑶起身送客,说的很敷衍:“小哥哥以后如何,以后再考虑吧。眼下我们有更重要的事。”

陶华不死心问:“敢问二人有什么事?我等可以帮忙?”

这也算不上秘密。女瑶笑盈盈:“名器大会,好大的架势!我和小哥哥想去名器大会上看一看”

程勿又插嘴:“我想拜入罗象门,听说他们什么样的弟子都收,有教无类。”

想拜入罗象门?女瑶神色不改,当没听到这话;那徒弟三人却目色一暗,想少侠如此想,自然看不上他们小门小派了。二徒弟喻辰和三徒弟张宝都垂下头,被罗象门的大名羞红了脸,掩袖打算转身逃离这尴尬之地。但他们的大师姊纹风不动,还在争取:“名器大会可不是一般人能进的。你是魔教妖女,更不可能进去名器大会。”

“名器大会往年邀请的门派,都有邀请函。入罗象门,没有邀请函,你们连那道山门都进不去,”陶华不关心魔教弟子想混入名器大会是想干什么,她关心的反而是另一个角度,“你们能弄到邀请函?不太可能吧。”

女瑶目光扬起,定定看着陶华。她目中刀光剑影凌空而起,凝在半空中,俯眼望着下方。

看陶华自傲一笑:“而不瞒两位,我师门虽然只有四个人,小门小派,却真的是罗象门的下属门派。我们有罗象门发出的邀请函名器大会,我们可去,可不去的。”

女瑶看着她半晌。

慢慢的,女瑶眼中浮起了笑意。她声音热情了些,人更向前一步,握住了陶华的手:“敢问贵门派是?”

陶华:“小玉楼。”

女瑶当即夸道:“好是大气的门派名!风雨来贺,玉楼当起。罗象门收了这样的下属门派,真是有眼光。你们虽四人,然观你们师门的门派名,就知道几位大侠非等闲之辈,定能将师门传扬光大。”

陶华镇定:“过奖,过奖。”

一只脚已经跨出门槛的两位师弟:这夸的是他们么?

女瑶下一句就道:“其实小哥哥和我没有师徒名分,小哥哥也说过不想拜我为师。而且魔门嘛,我到底不愿意小哥哥跟我吃苦。江湖正道的路,总是好走些小玉楼想收我小哥哥入门的事,是可以考虑的。”

女瑶红着脸,害羞道:“只要我们先去了那个名器大会。”

被女孩眼睛眨巴望着,陶华闻弦音而知雅意:“我们有邀请函的。”

女瑶大喜:“姊姊,你人真好!我替我小哥哥谢谢你!”

被他们排除在外的程勿:“喂!”

他的未来就这么三言两语被外人决定了么?

程勿瞪着女瑶的后背,恨不得瞪出一个大洞。他气得:你这个三心二意的女人!

我再不相信你了!

名器大会是江湖中的盛事,向来是四年一轮,四大门派换着做主持。恰今年轮到罗象门做主场,而罗象门的大弟子蒋声,人还未回山,就已经拿到了主持这次大会的首席弟子名额。蒋家拜在罗象门下几代,连续几代人,蒋家声望在罗象门扶持下,大如盖天。

蒋声举办这次名器大会奔着魔教去,是四大门派默认的。

四大门派默认铲除斩教,然斩教教主生死不知,让他们多有顾忌。女瑶不出现,四大门派的掌门,如以往约定的那般,仍是不下山。此次名器大会,四大门派掌门都派了长老去,当是给罗象门面子。

自然,因药宗十几年前经过大战后,宗主惨死,门下弟子死亡也多,以致人口凋零。药宗如今势弱,虽是四大门派之一,药宗新一任的年轻女宗主却从不敢把自己放在和其他三位掌门一样的高位上。这一次的名器大会,药宗为保护弟子,选择的方式仍然是女宗主带领门下亲至罗象门,去参加那所谓的大会。

