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里的剑一下子指向那具散开的骷髅,蒋声扑过去,将母亲的尸骨抱在身下,才免去被父亲直接砍碎。蒋声怒吼“父亲”,他父亲却已经疯了:“是她!一次次地跟着我,一次次地告诉所有人我不能走,一次次地用人来压我,一次次地非要嫁我。”

“非要嫁我!非要缠着我不放!还跟人说我是被蛊惑了,我是爱她的,说我只是病了,我会清醒的。我哪里都去不了!我只能跟这个女人绑在一起!下毒!做戏!谁比她做得多!我为什么不恨她?她死了,我都不甘心。”

“你!”蒋声目赤红,他全身颤抖,狂风猎猎,他一字一句,“所以母亲果然是你害死的?!你不只是平时恶言恶行,从小不喜我你根本恨我们!”

蒋沂南微微笑,温柔道:“是。死都不解恨。”

罗象门的掌门赵琛怒道:“你为什么杀她,不杀我?下毒不是她下的,她只是太喜欢你当年撞见你和那妖女的,明明是我,是我!”

蒋沂南慢慢转头,他冷煞的眼睛盯着赵琛。他一贯的清雅,他寒气森然的模样,让赵掌门发怔。看这位昔年师兄一字一句:“我再说一次。不要叫她‘妖女’,她是我的女人。”

蒋沂南又轻描淡写:“你以为我不想杀你?我只是被关起来,没机会而已。”

赵琛心如遭重击,声音沙哑:“师兄!”

他跪在风口,满心伤痕累累,他不认识般地看着这位师兄。

他想到当日他撞见师兄和那妖女在一起的样子,嬉笑怒骂,漫不经心。私通妖女是何等大罪,蒋沂南在四大门派中还是那般地位。那白凤教主有什么好的?有小师妹喜欢他么?有小师妹对他用心的一二分么?甚至,蒋沂南和那白凤,多久才会见一次赵琛惶惶不可终日,他的异样被小师妹张明明发觉。张明明那时才从赵琛口中得知,得知大师兄和魔教白教主混在一起。

张明明:“不、不行师父会杀了他的”

赵琛讷讷道:“师兄说他不会把正道的消息卖给那白凤的。他说他们从不谈那些的。”

张明明急道:“他说不谈,旁人就会信么?那妖女若是、若是若是有了他的孩子,那师兄岂不是要被四大门派活剐了?”

明明是一片好心,怎么竟走到今天这一步。

赵琛惨然而笑,怔怔望着发狂的蒋沂南。

看蒋沂南彻底疯魔,他手指一圈,大笑道——“你们都装什么高风亮节?药宗!好像凤儿的毒不是你们下的一样!”

药宗的女宗主罗起秀也受了伤,手扶着流血的手臂,她冰雪般坐在断壁间,闻言冷漠道:“下毒是四大门派一起商议的,何以事后推到我药宗一人头上?”

蒋沂南含笑:“是、是,你说得对。”

他亮得不正常的眼睛望向被程勿抱在怀中的女瑶,他说:“女瑶!你知道你师父是怎么被中的毒么?是从我身上引过去的!他们知道我们的苟合,他们知道,哈哈可笑不?四大门派知道,却根本没有第一时间惩处我!他们想的,是借我的身,将毒送进凤儿体内。整整六年,六年!他们就耐心地等着,就装作不知道,就看着我和凤儿演戏给他们看我们是跳梁小丑吧?在四大门派面前,我算什么?”

他的泪水,滴在面颊上。他人已出神,喃喃自语。

女瑶沉默,垂目。是,毒。她师父白凤体内有毒,白凤死后女瑶和白落樱检查白凤的尸体时才发现她的骨架是黑的。她清了毒,却没有清干净。白凤闭关不出的九年,一方面是在教女瑶练武,另一方面是在养身子。但是白凤从未提过她有中毒。

所以白落樱和女瑶先后去过迷雾鬼林。

女瑶直接杀了药宗宗主,在白凤发起的那场大战后,她几乎要把药宗屠杀干净。

这事,谢微是知道的。真阳派也是知道的。

女瑶唇角上翘,露出一个嘲讽笑:但是四大门派中的朝剑门、罗象门却不知道。四大门派之间的关系,从来都是互相提防,又互相利用的。

女瑶抬目,与蒋沂南对视。她不为他的深情感动,她只戏谑道:“蒋长老,我师父从未跟我和小白提过你。我师父也没提过她体内的毒。”

蒋沂南面色不变,不受她激。

蒋沂南淡声:“她不知道她中了毒。更不知道毒是从我身上传给她的。”

女瑶:“!”

