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嚷着减肥的秦婧受不住美食的诱惑,边吃边央求阮夏待会儿陪自己徒步走回去消食。

两人从菜馆出来已过十一点,秋日昼夜温差大,刚走了几百米,穿无袖连衣短裙的阮夏就察觉到了夜风中的寒意。

秦婧向来细致,见阮夏轻抚胳膊,便让她等在原地,小跑着去五十米外的小店买热腾腾的姜汁奶茶。

等秦婧的空隙,阮夏翻出手机,正想给傅岳发晚安微信,突然听到一阵尖锐的刹车声,抬头看去,不远处的宝蓝色跑车上走下了一位身材窈窕、穿小白裙的美人。

看到美人,阮夏有些讶异,倒不是因为美人哭得梨花带雨,而是她与美人撞了衫。

美人虽然下了车,却并没走,神情激动地朝着车内的人叫嚷,音调颇为尖锐,一个年轻男人随后下了车,同美人说了句什么,惹得美人对他又踢又打。

“季泊川,你混蛋!分手就分手,谁离不开你!”

美人说完这句,踩着高跟鞋愤然离去。

年轻男人一脸淡漠,看也不看她,径直上了车。

美人经过阮夏身边时,阮夏特地看了她一眼,浓重的眼妆花得天崩地裂,令一张尖尖的巴掌脸显得尤为滑稽,为了个男人把自己折腾成这副模样,不得不说这是真爱。

宝蓝色的跑车只开出了不到两百米便又停了下来,见年轻男人下车朝自己的方向走来,围观了全程的吃瓜群众阮夏本以为要上演挽留的戏码,转头看了一眼,美人却早已消失在了十字路口。

“你手机。”季泊川皱着眉把手机递到阮夏面前。

阮夏一回头,两人同时愣住了。

如同刚吃过一碗肥腻的东坡肉便遇上一杯清新怡人酸甜正好的薄荷柑橘水,阮夏未施粉黛的脸在夜幕的润色下显得尤为动人,瞬间解了季泊川满心的腻味。

“你女朋友往那边走了。”阮夏好心提醒道。

听到这话,季泊川终于回过神儿,他张了张嘴,隔了好半天才说出一句“不好意思,认错人了。”

早就忘了什么是心动的季泊川此刻仿佛重回年少时代,心脏狂跳,一边欣喜、一边懊丧地明白自己此刻必定是一脸蠢相。

阮夏提醒之后再没注意季泊川,见秦婧捧着奶茶走过来,立刻迎了过去。

秦婧递了杯奶茶给阮夏,目光在她与季泊川之间巡视了一圈,笑问:“这是?”

阮夏没答,挽上秦婧的胳膊欲走。

连名字也没来及问的季泊川情急之下拉住了阮夏的胳膊,阮夏诧异地回头看向他,他又舌头打结,想不出该说什么,只得暂且放开手。

这一幕落在去而复返找手机的美人眼中,自然要误会。

美人眼中冒火,冲过来推开和自己撞衫的阮夏,而后瞪向季泊川:“这是你新欢?怪不得要和我分手!同样的衣服送两个人,季少真是懂得‘浪漫’。”

手捧奶茶的阮夏猝不及防,被推得一晃,温热的奶茶洒了一身。

热闹果然瞧不得,无辜被殃及的阮夏本想解释,瞥见美人滑稽的花脸,只觉好笑,怕一开口会忍不住笑出声,便拉上摸不着头脑的秦婧扭头就走。

还没和秦婧八卦完来龙去脉,季泊川就追了上来,连声向裙子湿了大片的阮夏道歉,又递上了纸巾。

正讲人是非的阮夏不知被当事人听去了多少,尴尬地一笑,摆着手说:“没关系没关系,怪我爱凑热闹,你去追你女朋友吧。”

“……她不是我女朋友。”经验老道的季泊川早已恢复了冷静,绅士地笑道,“你衣服湿了,吹冷风会感冒,你们去哪儿?我送你们。”

害女人哭花妆的男人怎么可能如此好心?无事献殷勤,他的目的阮夏自然看得穿。

阮夏收起了尴尬,冷着脸把目光从季泊川身上移回来,拉着秦婧走到路边伸手拦车——穿湿裙子吹冷风的确不好受。

作为老手,季泊川明白,眼下这种状况,表现得太明显必定死路一条,所以并不勉强,走到更容易拦出租的另一边,先一步拦到了车子。

他从钱包里摸出几张大钞,递给司机,直起身看向阮夏再次道歉:“对不住,找辆车送你们回家当赔罪。”