云顶山,草木葱郁,乃是四大门派中真阳派所在的主山。真阳派修身养性,修那君子之风,练那无上法门;门中弟子皆穿白衣,飘飘然往来,立在云雾中,当如谪仙人般超越凡尘。此日真阳派的弟子却不像往日那般眼高于顶,而是窃窃讨论,只因——

朝剑门的掌门曹云章来于此,和真阳派的掌门,谢望,下了十日棋。

仍不辨输赢。

下棋,自然不是一般的下棋。十日不眠仍精力充沛,内功浩大,自然是世间高手。

真阳派的弟子们时不时过来端茶倒水,看一眼对方朝剑门那掌门白须飘飘的大师模样,再看一眼己方掌门玉山巍峨的清俊面容,默默退下。大家摇头讨论:“曹掌门年纪那么大了,我们掌门哪里比得起?肯定要输,哎。”

“别这样说!我谢掌门哪能输给那老头子!”

小辈弟子的讨论声,两大掌门都听得分明,不觉莞尔一笑。曹云章看眼对面青年温和淡然面孔,似笑非笑:“这次名器大会,谢掌门觉得那女瑶,会出现么?”

谢望掌门峨冠博带,面孔似玉。他沉坐的样子,白云黑水般,罗罗清疏。

他垂着眼,不言不语,因一弟子过来,将一纸信递给他。谢望当着曹云章的面拆了信,扫两眼。玉白的长指搭在信上,谢望轻笑:“是我弟弟来的信。谢微那小子,已经找到了雁北程家的少主程淮,正领着程淮到处玩乐。”

曹云章眸色深下,定定看着谢望俊冷清淡如仙人的面孔,不觉想到了谢望那个弟弟。

他想,谢望这般深不可测,我连试他十日,他都不提斩教之事,不对落雁山上事发表意见。让这位什么也不说的谢望掌门唯一动容的,大约只有谢掌门的弟弟,谢微了吧?

雁北程家?

曹云章拨着手中黑白子:又是十来年了风雨要来啊。

第38章

空山松子落,蝉声间或响起,时有一阵清风徐徐从天上飞过。日暮垂垂,青山镀一层金色,山中风光自是不用多提。弟子们等候在外,手放在额上,看垭口凉亭下,谢掌门与曹掌门还在谈笑风生。

然棋局已到终了。

十几年前正邪两派大战后,双方实力皆损。那一战,直接导致药宗几乎满门皆灭,如今只靠一个年轻的女宗主罗起秀撑起整个门派;真阳派当日的掌门,也在大战后因精力耗损而殁。幸而真阳派家大业大,完全撑得起一个掌门的过世。继任的掌门谢望,年不过三十来岁,已和朝剑门掌门曹云章这样年过八旬的老人家同起同坐。

眼下,谢望掌门便拿着他弟弟谢微寄回来的信,扫两眼,闲闲跟曹掌门话江湖上最近的趣事——

“谢微在信中说,这雁北程少主虽入了江湖,却年少懵懂,单纯无知,对现有的格局不会产生什么影响。唔,程少主和谢微认识后第一件事,不急着打听江湖情况,先要去秦楼楚馆见识一下漂亮姑娘们。噗,程少主倒是很有个性。”

曹云章:“”

谢望继续看信:“程少主出门好像是抓他同族一个弟弟,跟魔教女瑶的失踪没有关系。程少主都不知道斩教新的教主名女瑶,他还以为是十几年前的白凤。他既不在意谁做魔教教主,也不关心四大门派谁厉害他一路看杂耍,买话本,听小曲还被谢微拐去了名器大会。恐怕已经忘了他出来是做什么的,呵。”

曹云章愕然,然后莞尔失笑。

光是凭谢望念信,他们便可以想出一个初入江湖的少侠好奇的模样。程淮像个纨绔子弟一样,带着一帮跟班,再由老江湖谢微领着,大大咧咧,走鸡逗狗吃喝玩乐。程家门在哪里?程勿人在哪里?程淮玩得乐不思蜀,他早忘了!