她眼眸眯起,寒意如剑般朝上,铿锵之意即将出鞘!她听蒋沂南说:“我给她服了解药代价是我留在罗象门,与她永不相见。”

他垂下目光,怔然道:“本是服了解药,就可无事的但我不知她竟怀了身孕,解药的功效,无法完全挥发她怀了孕啊。”

他微微笑,目中含泪:“我和她好了六年,她都没有怀孕。我要成亲了,她竟然有了身孕。老天在捉弄我,我却没有办法。”

他犹记得当日抱着满身鲜血的姑娘下山。罗象门居然那么大,下山的台阶,是他此生走过最长的。他身后跟着赵琛,和新婚妻子张明明。那二人跟着他,监督着他。他们一路跟着他,跟随他出关,去落雁山,将白凤送回去。

大雨滂沱,他抱着昏迷的她走在泥地里,血地里。他心如刀绞,他知道此路她永不会知。他将她送回去,从此他们就永别了。他到落雁山下,怀抱着心爱姑娘,他当着赵琛和张明明的面,将解药以口喂入她口中。

他手指扣着她的脉搏,他一瞬间停顿。

赵琛:“师兄,怎么了?”

张明明别目,面色苍白,不想看自己的新婚夫君当着自己的面亲吻别的姑娘。

然蒋沂南手扣着白凤的手腕,他掐着她的脉搏,他听着那弱而有力的声音。他在那一刻,就知道她怀孕了。雨浇洗着天地,给他心中晦暗的世界冲出一片清亮地。他与她额抵额,他一声未吭,他的泪流向她面颊。他抱着昏迷的姑娘,独自品尝初为人父的心酸之味。

他想为她解毒,又觉得这段关系无望。所以他答应退回原位,只要药宗给出解药,他情愿被困在罗象门,和张明明成亲,把自己的天赋遗传给下一代。他心不在焉,却是到成亲那日,他眼睁睁看着白凤闯山门,他才知道他心里爱她。可是他走不了了;

他向来自负,称绝不动情。他走过漫长的山路,将她送回落雁山。他刚得知他喜爱她,他一句话说不出口,唯一能做的只是送她平安离开罗象门。他在雨里抱着她,他听着四面渐来的脚步声,他被赵琛和张明明扯起来。到那时候,他比世上谁都最早知道她有了身孕,可是他一字不能说。

他爱意最深的时候,便是他最痛苦的时候;他最痛苦的时候,又是他最幸福的时候。

场中大风再起,雷鸣轰轰,蒋沂南疯狂大笑,笑得喘不上气。

他目光扫过场中所有人,剑锋指着四大门派的人:“真阳派!自诩君子之风,可即使商量给一个女子下毒,从来不会手软。药宗!说的是救死扶伤,不参与江湖事务,参与的比谁都深!什么时候想要毒,他们都能提供!罗象门!亲眼看着自己的弟子被四大门派一起利用,亲自参与,绝不手软!还有朝剑门!剑术最高,心也最狠!你们看今日朝剑门的弟子最少,你们看着吧最厉害的,就是朝剑门哈哈哈!”

他剑再一转,指着其他弟子:“蒋家,张家!你们对我苦苦相求,你们排排在我面前自尽要我发誓!家族,面子,那比什么都重要!我就是你们的傀儡,我活在这世上,就是要听你们的安排。你们为什么不直接侵入我的灵魂,直接替我活?你们为什么不杀了我好取而代之?”