说完这句,季泊川便先一步离开了。

阮夏意外了一秒,说了句谢谢,倒没再客气。

成功赢回了几分好感的季泊川冲她笑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阮夏和秦婧坐的那辆出租车一开,季泊川便驾车跟在了后头。

一路跟着她们摸到阮夏公寓的楼下,季泊川把车子停在了相对隐蔽的地方。

住在这栋大厦里的人非富即贵,看来他惯用的金钱攻势发挥不了作用,不过两个女孩同住,至少能证明她没有同居男友。

阮夏和秦婧一进电梯,季泊川就走下车子进了大厦,三言两语间,他便套出了阮夏的名字和门牌号码。

……

阮夏一到家,随便换了件衣服,便翻出纸笔和针线,打开台灯,坐到了书桌前。

“你在干什么?”秦婧问。

“绣字。你绣过么,传授点经验。”

“我只绣过十字绣。”

“十字绣是什么东西?”

“……你要绣什么?”

“绣我男神的姓。他看到后一定会感受到我的真心,一定会觉得我和外头的那些妖艳贱货都不同,好深情好专一。”

“祝你……玩得愉快。”朝夕相处,秦婧太了解阮夏的个性,真心恐怕没有多少,用“玩心”来形容更恰当。

她比谁都希望阮夏和傅先生早点在一起,与阮夏相处出了感情,每次接到傅先生的电话,都难免有负罪感。

阮夏在网上查看过教程,折腾了一个多钟头才终于绣好手帕,她对着光看了眼手帕一角的“傅”字,默默赞美了一下心灵手巧的自己。

第二日一早,阮夏便去了傅岳的办公室。

送了盒生巧给nicole后,阮夏才拜托她替自己把礼物转交给傅岳。

“傅先生现在就在办公室里,礼物还是你亲手给比较好,我先替你打个电话?”nicole不是爱管闲事的性格,换了别人,必定不会提议。

阮夏一脸惊喜,抱着nicole的胳膊连声说谢谢。

见到傅岳,阮夏笑得眉眼弯弯:“你不是说上午不在办公室吗?”

“落了份文件,过来拿。”

“那我的运气可真好。喏,礼物。”

“谢谢。”傅岳接过礼物,放到一边。

送完礼物的阮夏赖着不走:“你拆开看看喜不喜欢?”

傅岳拆开包装纸,打开盒子,看到里面的手帕,礼貌地回应道:“喜欢。”

“我绣了你的名字在上面,我觉得手帕很衬你的气质。”

傅岳这才留意到手帕上的“傅”,抬头问:“你绣的?”

阮夏点头,把受伤的食指举到他眼前邀功:“我是第一次,练习了好几天才动手。虽然有点丑,但看在我那么努力的份上,你会用的是不是?”

傅岳笑容温和地“嗯”了一声。

阮夏偷偷比了个“耶”的手势,表情却带着些许委屈:“傅先生,你昨天为什么不回我微信?”

“在外头应酬,没看到。”

“我还以为你讨厌我才不回的,难过得连晚饭都没胃口吃……你能不能别不理我?你不理我我会伤心的。”

傅岳看着一脸诚恳的阮夏,哑然失笑,谁说花言巧语是男人的专利?

第9章

阮夏一到家,就收到了一份快递,纸盒里有条白裙,与昨天弄脏的那条款式不同,却是同一个牌子,号码也很准。

盒子里没有任何表明寄件人身份的卡片,可她用脚趾也想得出这是谁送的,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竟能摸清她的住址和手机号码,手段真是高明。

阮夏有些后悔没留昨天那位季姓渣男的联系方式,向他讨教几招,用在傅岳身上,一定事半功倍。

哪知出门去韦拓拓家的路上,阮夏再次遇到了季渣男。

真是意外又不意外。

季渣渣提也不提裙子的事儿,打了个招呼,便爽快地离开了。

如果不是从韦拓拓家出来又一次看到季泊川的车子呼啸而过,阮夏简直要疑心是自己在自作多情。

“打不到车?”季泊川停住车子,降下车窗。

“走到前面的大路上就好了。”

“我刚刚办完事,送你?”见阮夏不表态,季泊川又说,“一天遇到你两次,老天都嫌我道歉道得不够诚恳。”

本着向渣渣学习技巧的目的,阮夏坐进了季泊川的副驾驶。

“你要去哪儿?”

“回家。”阮夏语气冷淡,很有傅岳的风采。

“你家住哪儿?”

“你上午不是才往我家寄过裙子?”