哪怕在雁北程家多风光,名气多大,武功多高,程少主程淮到底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子。他对这个江湖很陌生,他对家门外的世界很兴奋。江湖四大门派忌讳程家,怕程家武学第一,要来江湖上搅乱现在的局势。但四大门派多心了,程少主程淮,眼界根本没那么高。

曹云章说:“雁北程家,嘿。打的‘天下第一’的名号,也确实厉害。但程家失败在不出家门不入江湖,程家弟子就算再厉害,一个没有眼界的高手,一个不知道该怎么走江湖的高手放到天下,我四大门派也无惧。”

谢望蹙着眉,似好笑,似忧心。他看着信纸,并没有回应曹掌门的评价。

放下了那个不干正事的程淮,曹云章袖中一扬,案上棋盘便彻底被打乱了。他身子前倾,最后一次问谢望:“女瑶下落不明,谢掌门真的一点都不关心,一点都不准备下山?这么等下去,等女瑶什么时候实力恢复了,我们可就要被人打到家门前了啊。”

谢望云淡风轻道:“我先前早说过,一味打压斩教并不是长久之计。此次攻打落雁山我本就不赞同,传闻中女瑶受伤,实际如何我们谁也不知。狡兔三窟,百足之虫如今女瑶人没有现身,我们又急吼吼下山,恐才会中了女瑶的计。”

曹云章起身,白须飘然,宽袍舞扬。他周身气场微微改变,深邃的眼睛看着谢望。到这时候,朝剑门这位年过八旬的老掌门,才有了些朝剑门该有的笔直如剑的气场。他冷冰冰问:“什么计谋?”

谢望不受他影响,淡声:“斩教的武功心法一直胜于我等斩教教主,向来是需要我四大门派的掌门联手,才能送她入灭的。但我们四人不同心,若是聚在一起跟女瑶开战,门派无人守着,斩教趁势而攻,那可如何?”

曹云章哼了一声,他幽幽盯着谢望半天,唇动了下,却终究没再说什么。这盘棋下了十日,曹掌门也试探了十日,到最后,仍然没有从谢望那里试探出什么。曹掌门出了一会儿神,想真阳派这位掌门定所谋匪浅,也许他听到的那个传闻,并不算错

曹掌门告辞离去:“我回山看看,改日再与谢掌门手谈。”

谢望浅笑。

谢掌门亲自带路,将曹掌门一路送下了山。谢望站在山峰小径间,静静望着曹云章身形在山中云雾中渐远渐消失,而谢望衣带飘飞,气质如兰,惹得身后弟子们心向往之。却是曹云章的身形看不见了,回过头来,手里握着那纸信的谢望,脸色瞬间变得发青。

众弟子们:“”

他们瑟瑟发抖:“掌门?!”

谢望将揉成一团的信重新摊开,盯着谢微在信里最后哪行字,脸色青得不能再青。家丑不可外扬,曹云章那老头子试探他那么久,他当然不会情绪外露。直到曹云章走了,谢望胸中的火才无法抑制。因为他的好弟弟,在信中最后告诉他——

“兄长,我寻了许多年的那个小姑娘,也许我已经找到了。她不是斩教圣女,也许她真的是女瑶若是如此,兄长当听我一言。昔年女瑶救我一命,这一命,我自然是要还的。若她真是女瑶,恕我不能再与真阳派同进退。我将辞去长老之位,以单独的谢微身份,去寻她。请兄长成全。”

谢望沉着脸,将信纸再次团成团。他快步上山,回自己的寝室。谢望心情极差,进门时将门摔得啪响。屋中谢夫人正在缝补衣裳,被他沉如冰的脸色一吓,站了起来,嗔道:“谢大掌门,你这是做什么?谁惹你啦?”

谢望将信纸拍到妻子所靠的窗下小几上。

谢夫人容颜温婉,将衣裳放下拿起信。她看完后噗嗤一笑,乐道:“阿微这孩子真喜欢给你找事。你是四大门派的掌门,他就要恋上那魔教的妖女。还不是一般妖女,恐是那魔门的教主。你哄骗了他这么多年,把他关了这么多年,一把他放出去,他就还要找他的‘小姑娘’”

谢望:“当真不知悔改!”