蒋声:“父亲,你疯了你疯了”

众人呆住:“你疯了”

魔门弟子们面色难看无比:蒋沂南倒是疯了,针对四大门派也就罢了。关我们什么事?哦,忘了,我们是魔门嘛。你恨不得全灭才好嘛,呸。

女瑶皱着眉,喃声:“不对劲”

她目光闪烁,自语道:“他心魔已生啊,难办了”

心魔已生的人,如她师父死前最后那段时间。没有理智,尽是疯念,这才是真正的堕入魔门骤然间,女瑶最先察觉到不对劲。她忽而抬目,看到四面八方,墙头、树上、山石上,出现无数黑衣人。陌生人们密密麻麻,包围这里,他们各持武器,对向名器大会场面上的这些人。阴风刮过,其余人纷纷发现,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周身无力,已经动弹不了

蒋沂南大笑!

众人怒:“是你!你做的?!”

蒋沂南冷冷地看着他们:“是,我做的。都死了才好。正道人,魔道人,既然相亲相爱这么久,生死不放这么久,全都死在这里好了。江湖上大半的高手都在这里,全灭了,以后江湖上就纷争不起来了都死吧。死干净了,才让人放心不是么?!”

他一抬手,四方包围的黑衣人当即飞下,杀向场中已无战力的诸位高手!

第52章

这空气中的毒、这从四面扑杀而下的明显经过特殊训练的人, 是蒋沂南所安排的!

这些黑衣人扑入场中,不用区分, 任意砍杀。所有人都失去了战力, 连武器都握不起来, 只能睁大眼看着敌人的刀剑向自己砍来。这些黑衣人出招非正大光明,而是剑走偏锋、很是刁钻。他们神出鬼没, 将死亡的阴影罩上名器大会的上空!

杀杀杀!

血成河,人哭叫,风狂啸!

有见识的人认出来了——

“天鼎阁!他们是天鼎阁的人!”

“江湖第一杀手楼?莫非人齐出?蒋沂南买凶杀人完了,这次我们逃不出去了!”

“夜神呢?夜神刚才不还在这里?夜神不就是天鼎阁的么?”

“这时候提夜神有用么?你什么时候听过杀手互相之间还有交情?夜神那么冷冰冰的他沉着脸那么一出现, 杀手楼的杀手说不得更想杀人了?”

江湖上这些失了气力站不起来的高手们面色惶然, 尤其是四大门派的某几个高层弟子脸色变得铁青、怪异。天鼎阁的人他们之前联手攻打落雁山时,正是见识过一位。

那就是天鼎阁排名第一的杀手,夜神张茂。

那时四大门派请夜神张茂,是经过细致考虑:斩教教主女瑶的名气太大,一般高手不敢挑战她。但是杀手无所谓, 杀手只要出钱, 他们就愿意出手。四大门派花了大价钱请夜神出手,事后夜神把他们坑的恐怕夜神拿到的钱,全都赔了回去。但就是赔了钱,他们对夜神也不解恨!好好的请人帮杀, 夜神竟帮了斩教!难怪夜神在杀手榜上排名第一, 但喜欢跟他做生意的人寥寥无几。

然而眼下这批杀手们和夜神不一样。

夜神太过随心所欲, 这批杀手却应该是正常的杀手!谁给了定金, 谁就是主人!

“艹,这个蒋沂南,他真的疯了!”

众人嗷嗷惨叫,努力地与这些杀手抵抗。他们手脚无力,他们继而发现药宗的女宗主安安静静地、憔悴无比地扶着手臂坐在残垣上,手臂失血过多,罗起秀和药宗的弟子们没有反应。众人这才想起来,以罗象门为首的弟子们面色阴下:

“蒋沂南又不懂毒,他怎么可能有毒药这种东西?到底是不是你们跟蒋沂南勾结的?”

药宗的弟子们一愣后,破口大骂:“胡说!我们怎么可能给蒋沂南毒?”

“那如今大家都倒下了,你们药宗难道给不出解药?”

“罗宗主,连你们药宗都应付不了这种毒?不可能吧?”

众人怀疑的目光盯着药宗,药宗弟子只气得面色涨红。连赵琛这位罗象门掌门,都看向药宗的年轻宗主。罗起秀淡声:“解药自然是有的。但我们又不知会发生这种事,现在我门派弟子也着了道,恐怕一时间配不出解药。”

“蒋长老为什么能拿到毒,该审你们罗象门的内部人。是否和我药宗有关,也不是现在的重点。”

罗起秀:“都要死了,还有精力来审我们药宗是不是出了细作?”