“呀!被你发现了。”季泊川笑得露出两颗虎牙,一脸害羞。

这红得恰到好处的脸……如果不是见过他甩女人时的冷漠,阮夏都要相信这的确是一枚情窦初开的纯情少年了。

比起她的粗暴直白,这欲说还休的小羞涩要勾人多了,失策啊失策,现在再去傅岳面前装纯情还来得及么?

阮夏思考了片刻,无奈地想,为了不叫他以为自己精分,恐怕只能继续直白下去。

……

此后的几天,每天下午5:20分都有人准时送大捧的新鲜玫瑰和甜点到阮夏的公寓。

如此别出心裁地每天表白,却从没主动打过一通电话、发过一条短信过来——季渣渣像一切合格的暗恋者一样耐心十足,仿佛他送花送点心单纯是想要喜欢的人开心,毫无不良企图,令阮夏一到傍晚就习惯性地等待门铃响起。

阮夏受到启发,原来做好事要持之以恒,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只会起反效果。

她每日都让家中的阿姨煮不同的梨水,然后用保温壶按时按点地快递给傅岳——医生让他多喝梨水来着。

但她从不在早晚的请安微信中提起此事、更不再写署名小纸条。

如此持续送了五天,第六天的上午,傅岳终于主动微信她——【下午别再送梨汤了,我不在办公室。】

【咦,你怎么知道是我?】——嗯,她送梨汤是关心他的身体,才不是为了刷存在感。

【不然还会有谁。】

那么说,他的身边没有别的追求者?

【傅先生,后天你去岛上玩吗?你去我才去。】

【应该去。】

阮夏自动把“应该”等同于“一定”——【好高兴/亲亲/后天见。】

……

虽然从江以萝处听说傅岳一定会来,但游艇都要开了,阮夏也没见他的人影,反倒是遇见了季渣渣。

听到江以萝介绍,阮夏才知道季泊川做律师的哥哥季泊均不但是江以萝的前未婚夫,还是傅岳、黎铮的好友。

这世界可真是小。

看到阮夏,惊喜之余,季泊川自然要凑过去,他很会哄女孩高兴,也擅于恭维人,哪怕阮夏知道他的企图,更对他毫无兴趣,也丝毫讨厌不起来这人。

傅岳走上观景台的时候,阮夏正被季泊川逗得哈哈大笑,完全不在意两人的站位已经打破了社交距离。

直到季泊川回头和傅岳打招呼,阮夏才发现男神也在。

“傅岳哥,你找我?”见傅岳多看了自己两眼,季泊川问。

“你哥呢?”

“不知道,没见他。”

傅岳“嗯”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阮夏啃着指甲揣摩傅岳方才的表情,是她眼花了么,他好像不高兴了呢。

为了搞清楚是他吃醋还是自己眼花,阮夏没有立刻去追傅岳。

有钱人的游艇上最不缺的就是美女,阮夏透过观景台的弧形落地窗往下看,这些男人里,谁花心谁正经一目了然,傅岳果然是标准的禁欲系。

而杵在她身旁的这位季渣渣,几乎和船上的每个网红脸都是旧相识。

见网红脸们时不时地过来调笑,季泊川原本想装无辜,后来发现黑历史太多装不了,唯有隐晦地表示,遇见了她,他才想要结束荒唐的岁月。

阮夏在心中“呸”了一声,甩开了季泊川。

找遍了上下两层,阮夏才终于看到独自坐在茶水间旁沙发上看书的傅岳。

“傅先生。”

傅岳抬头看了她一眼,连“嗯”都没发出一声,便又继续看书。

果然是吃醋了么?一阵窃喜之后,阮夏再次出声:“傅先生,你怎么不出去玩儿,一个人躲在这儿?”

她以为傅岳下句一定接“有事儿?”,不想却听到他说:“季泊川前几天说遇到真爱了,准备金盆洗手,没想到就是你。”

这是在黑追求她的男人吗?为了确定,阮夏装傻道:“金盆洗手是什么意思?”

傅岳露出了“你真不懂?”的神情,没再开口。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阮夏心情大好,表忠心道:“花心男什么的我们这种没什么经历的小姑娘哪敢惹……何况我的心里也只有你。”

傅岳的嘴角扯出了一个笑,“哦”了一声,问:“你喜欢我什么?”

当然是你的脸啊!你的性格这么无聊我还兴趣不减,绝对称得上真爱颜粉好不好。

话虽如此,怕被当成肤浅的女人,阮夏没敢讲实话,而“喜欢你深邃的眼神和渊博的学识”这种恭维话她也是不屑说的。

“喜欢哪里有为什么……傅先生,你相不相信一见钟情呀?”

“相信。”