谢夫人劝他:“算了吧谢大掌门。你哄阿微说当初那姑娘不一定是女瑶时,阿微也没跟你闹啊。小孩子嘛冷一冷他就好了。”

谢望:“冷什么?他现在要领着那程少主去名器大会,要去等那女瑶。我们也在等女瑶,我们等女瑶的目的,和他绝不一样。我看这名器大会,谢微还不知道会给我搞出什么乱子来。亏他还记得想着离开真阳派,天高任鸟飞反了他!”

长兄如父,长嫂如母。在谢家,便是这样。

谢夫人再将信纸看一看,她气度绝佳,又不急不躁。信读两遍后,谢夫人抚着发鬓,眸子微闪:“其实,阿微要去跟那女瑶相认不也暗合你一直以来的安排么?斩教不能消失,女瑶不能败。如果这次斩教胜了,各大势力重新洗牌,不正也如你希望的那般么?”

谢夫人幽幽道:“四大门派不该一直是四大门派啊。”

谢微眸子一顿,没说话。

他与谢夫人对望一眼,双方自有默契,不提某事。

良久良久,门外站立的弟子们已听不到谢掌门与其夫人动怒的争吵声。听得谢掌门温声:“好了,那些等谢微回来再说。我给谢微去封信,让他先好好关注这个名器大会。我预计,罗象门做的这个局最后也不一定便宜了谁。”

名器大会月底召开,各大势力的重心,都放在了这个大会上。正道人士以能参加这个大会为荣;魔门弟子们自然摩拳擦掌,也在做准备。正道人士想靠名器大会将魔教一举端了,魔教哪怕明知这是陷阱,为了救下被抓的弟子,这个局,也要闯一闯。

为了号召魔门各大门派,斩教圣女白落樱亲自站了出来,借用特殊暗号召集人手。魔门中除了投靠正道的叛变门派青莲教,其余各大派墙头草般左右摇摆。白落樱召集人手,各小门派衡量一二,或多或少地派了人去。

入关后离洛道不远的地方,正是这一次召集人手的地点所在。斩教十二影之一的秦霜河,与女瑶分开后,便挺着大肚子来和白落樱汇合。魔门人不断聚来,见到了圣女白落樱。

白圣女连日见各大首领、安排人手、询问对方武力,首领们都耐心回答她。毕竟白姑娘容颜美丽,笑容清澈,便是世上最凶神恶煞的人,见到她,也不舍得发脾气。怪只怪在,白圣女不是一个人;白圣女身边,还跟着一位煞神般的门童。

那青年长身如剑,高大威猛,沉沉站在任何地方的角落里。他背着一把弯刀,目光幽幽地站在暗处看人人不小心瞥一眼,吓得浑身冷汗,以为是鬼。

这正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杀手,夜神张茂。

众人私语:“圣女是要做大事啊。连夜神都拐来咱们魔门了”

“夜神神出鬼没,谈钱不谈情面。他是被圣女花大价钱雇来的吧?”

白落樱笑容嫣然,听到了下属们的议论,她也不反驳。她心中微得意,想夜神非她雇来的,夜神价格那么贵,她才不愿雇;夜神啊,是追着她,赶都赶不走的。

一段准备结束后,白落樱拍了掌:“好,那便先这样安排。等明日我等便散开,各自赶路去名器大会。到罗象门他们山下,我等汇合。我教中有人潜入了罗象门内部,到时候会传信我们何时攻山,人员分布。”

众人纷纷点头应是。

一件大事安排好,众人心中大石落了一半。另一半,则还在担忧他们的教主女瑶,到底在哪里,为何久不出面。因次日众人便要告别,当夜便在他们自己的产业庄子里开了篝火晚会,给各位同僚送别。

正道规矩多,魔门无规矩。入魔门者,大多性不羁,此来便男多女少,阳盛阴衰。然也奇怪,连续两代,阳盛阴衰的魔门教主,都是女子。

这样一群不讲规矩的魔门弟子混在一起,美丽如花的圣女白落樱立在人群中,引得一众人移不开目光。白姑娘腰肢纤细,身形婀娜,形容有韵。她当是斩教第一美,在整个魔门中,那也是第一。白圣女出现在这里,一众男人纷纷举酒杯给圣女敬酒,恭维圣女。

夜神张茂虽也参与了他们的宴会,但张茂坐在那里纹丝不动。青年面寒,他垂眼盯着案上的饭菜,苦大仇深之相,让周围得圣女吩咐来陪他喝酒的魔教弟子们搓一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弟子问:“夜神年华几何?”