这位女宗主看着冷冷清清,不染纤尘,一张嘴倒是很厉害,直把周围人那不怀好意的目光说得移了开。然眼下他们都没办法,眼睁睁看着蒋沂南瘫坐在地、仇恨地看着场中混乱的战局笑,眼睁睁看着大屠杀将他们扫入

毒是针对所有人的,蒋沂南也不例外。

他也许因为一开始坐在大堂中没有动用真气而中的毒不多,让他还能行动,但他身心疲惫,他不想做什么。他就坐下来,面上沾血,袍袖飞扬,他眼神飘虚无比。他不看这场上任何一个人,他仰头看着半空。他的视线穿过他们,看着这场单方面的屠杀——

“你们中一定会有人逃出去的,高手嘛,超级高手嘛。哪有那么容易死尽。但是没关系,大部分高手都死了,活着的也翻不出什么。从此后正道衰落,魔门亡灭,多符合你们的希望啊。都想对方死,都在采取行动你们再不用争了,算了。”

蒋沂南目光哀哀地看着虚空,眼中不聚焦:“你们不觉得,这和当年很像么?凤儿闯上山门来寻我,成亲大典哇,她说闯就闯”

这个疯子啊!

正道弟子们要疯了,魔门弟子们也要疯了!他们跟圣女救人,他们哪里料到这个疯子会在这时候发疯。魔门弟子们满心绝望,期待着他们的教主女瑶,能帮他们想出一个办法。

拦住蒋沂南这个疯子!

高手们到底和一般弟子不同,天鼎阁的杀手们冲下来,几个厉害的高手当即拖着残躯艰难地转移到较安全的地方。他们转动大脑,焦虑地想如何才能制止这场杀戮。其中程少主程淮坐在瓦砾间,看眼自己怀里神昏沉、气息近无的谢微,再看眼场中的杀戮

程少主无语望天:艹,我该怎么办?

扔了谢微不管先逃再说?

程淮迟疑了下,眼下这么乱,谢微已失去战力,他丢下谢微谢微平时对他挺好的,在他下山后挺照顾他的。谢微又不是程勿那混蛋程淮一动不动,坐在瓦砾间瞪着不远处的程勿。他看清瘦单薄的少年趔趄站起来,扶着怀里的姑娘。

那魔教教主,呸!

女瑶转头,准确地看向这里,她眼睛,像是黑夜下的寒雪。她勾唇,向这边点一下头:“程少主,帮个忙来。”

女瑶再看向那边抱着母亲骷髅凄凄而坐的蒋声:“蒋公子,帮个忙啊。”

再看向赵琛:“赵掌门,搭个手。”

众人:“”

他们面无表情地看着女瑶:呿!魔教教主女瑶!我等正道高手,不屑于帮尔任何忙!我们恨不得杀了你!

自然他们想杀女瑶,眼下女瑶战力已失,是多好的杀她机会赵掌门等人目光黯然,可惜,他们的战力也失了。眼下好像只有女瑶旁边的程少侠、抱着谢微的雁北程家少主程淮还有战力。但这两个人,一个抱着女瑶提防着他们,一个呆呆看天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也瞧不上四大门派四大门派的高手们惨笑:难道我们要死在这里么?

谢微声音虚弱道:“蒋、蒋师侄,帮她她一定、一定”

蒋声脸色空白,神色怔忡。他听到了谢微断断续续的声音,他看眼程少主看着天发呆的样子蒋声抹把脸,让自己冷静。他最先撑着剑起来,僵着脸走向女瑶。几个高手看着蒋声,赵琛面露异色,跟着扶墙站起来。

“女瑶你要做什么?”

女瑶头靠在程勿肩上,她笑眯眯:“只是让你们挡个风,挡住蒋沂南视线而已。”

他们慢慢走过来,站到风口,站得很分散。他们不开口,好不引起蒋沂南的主意。看女瑶扶着程勿的手坐下,开始艰难地从怀里找东西。她找到了一张人皮面具,其他人还在发愣,程勿跳一下眉,刹那明白了。然后他看着女瑶非常自然地开始宽衣解带、散开长发、露出半个肩蒋声和赵琛痴痴地看着女瑶露出的雪白肩头。

程勿:“”

他一下子回过神,扑过去挡住女瑶。程勿警惕地看向四方:“不许看她!”

蒋声和赵琛:“”

大难时刻,他们忽然觉得可笑。蒋沂南都疯了,天鼎阁的人都快把他们屠杀尽了,他们居然窝在一个角落里看妖女宽衣解带而且可悲的是,他们竟然将希望寄托在了女瑶身上。

明明是敌方!

赵琛脸色几变。

蒋声低声喊了一声:“掌门!”

药宗女宗主罗起秀也轻声:“请赵掌门以大局为重。”

“请各位高手以大局为重。莫在此时和女瑶结仇。”

蒋沂南发着呆,他其实也不在乎那些高手。他心里很累,累得他做什么都没有心情。他和年轻时的蒋沂南已经不一样了,年轻时的他自信,生气,强大。他现在只是觉得连呼吸都费劲,和任何人说话都难受。杀戮不让他觉得解恨,不让他兴奋他看着一地的血,看着一个个人失去呼吸,他觉得更加疲惫。

但是他们都该死

“沂南,让他们住手。”忽而,一个声音在他前方响起。

这个女声声调有些习惯的上扬,微微带着戏弄、俏皮,还有不容置疑的“听我的”语气。

蒋沂南抬头,他呼吸一滞。他又开始恍惚,他的记忆又回到了那一天——

白凤一身红衣,红衣染血,提着九转伏神鞭一步步走上石阶。她并不凶煞,并不疯狂,她带着那一点儿笑,抬头看着他。她非常诧异的,不解的,不高兴的:“蒋沂南,你不能娶别人。”

眼下,这个红衣少女,眉目婉婉如画,她正是向他走来。

一地杂乱,她走在尸体中,闲庭信步,眼睛只温柔地看着他。这样突然出现一个貌美如花的姑娘,自然会引起大开杀戒的天鼎阁的杀手们的注意。好些人当即跃向这边,手里的武器挥出——

蒋沂南高声:“住手!停下!不许杀了!”

他声震如雷,传遍全场。天鼎阁的杀手们一愣,却都同时停了手,看向这边。

赵琛等人躲在角落里,心中紧张,一口气不敢出:成功了成功了,蒋沂南居然真的让他们停下了。但这还不够,天鼎阁的杀手还是危险的

他们屏着呼吸,与目色迷离的蒋沂南一道,看向那娉婷少女。看蒋沂南唇轻轻动了下,发出一声:“凤儿”

“白凤”微笑,她已经走到了蒋沂南面前,与他相对。天上雷电闪光,云层浓密,她的面容在光华中一半明,一半暗。她俯下脸,看着蒋沂南深幽的、不着点的眼睛。他眼睛真好看,幽静,漫不经心,偶一回神,他眼中浮起悲伤之色。

他轻声:“凤儿,是你么?”

“白凤”抬起指甲鲜红的手,她冰凉的手抚摸上他的面孔。他轻微一颤,眸子后缩。她当即捧着他的脸,不许他躲开。她低头看他,眸色温柔:“好了,乖。让他们都停下别管他们了,跟我走吧,沂南。”

蒋沂南反应微慢:“跟你走?”

“白凤”蹲下来,与他额头相抵。她吐气如兰,专注地望着他失神的眼睛:“对,跟我走吧。正道有什么意思,四大门派有什么好,尽是欺负你。跟我走吧,跟我回斩教吧。跟我走,没有人再会分开我们。”

蒋沂南发着愣:“”

忽然间,他双目中微热,让他垂下眼睛。

他心中酸楚,想到了她总是这样说。他让她离开魔教,她就让他离开罗象门。他不想动情,不想放弃唾手可得的荣誉他以为他把自己的心看得很好,只是上上床而已,连生个孩子都费劲,怎么就会把心迷失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