张茂:“干你屁事。”

弟子:“我们教的男的挺多的哈哈哈。”

张茂:“干我屁事。”

弟子深吸一口气,脸很僵硬。他抬头看一眼人群中还被围着的白落樱,挤出一丝笑,给杯中添满酒:“好吧,夜神就是有性格!咱们不说了,喝酒、喝酒”

张茂眼睛盯着白落樱的背影。她被一群男人围着,男人们火辣的目光都在她身上。她捂嘴嫣然笑,脸蛋雪白,颊畔染脂,美得人心神荡荡。张茂心里刺得难受,怒想她对他从来都没有这么热情过。

耳边的魔教弟子还在嘀嘀咕咕地说话。

张茂低头,瞥一眼递到面前的酒杯。夜神的下巴始终平而不落:“饮酒误事。我从不饮酒。”

举着酒杯举得手酸的魔教弟子:“”

他以头抢桌面,流泪满面:圣女大人救命!这位夜神大人的天,实在是太难聊了。属下说不下去了!

许是白落樱真的听到了自己可怜下属们的心声,她在酒席间转着敬酒,很快敬到了这边。一晚上不曾吃不曾喝的张茂眼皮突得一撩,看到白姑娘的衣裙走近。他屏住呼吸,看她弯下身,含着笑的眼睛看着他。

白落樱一晚上已经敬了不少酒,眼角微红,眸中含水,娇滴滴地看着这边。

张茂心中猛跳。

白落樱让人倒酒:“麻烦夜神护送我一路啦。夜郎,来,咱俩也喝一杯。”

夜神旁边沮丧了一晚上的弟子们一震,找到了说话机会,抢话道:“圣女大人,夜神他不喝”

他话还没说完,便目瞪口呆地看着矜持了一晚上、不搭理他们的张茂纡尊降贵,取过了酒杯。他望着白落樱,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酒杯扣在桌上。他的豪爽,让白落樱眼睛一亮,赞道:“夜郎好气度!”

一旁的弟子:“”

艹,说好的“从不饮酒”呢?

第39章

饮了酒,张茂不动如山,让白落樱也丈二脑袋摸不着头,不解他这算什么意思。旁的人得她敬酒,不都得说两句客气话、恭维话么?张茂不言不语,面色冷黑如常,放在白落樱与众魔教教众眼中,便是夜神果然像传闻说的那样——

难说话,很难说话。

像张茂这样正道魔门都不吃、或者说都吃得开的男人白圣女也是真有勇气,把这种人拐了进来。

白落樱目光探寻地望了张茂几眼,没看出什么来,她也只好不打扰了。白落樱给坐在张茂旁边的教徒使个眼色,她面上继续带着笑,花蝴蝶一般转去了别的酒席给教众敬酒,鼓励大家。在她背后,张茂手肘撑着桌几,手扶住了额头。他开始头晕,眼前一阵阵乱炫,头像是要爆炸了一样。

各种往事如浑水一样在他脑中搅动,他记忆中的,他忘了的张茂脸色变白,痛苦地皱起了眉,闭上眼。

一边得圣女令看守夜神的教徒一见之下,觉张茂状态不好。他犹豫了下,连忙上前想关心张茂——蓦然间,冷峻的青年睁开了眼。

“咣!”

白落樱正与一长老谈笑风生,冷不丁听到身后的酒杯砸地声,她诧异回过身去看,一个黑影迎向她,向她走过来。青年一身黑,高大挺拔,他迈来之势过强,让周围一众人瞠目结舌,没来得及阻拦。这青年已经一把拽过了白落樱手腕。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